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反映倒是极为迅捷,见刑嵩落马後,他马上令人把仍泰然自若的时夜拿下。
看著往日在他面前总是副受人欺凌模样的男人竟敢暗算自己的父亲,而且对付一拥而上的天鹰盟精英仍是游刃有余,刑锋这才意识到最头到尾,自己一直在这个男人的骗局里未曾脱身。
当他再次看到活过来的夜风东少时,他以为自己已揭穿了对方的骗局,却没想到,这只是另一个骗局的开始。
“你究竟是谁!”刑锋厉声喝问道,双目已是赤红。
时夜轻轻挡开他汹涌凌厉刺来的一剑,冷戾的杀气也越来越高涨。
“在下姓时名夜,正是冷月宫的主人。”
他抬眼对刑锋露出一个对方从未见过的笑容,坚决,冷酷,充满戏谑。
听闻这便是和阳帝齐名的阴帝,本是合力围攻时夜的天鹰盟众人一下自乱了阵脚,因为他们谁也没有自信能打败这个传说中武功已出神入化的男人,当然,更不愿意冲在前面白白送死。
正在众人惊诧不已之时,忽然又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江妄和王骁的报信人几乎是同时到了,只是他们还不清楚刑嵩这边也已发生了巨变,上气不接下气地下了马便急忙回报,“盟主,大事不好,冷月宫东南二门皆有埋伏,还往你速带人驰援!”
“你安排的?”刑锋握紧手中的剑,强自压低了声音,耳旁仍是父亲痛苦的呻吟,眼前却是那张又爱又恨的面容,这一切实在让他心如刀绞。
时夜微笑著点点头,直到看到刑锋那满是恨意的双眼时,神色这才变得凝重起来。
“立即护送盟主走,派人去通知两位护法让他们立即撤回,快马再把这里的不利消息回传给镇守总坛的任护法让他小心戒备,切勿再中圈套。这里由我来断後!”
既然刑嵩已伤,刑锋自然担起了盟主的职责,他果断把命令吩咐了下去,倒让周围慌乱的人冷静了下来。
他举剑挡在时夜面前,夜风凛冽,吹得他发鬓飞扬。
“小锋,你挡不住我的。”
时夜浅笑一声,看著正护送著刑嵩缓缓後退的人马,无奈地摇了摇头。
“尽管试试!”刑锋怒喝一声,连刺三剑,招招皆是往时夜的要害刺去。
时夜似乎无心与他为敌,只是退了几步,便巧妙地避开了刑锋的剑招,手中的软剑更是连举也未曾举起。
眼见自己的确不是时夜的敌手,刑锋虽然愤懑,却也知道这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他冷静地撤剑一退,看了眼仍留在这周围的手下,吩咐道,“一齐上!虽然他武功高强,但双拳难敌四手,况且一会王护法他们就赶回来了,到时候他想逃也难!”
刑锋冷冷盯了时夜一眼,音声一冷,又道,“谁要是取下他人头,赏金万两。”
“哈哈哈哈。”
不知为何,被围在中间的时夜突然朗声大笑起来,他笑了片刻,望著刑锋的目光倒变得奇异的温柔起来,“这就对了,你我本就是势不两立的人,不应再念往昔情分,只该言恨。”
六十四.恍然如悟
江妄的铁鞭本是对付刀剑类兵刃的好武器,可是这一次,他却似乎觉得这用了几十年的鞭子不太顺手了。
高手就是高手,不管这个高手有一副多麽可笑的臭脾气,也不管这个高手看起来多麽容易冲动受骗,但是真刀真枪动起手之後,江妄不得不佩服林傲刀法的纯熟猛利。
“你倒还真是有两下!”江妄干瘪瘪地笑了一声,回鞭一绕,挽在了手中,蓄势待发。
林傲轻蔑地挑了挑眉毛,不和江妄废话,挥刀又上。
他只想著早点解决了这个左看右看怎麽看都不顺眼的家夥,也好替自己的弟子手下们报仇。
江妄看林傲来势凶猛,心中也并无胆怯。
江湖中人,死在江湖,也算是一个好的归宿。
他刚要运气扬鞭,突然胸口一阵气血翻腾,腹中也剧痛起来。
这症状......莫非是中毒?!
