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服的朱雀护法,姓江名妄,不仅长著副阴狠的长相,性子也是乖戾得吓人,一旦出手,必让对手生不如死,身为天鹰盟的四大护法之一,黑道的人固然怕他,却连白道的人也不想去招惹他。
而与之相对的青龙护法王骁,人敬称“铁鹰”,雷厉风行,公私分明,盟主刑嵩对他最是器重。
王骁抬头看了眼天际孤月,目光坚定地对江妄道,“铲除奸邪我辈之己任,纵舍身赴死,又有何惧?”
二十八.危机渐近
第二天,林傲就开始高热不退,神志不清,有人一碰到他身子,就浑身抽搐不停,满面纠结。在梦中,他不只一次呢喃和呓语著要杀了时夜。
时夜看著那个威风凛凛的阳帝竟能被自己折磨到这种不堪的地步,心中也难免有一丝後悔。
诚然如林傲嫁来冷月宫之前那番唇亡齿寒的隐喻,他不能让这个男人死,至少现在不能。
“来,喝药。”时夜把药碗端到林傲面前,可仍陷於昏迷中的人因为之前受的刺激过度,死活不肯开口,任凭苍白的唇闭得死紧。
无法把药水灌下去,时夜皱了皱眉,起手把林傲搂得更紧了些,让对方的头完全贴到自己胸口上。林傲被他一抱,身子又开始无意识地抽搐,时夜干脆放了药碗,双手环抱了林傲的身子。过了好一会,林傲身体的悸动才慢慢平息下来,似是终於习惯了对方胸口的温度。
可他刚要把药送进林傲嘴里,林傲闷哼一声又开始浑身发颤,猛一甩头在时夜怀里乱钻,竟把药水全然打翻了。
“主上,我看他一时半会是喝不下东西了。”赵四在吩咐著收拾了这满屋的残局,看见时夜怀中憔悴大半的人也忍不住摇了摇头。
“都怪我行事太狠,除去阳帝这个称呼外,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时夜抬起手,稍稍运功,轻抚在林傲滚烫的额上,替对方散去高热。
“时夜!老子......要杀了你......”林傲急促地喘起了气,在时夜怀里翻转挣扎。
时夜看他如此,只是笑了笑,把人搂得更紧,随口应道,“等你好起来,再杀我无妨。”
江妄和王骁各自点齐人马,辞别了众人,趁著夜色往灼阳山庄所在的地方赶去。
王骁一马当先,指著前面的一片密林道,“过了这片树林再行几里就是灼阳山庄了,待会我从西门杀入,江护法则带人从东门杀入。”
江妄抬起头,头顶一轮残月,隐隐发红,似乎在昭示即将有的一场杀戮。
他生性残暴,越有杀戮心中便越是欢喜,借著剪除奸恶之名双手也不知沾了多少鲜血。
只是如今一役非同小可,也让他不得不谨慎起来。江妄催著马,走到王骁身边问道,“王护法,盟主已说阴阳二帝都不在灼阳山庄,可仍要你我同去剿灭,不知你有何看法。”
王骁挽了马鞭,回顾江妄道,“即使那两个魔头在不在,此役也不轻松。据说林傲善养门徒和男宠,到时候,我们且杀那些门徒便好,至於男宠之流......我看就暂且饶下罢了。”说到此处,王骁想起江妄素来的心狠手辣,倒也不愿对方多杀无辜。
“哈,男宠之流,抓回来分给喜好男风的兄弟们好了。我想杀的是阴阳二帝,对这等小喽罗丝毫不感兴趣。”他干瘪地冷笑了一声,策马当先,已带自己的手下冲了上去。
杨鼎还在和林傲的一干男宠坐在林傲的床上玩著牌九,虽然窗外风高夜黑,寒风凄厉,但又怎干他事。
“大师兄,有人闯进了山庄的禁地!如今只离山庄两里地了。”不等杨鼎摸上把好牌,忽然有人冲了进来。灼阳山庄附近早设有暗哨,一有风吹草动便立即传回庄里。
玩归玩,林傲曾叮嘱他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好好看管山庄,特别要小心前来偷袭的人。
最近江湖风传,天鹰盟已不愿再坐视阴阳二帝联手坐大,把久未露面的四大护法全部召集了起来,准备对阴阳二帝施展全力一击。
心中一惊,杨鼎猛地站起来,急切吩咐道,“快传书给师傅!请他老人家速速回来!”
