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引 第五部 画外余——行到水穷处【有前部连接】

玉龙吟慢慢将他放下来，摸着他渐渐开始僵起来的脸，抬着头看着屋顶，一语不发。眼前是重重黑影，耳边只有一个声

音“龙珠儿，龙珠儿，龙珠儿……”

晴轩夫妻见主上这种样子，又急又痛，却又想不出法子安慰，只一个劲儿的急道：“主子，您要哭，就哭出来，哭出来

吧。”

“哭，我为什么哭，他走了，去和哥相会了，他们从此相亲相爱了。今天是我两个心爱的哥哥的好日子，我怎么能哭，

我要恭喜他都来不及了。”玉龙吟发出了声难听的笑声，红泪一滴滴的滚下来，沾湿了那雪白的长衫。

突然他扑倒在齐思璧的身上，无声的哭泣。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留下我一个人在世上受苦，哥哥，你们好自私啊，让

我牺牲了那么多，然后你们两个选择了双飞去么？我余下的七十多年要怎样过啊。日日断肠为相思，只因幼时一片痴么

？麒哥哥，你怎么可以如此残忍，你伤了我十年还不够，还要再伤我七十年么？既要狠心抛下我，却为何要种种对我好

，难道下半生都要我对着你们的墓地，反复思量那些断肠的往事么？

风净尘开始离开自己的身体了，舍不得珠儿，但是终究要去，这一去能见到璧儿么？一抬头，身边有无数轻云飘动，自

己在那最大的轻云顶上看见了璧儿，他正在笑盈盈的接着自己。璧儿，你来了，你终于宽恕了我，来接我了。

风净尘觉得自己的身子轻得很，稍稍一纵，就到了璧儿面前。他不再同往日那样冰冰的，他在对自己婉柔的笑道。伸出

他修长的手道：“麒哥哥，你受苦了，从此以后，你就跟璧儿一起修行，咱们慢慢等着珠儿，到时候一起回到故土去。

”

没有什么可以多想的，可以和璧儿相守在一起，原来死亡也是一种幸福啊。风净尘用力把璧儿搂进了怀里，舍不得再放

开。好久好久，璧儿拉着他慢慢往里边进。

突然耳边一声凄凉的哭叫：“麒哥哥，你在那边要对哥哥好啊，珠儿独自在世上为你们祝福。”

珠儿，珠儿他为什么没有来呢，他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他在叫我，他在叫我麒哥哥，麒哥哥。风净尘拉住了璧儿道：

“璧儿，等等，珠儿还没有来，咱们别走。”

“等，麒哥哥，你知道要等多久么？”

“不管多久我都等。”

“人世的七十年，就是一界的七千年，你要等上足足的七千年，怎么等呢？走吧！”

“不，璧儿，你听，珠儿他哭得好伤心，我，我不能走。真的不能，我要回去陪他。要回去陪他。”

“你要回去，你可知道，你要跟他在一起，要经历足足二年地狱般的如今日一样的痛楚，而且以后这种痛楚可能也会常

常来侵扰你，你愿意么？”

“为了珠儿，我什么都愿意，只要珠儿幸福，只要珠儿不再落泪，只要珠儿不再断肠。”

“为了珠儿，你就不能为了璧儿么？你不愿意陪我了么？”

“璧儿，璧儿，你，你别逼我，别逼成么？”

“不成，今天，你只能在我们两人中选择一个，他或者我。”

“璧儿，我们一起回去好么？一起回去。”

“不行，只能有一个。只能有一个。”

风净尘突然紧紧拥住了璧儿道：“对不起，璧儿，我爱你，敬你，疼你，但是在我心中你始终是最好的兄弟，我的好兄

弟。可是我爱的人，只有一个，我知道。今天看见你，我明白了，你和珠儿是不同的。虽然你又温存又体贴，可是，我

深爱的却是珠儿，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可是，可是我爱的是珠儿。对不起璧儿，我没有法子看珠儿伤心，我却跟着你

一起在天上快活。我求你，让我回去，等我和珠儿寿终那一天，我们一起来陪你。“

“麒哥哥，珠儿伤心你心疼，我伤心你不疼么？他只等七十年，而我却要等七千年啊！麒哥哥，你，你不知道我的痛么

？”

