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二十.病中深谋
“怎麽不出去吃饭?”
时夜在冷月宫的歇月阁里用了晚膳回到长生殿时,林傲仍在床上躺著。
床前的地上一滩都是血,有的血迹已干了很久,变成了乌黑的颜色。
林傲勉强转过脸,嘴角还残留著血丝,他望著正对自己冷笑的时夜,一时胸中郁结又起。
“难道说你是在生我的气不成?”时夜走到床边,看著林傲蜡黄的脸色,竟然心生怜惜似的哀叹了一声。他摸了摸林傲的额头,果然烫得灼人。
“就算恨我,也不必拿自己的身子来出气。”时夜说著话,叫身後的仆从端来一碗药水,亲自拿在手里,又抬手扶起林傲,这才柔声道,“来,这是我叫人替你熬的药水,专治胸闷。”
林傲冷淡地看了眼忽然对自己殷情起来的时夜,压著嗓子干笑了起来。
“我这个不知礼仪廉耻的人,哪能劳您大架来伺候?”
林傲说完话,又咳了起来,不几下便看唇间有鲜血溢出。他虽然武功高强,但是由於常年来性情高傲自大,所以一朝受辱竟使他内息全乱,经脉逆行,以致於伤了内腑。
“我又哪知道你这麽经不起气。”时夜淡淡一笑,放了药碗,把手帕取出来,温柔地替林傲拭去唇边的血痕。
可林傲仍只是对他怒目而视,不肯领情。
“天鹰盟对你我虎视眈眈,四大护法已相继出动。现在可不是你我再斗气的时候,夫君,你需要早日养好身子同我一起把这真正的心腹大患剪除了才是。”
时夜眸色一变,定定望著林傲,等对方回答。
“我要是不想和你联手呢,夜郎?”
事在危急,林傲听似戏谑的回答既在时夜意料之中,又在时夜意料之外。
“事成之後,中原武林,你我一人一半。”
林傲闷咳了几声,冷冷地盯著正专注描绘著前景的时夜。这个男人,虽然漂亮,但是过於狠毒,若真有一天他们联手统一了武林,那麽天下,还真地会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吗?
但是这个又狠毒又漂亮的男人配自己岂不正好,若是以後真要自己动手杀他,恐怕也是有些舍不得。
林傲抓住时夜的手臂,顺势坐了起来,一边咳一边偷瞄著那张前几日才让自己恼恨异常的脸,心里已有了些盘算。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必现在和他斤斤计较那许多。
“这些年,我们不也平平安安各守著各的地方相处了下来,难道你担心以後我会反悔不成?”时夜看出林傲心中的担忧,因为这担忧也是他心中的担忧。
“瞧你把话说得!”林傲冷哼了一声,脸色一板又从病恹恹的模样恢复了阳帝的霸气。他皱起眉头,不怒自威,目光如炬地看著淡定自若的时夜道,“既然我们之间已有了夫妻的名和实,这天下就是你我二人的,有什麽平分不平分之说。”
“哈哈,不愧是阳帝,这份胸襟和胆略实在让我敬佩。”
林傲勾了勾嘴角,拿过放在一旁的药碗,一饮而尽,他扣著碗底,扭头对时夜笑道,“你我之间的感情,就象这药水一样,先苦後甜。相濡以沫,互为依靠,才是你我的称霸天下之道!”
杨鼎带著林傲的男宠们在灼阳山庄夜夜笙歌,玩得不知东南西北。
看见一只白鸽飞来,他取弓引弦,嗖地一声就射了下来。
“好好好,今晚有乳鸽吃了!”杨鼎揪住鸽子大笑。
“咿,那是什麽?”旁边一人看见鸽腿上绑了段红绸,不解地问道。
杨鼎取下红绸,只见上面歪歪斜斜地写著一行字:
速将天宫易幅送来冷月宫!!!