江妄勉强闪过林傲的刀,退到一边,背靠在树下,阴鸷的目光闪烁不定。他在想,到底是谁会对他下毒,谁会有机会对他下毒?想到临行前,杨鼎异常殷情地劝自己喝的那杯酒,他猛咳了几声,干脆就吐出口暗红的血。
林傲看自己并未伤到江妄,对方竟满面痛苦地吐起血来,又瞥了眼那滩几乎呈黑色的血,立即明白了一二。这个男人已中了毒,而且中得很深,如此一来,自己倒是省了几分力气。
“诶,怎麽不还手拉?你不是说要让我尝尝你的厉害吗?”林傲见江妄既已毒发,也不再如之前那般警惕,嬉笑著就走了过去。
“成王败寇,今天我算是栽了,你动手吧!”江妄手一软松了手里的鞭子,靠著树干跌坐到了树下。他无可奈何地冷笑一声,眼眸随即狠狠地盯向林傲。
可林傲却没立即就要他性命的意思,只是起脚一踹,重重踢向江妄的胸口,两声脆响过後,江妄的肋骨应声而断,痛得他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王八蛋!”江妄痛得冷汗直流,捂住胸口蜷起身体,嘴中又呕出了口血。
“你爷爷姓林!”林傲带著报复的快意,伸手便抓起了江妄,他把人猛地一扔,摔到一边後才得意地大笑起来。
“不痛!”江妄挣扎著坐起来,艰难地发笑,眼神里的阴狠反倒一点未褪。
林傲见他这样硬气,不禁多了分佩服,当下也不再折磨江妄,只是慢慢提起了刀。
“好,看在你是条汉子的分上,我给你个痛快。”
江妄擦了擦嘴角的血,叹了口气,嘴唇一动,无声地念了念杨鼎的名字,闭目等死。
“师傅,刀下留人!”
要不是这声音太过熟悉,林傲或许会任由自己的刀落下去,把江妄的人头砍下来。
他硬生生地停了手,刀刃就落在江妄的脖子边。
“为什麽?”林傲回过头,问了正匆忙赶过来的杨鼎一句。
杨鼎好不容易从江妄府里逃出来,一路狂奔到此处,他擦著汗,顾不及回答林傲的话,走近了江妄身边。
江妄的脸色发灰,唇边的血丝暗红至黑,看来时夜给自己的毒已是发作了。
“师傅,毒是我下的,求你看在这些日子他保全了徒弟性命的分上,留他个全尸。”
杨鼎和江妄对视了一眼,若无其事地又转望向林傲。
林傲看了看面目悲苦不甘的江妄和故做镇定的杨鼎,沈声道,“为师明白了,但是此人乃是我的大仇人,不能不死。”
“我就在这里,待他气绝了才随您回去。”
“随你吧!”林傲从杨鼎强忍著什麽情愫的眼神里已经看出这二人间不同寻常的关系,事已至此,江妄既是必死,那麽自己的仇怨也算消了一分。
他收起刀,走过杨鼎身边,召集起周围的手下,向别处去。
“你说的那些话,可真是要气死我。”江妄有气无力地看著站得笔直的杨鼎笑了起来,眼神里闪过一丝久违的温存。他好象不是个将死之人,笑得竟有几分快意。
杨鼎走到他身边,扶去他的身子,抬袖替他擦去了嘴角的血迹。
江妄一把抓住杨鼎的手,不再笑了。
“鼎爷,我知道我们之间有太多误会......可你相信我对你是真心的吗?”
杨鼎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地盯著月色朦胧的夜空。
“讲个笑话给你听吧......”江妄叹了口气,抓住杨鼎的手放在了心口。
“从前......有一个包子......他在街上走路......走著,走著......他被一辆马车撞倒了......看到地上流出的豆沙馅......他这才恍然大悟:噢......原来,我是个豆沙包......”
