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成虎 下——悠雨

再想办法把真白粉带出来交给我。」

冷漠地说出这句话後，也不等季真希回答，陈智益就切断电话，把季真望从地上提起来。

季真望还以为对方会一拳挥来，下意识别开了头。谁知陈智益却捏住季真望的下巴仔细看了看，然後拍了拍季真望的脸

，把手机放到季真望上衣的口袋里，随後一掌又把他推到角落去了。

陈智益向外面的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些人又把常胜拖上阳台，和季真望扔在一起。

常胜伤势本来就很重，刚才又挨了几下，更加变本加厉，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快没有，只把头靠在墙壁上，口中断断续

续发出一些微弱的呻吟。季真望的情况比他好一点，只被踢了几脚和挨了一记肘击，意识还很清楚，思考著怎麽摆脱困

境。

九点之前……

一定要在九点之前逃出去！

季真望和常胜现在被陈智益监禁在三楼的阳台上，离和季真希约定见面的时间还有十五个小时。

冷静地观察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後，季真望绝望地放弃了逃走的打算。

阳台的出口只有一个，被包括陈智益在内的七个人拿枪看守著，除非跳楼，不然绝无可能从这里逃出去。但是这里是三

楼，楼下又是水泥地面，跳下去就算不死也只剩下半条命了，季真望不敢随便冒这个险。

大概等了一个小时左右，忽然听到一阵音乐声从季真望上衣口袋中传出──手机响了。

但季真望别说是接电话，他连动都不敢动。

只见陈智益走了过来，大概他以为是季真希打来的电话。

谁知道电话刚刚接通，就听见对面传来一阵大骂：「季真望，你死哪儿去了，让我等了一个小时！」

那咆哮声连坐在墙边的季真望都听见了，不免又是一阵头疼。

陈智益愣了几秒，大概也听出了是陆风笙的声音，所以才没有答话，只是默默切断电源。

季真望注视著他，只见他给手下使了几个眼色，立刻就有人过来押起季真望和常胜。

不用问他们想干什麽，季真望多少能猜出一些。因为陈智益大概已从刚才的电话中听出陆风笙在等季真望，而他久等不

到的结果，极有可能就是直接冲到火笼子里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陈智益没有和陆风笙碰面的意思。所以打算尽

快撤离此地，另外找个安全的地方监禁人质。

这对季真望来说是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不一会儿，季真望和常胜就被人用枪指著押上了车。

车不大，加上司机总共只能坐五个人。其中两个座位被季真望和常胜占了，剩下的三个人，一个是陈智益，一个是司机

，还有一个是一般的爪牙。司机要顾开车，没有枪，所以只要撂倒陈智益和另一个人，他们就可以劫车逃脱。

季真望给常胜使了个眼色，但常胜此时身负重伤，就算能逃下车，也根本跑不动。

常胜回给季真望一个不要乱来的眼色。

季真望不是看不懂，而是真的不愿错过这个逃走的机会。既然常胜无法配合他，那麽只得放弃劫车的打算。不能劫车…

…季真望的双眉蓦然蹙紧，一个非常冒险的想法冒了出来。

既然不能劫车……那麽就只剩一个方法逃走，就是──跳车。

这时汽车已经缓缓开动。

季真望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到哪去，他密切注视著窗外的一切，寻找跳车的时机。

「你老实一点！」陈智益压低声音威胁。

由於对方手里还拿著枪，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忍气低下头去。头虽低下了，但目光却总留意著窗外的环境。这时，他

忽然看见了海。

汽车正在码头附近的路上行驶。

如果跳进海里，也许能侥幸逃脱。

思及此，季真望的心跳更快，使劲咬唇让自己下定决心。

这时陈智益似乎也从季真望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点什麽，拿枪指了指他道：「你……」

谁知只说出一个字，就被季真望的肩膀用力一顶。车厢里的空间本来就很狭小，陈智益的头在车顶上磕了一下。一旁的

小弟虽然拿著枪，但却没有反应过来。季真望就抓住这个空档打开车门滚了下去。

身体在公路上迅速翻滚，全身骨头好像都被压碎似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不过这一切疼痛转眼全都减轻，只听「哗啦」

一阵巨大的水声响起，季真望已经滚进海里。海水迅速裹住了他的身体，让追上来的陈智益等人都看不见他的身影。

「该死！」陈智益咒骂几声，胡乱向水里开了几枪。

但海水却没有泛出一点红色，想必季真望早就潜水逃了。

第七章

季真望潜水游到很远的地方才敢冒出头来，他浑身痛得快要散架似的，刚才在海里还差点抽筋。不过好在陈智益一夥并

未注意到他，在岸上守了一会儿後，就开车走了。也许他们认为即使只有常胜一个人质，也能把季真希逼出来吧？

思及此，季真望突然觉得自己的逃跑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如果不能就常胜一起逃，大哥还不是会乖乖照陈智益说的那样

