自话的拿出了一条毯子给风净尘盖上,便在风净尘身边坐下了。天上的群星一点点的洒进了层层轻摇的海浪里,海浪里
闪着星光,无尽的夜空却闪着海面的波光,这样的夜,两个人都有神飞千里的感觉。
风净尘在不知不觉中睡去,却在大胡子的大呼小叫中醒来。只见大胡子对着那海面正一点点露出来的,似乎带着千万水
珠儿的,红透了脸的羞怯的太阳拼了命的叫好看。风净尘看着他这等孩子气的样子,不由得笑出来。此里若是珠儿兄弟
或者是涵儿兄弟在,他们一定是已经作了许多热情洋溢的诗来,偏这大胡子的方式最直接,就是大声叫好。
风净尘站在他身后,大胡子回味无穷道:“大哥,兄弟是粗人,说话不知高低。兄弟怎么觉得看这大海,这太阳,就看
这人啊,是世间最不足道的东西,活的最长不过百十年,为啥还要争来夺去,好好过日子不好么?”
风净尘心中一动,这大胡子是说者无心,他是听者有意啊,这一瞬间,他的决心下了。是的,应当放弃的时候了,好好
过下半辈,自己有许多有意义的事可做的。何必总在情爱上困死了,长吁短叹呢?
下了船,那是龙燕的大海港,商船来往相当繁忙,上万艘能装千人的大船停满了海港。风净尘回首看看那进出的商船,
这躺恶梦一般的海外行总算结束。珠儿应当会回来吧,他是先到了,还是仍在海上呢?有心想等一等,这大胡子却早已
经兴奋得跑上岸去了,急着要看看这沿海的大城市平波。
平波城内极为繁华,风净尘走不动,大胡子还有些银子,他就雇了辆大车,扶着风净尘躺到车床上,大概走了三个时辰
,车出了城,往龙燕都城天燕城去了。
这大胡子的兴致是高极了,他一会儿在车上,一会儿又跑到下边去。风净尘乐得他如此,这样可以不来烦风净尘。到了
晚上,大胡子他们急着进京,就又赶了一会儿路,车夫取出小帐篷来睡,他们俩就睡在车上。
大胡子谈兴很浓,他好奇道:“喂,我说大哥,日他娘的,这风涵真的是你儿子,我听人家都叫他是千古明君呢?老百
姓日子好过得的很,集市很繁华,比咱们那里好了百倍。我刚才下车走了走,乡下的百姓日子过得也很好,丰衣足食,
孩子们还有书读。难怪大家都称颂。他可比你强一百倍,你这皇帝当着当着,连国家都没有了。”
风净尘本来听他夸涵儿高兴得开颜乐呵,没有想到这家伙结尾讲出这么不中听的话来,脸便暗然了。那家伙还看不出,
管自己兴高采烈的讲“我是你把弟,你儿子就是我侄儿,哈哈,我有个当皇帝的侄儿,真是太好了。我说不定能弄个什
么官儿当当,喂大哥,你看我当什么官合适?”