───狮富留
“狮富是谁?好难看的字。” 旁人的男宠没见过这麽丑的字,一看之下竟大笑起来。
“是我师傅,你们的主子,这灼阳山庄的庄主。”
杨鼎的声音忽然变得严肃,而眉宇间也渐渐皱了起来。他收好红绸,转身对人吩咐道,“带我去取天官赐福。”
他话一出口,立即有人议论起来。
“天官赐福,这不是传说中的能使男人怀胎生子的药吗?”
“难道庄主想把药给阴......”
“嘘!”
“......”
二一.泛舟同游
冷月宫中的冷月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几条小船还是可以自在穿梭的。
林傲和时夜坐在画舫上,喝著菊花酒,品著几叠精致小菜,逆风行在湖中,好不自在。
两人身上的内伤经过几日的调养都好了许多,林傲更是一改前两日的抑郁,拉著时夜来游湖。
“夜郎,你我联手,天下何愁不有?”林傲端起酒杯,送到时夜面前。
时夜厌烦地皱了皱眉,还是勉为其难地张嘴咽了下去。
“哈哈哈哈。”林傲大笑一声,站起身走到船舷边。
他微微弯了弯腰,奇怪地“咿”了声,“怎麽没有鱼?”
时夜走上前,冷笑道,“水至清则无鱼。”
林傲转了转眼珠,回头看了时夜道,“恩......这是夜郎在考我对联......恩......人至贱则无敌!如何!对得工整吧!”
一旁划橹的仆人立即白了脸。
时夜看著面前这个骄横纵欲,狂妄自大的家夥,如此恬不知耻,竟会是当年打败自己的人,又会是如今自己的夫人。
他低下头冷笑了一声,心里隐隐积起怒气,抬脚便踢到了正叉著腰大笑的林傲屁股上。
扑通一声,林傲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就落进了冷月湖里。
时夜这才觉得有些解气,他看著在水里扑腾的林傲笑道,“夫君,我看你还真是无敌。”
林傲死命扑腾,一双眼里又忍不住满露凶光。他刚想骂上几句,却不料水汩汩灌了进来,把他呛得半死。
“夜郎,拉我上去......”林傲喘了口气,急忙挣扎著求救。
时夜干脆蹲到了船舷边,半眯起眼看。“你这麽无敌,自己爬上来不就是了。”
“我不会游......”林傲恼恨地嚷了句,扑腾的力度越来越大。
时夜懒懒站直身,他可不信堂堂阳帝连游泳也不会,对方不是什麽好惹的角色,必定有什麽阴谋才对。
赵四一看时夜仍是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就知道自家主上的疑心病犯了。他又看林傲手脚乱划,真地一副不会游泳的样子,免不了有些担忧。
“主上,我看他是真的不会游泳,不如小的下去把他拖上来吧。”
转眼间,林傲又呛了几口水,嘴里仍挣扎著又骂又嚷。
时夜冷哼了声,叫人把船划得近些,他看见一次次被水淹没的林傲高声道,“别装了,自己上来吧。”
他不叫还好,这一叫林傲竟沈了下去,起初还有丝丝金发泛在湖面上,渐渐的连阴影都不见了。
这时时夜才有些著急,他随手脱下自己的毛皮长袍丢在一边,猛地扎进了水里。
冷月湖的水波清澈,时夜很快就看到正缓缓往湖底沈下去的林傲,他摇了摇头,心中暗叹对方真是个窝囊废,手臂一划便游了过去。
游近了林傲,时夜一看对方已紧闭起双眼一副不醒人事的样子,急忙要把人托上去。
可当他伸出了一只手扶在林傲腰间时,昏迷不醒的林傲却突然睁开了眼,反倒出手把自己搂了起来。
“唔......”时夜知道自己上了这家夥的当,正要挣开,可是腰上的穴位又被林傲出手点住。
林傲也不急著浮出水面,他睁著眼,仔细地打量著自己的猎物。
