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引 第五部 画外余——行到水穷处【有前部连接】

还多烤了一个，要不咱们加个晚点，一人一半分来尝尝，味道很不错的。”

齐思璧把烤红薯从灰堆里头小心的扒出来，用袖子擦干净了，然后便分开了给刘三一半。烤红薯确实很香，刘三更不想

推拒，便将红薯吃了下去。

齐思璧不好意思的笑道：“您借我的衣服撕破了，这里有二两银子，您拿着再买件新的吧！”

刘三偏着头道：“这样吧，齐先生，衣服我就不想叫你赔了，我明年春上想参加恩科，请您改文章如何？”

齐思璧一笑道：“那我就赚便宜了，刘先生，您可别后悔哦！”

第二天，那几个村长把刘三叫去了，告诉刘三，给他涨工钱，多给二担米，从此低段高段都他一人教。低段只要让他们

识字就成了，大力气还是化在高段上。刘三的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本来以为到这儿来可以帮忙的，没想到自己却成了抢

他饭碗的人了。其实他并不是为了饭碗，而是为了那么一点成就感，结果，连这么一点都叫自己给结束了。想起他虽然

在笑，实在是心在滴血的样子，刘三就没法不沉重了。

齐思璧见他拿文章来教自己改，实在是精力不济，这件事对自己的打击之大，大到了眼睛几乎是看不太清楚的地步了。

可是又怕人家刘先生多心，便勉强拿了文章看。只觉得每个字都成了三个，只看得头疼脑胀了。

刘三的原意是想通过文章让齐思璧看出自己的笔迹来，没有想到，这齐思璧却看了三天还没有看完一篇，刘三心里未免

有些恼，怎么连我的字都认不出来了，还说是天天想着我。放屁。

眼睛看不清，抄经也很勉强，只是凭着感觉在抄了，一个晚上只能抄上几页，觉得字大约是很难看了。顾不得了，璧儿

，你就原谅我滥竽充数吧，让最后两部被超渡的人吃亏点，投身的时候大概只能去普通人家了。还有最后两部，你要努

力啊，完成了这项重任，你这辈子做的恶孽总算有点偿还了。

但是白天太空虚了，对着白茫茫的雪野，发觉自己心也是白茫茫的。找些事情做，到去贱民村的路上等人，让他们就叫

孩子过来，给孩子们上个课，鼓励那些有点学问的孩子去参加明年北渊的恩科。多亏了羽儿和涵儿他们二人达成了协议

，把两国的科举给错开了，一个放在春季，一个放在秋季，这给天下的人材双倍的出头机会。当然也给两国带去了更多

的人材。

刘三躲在树后看他兴高采烈的给贱民村的孩子们上课，拿着他们给的红薯，乐得嘴都合不拢了，想来是觉得自己还有些

用处，所以便开心起来。想着他以前的万种风光，如今的凄楚荒凉，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酸苦。晴轩这死东西到底准备

好了没有，自己是很难再等下去了。

他正在暗自思忖，如何做揭露自己的身份，才能不叫齐思璧受太大的刺激。却见远处，几个怒气冲冲的村民们冒着雪过

来。那村民们一过来就把小黑板给扔了，拉起自己的孩子道：“咱们贱民村是穷了些，可是咱们也不能跟一个不要脸的

为伍，你们都回去，从明天起再也不准来了。什么东西，自己也不瞧瞧自己有多令人恶心，还要来埋汰咱们的孩子。”

刘三再也忍不住了，冲出来道：“你们说话也要摸自己的良心，齐先生教你们的孩子，可是一分钱都不收的，还白贴了

纸，你们说的还是人话么？”

“喂，这兔子给了你什么好处，也出来帮他说话，别也是只兔子啊！”

刘三大怒，正想一巴掌抽过去，齐思璧低声道：“刘先生，你的文章我还没有改呢，我眼神不怎么济事，您给我念念，

我听着就成了。咱们走吧！”