“主上,灼阳山庄来的鸽子。”门外的随从带进一只鸽子,鸽子脚上绑有阳帝的铭文和纸条。
时夜仍在和昏迷中的林傲纠缠,他试图把药灌进对方嘴里,试了几次都未能如愿。林傲不是嘴闭得太紧药根本灌不进去,要不就是勉强掐著他鼻子灌进去後又悉数被呛咳逆呕出来。
时夜正烦得厉害,直直地盯著这个连昏过去仍那麽倔强的男人,不知到底该对方如何是好。
二十九.当机立断
时夜简单地看了信,放下怀中的林傲,眼中倏忽间掠过一丝寒光。
“传令下去,冷月宫一半的黑衣卫立即随我去救援灼阳山庄。”
不知是不是灼阳山庄这几个字太过熟悉,一直在昏迷中的林傲竟慢慢醒了过来。他看著正换著衣服准备出门的时夜,愤然大怒。林傲连咳几声,连血都呛了出来,时夜转身看了他一眼,笑道,“夫君,你醒了。”
“时夜!”林傲对他愤恨不已,硬是挣扎著坐了起来,他抬起手,手指发抖地指著时夜,目光里夹杂了难解的怨恨,“灼阳山庄是我的基业,不需要你插手!我自会解决那些天鹰盟的混帐!”话音未落,林傲连咳几声,头也低低地埋了下去。
时夜却不管他,扎紧腰带,取了配剑在手,慢慢步到林傲身边,伸手便掐住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看著自己。时夜目光缓缓流转在林傲蜡黄的脸上,出声笑了起来。
“你看你,一脸纵欲过度的样子,要是你能站起来不靠人扶走到门口,我便让你去。”
“好,老子走给你看!”林傲咧嘴一笑,血迹未干的唇边看起来颇为恐怖。
果真,他掀了被子,也不管自己身上可耻的痕迹,赤著脚一步步地踏了下来。
走出第一步时,林傲脚下一软,差点就扑倒在了地上,连一旁的赵四见了都忍不住想上来扶他,却被时夜挡开了。可林傲摇晃著身子,深深吸了口气後,竟稳住了身形。他望著时夜,冷冷一笑,又接著走。胯间股间的疼痛随著他每迈出一步便变得更为明显,林傲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气,蜡黄的脸渐渐涨得发红。时夜则冷眼看著他费劲力气地一步步往前挪,也不再笑。
只是眼看林傲蹒跚著就要走到门口时,一直不出声的时夜忽然走了上去,伸出脚勾住了林傲往前艰难挪动的小腿,竟把对方一下绊倒在地。
本来就虚弱至极的林傲那经得起如此一摔,他扑在地上顿时呕出口血。
“看来你是走不到了。”时夜走过去站在仍挣扎著想站起来的林傲面前,冷眼一笑,转身立即吩咐赵四道,“备马!”
“时......夜!”林傲看著那袭白衣飘然而出,咬牙切齿怒喝一声,又昏了过去。
“主上......安危为重啊。”赵四送了时夜到冷月宫门口,把缰绳交到时夜手中。
时夜微微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勒著缰绳带马折转迂回了几步,冲著黑衣卫众说道,“此行凶险,各自尽力便是。若我有不测,你们可回来辅助阳帝重振大业。”
“誓与主上同生共死!”
一听时夜此言,所有人都立即诚惶诚恐地下马跪倒,残月当空,血色愈浓。
率人杀进灼阳山庄东门,江妄把描金折扇往腰里一抄,把挂在马背上的蛇骨鞭抖了出来,灼阳山庄冲得前面的庄丁,无不死伤在他这根杀人无数的铁鞭下。
“哈哈哈哈。”江妄一笑,正要继续挥鞭杀掉面前一个已受伤的人,忽然眼前一亮,两柄飞刀直取他的双眼。
抖著鞭子打开了飞刀,面前的猎物已被人救去,他收了鞭在手,驻马停步,看到左侧方一个杀气沈沈的年轻人正虎视眈眈的盯著自己。那双眼里满是对自己的愤怒和不屑,似乎还没意识到危机。
“号称正义的天鹰盟也有你这样的恶魔!”杨鼎放下受伤的弟兄,提了刀向骑在马上的江妄走去。他眼见著这个一身血红的魔鬼连杀了好几个弟兄,连伤者也不放过。
江妄干瘪而恶毒地大笑了起来,身旁的打杀仍进行得激烈。他下了马,慢慢走近杨鼎,挑衅地问道,“我是恶魔,能有你们庄主恶?你们这些邪教的人渣,就该死!”
