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见过我娘亲。”屋内那人的声音轻轻的,不带任何情愫,“我娘亲,在生下我之后,便过世了。” “得病么?”小瑾问。
“……被人杀死了。”泠然的声音仍是淡淡。
“什么?”小瑾显是从未接触过这码子恩怨情仇之事,惊问:“被谁?怎竟会有如此恶徒?”
“……那恶徒,我倒是也见过一次。”泠然的话使窗外的未树一惊。见过?他竟是见过我爹爹么?
只听得屋内的泠然继续道:“……—次而已。次日他便死了。”
又许久无声。未树在窗外仍是未动。又许久,只听小瑾轻道:“谢公子,您一定是吃了许多的苦。您的爹爹,现下可知道您这情形呢?”
“我爹?”泠然笑了,“他很聪明。他从一开始便料到有今天。他本就不爱我娘,也就更不爱我娘带来的我。他不传我武功,他笑着将秘密交给我。他一定觉得放着我如此凄惨是他谢子怀对天的赎罪。可他倒也忘了,我从开始也便不愿姓了谢。”
“怎会……又如此狠心的爹爹……”小瑾竟是要哭了,颤道,“公子,您不恨他么?”
“本来无爱,如何生恨?”泠然轻道,“恨由爱生,我不恨他,一如我不爱他。”
小瑾终是忍不了,抽泣了起来:“谢公子,对不起,奴婢不该问这些什劳子事情让您伤心……”
“你又做什么哭了?”泠然看不得女人哭,忙替她拭泪, “别哭了,本来又和你没有什么相干。”
“可是……可是……”小瑾抽搭着还想再说,忽然望着门口闭了口。
泠然抬头,竟是看见了那夏未树。心下想,也不知刚才的那些个话有无被那人听了去。但表面并无表情,只淡淡说道:“你又来此做甚?”
那未树步入屋内,冷笑道:“我家屋子,我爱来便来,怎么?碍着你和那丫头调情了?”
“……你。”泠然心想这人怎生如此地讨人厌,当下不再搭理。
未树看了小瑾一眼。那丫头不过十三四岁年纪,瘦瘦小小的,倒也并不难看。此时小瑾已然怕了未树,微微发抖不敢抬头。
泠然看未树那样子,怕他再对小瑾下手,忙道:“……你,又想做什么?药,我是吃了的。”
未树听得这话,回头对他一笑:“哦?你最近倒真是听话。”说罢,走到床边,伸手搂了泠然,轻抚俏脸,“可真叫我又爱又怜。”说话见,唇已经轻触泠然的白皙的脸蛋。
“你……你……:泠然心慌,想这人怎么可以当着别人乱来。挣来挣去又挣不开。偷眼看小瑾,只见那丫头红了脸吃惊地望着他俩,心头羞愧,大声道:“夏未树!请你自重!”
“自重?”未树觉得有趣,放了他道,“怎么?这不是你喜欢的一套么?又或是说,我的手段不如那侯氏父子?” “你……”泠然气得说不出话,一张俏脸涨得通红,身子微微发颤。
“好好好,我错我错。”未树邪笑,又望了望一边的小瑾,“又或是你怕损毁你在这丫头心中翩翩佳公子的形象?” “……做什么又提她?我说了与她并无关系……”泠然对那人简直是没有办法,无可奈何到极点。
“你这样护着她,我吃醋。”未树笑着,又伸手去搂泠然,抱在怀中,不管那人如何挣扎,只是紧紧搂着。这样娇小柔弱的身子就这样在自己怀中一边挣一边发抖,未树觉着,嘴角轻扬。
而泠然在他宽大的怀中挣着,挣着,渐渐也便静了下来。挣扎又有什么用呢?斗不过便是斗不过的。泠然轻叹一声,顺从地将头靠在他怀里。罢罢罢。这个人,便只是想看自己的糗样。想看便看吧。我谢泠然早已没有尊严二字可言了。
未树见怀中的人儿不动了,心下奇怪,放开他,凑近了问:“怎么不挣了?”
