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妈妈你们可会原谅他/原谅他总是不爱多说话/也不说有什么想法
爸爸妈妈谁也不能离开他/噢乖听话乖
没有一个能感到温暖的家/从来都是担心和从来都是害怕
还要我去顺你们还在乖乖听话/都说那是儿女对父母的报答
你们说不管出现什么情况/都会学会接受不要说什么废话
站在一旁默默说爸爸不要吧/胆颤心惊默默说妈妈不要吧
噢乖你们应该知道/这样下去对我们谁都不好
忘掉过去一切你跟我走吧/我给你安慰
没有能力去维护完整的家/不知他们当初是怎样一种想法
我那无可奈何的爸爸/我可爱可怜的妈妈
被迫我接受你的错我的梦/好难过对自己说这一切无所谓
那是从前梦的一天/我们彼此相遇相见
无法摆脱梦的诱惑/可梦把我们欺骗/哦请原谅啊是这样
被迫接受就算难过无所谓无所谓/被迫接受无所谓无所谓
——————窦唯《噢乖》
这是关于一群相当不乖的小孩的故事......
噢,乖!
小亦把排骨揣在外套里,双手在外面托着。外套的拉链只拉了一半,好把排骨的头露出来。排骨是条狗,白色京叭狗。
从北京犬退化淘汰出来的那类杂种狗。任何国际狗展比赛都被禁止参赛的那类贱狗。小亦给他取这个名字的时候,没想
到他会长这么胖。相当名不副实。
现在是星期五下午4:25。小亦第四次奉爸爸之命去扔排骨。爸爸再也忍受不了排骨了。偷吃的,咬袜子都是小事。关键
是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了,排骨随地大小便,搞的家里臭气熏天,苍蝇蚊子狗毛飞不断。上礼拜家里又莫名其妙接到一
封派出所的信。说是限期得给排骨上户口,否则后果自负。爸爸终于忍无可忍了,顺水推舟,给小亦下了最后通牒,限
期消灭排骨。
小亦心里叹了口气,告诉自己,和排骨的缘分尽了。
小亦揣着排骨来到一个偏僻的小巷,把排骨放在地上。
小亦从兜儿里摸出一大袋牛肉干,撕开袋子,抓了几根牛肉递给排骨。排骨伸着大鼻子呼哧呼哧的闻了闻,就乐滋滋的
吃起来。
小亦摩挲着排骨的背说:“排骨啊,这些牛肉给你吃。我没钱,也没什么好的招待你。这就算咱哥俩的散伙饭了。”说
着,小亦从袋子里挑了一块小些的放在自己嘴里嚼。
“从今天开始,你就自个儿单过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上街的时候离那些小馆子远点儿,那儿好些人吃狗肉的。找吃
的时候鼻子放灵性点儿。现在小区的草坪上、墙旮旯都是耗子药。那些是给耗子吃的。你是狗,不是耗子,别瞎吃。”
排骨三两口吃完地上的牛肉,探着头去闻小亦手上的袋子。小亦又抓了一把牛肉放在地上。
“排骨啊,不是我要扔你。真是咱们家穷,养不起你了。咱家就我一个吃闲饭的,就已经把我爸吃穷了,真是再容不下
你了。你也看见了,我现在又病了。这破病连医生都不知道怎么治。我估计我是活不长了。就算今天不送你走,今后我
也不能照顾你。要是蒋志还在就好了,可以把你送他家去。”
排骨突然被牛肉卡了嗓子,张着爪子一阵乱刨。
小亦忙给排骨拍背,说:“我就这么一说,你不用这么紧张吧?蒋志是凶了一点,不过他本性不坏。他以前老打你,也