风净尘叹气,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兄弟,我不是跟你说过么,我走到直到今天仍然是待罪之身,连我都要叫涵儿帝君
,你就更不用说。至于官么,你想都别想啦,国师也会去的,他不杀你,已经是上上大吉了。”
“别说得这样丧气行不,让兄弟我有个盼头也好。”
风净尘一想,跟他也说不清楚,自己私下里求求凝儿,能不能弄到北渊去,给他一个拿钱不办事的差使,再给他娶房媳
妇,也算对得起他了。
两人紧赶慢赶,七天后进了天燕城。这是天下最大的都城,据说有二百万居民。这一路上风净尘已经跟大胡子说过天下
形势了。眼下天下一共有十二大国,一百多个小国。整个东西大陆面积加起来大概是一亿五千万平方公里,其中龙燕的
面积最大,龙燕加上原来的鸿雁共有二千六百多万平方公里,接着是北渊=、秋呈、南拓、昊轩、北夏、寒珉,这六个
大国的面积也超过千万,这十二大国中,龙泽是三年前排进去的,因为他的面积有六百五十万平方公里,人口五千五百
万,作战力在各国中排行老五,财力更是雄踞天下之首,所以已经跻身于大国之列了。至于另外的一百多个小国,说白
了,占个几万平方公里的地,也称为国了。不过他们大多依附在大国的边上,靠着各大国的脸色过日子。而风涵正是这
大陆上,国力排行第一的大国龙燕的帝君,所以见了他,一定要恭恭敬敬。风净尘是说者谆谆,大胡子是听者渺渺。
进了天燕城,太子的摄政仪式大后天才举行,城内是热闹得很。至于为什么好太子摄政,大家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是
皇帝的意思。摄政仪式将在比较暖和的城外的暖玉山皇家园林举行,皇帝已经移驾了,群臣们也跟着去。风净尘他们那
当然也去。
到了园林外边,风净尘找了个偏僻的小门,拿出了风涵偷偷塞给他的一块小玉牌,两人就顺利的进了后门了。大胡子拿
着这牌翻来覆去的看了很久,一个劲儿的说浪费,这样一块玉,老百姓可以吃上一年呢?风净尘是见惯了宝物的人,更
觉得这大胡子的可笑,难道你要堂堂帝君弄块石头或者是木头么?
这园林其实是一个皇家猎场,他们进了后门,离皇帝的行宫还远得很。两人慢慢走。风净尘自己在大道上走,这大胡子
是个闲不住,跑到了林子里,又摸树,又踩花,玩得不亦乐乎。风净尘知道他爱闹,也不打岔,让他傻傻的乐去。
这大胡子正玩得开心呢,突然一脚就踩进了一个小小的陷阱里,这陷阱下埋着网,大胡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叫网吊起
来了。大胡子吓得扯开嗓子大叫:“大哥,大哥,救我,谁啊,快放我下来!”
树上有两个孩子正在欢笑,其中有一个道:“旭哥哥,咱们没有抓住猎物,抓住了个胡子拉碴的大活人。”
大胡子气得直骂娘道:“他娘的,谁家的小东西,快放我下来。”
树上的那个讲话比黄鹂还好听的孩子接着又道:“怪了,在这后院子里,还有人说粗话?还敢骂他娘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风净尘已经急急赶到树下了,他正想把网解开,网却自己掉下来了,大胡子重重的摔在地上,哎哟
了半天。风净尘将他扶起来,大胡子不断的骂骂咧咧的,什么小屁孩子,什么小坏东西,最后风净尘只能捂住他的嘴。
树上跳下一对长得俊美绝伦的孩子,大胡子大约是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孩子,便住嘴了。
那两个孩子上上下下打谅了两人一会,一个不认识,一个虽然很瘦,不过认出来了,是,是那个人。
风净尘从来没有单独见过风晨旭和宝儿兄弟,现在单独碰到了他们两个,一下也呆住了,好一会儿才道:“原来是太子
和二皇子。”
这两个孩子看了看风净尘,走到了一边,开始嘀咕起来了。
“哎呀,珠弟,我们叫什么?”
“上泽主,如今是爹,他已经不是了?护法,好像没有封给他,所以也不是。长老,也没有给,这叫什么都不行。”
“咱们不能叫喂吧!”
“那就,就当他是寻常我们在街上碰到同他一样年纪的人,讲个礼,不也要叫爷爷么?叫他声风爷爷得了。”
“可要是爷爷生气怎么办?”
“你怕什么,我顶着。”
两孩子的话,风净尘是听得清清楚楚,他心里一阵子酸醋,自己这咱难堪的境遇到底应当怎样来解决呢?
皇太子风晨旭过来先给风净尘施了一礼叫了声“风爷爷,您回来啦。”明珠儿也就跟着叫了。
风净尘感动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打心眼里,把这两个孩子疼得如心尖子,他急忙扶住道:“不可,你们怎么能向我行礼
呢?太子和皇子殿下不是折煞我么?”