“璧儿，我可以花言巧语欺骗你，但是我的心告诉我，此生只能有珠儿一个。如果他不幸福，我就决不会幸福的。对不

起，我弄痛你，我希望有来生，我希望下次第一个碰到的是你，第一个抱的也是你。而不是那闭着眼哼哼的小珠儿。当

年我在龙泽第一个抱的是他，我的一生就被这闭眼哼哼的小可爱给缠上了。我深恨他，现在我明白了，因为极浓的爱，

才会对爱人有深深的恨，这种恨不正是爱在心底的另一番激化么？”

璧儿深深的埋下了自己眼睛，望穿秋水待君来，一番相思却成空。走吧，麒哥哥，我已经知道你的答案了，不要犹豫，

既然爱他就给他全部。璧就是珠，珠就是璧，珠的幸福璧也一样分享。珠儿的不幸璧也会心痛。他突然紧紧的抱住了麒

哥哥，在他嘴上深深的咬了一口，记得，记得，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一个人在等着你们。

齐思璧慢慢的跪下去，抱住了璧儿的双腿，轻轻的吻了吻，站起来的时候，只见璧儿含着笑拉着自己道：“你来，跟我

来，这样你就可以回去了。”

突然从天际被璧儿狠狠的推了下来，回首只望见天上那含泪远去的璧儿，齐思璧厉声的惨叫了出来，惨了，见不到珠儿

，却摔成肉饼了。这一摔，好像没有变成饼，倒是原先没有的痛觉全都回来了。他大声的喊痛，痛死了，珠儿你在哪里

。

玉龙吟抱着他已经半天了，知道麒哥哥已经去了，可是真的是心有不甘啊！泪水流了又流，最后没有感觉了，直觉得自

己傻了，以后漫长的人生要如何过呢？突然臂弯里的人动了一动，玉龙吟瞪着他，然后暴发出了一阵强烈的欢喜道：“

晴轩快来啊，他，他又活过来了，我的麒哥哥，他又活过来。你快来，快啊！”

晴轩夫妻急冲进来，对风爷进行急救，真的，风爷的心脏在跳动，虽然微弱，但是心脏跳动又开始趋强，天呢，在风爷

心脏停止跳以后的二个时辰，风爷又开始搏动了，看来龙泽三神的生命力真是强得很，主上是不用说了，听说当年的凤

泽主，身中百余箭，却整整挺了一个时辰不倒呢，以为是传说，看来是真的。

不过要命的是主上和风爷是不是傻了，两人呆呆的对望着，眼里都是泪水。风爷的嘴里一个劲的咕咚着什么？谁都看不

懂，大概只有主上一个人明白吧，所以主上死死抱住风爷，抚着他的嘴，唉呀，主上啊，您不是神医啊，此刻把他交给

我们就成了，您凑什么热闹来。

别人看不明白齐思璧的意思，只有玉龙吟一个人看明白了，他在问：“你是不是叫我麒哥哥，叫我麒哥哥！珠儿，你有

三十三年没有叫过我麒哥哥了，三十三年，我白白的为不值得的事牺牲了自己的幸福！”

玉龙吟突然抱住他大哭道：“麒哥哥，麒哥哥，麒哥哥，这下半辈子我都叫不厌啊！”

晴轩和静宜可真的是没有想到，若非亲眼所见，一定认为别人是在胡说。那冷冰冰的尊上突然变得热情如火，那份子表

情可以把人都腻死，尊上不错眼的看着风爷，好像只要他一走，风爷就会消失。整个龙泽能出现这种白痴般迷恋表情的

，只有金辰鹰泽主一人而已，不过现在他娘亲师傅好像跟他也就差不多了。

这个风爷也真是的，一双眼睛没有看到别人，到现在连谢字都没对他们两人说一个，如此重病也不好好休养，只是嘟嚷

着对主上说话，说什么都听不清楚，可偏主上还回他的话，唉，旁人抓狂啊！

现在不能叫风爷了，主上也不能叫主上了，改名叫齐爷和凤爷。弄不明白，好端端的改什么姓儿，不过人家高兴，你管

得着么？这不风爷吃东西、吃药的时间到了，表演又开始了。幸好我们是夫妻，关系也处得好，要不然被他们眼红死了

。

齐思璧半靠着被子正在吃东西，他苦着脸向珠儿求饶道：“珠儿，能不能不吃了，这已经是今天的第八顿了。”