江妄讲完这个故事,费力地笑了起来,竟把血从他的口鼻间呛了出来。
杨鼎不知为什麽自己的心会猛然地一颤,接著又是那麽酸那麽痛。
他别过头,看著意识已经渐渐浑浊却执拗地笑著的江妄,忽然感到痛彻心扉。
“鼎爷......如果有下辈子......我们不是这样的身份......你会喜欢上我吗?”
江妄声音微弱地问著这句话,他看著杨鼎,呼吸艰难,可是久久却等不到对方的回应。
杨鼎只是静静地看著他,把他冷得发颤的身体慢慢地搂紧。
“我还有很多笑话没讲给你听......你要是......喜欢......”
江妄等不到回答,又自顾地说起话来,可话没说完,他便不再出声了。
杨鼎感到那支握住自己的手猛然一松,终於茫然地睁大眼,任由泪水滑落出来。
冷飞已然察觉了王骁的不对劲,他感到对方的剑招渐渐软弱下来,甚至大有无以为继的感觉。
“你怎麽了?”冷飞缓了缓刀势,不再象刚才那样凌厉地逼杀王骁。
王骁强打精神,又试图运气,肺腑间一阵闷痛,竟连一点劲也提不上来。
他手上一软,剑已被冷飞的刀震开,丢在丈外。
王骁脚步一踉,脸色涨得通红,嘴一张便涌出一口血。
冷飞见多识广,对王骁如此武功了得的人也难免有英雄惜英雄之感,他看出对方必是受了什麽暗算,在运功时导致经脉不通而走火入魔。
“别再运气了!”冷飞急喝一声,上前伸手便扣住了王骁的脉门。
王骁不甘被缚,仍想反抗,却早已被冷飞拿住要穴,动弹不得。
因为真气堵在脉络之间,王骁虽然不再运气,却也痛苦难忍。
他被自己的真气逆行震得连吐几口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冷飞看他实在是难受,急忙替他拍开了几个穴道,又发功替他导流出些被阻的真气。
王骁察觉冷飞是在救他,也顺从由了对方摆布。
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究竟是那里出了错,竟会使自己被人暗算?
六十五.若如初见
王骁带去的人一见他受制於冷飞,哪还敢再继续拼斗,不约而同地都往回逃去。
冷飞也不命人去追,只是叫人上来绑了王骁,让他们先把他带回冷月宫中看押,等到一切平定时,再做处置。
他刚收刀回鞘,那边已响起了一个洪亮的声音。
“大哥,你还好吧。”
林傲含笑著大步过来,额头上汗液晶莹,看来是才结束一场苦战。
冷飞倒不如他那般高兴,脸仍紧紧地绷住,眼神不自觉地扫了眼他的肚子。
“你没动胎气吧?”
“才没有!”林傲面上一白,狠狠地盯了眼旁边围过来想笑的属下,急忙岔开了话题。
“大哥,你这边这麽快就解决了?”
冷飞点点头,看了眼被押著远离的王骁指了指,“天鹰盟的青龙护法已被我擒住了。”
林傲顺著他指的地方望过去,眼里立即涌出一股煞气,他冷笑了声,对冷飞道,“好,回头看我不把这混蛋生吞活剥了,就是他带人毁了我山庄!”
“你呢,南门无事?”冷飞倒是知晓林傲这有仇必报的臭脾气,也懒得多理会他,只是随意问了句。
“哼,来了个同毁我山庄的鸟护法,我当然不会放过他。也不知是不是报应,那家夥居然忽然毒发,倒省了我不少力气。”林傲快意一笑,想起刚才教训江妄那场面便是大为解气。
“噢?”冷飞眯起眼,思量著为何前来的两个天鹰盟中的高手都会在关键时刻出茬子,莫非是有人刻意安排?
而能做如此安排的人,除了那之前混入天鹰盟的冷月宫真正的主人外,还能有谁呢?
只是林傲似乎和那人也大有势不两立的架势,只怕此役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果然,林傲侧耳听了听前面隐约传来的兵戈之声,忽然沈下声色道,“大哥,你先回去休息,我还有些事要解决。”
“什麽事?”