第二十六章：雪急清风瘦

晚上还是睡不着，一地的大雪，映得刘三的心又乱又亮。想通透了，马上叫晴轩来，那里也不去了，就在这山里把他的

身子治好了，然后就在这儿找个地方稳稳当当的过，什么江山权力，一切都随他妈的去，人最重要，有个知心知肺的人

守着过下半辈就成了。连夜去和他说清楚，省得他再受苦，看他受苦受屈的样子，他不反抗逆来顺受，我可是要气炸了

。

冒着大雪赶到了草屋外，只听屋内念念有辞“璧儿，已经是第九百九十九本了，马上就成了，写完了，我一把火把这草

棚烧了，从此这恶蛇就再也不能东山再起了。我也可以马上来陪你了。珠儿不要我了，你不会也不要我了吧。到了那边

，你叫我做什么都行，只要让我守着你就可以了。”

怎么就醋味儿浸了一肚子呢，好啊，璧儿、璧儿是念念不忘啊，到底是爱珠还是爱璧？看来是璧儿多一些。涵儿说了，

你抓住哥哥只想囚着他，不想折磨他，可你抓住了我却是无情的折磨了我十年。不是爱璧胜于爱珠是什么？既然如此，

我又何必多费心思，你找哥再来给你撑着天，找哥来爱你好了。我不管了。

转过身子怒气冲冲的又回去了，进了屋，想明白了，你要和哥在一起，我偏不给，连夜找晴轩去，让他马上治好你，一

辈子把你锁在身边，看你还能去哪里？

齐思璧却不知道他心里的这些念头，对着璧儿求顾着珠儿，让珠儿有个好归依。求完了，眼睛似乎是好得多了，可能是

最难过的日子过去了，所以眼睛又看得清楚些，赶紧给那刘三看看文章吧，要不然，人家心里头不舒服了。

齐思璧开始只是草草一读，读完了，觉得文章太过于老练，不像是个年轻人写得，心中犯疑，便又仔细看了看。怎么这

两篇文章的字如此之熟悉，好像哪里见过呢？突然间脑中灵光一闪，拿出了＜＜珠联璧合集＞＞一对照，齐思璧的双手

皆抖，一颗心怦怦乱跳，激动得嗓子里全干了，已经没法再说出话来了。脑中混成了一片，只有一个念头，去问刘三，

去问刘三。也顾不得刘三在学舍，自己去那里会被赶出去，赶紧去。

可是摇着车去了，看尽了大家的白眼，承受了几许唾弃，却得到了一个刘三已经在昨晚离开的消息，他甚至没有留下什

么时候回来的迅息。齐思璧推着车茫然的向往面的山路摇去，不管，我要追到刘三，要问清楚。一路雪大，摇了大半天

才到贱民村的村口，一个在他这儿读书的孩子正跌跌撞撞的赶出来。看到了齐先生就大哭道：“齐先生，我爹他肚子疼

得直翻滚，脸都变了糁了，上次您给的草药，治我爹的绞肠纱很好呢，我，我来问您要点儿。”

这孩子的大哭把脑中气血上涌的齐思璧给冲醒了，他冷静下来。如果刘三就是珠儿，自己是无论如何都追不到了。珠儿

想回来便回来，不想回来，他已经看够了我的惨样了，自然就不会回来，我追什么，如此情状，还存痴想么？还是替这

孩子去看看他爹吧！

麒钰神功虽然被毒耗尽了，但是余力还在。齐思璧给这孩子的爹按摩了好一会儿，那孩子的爹清醒过来了，见是前日被

自己恶骂的齐老师救了自己，这村汉也觉得惭愧，便不住口的向齐老师道歉。齐思璧把怀里的二两银子给了他们父子，

叫孩子去出药，想想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名目。就当刘三是珠儿吧，他总算在最后时刻陪了自己大半年，珠儿这样待你，