“……随便你罢。”泠然脸上的表情异常平静。他对未树的企图终于是明白了。他是想让自己屈辱。他想要的不过是这个。既然明白了,聪明如泠然便摆了一副冰美人的模样。
未树果然觉得无趣。这人何时这样听话了?这任人宰割的模样反让他兴趣全失,愣了半天,才道:“真贱。天生被人干的命。”
“……”对着未树这样的恶言,泠然竟是嫣然一笑。这笑容若是可以用颜色来形容,那定是七彩的。未树从未见过这么妩媚的笑颜,看得心头一荡,不自禁地握了泠然的手。
“真凉。”未树握了,自语道。泠然听了也只是笑,却不说话。一阵阵的轻笑把未树的心钩了起来。未树按捺不住,凑头去,吻上了泠然柔软的朱唇。泠然也不躲闪,反是迎了上去,探了舌尖与他紧紧纠缠。舌与舌紧紧地缠着,动着,火热地,激烈地,未树头脑一阵发昏,下体便硬了起来。意乱情迷只间,他看着泠然的美丽的眼睛。他忽然发现那凤眼里写满了讥讽。
泠然分明在说着:夏未树啊夏未树,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么?
未树心头一阵厌恶,猛地推开那人。只见那人舔着嘴唇仍是轻笑着,心头顿时生起一团无名业火。狠狠地,他抬手扇了泠然一耳光,只打得那人跌倒在床上。待再抬头,嘴边已流下了殷红的血液。
夏未树仍是不解气,指着泠然恶狠狠地骂道:“贱货!你果真同你那父亲一般,是个最不要脸的贱种!”
泠然淡然道:“如此贱种,你却留着享用,你却也不是更贱么?”
“……你!”未树怒极,扬手欲揍,但见那人淡漠的表情,心下一痛却下不了手,愣了一愣,径自大步甩门而出。 小瑾见他走了,忙上前来,问道:“公子,您……没事吧?”
“……”泠然拭去血痕,笑道,“没事。”
夏未树,你若是真觉得这游戏好玩,我谢泠然责无旁贷陪你玩下去!即便换来满身伤痕,我也陪你玩下去!
第14章
这一日从厢房出来,已是夜深。
小瑾出了房门,仰望天空,长出了一口气。
谢公子……终于安睡了呢……小瑾想着,甜甜地一笑。 自打那日夏少主愤然离开,便再也未到厢房。半月过去,眼见谢公子的身子一天好似一天,闲暇时也会与自己谈笑,小瑾真觉得一切都是那样的好。
愉快地,她哼起了歌,高高兴幸地往自己房间走。
“小瑾妹子,你乐什么呢?”同房的丫鬟雯儿好奇地问。 “没什么。”小瑾轻轻一笑,很是甜美。 雯儿道:“肯定有什么。你还是招了罢!”一边说,一边探手去挠小瑾的痒。小瑾一劲地闪着,两人扭做一团,咯咯娇笑着同是倒在床上。
同样累了一天,两人躺着都是有些累。一时间,静默无语。
久久,雯儿看着帐顶,轻轻地道:“可不知这样的生活要持续到何年。”
小瑾笑问:“雯儿姐姐怕是想男人想痴了罢!”
雯儿看了小瑾一眼,有些伤感地道:“我们这样的丫鬟身份,又能找到怎样的男人了?我只盼找到一个真心待我好的男人,这样就是做他的填房又如何?"
小瑾听了这话,心头一苦,眼前浮现了谢泠然那一张绝世无双的冷艳面容来。谢公子……若是能陪在他身边,小瑾便是做一世丫头又何妨?
雯儿又道:“我今年十六啦,想也该是出府的时候啦。” 小瑾听得这话,使劲抓了她手,不舍道:“雯儿姐,我可舍不得你走!”