不是他情愿的。他挺喜欢你的,就是因为喜欢你才打你的。不对,是他虽然打你,但他并不恨你。他打你吧,就
是......就是......我一下子不会说了。”
排骨“吭哧”哼了一声,硬是瞪着眼睛把那大块牛肉生生的咽下去了。好了伤疤忘了疼,排骨眨眨瞪红的眼睛,挤出两
滴眼泪,然后一头又扎进那堆牛肉干里。
小亦接着说:“总之蒋志人不坏,基本上算个好人。他就是心里烦。他爸妈出国,把他一人撇这儿。孤零零的,没人疼
没人爱的。搁谁身上也不好受。你说是吧?现在好了,他也被他妈接出去了,所以你也别老对他耿耿于怀。唉,反正我
们都不能养你了,你还是自己找个好人家吧。
“一会儿你看见穿的干干净净的女孩儿就跟着她走。女孩儿都心好,会养你的。今儿我给你洗干净了,你别又到处乱滚
把身上闹脏了。你这漂漂亮亮的,人见人爱,要是脏了,就没人要你了。这些牛肉都给你了。吃吧,以后就吃不着了。
”
小亦把袋子里剩下的牛肉全倒在地上了。排骨吃的砸吧砸吧的,挺高兴。
“你慢点吃。吃完这顿咱俩就当谁也不认识谁。以后在街上见着了也甭打招呼。”
小亦无限留恋的拍着排骨的大脑袋。排骨就埋着头一个劲儿傻吃。吃完了,排骨舔着嘴看着小亦,开始酝酿感情。乌溜
溜的大眼睛转来转去,还呜噜噜的哼上两嗓子,让人看着怪可怜的。
小亦心一软又把排骨抱起来了:“要不......今儿晚了,你明天再走。咱们还回家吧。”
小亦咬了半天牙,攥了半天拳头,全白费,抱着排骨还回了家。
爸爸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看见排骨还在小亦怀里趴着,眼珠子突的就鼓出来了。
“让你把他扔了,怎么又带回来了?”
“没找到合适的地方。明天我会把他扔掉的。”
“扔狗还看风水呢?明天我去扔。我就不信扔不掉!”
“我跟排骨说好了,明天他自己就走了。”
“你个傻孩子!”爸爸伸手在小亦头上扒拉了一下,“都十六了还跟狗说话。那狗能听明白吗?”
小亦白了爸爸一眼说:“你是狗啊?你知道他听不懂?”
爸爸被噎了一下,一时没找到合适的话来反驳:“毛病!我看你掉针打多了,脑子坏掉了!明天再不拿去扔,我就把他
从阳台上扔下去!”
小亦一哆嗦。爸爸是说得出做得到的。记得五岁的时候,家里那缸金鱼不知怎么得罪了爸爸,爸爸就着那缸水把金鱼一
家子泼到楼下。小亦被迫点点头,抱上排骨溜着墙根儿回了自己屋。
关上房门,小亦抱着排骨坐在床上。他觉得不该这么简单就和排骨分开。要知道小亦和排骨的交情是多么曲折并付有戏
剧性。那明明白白是老天爷注定的缘分,怎么能说散就散呢。
小亦头一回看见排骨是两年以前,在蒋志家里。
那会儿排骨才两个多月,瘦了吧叽一身癞毛。小亦问蒋志从哪儿弄来这么条癞狗。蒋志小声说偷来的。说早上上学的时
候,在小区垃圾堆看见这条狗在找吃的。蒋志突然嗅到一丝久别的亲情,于是就百年难遇的善心突发,掐着狗脖子就把
他提回来了。
整件事情到此为止应该定性为“捡”。但之所以非说是“偷”,是因为蒋志知道这条狗是他家前面那栋楼里一个老头儿
养的一窝小狗中的一只。小小年纪,这狗已经第二回离家出走了。蒋志完全可以做个路不拾遗的好少年,把狗完璧归赵
。可他偷偷摸摸把狗觅了。