还有什么话说。但是内心深处却仍然有那么点想头，珠儿是不是会再回来呢？一定会，他把文章放在我这里，一定会回

来取的。想到这里，便又欢喜起来，摇着车，边摇边傻想，说不定珠儿此刻已经在小草房里等我了，我却在外头傻等，

自然不会有结果了。

急急的赶回去，天已经全黑了，借着雪光迷迷糊糊的摇车，突然车子不动了。却是被人挡住了。以为还是那几个寻事的

恶汉，齐思璧把头一低，想着被他们辱骂几句就算了，不会有大事的。可是那两个人只是拦着他的车，却并不发话。齐

思璧抬头一看，不觉怔住了，怎么会是她们，她们俩个不是，不是叫珠儿发配到苦寒之地去了么？如何出现在此地？

玉然明只轻轻一推，车就散在了雪地上，齐思璧整个人都趴在雪上，他支撑着自己的上体，下半身裂开一样的疼。转过

头去，不想再见这二人了。

“你好啊，夫君？哼，十年不见，你跟我们一样变得越来越好了。跟咱们一样叫人糟蹋了，比咱们两个还落魄，成了残

的，在这山村野地里瞧人家的脸色。怎么，你的好璧儿没有保佑你，好珠儿没有再疼你，好儿子们没有把你当爹么？堂

堂的鸿雁帝君沦落到比乞丐还不如的地步了。这大牢困不死你，人家的唾沫淹不死你，你还真耐死啊！”

齐思璧算是明白过来了，原来所谓的劫匪案和祠堂里污辱自己的事情只怕都是这两条毒蛇弄出来的。她们怎么阴魂不散

，总要跟着自己呢？不跟这两条毒蛇吵架，吵也无益。可是车子破了，看样儿只能爬回去了。但在雪地里爬，没有什么

助力，全靠两腿的收缩。这两腿每收缩一次，痛苦就往上增加。下半身好像在刀上走一样啊。不管，就算割开了，也比

受这两个女人的折磨强。

林从容一把将他的手踩住道：“落甲麒麟不如狗，失势帝王不如民，装什么样子，摆什么谱？有两个老朋友想见见你，

咱们有话对你说。”

说完这两个女人就把用绳子捆住了他的手，一路就从雪地上拖着往深山里去了。齐思璧刚想张口喊叫，却被她们点了哑

穴，怎么也开不了口。老天爷，为什么你总要留着这些恶人呢？

刘三拖着晴轩急急的往山里头去。晴轩详细的跟主上说了病情。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那条恶蛇也料到自己可能斗不过

玉龙吟，所以就早早的将自己蛇子下进了风净尘的身子里头，让风净尘的身子成为蛇子成长的温床。但是风净尘如果麒

钰神功还在，这蛇子只怕无法存活。偏偏风净尘掉进了蛇肚里，一身的伤被蛇毒一浸，不但麒钰神功散去，而且毒液渗

入了经血之中，所以身子也慢慢发生了可怕的病变，先是双腿不良于行，然后便是瘫痪，接着会双目失明，最后便是毒

发身亡。但是那蛇子却不会死，它会以蛇毒作基础，以风净尘的身体，逐步成长，最后成为母亲的翻版。

晴轩也老老实实的告诉尊上，他娘亲云忆柔觉得此事无药可解，所以便偷偷的泄露给了风爷。想让风爷自绝于人世，这

样大家都省去了麻烦。可是晴轩这四年来一直在想解决之法。他在＜＜玄天秘录＞＞医录中的最后一节中得到了领悟。

最后一章是当年龙泽最幸福的一对伴侣“玉墨语和风雪城”所写，这一节讲了他们二人最后练成了龙凤双修术，双双白

日飞升而去。之所以练双修术，是因为风雪城为了救爱人身中巨毒，本已经无望，但是一代神医――云破日却想出了一

种双修之法，借另一人体内的功力，通过合欢双修，最终使二人双双得救。

但是他们二人写的只是龙凤双修，却没有定下龙麒双修。所以四年来晴轩一直在考虑的问题就是如何从龙凤双修术中推

导出龙麒双修的要义。现在他已经推出了八分了，想来最初的治疗可以进行了。所以便急急的和尊上赶到这小村子里。

到了草屋里边，却是人去屋空。问问村里的人，一律是不知道。刘三到处找，喊破了喉咙，不见人影。晴轩在草屋里等

，刚将治疗的器具都放好了，便见一个孩子探头探脑的进来道：“齐先生在么，我来谢他的。”

晴轩从这孩子口里得知，五天前，齐先生去给他爹看过病，现在这孩子的爹病了好了，他们父子特意来相谢。晴轩一听

，急忙找到尊上，顺着这父子俩来的路上一找，总算在山沟里找到了轮椅。晴轩急道：“是，是被兽类拖去了么？”