雯儿心下感动,抱了小瑾,说:“我也舍不得你啊,好妹子。”
两人紧紧抱着,一时间轻轻哭泣起来。
次日里,小瑾照常去厢房里服侍谢泠然,雯儿照常去厅里打扫。
她拐进正厅,见得一个高大的身影,登时心中怦然一动,忙低头走了过去,躬身行了万福,便要开始打扫,哪料那人笑了起来,伸手便将她搂入怀中。
“李,李爷……你别……”雯儿慌张无比,涨红了的一张脸上又充满欣喜。
那搂着她的人,便是那李正言。
“几日不见,可想煞我了!”李正言调笑着,一双大手在雯儿身上摸着。
“您别……雯儿不是想这样……”
“哦?那你想怎样?莫不是要我李正言明媒正娶了你?”李正言松了手,轻视地笑。
雯儿默然低头。与李正言,是近几月相好的。那是个初冬的夜晚,夏府摆宴,客人大醉,雯儿扶了李正言去客房休息,头脑一热,便成了他的人。可事后李正言除了偶来夏府时候顺道调情外,便别无他举。雯儿新心下着急,可自己仅是个小鬟,便是真嫁到了李家,也是只能做个最低下的侧室。
“我李正言,不会做没有利益的事情。”李正言笑。
是呢……我雯儿,是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利益的……雯儿眼圈登时红了起来。
正当这个时候,夏未树从后厅走出,见到李正言,招呼了一声,问道:“李副帮主今日前来有何要事相商?”
雯儿见着主人,怕被看出端倪,忙低头站到一边。
只听得那李正言说:“据密报,那谢泠然从侯府中消失了!”
“哦?”夏未树懒懒道:“不是罢?”
“少主人为何不急?这小子关乎寒冰门的剑诀啊!”李正言怒道。
“或是侯冰深自己玩得开心,把那小子弄死了罢!”未树轻笑。
“不会的。”李正言急了,“探子说,在桓龆嘣虑埃幸煌砩虾畋蠲趴诘娜硕急换髟危切汇鋈唬ㄊ潜蝗私僮吡耍 ?br>
“被人劫走?”未树心里觉得有趣,脸上浮出一丝得意, “从侯府劫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啊”
“所以……此人定是高手。”李正言说着,目光紧盯夏未树的眼睛。
未树仍是慵懒,笑问:“李副帮主,你言下之意……” “我并无他意。”李正言道。
未树笑,心想你李正言果真老奸巨滑,可你并无佐证,你奈我何?
李正言见再探不出未树口风,心下失望,拱手一揖,便退出厅外。未树见此情景,哈哈一笑,也转身回房。
李正言边走边想,越想心头越愤。这夏未树年纪虽青,却也这么精,真是不容小觑!
正琢磨应如何的时候,只听身后一声娇唤:“李爷,您慢走,雯儿有话要说。”
李正言心下着恼,回头一看,只见那小鬟雯儿笑吟吟地站在身后,便迁怒道:“你又追出作甚?那件事我劝你莫提!我李正言虽非妻妾成群,但也不至看上你这等小鬟!”
那雯儿也不着恼,只慢慢走近,笑道:“您若是找那谢泠然谢公子,雯儿倒是知道他身在何方。”
李正言一听脸上马上堆上微笑,讨好地凑近道:“好雯妹,你说的可是真言?”
雯儿呵呵一笑,也不做答,只一味盯着他眼睛看。
李正言心下雪亮,立马许诺:“若是你告诉了我,我便立马迎你进门!”
雯儿听得此言,掩嘴一阵笑,娇声道:“这话可作数?” 雯儿乐道:“谢公子身在夏府,至于具体事宜,雯儿弄清了自然会告诉你。”
“好妹子,你便告诉了姐姐吧,你在伺候的那位主子,可叫做谢泠然?”当夜,雯儿问小瑾。
小瑾奇道:“姐姐问这个做甚?”
“姐姐好奇。”雯儿急道:“到底是是不是?”
“是呀。”小瑾没心眼儿,笑吟吟道,“是个顶漂亮的人儿呢。”
“这位谢公子,怎地这么神秘,其他的家仆都是不知道的。”雯儿套道:“真不知是为了什么。”
小瑾道:“我也不知道,只是那天少主人忽地便带了他回来。那谢公子竟是全身受了重伤的,少主人急得不得了,忙请了大夫给他瞧去,还亲自给他上药了。”
“那……”雯儿又道,“少主人可是经常去看他?” “以往是每日里都去的,可前阵子两人闹僵了……”小瑾说者,忽然想到那日两人有亲吻又争执的情景,脸上一红,声音便小了“这阵子便没再去……”
“哦 ……”雯儿沉吟,“……那么……他可是住在南边那厢房之中?”