他说完话猛地扬了鞭便向杨鼎挥去,杨鼎惊怒之下回刀来防,可是转眼间手中武器竟被江妄的铁鞭生生绞断。
三十.无可挽回
当时夜带人赶到灼阳山庄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一片混乱和血腥。
这还是自己第一次以真面目出现在天鹰盟众人的面前,时夜冷笑了声,下了马来。
他拔出剑,指了指前方仍以杀戮灼阳山庄庄众为乐的一群人,冷冷吐了一个字:杀。
杨鼎知道面前这个一脸阴狠的男人是个不简单的角色,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会是天鹰盟的四大护法之一。当他被江妄的鞭子抽得血肉模糊不支倒地时,仍只是冷静地盯著对方,隐隐含怒。
“江护法,怎麽处置这人。”
已经有人围了上来,杨鼎深知自己已是无路可退。
“哈哈......”江妄欣赏地看著杨鼎那双冷静的眼,慢慢弯下了腰,几乎把脸都贴到了对方身上。“我喜欢你的眼神,你似乎不怕我。”
“呸,谁怕你这疯子。”杨鼎看他如此凑在自己身旁,干脆顺手甩了一耳光过去。
江妄促不及防,脸上著了火辣辣的一记。
“好,很好,把他给我绑起来,带走!”他干瘪而恶毒地笑了声,也不生气,只是挥了挥手,叫人上前捆了杨鼎。杨鼎虽然束手就缚,可仍倔强地回过头望著已燃起大火的灼阳山庄,痛心不已。人人都说他师傅是十恶不赦的魔头,但只有他才知道,十多年前林傲就未再出行江湖,而挂著灼阳山庄名号犯事的人也不过是自打的旗号,根本与林傲的指使无关,况且林傲心高气傲,又那屑去解释,如此一来二去,本是因为武功诡秘高深而受人猜忌早就有了莫须有恶名的林傲,终於有一天被冠上阳帝之称,受黑道人敬,受白道人恶。
而这享受了十多年平安喜乐的灼阳山庄,终於毁於一旦。
时夜没有料到天鹰盟会为对付一个并没有林傲坐镇的灼阳山庄派出两个护法。
他带来的黑衣卫并不多,虽然个个都是高手,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渐渐就觉得有些吃力了起来,竟已有几人战到力竭而死。时夜看见自己的黑衣卫又倒下一人,心中一怒,回手一剑便挑穿了一个人的喉咙,可还不及拔出剑,已有人向他砍了过来。
“不自量力。”时夜也不急拔剑,只见他扬唇一笑,手中一道寒气直透来袭的人的脑袋。
火势越来越大,眼看灼阳山庄就要不保,时夜实在无可奈何,他自己也带了伤,伤在臂上,虽然不重,却也是生平少有。
“看来这里我们救不了了。”他平素从不愿示弱,可惜也有他无能为力之时。
“你们快去把灼阳山庄剩余的人救下带回冷月宫。”
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黑衣卫急忙散开去救人。时夜挽了剑在手,往大火正旺处步去。
一片血海,一片火海,王骁不由地长叹了一声。虽然邪教该死,可是......
他万万没想到江妄杀人不算,还放火焚起山,实在是太过残忍。
江妄此时正得意地向王骁走过来,他拍了拍手,哈哈一笑,道,“王兄,没了林傲的灼阳山庄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
王骁不语,只是提著剑往已燃起大火的山庄走去。
江妄看王骁一脸不快,大概猜到对方在恼恨自己的手段,他也懒得多做解释,当下只问道,“王兄,你去那里?”