排骨长的难看,可小亦挺喜欢。并根据他的外观,取了排骨这个可餐性名字。小亦每回看见他都排骨排骨的喊。可这条
笨狗就记不住。因为他记住了另一个宏伟响亮的名字——蒋洪亮。这全拜蒋志苦心教育所至。毕竟排骨住蒋志家,跟蒋
志朝夕相处,感情要深厚些。
每当蒋志大呵一声蒋洪亮。排骨就四踢紧刨,以最快的速度奔赴蒋志身边。然后蒋志掐着排骨脑袋用力摇晃一下,说声
好狗,一块肉干就扔了过去。排骨就得意洋洋的把嘴一张,准确无误的把肉干咬在嘴里,并迅速吞咽下去。
不过小亦不赞成给一条狗取这么人性化的名字。倒不是小亦觉得自己是高等动物,看不起跟自己祖先共同进化但失败的
物种后代。主要是蒋洪亮这个名字犯忌讳。
蒋洪亮其人,亚裔中国籍男子,现年41岁。正和其夫人一同在澳洲餐饮业打拼,力图为国家,主要为自家财政创造更多
外汇。这个热血中年男人认识蒋志。所以小亦觉得无论如何不能给一条狗取熟人的名字。何况这人和蒋志还不是一般的
熟悉,熟悉到蒋志得管他叫爸爸。
虽然小亦坚决反对,蒋志还是不顾一切的让排骨对蒋洪亮这个名字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只要小亦试图给排骨改名字,
蒋志就把蒋洪亮的名字叫的很大声。惊的左邻右舍都以为蒋志他爸回来了。排骨更是以人来疯的激情满地打滚。就想讨
蒋志欢欣,骗点儿肉吃。
久而久之,小亦看见蒋志抱着他狗爹一副父子情深的样子就寻思,蒋志是想他爸爸了。他都不计较给狗当儿子,自己这
个局外人还瞎闹腾什么。但小亦还是很孝顺,拒绝直呼长辈其名,可又不能对着排骨喊叔叔,真是进退两难。
蒋志倒没那么多忌讳,对排骨呵护倍至。不光给排骨肉吃,还给他酒喝。真跟照顾自己亲爹一样。但排骨本人对酒是很
排斥的。天生就不好这一口。但习惯是可以改变的。蒋志在这方面可下了苦心。骗的排骨一失足成千古恨。满世界买不
着后悔药。
小亦至今都清楚的记得那天蒋志笑的有多阴谋。
蒋志先倒了一盅白酒,把酒盅藏到背后,然后跟往常一样深情呼唤蒋洪亮这个名字。排骨以为有肉吃了,颠儿颠儿的跑
过来讨好。蒋志照旧掐着排骨的脑袋说了声好狗,然后猛地把手腕一扬,捏开排骨的嘴,把整盅白酒灌了下去,一滴都
没浪费。
基于对蒋志的一贯信任,排骨丝毫没有警惕心。反应过来时,一股辛辣的气味直冲脑门。排骨用前爪不停的打嘴,一个
劲儿在地上摔脑袋,样子特别滑稽。小亦被逗乐了。蒋志也大笑起来。
可渐渐的,小亦把笑容收敛住了。因为小亦听见蒋志笑的夸张过了。而且这么夸张的笑声里感觉不到一丝快乐,倒象掉
进冰窖里冻的人睫毛上挂冰茬。
小亦想抱起排骨,帮他拍拍脑袋。可排骨正难过六亲不认,照着小亦的手就是一口。小亦大叫着抽回手。蒋志突的变了
脸,卷起手边的一叠报纸向排骨身上打去。
“妈的,你个破狗!还敢咬人!”
蒋志边骂边挥舞着报纸追赶着排骨。排骨半身不遂的在前面拐着,在酒精的作用下动作越来越迟钝,最后眼睁睁看着蒋
志穷凶极恶的拎着后腿把他倒提起来。
蒋志抡圆了手臂一挥。排骨毛茸茸的身体在空中划了个抛物线,重重砸在沙发上。排骨彻底昏睡过去。蒋志怒气未消的
走过来,又提着排骨的后腿用力摇晃着。
“你个破玩意儿!看我整不死你!”