毁掉证据。但是自己单枪匹马，有伤在身，能逃出来本就已是奇迹，根本没有那个能力救常胜。

怎麽办？

季真望浑身湿透，好不容易爬上岸去。还好附近看不到半个行人，他躲在一个河岸边的一个草垛背後，思考著下一步的

行动。

忽然，陆风笙的脸浮现出来。

现在敢和贤门对抗的除了警方，恐怕也只有炎龙堂一家了。但是陆风笙……他有可能帮自己吗？虽然季真望自己也知道

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但心底总有那麽一点侥幸的念头挥之不去，下意识摸了摸上衣口袋，本想给陆风笙打电话，谁知

一摸才发现口袋里什麽都没有。

季真望顿时泄了气，想来也是，刚才他在车里大打出手，还滚下车落下海，这麽激烈的行动後如果手机还在口袋里，这

才真叫不可思议。

怎麽办？他根本不知道陆风笙的电话号码……

季真望心烦地抬起头，却忽然瞥见摩天轮的影子。

对了，也许陆风笙还在摩天轮那里等他。思及此，立刻起身向摩天轮的方向走去。但刚走了两步就倒在地上，浑身使不

出劲。想再爬起来，但努力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该死……」季真望咒骂著捶了一下地，他好恨现在这个什麽也做不了的自己。

咬了咬牙，拼命站起来。但刚站起，眼前就是一片漆黑。下意识想扶住什麽东西，但手边什麽都没有。晕眩感越来越强

烈，季真望慢慢闭上眼睛。

下一秒，他的身体已经直直倒在地上，陷入昏迷。

梦中是一片漆黑，但黑暗之中忽然有了一点亮光，隐约看到一个背影。

『夏瑾……』

季真望轻唤一声想追上去，但对方却不回头，越走越远。

『夏瑾！』

季真望冲上去抓住那人的肩膀，那人忽然回过头来，对他笑了笑说：『我不是夏瑾……』

──不是夏瑾？

季真望一怔，再仔细地看了看，这才分辨出那人不是夏瑾而是陆风笙。

『我是谁……』陆风笙对他笑，『我是谁……』不停重复著这三个字问，『我是谁……』

季真望突然头痛欲裂，一掌推开了他，紧紧抱住自己的头。把头深深埋入膝盖，什麽也不想看，但「我是谁」的声音却

一直在他头顶盘旋，无论怎样捂耳都能听见。

他大叫一声，猛地坐起，这才发现一切都是梦境。

胸口剧烈起伏著，背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因为恐惧而睁大的眼睛，机械般转了几下，他竟然看见了大哥季真希。

「醒了？」季真希问。

「……」季真望捂住头，说不出话。梦境还未完全消失，他仿佛还能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听见那句「我是谁」的问话

。深呼吸了几下後，终於稳定下来。抬头看了看四周，才发现这里是季真希的家，而自己正半躺在沙发上。

自己明明在码头晕倒，怎麽会来到这里呢？

正想著，季真希就揭开了他的迷惑道：「你在码头晕倒，还好巡逻车发现你，救了你。他们知道你的身份，才通知我，

是我把你带回来的。」

「现在几点了？」季真望注意到头顶已经亮著电灯，心想难道已是晚上？

「八点半，我们必须走了。」季真希说著拍了拍一个黑色的皮箱。

「八点半！」季真望顿时完全清醒，从沙发上坐起，「只有半个小时了！」

陈智益和季真希约好，如果九点之前不带著白粉出现，他就会杀人质。现在季真望虽然逃脱，但常胜仍然在他们手上。

季真希还是不得不去，看他准备好的那个黑色皮箱就知道了。

「哥……」季真望非常担心，「真的要去吗？」

「你好好休息吧。」季真希拍拍他的肩安抚道，「等我回来以後，一切都摆平了。」

「我和你一起去。」季真望一把拉住大哥的手。

季真希笑了笑，「你现在连走路都困难，去也帮不上忙。况且我是去交货，又不是去打架。一个人就够了，你好好休息

吧。」

「大哥。」季真望还是非常不放心，拉著大哥的手说，「你不要乱来，他们都是亡命之徒。」

「我知道。」季真希低低应了一声，但就是由於声音太低，使季真望产生了一些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大哥似乎计划著什

麽，他绝不仅仅是去交货这麽简单。

「我和你去。」季真望不给对方思考的时候，已经站了起来。

「很危险。」季真希压低双眉，郑重地警告道，「你不能去。」

季真望一声冷笑，「刚才你说只是去交货，不是去打架。但是现在……又说危险。」

季真希一时说不出话。

「大哥。」季真望从他的表情中更加断定他另有打算，说不定他是抱著拼命的决心却见陈智益，季真望不希望季真希遇

到任何危险，「我一定要跟你去。因为有了我这个拖累以後，你才不敢轻举妄动。你要顾虑我的生死，才不敢和陈智益

那群浑蛋硬碰。大哥，陈智益虽然浑蛋，但他有句话说得没错。你要抓他的机会还有很多，何必死盯著这一次不放？」

说著拍了拍季真希手中的那个皮箱问道：「大哥，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什麽？」

那目光仿佛已将季真希的一切看透。

知道瞒不过去，季真希沈默了一会儿，才终於讲出实话：「是面粉。」

闻言，季真望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大哥，你单枪匹马带著一箱面粉去耍他们，你根本就是