林傲别开头,满是冷意地勾起嘴角,轻声哼笑道,“没什麽,不过是去讨债罢了。”
一朝真相大白,往日那纠结不清的爱恨如今也刹那分明了。
刑锋死死盯著眼前这人,虽然面容依旧摄人心魂般的俊美异常,颀长的身形也是潇洒出众,只是却徒让他生出一阵厌憎,而手中的剑也不知不觉地招招往对方要害刺去,恨不得立即要了他的命。
时夜脚步蹁跹,手中的软剑一扬一横间便轻轻化解了刑锋杀气凛冽的剑势。
他习武多年,外功和内功皆是一流,刑锋虽然深得刑嵩真传,使劲浑身解数却也难以动他半分。而刑锋周围的手下,在连被时夜杀了十人後,其余众人皆畏缩不前,不然也不至於要刑锋如此冒险了。
“看来王护法是来不了了......”
时夜又轻挡了刑锋几招,转身站到一边,垂剑在手,却也无人敢上前。
自己向来算无遗策,此时应该王骁和江妄已殒命於林傲手中了吧。
而死人,又怎麽会再赶过来找自己麻烦呢?
但刑锋却不知道其中这些,他之前嫉恨王骁,如今却是多了分怀疑,看时夜竟然敢如此孤身一人便向自己挑衅,必是早和王骁之间有了预谋。
“看来王骁是被你用身子彻底套牢了,已做了叛徒吧!”刑锋怒斥一声,时夜只是微笑,并不反驳。
“你喜欢的不也是我这身子吗?”
看著刑锋如此震怒的神色,时夜心中不由对这性情仍如孩子般的男人生出丝怜惜,回想起往日两人间的种种,他唏嘘了一声,抬手捋起一束发丝,露出分颇是妖冶的诱色。
刑锋见状,想起数年前在燕归楼与这人擦肩而过的刹那,当时他匆匆下楼,和正上来的时夜冷不丁撞了一下,回头之间,便见这男人淡然一笑,温柔的眼波百转千回,直入人心。
刑锋蓦地想起一句诗:人生若只如初见......
忽然,他不想再和时夜多说什麽,只觉得身心俱疲。
手中的剑又缓缓举起,刑锋冷眼看著故意挑衅或是引诱自己的时夜,面上挂著一副不为所动的冰冷。
林傲料想趁著双方混战之机,先前潜入天鹰盟的时夜必然会随之回来。
他在冷飞处未见时夜踪影,转念一想,必在别处,果然循著兵戈之声而来,他远远便见了一袭白衣的时夜正从容地和一个男人动著手。
让林傲奇怪的是,明明时夜武功高出那人许多,却迟迟不肯出杀招,只是见招拆招地随意比划著,丝毫没有要取人性命的念头。
他管不得那麽多,只暗暗盘算著自己的打算,提了刀便上前去。
“夜郎!我来助你。”
林傲带人突然袭来,刑锋也是大吃一惊,急忙去看自己的手下,果然纷纷露出胆怯之色,只恐是就要转身而逃。
“你来做什麽!”
时夜听见林傲的声音,眉头不觉一皱,看了眼惊怒交加的刑锋,回头狠狠瞪去。
林傲看他一见自己便是厌恶非常的神色,自嘲地笑了笑,不发一言地便向刑锋砍了过去。
他对刑锋并无丝毫旧情瓜葛,自然出手狠辣,刀锋到处,寒光一片,若不是刑锋躲得快,只怕已被削掉了半个脑袋。
“小子,你是何人?”林傲一招逼退刑锋,也不急追,微微把著刀,胜券在握地问道。
“天鹰盟的少主刑锋便是在下。”刑锋瞧见林傲气势汹汹的样子,知道来人必是和时夜齐名的阳帝,如今阴阳二帝竟聚在一起,自己只怕是难逃劫数了。
“哈哈,还是条大鱼,好好,我就割下你的头来祭奠我灼阳山庄被你等屠戮的孤魂!”
得知刑锋身份後,林傲冷笑几声,目光上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意。
他运气扬刀,气势逼人,连周遭的空气也被刀锋震慑住了似,呛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杀气。
刑锋本就身处劣势,如今更是心如死灰,眼见林傲的刀已对准自己落下,却被笼罩在那股浓郁的杀气中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