“不行，晴轩说了，只有多吃，你的体力恢复了，人才能好。接下去还有第九第十第十一……有的你吃的。”

“珠儿，我每天这样又吃又睡的，很容易变成一只猪的。”

“那好啊，干脆你改名叫齐思猪得了。”

“思珠”嘻嘻，这小心眼的家伙在吃璧儿的醋，珠儿他是真的饶了我了，老天爷，谢你的眷顾，璧儿谢你的成全，如果

没有你们，我，我现在一定天天在为珠儿伤心呢。看他吃醋的表情，真的是很有趣的。不过我可不能露出有趣的表情来

，否则人家没来由又想起哥哥，便会狠狠骂自己是负心汉了，负了他的好璧哥，天知道为谁负的。

不一会儿晴轩端药进来，齐思璧吞了一口，好苦，真的是不想吃了，整天吃这些个苦药，吃完了再吃东西，真是，真是

不如死了算了，原来要忍受撕体的痛苦也就算了，蛐蛐从那里弄来这些个药，苦得很。

看着他同小孩子一样的耍赖，珠儿黑着脸把药端到他嘴边了，齐思璧把嘴一缩，苦着脸道：“不要，珠儿，你给点奖赏

，有精神动力，我再吃。”

“什么奖赏？”

齐思璧把嘴往外一伸，示意在这儿亲一下，亲了，我便吃了，别说是药了，便是毒，也照吃不误。

珠儿见他如此无聊，真是后悔不迭，本来以为这家伙是个老实人，是个呆子，现在才知道这整一个就是无赖，变着法子

讨自己的同情。其实想想也是，自己的四个孩子，那个不是小坏蛋，当然不是学我的，自然就是他的关系了，尤其是凝

儿，只知道狡猾赚便宜。想到这里，恨恨的在他的嘴上咬了一口。齐思璧被他的小贝齿一咬，全身都酥了，傻笑着倒在

床上了，叫珠儿给按住了，珠儿一个虹饮把药全吸在口中，用力一顶这坏家伙的嘴，苦药全都下去了。齐思璧趁机抱住

了珠儿，你别看他病得七死八活的，赚起便宜来一点都不含糊，迎着珠儿的芳唇，便轻咬了下去，甜啊，真甜。二个龙

泽最尊贵的主子，就在下属面前，旁若无人的拥吻起来。

轩宜二人托着自己的眼睛，怀着被堵得气喘的表情，退了出去。门外边有个人在低声骂“老没正经，一点榜样都不做，

这么恶心的游戏居然做了一次又一次。还是龙泽尊上呢，龙燕太上皇呢，叫奴才们看见，大家还不都摔倒。老不正经。

”

另一个人一把捂住他的嘴道：“准你不正经，就不准他们老夫聊发少年狂么？是不是看娘亲他们太投入，连你都没有看

见，醋劲儿又上来了。好啦，好啦，已经有那么多人疼你了，再说娘亲不疼爱你，哥哥爱你好了。”

晴轩他们笑着向门外的两人请安，这两个晴轩搬来的救兵看样子是用不上了。风涵悄悄的把大家拉到外面，不去打扰里

边热火朝天的场面。到了外头，风涵兄弟给晴轩夫妻深深的施了一礼，晴轩夫妻吓了一跳，刚想回礼，风涵止住道：“

两位，不必回礼，这个大礼我们兄弟行得应当。”

说完风涵摸出了四张银票给晴轩道：“告诉我的那对宝贝爹娘，这二十万两银票跟龙泽一点关系都没有，是咱们这两个

苦哈哈的儿子挣来的钱。孝敬他们的，可要省着花啊！”