在水下的时夜,因为光线和水波的原因,看起来多了几分柔弱,正是多年前他心心念念的翩翩公子。
难得有机会这麽占一回便宜,林傲揽过时夜便狂吻起来,一边吻,他竟一边把手探进时夜衣物中,大肆轻薄。
一道日光照耀下来,把两人的身影紧紧缠在了一起。
时夜穴道被制,无可奈何,只能任由对方亲吻和抚摩。
二十二.各自蛮横
不等赵四叫人下水去把两个魔头捞起来,林傲已抱住时夜浮出了水面,他吐出几口水後,显得神采飞扬,而时夜则因为穴道被制而显得萎靡不振。
“夜郎,你下水来救我,终究还是舍不得我。”林傲出手拍开了时夜的穴道,起身一跃稳稳落到船上。
时夜呛咳了几声,斜眸冷视著林傲,一声不吭地也提气起身,上了船去。
他长长吸了口气,几步走到仍旧面对微笑的林傲面前,也不恼怒,只是抬起手指轻轻抚著对方的脸道,“你真是不怕死得很啊,夫君。”
“怕死何必做人!”林傲大笑,眉飞色舞。
时夜重重点了点头,嘴角也象征性地弯了一弯。忽然,只见时夜脸色一变,满面阴鸷。他出手揪住林傲的领口,一字一句道,“乖乖的,向我道歉。”
“我为什麽要向你道歉?”林傲慢慢收敛起笑,却仍是副满不在意的样子。
时夜指了指冷月湖,犀利的目光扫到林傲面上,“为你刚才在水下对我做的事道歉。”
林傲偏过头冷笑了一声,一把打掉时夜揪在自己领口的手,“似乎我落水是你被踢的?”
“那我可不管。”时夜一挑长发,寒眸微微闭了起来。
“你惹我在先,还要我给你道歉。夜郎,你可别应了那句话,人至贱则无敌啊。”林傲岂是没见过世面之辈,只是看著向来清高孤傲的时夜也会有这麽蛮横的一面,心里倒忍不住琢磨起,这阴帝莫非其实是个比自己还混的家夥?
“你难道忘了之前跪在我面前说的话了,林傲?”时夜不慌不忙继续,抚弄了下自己湿漉漉的鬓发缓缓道。“你说过,今後一定对我俯首帖耳,难道不是吗?”
林傲没料到时夜竟会耍出这样的卑鄙手段来堵自己的口舌,他生性狂傲,自然被激得勃然大怒。林傲渐渐握紧双拳,忽而,手掌猛地张开,怒道,
“好,一切就算都是我的错。愿打愿罚,老子随你!”
“有气魄。”时夜突然哈哈笑了声,握了林傲的手说道,“我喜欢的就是夫君这任他刀山火海,我自傲然前行的性格。刚才不过是逗逗你罢了,我怎麽舍得罚你。”
林傲先是一愕,转而也大笑起来,他冽起眸子盯著时夜,这张脸又漂亮又狠毒,真是让自己如何不生爱慕。
“夜郎,你怎麽可以这样对我呢......我可是一心一意地喜欢你。”
林傲说著话,手又忍不住不规矩起来,顺著时夜在水下被自己扯得松松垮垮衣服,又探了进去。
“禀告主上,灼阳山庄杨鼎求见。”
不等时夜出声,正搂著他的林傲急忙喊道,“好,马上带他去偏房,本座立即去见他!”
看著林傲浑身湿透连衣服也不换就急匆匆地去见杨鼎,同样浑身湿透的时夜目光渐渐沈了下来。
“师傅......”杨鼎先是看了四周无人,这才从地上起来,把怀中的药交到林傲手里。
林傲拿著药,说不出的兴奋,他得到天官赐福已有十多年,可是却从未用过。他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用到这药,而且是用到多年的对头阴帝身上。
不知时夜知道他怀了自己的孩子,会是如何表情?
林傲想起时夜的反复无常,心中也不能不说有一些担心。但是担心归担心,到时候只要生米煮成了熟饭,就算时夜再恨自己,难道还敢杀了自己不成?
“哈哈哈哈!”想到这里,林傲就忍不住要得意大笑。
杨鼎乖乖地跪著,看见林傲如此得意,心中反而生起一丝不安。时夜是如何精明的人,他们早都有见识,只怕到时候......