刘三看看破了的车，冷静的回答道：“不是，是人为的。轩儿，你先回去一躺，调龙神侍卫来。要快。”

我早就应当想到诬陷事件，这祠堂事件，都是人为的。一定有敌人在背后找他。谁现在还非得找他呢？最有可能的就是

那恶蛇的心腹，他们可能想通过他找到蛇子，然后将蛇子再重新奉为上尊。他可能凶险了，如果他们将他杀了，或者用

其他手段取出了蛇子，他，他难道……不，不会的，哥，你要保佑我，保佑他平安啊！刘三的心在刀尖上滚动，疼得不

能自主，只觉得脚步已经全没有了气力。一种没来由的恐慌涨满了肺腑，难道继哥之后，自己又要失去第二个亲人了么

？

齐思璧的意识已经是很模糊了。君为民和轩辕流光不甘心自己就此失败，他们不知怎么同玉然明和林从容混在了一起，

这两家伙从那两女人口中得知麒钰神功可以恢复武功，所以便逼着齐思璧写麒钰神功的功谱。万般的凌逼，一天一夜，

齐思璧死去活来了二十来次，嘴唇全咬破了，却是一语不发。这两家伙也没有劲了，便想到了那青蛇留下的遗言“万一

本尊死了，你们也要苟且偷生下去。我已经将蛇子下在了风净尘身上，只要将他逮住了，先用冰雪埋上二天二夜，再慢

慢用火烤，那蛇子自然就从他的下体向上延伸，最后从他的头顶破脑而出。这样这蛇子已经吸取了风净尘所有的力量，

你们再以人血喂养三年，这蛇子便可取代我，重新称雄天下。等到那一天，玉龙吟也挡不住。

这四个恶徒，原来他们在这十万大山之中，已经招揽了许多的凶徒，难怪这些年官兵清剿一次，失败一次，都是这四个

恶徒在作祟。不行，自己不能让他们如愿。他们要麒钰神功，自己是死也不会吐出半句的。任你千锤百炼，我只来个口

如金石，你们又耐我何。

这四个恶徒从他口中逼不出什么来了，便将他埋在冰雪里头。每次已经麻木了，就用棍子打得全身都红肿起来，再接着

埋，直到最后，他全身都没有知觉了，棍子打下去，同打在石块上差不多，发出了壳壳的响声了。齐思璧唯一的感觉就

是下体的痛楚在一点点往上移，好象有样东西在自己身体里边钻。死亡大概是要来临了。不，不能让他们如愿，他们是

想把那蛇子活着弄出来，我偏要在蛇子出来前死去，叫他们空欢喜一场。

怎么办，咬舌自尽吧，一口就够了。可是舌头根本已经冰得动不了，死不成了。这四个凶徒将他吊在文火上慢慢的烤着

。最恶毒的，是用一根铁棍往下体里塞进去，另一头埋在火坑里，让那铁棍传递着热火往上烤炙。他们不想让他快点死

，所以每烤上一上时辰，就停下来歇歇，给他喂点水和米粥。一大群土匪在旁观，这帮之人都是杀人不见血的恶汉，看

着齐思璧在文火上有气无力的抽搐着，兴奋的又号又叫。

第八次给喂水的时候，舌头好像有了点感觉，齐思璧就趁着他们喂粥的时候，狠狠的一口咬向自己的舌头。可惜刚咬得

血涌出来，便叫君为民一把堵住了。狠狠打了他十来个耳光，想自杀，想坏爷们的好事，门都没有。

君为民狞笑道：“不管你叫什么，我告诉你，姓风的，你已经是走投无路，上天无门了，等着做蛇子的蛇爹吧，再烤上

八个时辰，蛇子就会出来了。到时候，你可是青龙皇朝的开国皇帝的爹了。我会记得要给你上个尊号的。总比无名无姓

的死在野外强些是不是？”

齐思璧耗尽所有的气力带着血狠狠的唾向了君为民。君为民大怒，反手刚要一巴掌下去，突然自己的手被什么东西拉住

了。一回头，只见一个青年人正冷冰冰的看着自己，那青年人的眼里带着一种遇鬼杀鬼，遇魔杀魔的狂霸的神气。君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