明珠儿睁大一双星月交辉的明眸道:“风爷爷,您别叫我二皇子,我心里头别扭,您还是叫我明珠儿吧,这样顺耳些。
”风晨旭也笑着要风爷爷叫他的字,这样大家都不难过。
风净尘执意不从,他有些欢喜,却更多凄凉的笑道:“这事儿,还要禀明你们的爷爷,爹爹,这样才行,否则便是乱了
礼法规矩。太子马上就要执政了,罪人更不敢乱了这上下的法度。”
这兄弟二人一听,怎么如此不顺耳呢,他们两个一人一边拉住了风净尘的手道:“风爷爷,咱们见爹去,听爹怎么说。
”这风净尘的手上伤势还未好,被他们一拉疼得钻心,外表上看不出来,其实汗都要下来了。不过难得两个孩子对他如
此爱护,怎么值得舍得放开他们的可爱小手。这可是第一次拉孙子们的手啊!
明珠蹦蹦跳跳的过来向大胡子道歉,大胡子一看这小孩长得可爱到了极点,火也发不出来了,笑吟吟的想摸摸他的脸。
风净尘一看就知道要遭了,来不及阻挡,只得软言央求道:“二皇子,他是个粗人,如有冒犯,请你饶恕他。”
明珠轻轻的把他的手一扳,大胡子立时就半个身子软下来了。听风净尘一说,明珠便又将大胡子放了。大胡子气得又骂
:“日你娘,谁家的孩子,你老爹我,不过是看你长得可爱,摸两下都摸不得么?”
明珠从来没有听见过这些个脏话儿,一下子还没有明白过来,这风晨旭也一样,从小养尊处优,何曾跟这种粗汉打过照
面。所以虽然知道大胡子在说难听话,可是看在风爷爷的份上也就忍住了。风净尘一把堵住他口道:“兄弟,你没有听
到么,他们一个是太子,一个是皇子,是这个国家中仅次于皇帝和皇后的人,你怎么如此胡闹?”
大胡子一听,吓了一跳,赶紧将口捂上了,拼摇头道:“我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说。”那两个孩子见他傻得有趣,
就不难为他了。
风净尘此刻最牵肠挂肚的就是风涵,涵儿到底出了什么事,要提前让旭儿掌权。他口气急急的问道:“太子,你父皇还
好吧?”
风晨旭好看的小眉毛立时就一皱,把风净尘的心皱得跳得飞快。风晨旭低着头道:“半年前,海上刮大风,降水快,风
又大,爹爹赶到海边的这些个城市亲自救灾,结果海浪冲翻了堤,爹爹为了救一群被水围困的百姓,反复下水,不小心
叫洪水带来的巨木撞了一下。当时爹没有及时说出来,后来大灾平息下来,回了京就大吐血了,卧床不起。曲医正说‘
爹这是积劳成疾’,十年来龙燕、鸿雁、龙泽三地奔走,花了太多的心血,所以不宜再操劳,否则,否则,这空空大师
的话,便可能作不得数了……”这风晨旭想起了慈父那场病的凶险,不禁哭起来。这下连风净尘也掉下泪来了。涵儿这
孩子,就是璧儿一样,一直在默默无闻的给大家服务,却从来就没有为过自己,想起儿子这场大病,做爹的到现在才知
道,心里何等内疚。
明珠慌忙给旭哥哥抹眼泪,抹完了又给风净尘抹,大家总算住了泪,一边的大胡子却在哇哇的大哭,弄得这三个人十分
不解。他们等他哭完了,风净尘问道:“兄弟,你怎么了,有什么难过的地方么?”
“啊,没有。”
“那你哭什么?”明珠和风晨旭同时好奇的问。
“我,我,是看你们都哭了,想不出话来安慰你们,所以也只……只好哭了。”
明珠扯开他捧着脸的害羞的手道:“别害羞,我说对你说句话儿,放心,不折你的手了。”
大胡子嘻嘻的笑道:“小神仙,你要跟我说啥?”
明珠偏着小脑袋看看他道:“无心者之泪最见真心,就刚才一哭,知道你是好人,我再向你道歉,刚才弄疼了你,是我
不对。”
大胡子快乐的大笑,然后回过头过问风净尘道:“大哥,他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三人几乎都跌倒了,你听不懂,你笑什么?