不敢想象自己师傅大起肚皮的样子,杨鼎猛地摇了摇头。
而冷月宫的偏房里,林傲的笑声一时不绝。
“阿呜哈哈哈哈......”
二十三.风高夜黑
“你徒弟来找你做什麽?”
时夜换好了干衣服,品了口茶,看了眼回来後一直满面喜色的林傲。
林傲擦著还有些湿漉漉的发丝,裸了半身站在屋中,他听见时夜这麽一问,急忙回过头。
“给我送了些补药而已!”他走近时夜,弯下身子在时夜耳边笑道。
“喔......阳帝你这样的身板还需要进补吗,小心补得过剩,喷血而死啊。”时夜不耐烦地偏了偏头,有饮了口茶。
林傲倒不介意时夜对自己表现出的百般厌烦,他一把捋开遮了视线的长发,摸了摸下巴,又道,“补药又不是我吃,是你吃的,夜郎。”
说完话,他就阴恻恻地笑了起来,时夜听出他话中又话,抬起了头。
“你上次的内伤还没完全好吧,练功事小,伤身是大哦。”
时夜的闭了闭眼,又缓缓睁开。
的确,上次在燕归楼他的伤并没有完全好,而实际上他的确早就因为修炼至阴至寒的武功而走火入魔,每月十五这天伤势发作起来,就连他自己也压制不住,体温骤降,内力消退,甚至还会呈现出假死的状态。
而在燕归楼,他也正是利用这一天的隐疾发作让刑锋以为他真地死了。
练功走火入魔对武林高手来说绝对是件禁忌的事,而冷月宫里除了赵四也没第二个人知道时夜的秘密。可现在林傲这个看起来性格粗鄙为人猥琐的家夥已经看出来自己身有隐疾了。
时夜低声笑了笑,仍镇定自若。
“不错,我的伤的确没好。也真难得你煞费苦心地去给我找补药了,夫君。”
“那我一会就去熬药,再亲自服侍你进补,如何?”林傲以为时夜入了自己的圈套,急忙步步进逼。
“好。”时夜端起茶盏,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他深吸了口茶香,不知为何显得有些惆怅起来,而林傲则讨好地在他身边拉了凳子坐下,直愣愣地盯著时夜那张俊美的脸,想象起他为自己诞下孩子的情景,必定有趣至极。
“喂,把这药去熬了。”
晚饭刚过,林傲就迫不及待地把天官赐福交给了赵四。
赵四总管著冷月宫上下大小事宜,一听林傲竟把熬药这样的小事也交给自己,嘴都差点给气歪了,可是面对这个凶横无比的阳帝,他也只能必恭必敬地双手捧了药下去。
天刚一入夜,林傲就迫不及待地钻回了长生殿。
时夜之後就说去处理公事,到现在还没回来,不过桌上倒是已摆好了珍馐佳酿。
窗外月正圆,林傲探著头看了眼,不知怎地有些寂寞了。
在灼阳山庄里他身边随时都有一干男宠前呼後拥,而在这里,自己却得小心翼翼地做个男宠。
“哼。”林傲想著想著就来了气,拂袖就坐到桌边。
眼见著满桌的好酒好菜无人吃,林傲作气地连哼几声,挽了袖子就开始大吃起来。
要他等时夜回来一起吃,门儿都没有!那混蛋,活该吃自己剩下的。
“传说中的天官赐福便是这东西吗?”时夜从赵四的手里接过林傲给的药看了看,冷笑了声。
“好,既然他要你去熬药,那你就好好地熬。”
赵四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随後便退了出去。
也是时候该回长生殿了,时夜想著那一桌的酒席,想来现在已被既好色又贪吃的林傲吃得差不多了吧。
只是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发现酒中的异香是软骨散呢?
二十四.风雨欲来
香炉里的熏香快燃尽了,时夜垂了垂眼,换了个姿势侧躺在冷月宫里象征著权力和威严的座椅上。他好象有了睡意,眼睛眨了眨,最後干脆就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