找死！」

「总有办法死里逃生。」季真希淡淡地说，「如果他们杀了我……就算不能以贩毒的罪名逮捕他们，也能以杀人的罪名

逮捕他们。」

「你竟然抱著这种想法？」季真望不知道该骂他蠢还是天真，「他们有上千种上万种方法可以让你死得连渣都不剩，没

有尸体，拿什麽去告他们？」

「真望……」季真希不知道该说什麽才好。

「我和你一起去。」季真望理了理衣服和头发，主意已定，「就算死也死在一起。」

季真希深知他的脾气，只要是决定的事情就不容置喙。再争执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没有任何意义。季真希看看表，离

约定时间只剩二十分锺，再不赶去就来不及了，只好同意。

季真希本以为陈智益等人在常胜家里，谁知季真望却突然告诉他不是。

上午因为陆风笙突然打来电话，陈志毅不想滋生事端，才做出迅速转移的决定。也正是因此季真望才有跳车逃跑的机会

，不然恐怕他现在还和常胜一起被困在阳台上呢。

既然不在常胜家，那麽在哪里？

汽车不知不觉间已经驶入火笼子，季真希正犯愁该把车往哪儿开，忽然就听到一阵雷鸣般的排气管响声。还没反应过来

，前方就出现了十多辆机车。那些机车像是故意给季真希带路似的，在他眼前绕了几圈吸引注意，随後统一向一个方向

驶去。

「哥，跟上他们。」季真望立刻来了精神，「这些人是替陈智益带路的。」

「真望，你现在下车还来得及。」季真希不想害弟弟和他同陷险境。

「哥，如果你现在把我赶下去，你就不当我是你弟。」

「真望……」季真希犹豫著不敢加速。

「再不追就来不及了。」眼看那队机车越行越远，季真望简直想伸脚替大哥踩油门。

季真希也没有时间犹豫，咬牙向前冲了过去。

虽然明白前方等待他们的只有陷阱、危险和死亡，但因为兄弟同心，那种恐惧也渐渐感受不到了。

紧紧跟随著前方飞驰的机车，季真希发现视野渐渐开阔起来。他们已经引出了火笼子，在沿码头的公路上追逐。季真望

从窗口向外眺望，他看到了自己落水的地方。夜晚近处的海面一片漆黑，但稍远处却倒映著城市的灯火，有种说不出来

的美感。

随著汽车向前飞驰，海面的灯火也不停产生变化。

忽然，季真望发现海面上出现了一个闪烁的亮圈。下意识抬头望去，才发现对面耸立著高大的摩天轮。他忽然想起了陆

风笙，想起了他和陆风笙的那个约定。但今天一天实在发生了太多事，乱得他几乎忘记那个约定。不过，陆风笙肯定早

就回家了吧？当陈志毅挂到他打来的那个电话时，他肯定就气得回去了。

正想著，汽车缓缓减速，不一会儿就停了下来。

季真望把视线由海面移向前方，他看见一辆汽车停在公路中央，周围只站了五个人，正中最显眼的位置站著陈智益。那

些引路的机车好像只负责把季真希带到这里，不能久留，只见他们原地掉头，迅速折返，从季真希汽车两侧擦过，不一

会就驶远了。

大概这次的交易比较隐秘，陈智益只打算小范围内解决，不想把事情闹大。

本以为面对的将会是一大帮黑社会分子的季真希，看到前方只有区区五个人时，不由稍稍松了一口气。对方人少，己方

逃脱的机率就增大几分。但即便如此，依然不能掉以轻心，因为对方毕竟是陈智益这个心狠手辣的角色。

打开车门，季真希和季真望走了下去，站在车边。

两辆车大概相距二十多米，虽不算远但也不算很近，说话依旧要稍稍带喊。

「哟，你居然还活著。」陈智益认出季真望，喊声中夹杂著吃惊和威胁。

季真望没有应声。

「东西带来了吗？」陈智益扬声又问。

这时季真希举了举手中的皮箱。

「扔过来。」陈智益招了招手。

「常胜呢？」季真希要先确定人质的安全。

「他在车上。」陈智益说著指了指身後的那辆车，「不过他企图逃跑，我就教训了他一顿。不小心出手重了，他这会儿

正昏迷著。但我保证他还没死，你要不要过来验货？」

季真希当然不敢贸然走过去。

「东西扔过来。」陈智益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不如这样吧。」季真望提出建议道，「既然我们不能交换人质，就换车。我们把皮箱放在车上，你们过来，我们过去

，怎麽样？」

常胜现在有伤在身，行动不便，不能走过来。而季真希那包白粉也是假的，如果交过去肯定立刻穿帮。所以只好提出换

车的办法，不用常胜移动，尽可能地争取时间。

季真望使给季真希一个眼色，用眼神告诉他，过去以後立刻开车逃。只有这样，才能赶在陈智益发现毒品是假的之前逃

走。

季真希会意地点了点头。

但奇怪的是，听到季真望的介意後，陈智益居然没有一点犹豫就答应了。只见他爽快地点头，对季真望和季真希扬了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