蒋志把排骨绑在两个十字交叉的木棍上,放在阳台上供着。说这是他们家的受难耶稣狗。那以后只要排骨一闹腾,蒋志
就抄起那个十字架在桌子上重重一摔,大呵一声:“信不信我把你绑成耶稣?”排骨立刻就老实了。就此小亦得出结论
,十字架能否杀死吸血僵尸不可知,但能镇狗数千真万确。
小亦搂着排骨躺在床上。排骨趴了一会儿不耐烦了,跳下床在地上东闻西嗅,把小亦的一只臭运动鞋从床底下拖出来耍
弄。小亦跟着下床蹲在地上,抱着腰把排骨拽回怀里。抱着排骨,小亦感到一丝伤感。不过狗就是狗,排骨一点也体会
不到小亦的依依不舍,就惦记着地上那只臭鞋,一个劲儿往地上钻。不得已,小亦松了手。排骨蹦跳着又去和那只臭鞋
摔跤。
房门开了,爸爸探头进来说:“还跟你狗儿子依依不舍呢?出来吃饭了。”
小亦没精打采的出了房间。
饭桌上两碗热气腾腾的清汤挂面。爸爸招呼小亦赶快吃。自从爸爸和妈妈离了婚,小亦跟着爸爸过,就改山西人了,整
天吃面。爸爸懒的做饭,一轮到掌勺就煮面省事。小亦不愿意做饭,每回也图煮面省事。面吃的时间长了,小亦就有点
想妈。其实妈妈以前也不常做饭,只是那会儿爸爸迫于形式比较有做饭的压力,一下班就主动到厨房里忙活。小亦也跟
着嘴上不受穷。但是现在都变了。
小亦尝了一口面说:“煮过了。”
“是吗?我吃挺好。”
“自己做的当然说好。上次我煮成这样,你就说软了吧叽象给老太太磨牙的。”
“嫌软?阳台上有把钢丝,自个儿煮去。”
小亦撇了嘴没说话,低着头吸流软塌塌的面条。
“明天没事把地擦擦。洗衣机里衣服堆一礼拜了,赶着天儿好洗了。对了,冰箱里肉没了,明天赶早市去买点。回头上
我上衣兜儿拿钱去。”
小亦抬起头,嘴外挂了半截面条,含混的说:“跟我说呢?”
“新鲜!这屋里就咱俩人,我不跟你说跟谁说?”
“你怎么就不能去?”
“我明天上班呢。”
“借口!一要干活儿你就上班儿去了。在班儿上你也东游西晃不干正经事。”
“你瞅见我不干正经事了?我不干正经事你吃风喝烟?”
爸爸从裤兜里掏了一张五十的扔给小亦:“行了,这儿有,甭上我兜儿拿了。顺路买点儿青菜。剩下的给你跑腿儿。”
小亦不情愿的接过钱揣在兜儿里说:“爸爸,你什么时候有假期?”
“干吗?”
“你说了要带我玩儿‘新马泰’的。从刚开就说要去,现人农民都不爱去了,你还不带我去。”
“不就是新南门、马家花园、泰升南路。你天天转着还没转够?”
小亦很不欣赏爸爸蹩脚的幽默,气呼呼的喝了一大口面汤。
爸爸看小亦憋着气呢,换了种缓和的语气说:“大老远有什么好玩儿的?”
“可以看人妖么。”
“人妖有什么好看的?想看自己回屋照镜子去。”爸爸说话还真毒。
小亦低头从嘴里漱了根儿葱白吐在桌子上,慢条斯理的说:“你怎么能咒自己绝后呢?”
爸爸瞅了小亦一眼,没搭理他那岔儿,吃完了面把筷子一扔说:“你吃完把碗刷了。”
小亦正为爸爸食言恼火,想借着机会和爸爸讲道理。可爸爸不接招。小亦一腔热血无处抛洒,憋得难受。就把筷子一拍
,借题发挥着:“又是我刷碗!每天都是我刷碗!”
“我每天还上班呢!”爸爸悠哉游哉走到沙发坐下,打开电视换了几个频道。
“上班还有公休日。我一周七天连个歇着的时候都没有!”
“哎,你整天在家待着,还叫没歇着?不就干点儿家务活嘛,累着你了?”
“不累你怎么不干?老让我擦地板。你知道那地板多难擦吗?我在地上跪的膝盖都青了。”
“我让你一天擦完了?你不会擦块儿歇会儿?我拿鞭子站身后逼着你了?”
“那、洗衣服洗得我手都脱皮了!”
“买的塑料手套不知道戴?活笨死!”
小亦被爸爸堵了嘴,一时找不到话说。爸爸倒说开了:“我每天在外面辛辛苦苦赚钱养你。你还跟我这么计较。什么孩
子!不就是不带你旅游嘛?那不是考虑到你身体不好,三天两头药罐子抱着。我让你去你也得去得了啊!不说远了。从
咱家五楼到一楼,你上下跑两趟不晃悠,不气喘,我就让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