风凝笑道：“蛐蛐，叫爹娘只管花，这家子赌场里转上一圈，咱们家的瓶瓶罐罐都满了。还有告诉爹娘，这书院已经办

好了，既然他们不愿意回龙泽，咱们谁也不来撩拨。另外，晴轩，爹娘在这里的事，只有你们我们知道，别人就不要告

诉了。唉，咱们做儿子的也真够苦的，不但得赚钱给老爹老娘花，还要为他们跑路和性福默默无闻的做贡献。”

风涵笑着打了他一下，拉着弟弟走了。风凝道：“不请了安去么？”

“请安，人家哪里有时间看了，他们相互看自己都来不及了，不信你去叫一声试试，八成是叫你滚。“

风凝吐吐舌头道：“等他们的热乎劲过去，再请也不迟啊！”

“热乎劲过去？等他三年五载吧！看他们老两口热乎，你不眼红？我可是要找辰儿去了，要不然我憋死了。”

“喂，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不敬了，他们才不老呢，看上去比咱们都年幼。再说怎么那么下流，尽讲疯话。”

“要说下流，比得上你那鹰么？光天化日之下，当着我的面，哼哼……”

“死哥哥，臭哥哥，你敢胡说，我拧你，拧你……”

晴轩夫妻目送着突然变得小孩子一样打打闹闹的泽主兄弟，没来由心底就是一阵子暖和，原来全家合欢的滋味这样好啊

，看来要快点治好风尊上，这样我们也可以回去过好日子去了。

第二十八章：曲终春意融

这三十来个村子可真是有福了，有个姓玉的老先生，出了钱在这深山里头买了块地，然后便盖起了一痤大书院，这书院

叫玉风书院，据说那块篇是当今世上最有权力的人，龙泽的尊上，龙燕和北渊的太上皇玉龙吟亲笔题的。可信度有多少

，大家认为都不可信，这玉龙吟陛下是什么身份，普天之下，唯我独尊，自从恶蛇一战以后，全天下还有对他不崇敬的

么？这深山老林里的书院就算修得好，有什么资格请陛下来题名？只怕龙泽、龙燕他们的国学书院都没有这个份位呢！

不过这书院的规模可真不小，可以容纳几千个学子。这附近所有的人家的孩子都可以来上学，如果真有困难，不但书白

读，每日还供一顿饭。但是这书院的规矩可严格了，谁要是违背了，那可就不能在书院继续学习了。起先这三十来个村

子只有几百个学生来读，后来一个月不到，别说是附近的村子，连几百里山路外的学生都赶着来上学。至于交学费嘛，

自由，你能交什么就交什么，交两个红萝卜也行。

这书院有个怪地方，那就是其他村的孩子都收，就是里山李家村那里边十多个村子的不收。逼得那十多个村子很多村民

都搬家了，目的是让自己的孩子也能来这家漂漂亮亮的大书院读书。

这书院的规模扩得很快，不久就有三千多人，八十来个先生。这先生中有不少是很出色的。想想也是，这书院每个先生

每年开出的酬劳可是三十六两银子一人呢，这么高的酬劳，来的当然就都是好教师了。

不过这书院中最好的老师却不是从外头来的，而是原来在李家村坐馆的齐先生。不比不知道，一比才知道这齐先生的学

问真的是好得很，而且课也讲得好。听说这齐先生原来是贵族子弟，小时候叫人贩子给贩了，所以沦落了风尘，不过人

聪明，所以后来就逃了出来。不想回家去丢人，所以才到这深山来做馆的。听说现在办书院的玉院长就是这齐先生的爹

呢？想来这齐先生真是可怜，以前叫李家村的人这般的欺负。

这齐先生原来是个瘫子，后来却慢慢的好起来了，等到他能站起来了，大家才知道齐先生不只是脸长得好看而已，用玉

树临风来形容还是觉得俗了呢？那帮学生都说齐先生的学生真是有福，看那么个美男子，神采飞扬的讲课，不是天下最

大的享受么？

然而这书院最出奇漂亮的人却不是齐先生，而是一个叫凤龙珠的先生。这人长得向简直不是人，漂亮得过了份。这人据

说是不学无术，带教低段的一个班四十来个学生，每天只带着学生倒处玩。不过可能是学生们听话吧，低段孩子们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