“去看看有没有被困在火中的人。”
王骁冷冷瞪他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属下,厉声吩咐道,“不管是不是灼阳山庄,只要有人便都救出来!”
他记得林傲善养男宠,刚才出来的撕杀的若只是林傲的门徒,那麽山庄里必定还藏了不少男宠,毕竟那也是人命,自己又怎麽能眼看著他们被活活烧死。
三十一.束手就擒
诚如王骁所料,已燃起大火的山庄内部的确还有不少惊骇得无力逃出的男人,他们大多面容俊美,只是神色恐惧,似乎吓得连脚也软了。王骁收了剑,上前扶起一人道,
“别怕,我是天鹰盟的青龙护法王骁,如今灼阳山庄已被毁,林傲的爪牙也逃得逃,死得死,你们现在就跟我们出去吧。”
“不,我们不走!我们深受帝君宠幸,怎麽能在此刻背他而去!要杀便杀,反正出去了也免不掉一死。”
没料到那看似柔弱的男人却是倔强的很,王骁一笑,又道,“天鹰盟只杀奸恶之人,你们只是林傲的男宠罢了,罪不至死,我保证你们出去後,绝无人要你们性命。待问清一切,就还你们自由。”
此话一出,江妄面上神色稍稍变了变,他本想挑选几个上好的男宠拿回去分给属下,又或有极品便做人情送给喜好男色的少盟主,如今王骁这一番话,岂不让他希望落空?
他转身暗示了自己的手下一眼,立即有人心领神会地上前去拖起那些不肯走的男宠,口中还嚷嚷道,“天鹰盟乃正义之首,怎麽会欺骗你们,再不走就得烧死了,难道你们想变烤猪?”
那几个男宠无可奈何地被人又拉又拖著离开已成火场的灼阳山庄,回头顾望间已是痛哭起来。
“甘为女子的男人,此刻还讲什麽男人义气,真是可笑。”江妄看著那批人被自己的手下拉著远起了,禁不住抚掌冷笑。
倒是王骁不再多言,仍提了剑默默往火海深处走去。
忽然,在他满眼的血红之间,出现了一抹鲜亮的白影。
一个身著白衣,手挽长剑的男子正劝告著另一批人离开,而他自己却不慌不忙地站直身子,目送他们远去。火势汹涌,带起一阵热风,刹那只见那男子衣袂飘飘,鬓发飞扬。
“你是何人?”王骁不知怎地心里生起一阵担心,起身一跃便落到那男人面前。
他看见那男子手中有剑,臂上有伤,立即警觉,退了一步,也抽了剑出来,又问,“你可是林傲的门徒?”
“不是。”时夜摇了摇头,他略略低眼,看到了王骁腰间代表著天鹰盟四大护法身份的金牌。
江妄此时已笑著带了人过来,把时夜团团围住,他把蛇骨鞭挽在手间,神色冷酷地打量著这个置身火海却从容自若的男人。
“噢,莫非你也是林傲的男宠?”
他扬鞭出手去夺时夜手中的剑,开始试探对方的武功。能够在如此环境下还如此从容的人,必定不是泛泛之辈。但是,江妄似乎判断失误了,这个看似俊逸潇洒的男人根本没能躲过他的鞭子,手中的剑轻而易举地便被卷了起来,绞断在空中。
接著那副挺拔的身子因为自己使出的力道过大而不由地微微一晃,竟差点摔了下去。
“原来只是个花架子。”江妄一笑,又扬起了鞭,只不过这次是往对方脖颈而去。
铁鞭缠住时夜的脖子猛地一拉,把他整个人都拽了过来。时夜赶紧用手抓住铁鞭,以免被活活勒死。
“够了,他看来也不会什麽武功。”王骁看著时夜被江妄勒得痛苦不已,急忙出手阻止。
江妄松了鞭子,挥了挥手,立即有人上前把时夜扭了胳膊反绑起来。他看了看颇为不忍的王骁,干瘪著声音笑道,“我看此人不简单,带回去好好审一审吧。”
王骁点了点头,也只好眼睁睁地看著时夜被人推攘了押下去。
“快走,还磨蹭什麽!”有人往似是仍不舍离去的时夜腿上踢了一脚,时夜转过头,冷冷盯了那人一眼,不轻不重地微微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