“是呀。”小瑾觉得有些奇怪,“姐姐究竟问来做什么?少主人嘱咐了我千万不可以说与别人……若不是姐姐,我是决计不说的。”
“没什么,随便问问。”雯儿忙笑着转移话题,“小瑾,姐姐或许便要出府了。”
“夷?姐姐可说真的?已找到婆家了?”小瑾惊问。 “呵呵。”雯儿甜甜地笑,“或许而已,未来的事,谁知道呢?”
第15章
这一日泠然睡得特别沉,梦里,他回到了迷月山。他在恍惚中仿佛在迷月宫中行走,他见着自己的父亲。
谢子怀看着他一味地笑,眼神复杂。
而泠然冷笑几声,有些怨恨地问:如此这般你可满意了? 谢子怀仍是笑:泠儿,你并不明白。
泠然冷笑道:我不就是你与那夏子德龙阳之好的牺牲?为了他你放弃门楣,抛弃妻子,你都不在乎。但其实你心中罪孽感很深。所以你用我向天赎罪。你倒不傻,但你可想过我的感受?
谢子怀听了,轻叹一声:问世间情为何物?泠儿我问你,你下山之后,就不曾动情么?
泠然仍是冷笑:动情?对谁?那群强暴我的匪类?
谢子怀直盯着他看,看得泠然心慌。许久,他笑道:怕是还有一个人,他早住进你心里,只是你自己不敢认。
泠然心中一痛,倔强道:不会有这个人,那群人在我心中都一样。
谢子怀笑,笑得那样好看:会不会有,只有你知道。
醒来时,泠然感到头部异常疼痛。周围很暗,暗得不可思议。四肢酸软无力,想抬手,却抬不起来。
泠然心下奇怪,想喊小瑾,忽然地便听到有两个男人在说话。
只听那两人中的一人说道:“李副帮主,这姓谢的小子,我们从夏府岛了来,可会露出马脚?”
盗?泠然心头一紧,忙屏息听那姓李的下文。
只听那姓李的道:“盗?这话可真难听。咱们这叫借。这小子是只活剑诀,那姓夏的小子不也是把他从侯府借出来的吗?”
“副帮主此言甚是。”
“马脚多少会露。夏未树是聪明人,那迷香散的余味他能闻出来。”
“那……”
“闻出来又如何?他又不是官府的兵老爷,没有证据自然不能上门来搜。我们只需加强防备,等套出了剑诀,再归还也不迟。”
“归还?”
“嘿嘿嘿。自然我不会还一个完整的人给他。缺手断脚的事我做不出来,但那身子我们倒可以尽情地鱼肉。这男人倒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
在那两人的淫笑之下,泠然恨得咬牙切齿。又是那什劳子的剑诀!自己可不是又落到那群匪类手上了?泠然想挣着坐起,可中了那迷香,身上无力,动弹不得。
笑声渐止,泠然听见脚步声,接着,门“吱”地被推开,一个长着络腮胡子,一脸道貌岸然的中年男子和一个尖嘴猴腮的矮个子男人走了进来。
外面光线刺眼,泠然一时睁不开眼。等眼睛适应了光线,那两个男人已欺近床边。
为首的男人,正是堂堂寒冰门的副帮主——剑术师傅李正言。只听他郎声说道:“小子,醒来了么?”
“……”泠然嘴动了动,没有做声,但他已清醒的事实,已然被李正言发现。
“你还给我拿腔拿调?你可知这是哪里?你今日若是不把剑诀交出,便休想活着离开!”
“……你搜过我身了罢……”泠然慢悠悠道:“可曾找到那剑诀?”
“哼!”李正言恶道:“你是个聪明人,剑诀自然不会放在身上!”
“……我并不聪明。”泠然幽然道:“我也没有什么剑诀。”
“没有?没有那侯氏父子为何囚你?没有那姓夏的小子又为何养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