兄弟俩边走边说,原来自从风涵病后,风凝便一直在龙燕照顾哥哥。直到近来风涵身子大好,金辰鹰来看爱妻,风涵便
打发他们去京城边上景色最好的光明湖去游玩,也省得把他们给闷死了。宝儿已经在师傅身边侍候了半年了,所以便跟
着爹娘出去走走,至于珠儿是跟着爹来的,就自告奋勇的留下来照顾舅舅。风晨旭不想离开爹爹,所以这两孩子就留下
了。
今天风涵的精神很好,所以打发他们兄弟自己出来玩儿,他们兄弟刚埋下网想打个鹿什么的回去给爹补补,就打上了大
胡子。
风净尘一听更是着急,四个人急急的往行宫去。走了半个多时辰,到了行宫外边。八个太监正急得冒火呢?一见龙宝贝
,凤凰儿回来了,立马迎上去道:“太子爷,小爷,皇上见你们出去许久还不回来,正在着急呢,快要派人去找了。”
太监已经急急传报了,二人往里进,大胡子也要跟着进去,叫太监给拦下了,这两个穿得普普通通的人是什么来头,跟
太子爷他们在一块儿,按规矩,皇上不召见,任何人不许进,你们又不是皇上的那个孪生兄弟,什么事都可以随性儿。
风净尘在外边走了两圈,正想着涵儿会不会让自己进,只见一众太监都跪下了,他们齐声道:“皇上吉祥。”
风净尘一听就傻了,皇上亲自出来了。这自己要不要也跪下,这些年一直在龙泽当然不用向风涵跪,可是到了龙燕自己
什么都不是,当然要行君臣的礼了。这,这向儿子跪,怎么那么别扭啊!
他正在闪念,门里边已经付出风涵清亮的声音,风涵微笑道:“今天朕的师伯来看朕,朕高兴的很,亲自接出来,所有
的人免跪。”
说完,风涵已经闪出了宫门,直下台阶。风净尘刚叫了一声帝君,风涵已经弯腰施礼了,他微笑道:“师伯远道而来,
理应知会风涵,也好叫风涵来接你。旭儿,珠儿,给爷爷磕头。”
两孩子乖乖的跪下去,风涵拉着风净尘上了台阶,直往偏殿而去。到了偏殿,风涵请师伯上座,他自己坐在下位上,那
些太监已经是心知肚明了,今儿来的这个人,身份不平凡,大家最好对他小心侍候,看帝君的样子,除了太上皇他们,
谁有过这种礼遇?
大家坐定,风净尘刚开口叫了声“帝君”,风涵便立时打住道:“师伯,连娘亲都允许让咱们叫师伯,师伯您从此以后
就叫我的字,‘和宁’,不就成了。您叫我帝君,不是让我难过么?”
一声‘和宁’出口,风净尘掉下泪来,早在十多年前自己也叫过他,只不过不知道他便是自己的儿子,现在再叫,感动
无已。
明珠已经赖到舅舅的身上了,在舅舅怀里讨娇,风涵是所有的人中除了珠儿最爱他的,当然是边摸他头发,边跟师伯聊
天。他们这头刚说得热呼呢。只听外头的太监道:“亲王,王爷,皇上有客人,您,您待传报再进去。”
只听风凝非常生气的道:“我有急事见皇兄,你们一边去。”那些太监知道他在宫中独特的地位,也不敢拉。再说这半
年来亲王爷侍候哥哥,处理政务,劳心劳力,谁不爱他。这是谁惹亲王生气了,一张嘴吊得老高。
风涵看着弟弟就这样闯进来,轻责道:“师伯在这里,你如何如此无状。”
风凝本来刚有一肚子话要骂,见到风净尘,怒火才小点儿下去,便给师伯行礼。风涵小声道:“你是怎么了,谁惹你了
。”
风凝气鼓鼓道:“谁惹我,这两个天杀的王八蛋,当初怎么就不一刀把他们都送回姥姥家去,这样就见不到今天的埋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