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成虎 下——悠雨

在上次那个窗台上，就连姿势都一模一样，静静地望著黑洞洞的窗外，脚上还带著镣铐。

他应该已经听到季真望的脚步声，但却假装什麽也没听见，对季真望不理不睬。

「夏瑾。」季真望向他走近，问道，「你为什麽回来？」

当陈智益把定时炸弹交到夏瑾手中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夏瑾死定了，但季真望却带夏瑾冲向大海，侥幸逃生。那

之後季真望就对夏瑾说，就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这样他就不用回炎龙堂，不用当陆风笙的替身了，但最後不知为什

麽，夏瑾还是回到了炎龙堂了。

对於季真望的提问，夏瑾沈默了好久以後才反问道：「不回这里我还能去哪里？」

「总有可以去的地方，只要离开炎龙堂，天下之大，难道就真的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有。」夏瑾终於回头对季真望笑了一下道，「我的容身之处就是这里。」

「你不要再说这些自暴自弃的话了。」季真望有些动怒，声音严厉了不少，只见他蹲下身子，开始检查锁住夏瑾的那条

铁链。虽然刚刚才被陆风笙那样严厉的警告，但见到夏瑾以後，还是忍不住想带他离开这里。就算逃不出炎龙堂的势力

范围，就算逃不出陆风笙的掌心，但是不逃一下，又怎麽知道真的逃不过呢？

「你想干什麽？我不想跟你走。」见季真望打算撬锁，夏瑾一脚踢开了他。

「夏瑾，错过今晚，我就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救你。」

「我不需要你救……不需要……」夏瑾再次把头转向窗户方向，避开了季真望的目光。

「夏瑾。」季真望扳过他的肩膀，认真凝视著他的眼睛说，「那天我错了，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

会再逃避……因为，因为……」

──因为我已经知道我爱的是你。

然而这句话根本没有出口的机会，就被夏瑾的一声大笑打断。

「季真望，我记得我已经对你说过再见，也对你说过不想再见，你还来干什麽？」

「难道你想一辈子被他关在这里吗？」季真望只以为夏瑾说的是一时气话。

「我当然不想一辈子被他关在这里……」夏瑾缓缓低下了头，声音也变得几不可闻，他静静注视著自己脚踝上的锁链，

自言自语般说，「但是……我也不需要你救……」

「夏瑾。」季真望忽然想起大哥嘱咐他的那件事，急忙问道，「你是不是从陈智益那里得到什麽东西？」

闻言，夏瑾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霎时间青了一层。但他咬了咬下唇，什麽话也没说。

「夏瑾？」季真望看出他神态的极不自然，按住他的肩膀，担心地追问，「到底怎麽了？」

然而夏瑾却挥开了他的手，低吼道：「别管我……」

「夏瑾，你到底想干什麽？我真的好担心你……」季真望不知说什麽才好，夏瑾对他的拒绝令他心灰意冷，「是不是陈

智益威胁你？是他让你干什麽吗？夏瑾，你绝对不要受他蛊惑，他不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值不值得信赖由我自己判断。」夏瑾转过背去，很想结束这次谈话，「季真望，你可以走了。我不需要你救，也不想

再看见你。我的事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也不需要你操心，我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就够了……」

「夏瑾，看著我。」季真望打断他的话低吼。

然而夏瑾一动不动，仿佛想通过这种冷漠的态度来证明他驱客的决心。

谁知季真望却用更大的音量重复低吼一遍：「看著我！」

他紧紧抓住夏瑾的肩膀，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他甚至听见了对方肩骨在自己掌心发出错位的响声。但他已经顾不了这

麽多了，依旧紧紧抓著夏瑾的肩膀，没有半点放松的打算。

这时夏瑾才慢慢抬起头，鼓起勇气注视著季真望那张近在咫尺又气又急的脸，冷冷说道：「你还有什麽想说的……就全

说了吧……」

然而这时季真望却什麽也说不出来了，望著夏瑾那双仿佛已经看淡生死的眼睛，他不懂，他担心，他害怕。他想保护他

，但却不知道该怎麽做；他想带他走，但却不知怎麽说服他。他无法移开视线，目光仿佛已被对方脸上冷漠的表情固定

。有那麽好几秒锺，他和夏瑾谁都没有说话，但是通过视线的交汇，却隐约传递了一些信息。

呼吸声和心跳声，在这个寂静的夜晚变得格外清晰。

房间中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奇怪……

夏瑾慢慢垂下眼睫，忽然一股热气向自己靠近，还没有反应过来，双唇已被季真望吻住。

这个吻并不意外，因为刚才从季真望的目光中，夏瑾多少已经猜出他会吻自己。但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推开他，不知

道自己应不应该拒绝他。之前明明用那样强硬的态度宣告和他断绝关系，然而那种坚强却被这种温柔的亲吻软化。他的

心忽然痛了起来，那颗裹满荆棘的心在这一刻忽然缩紧，带来阵阵刺痛。

季真望……

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这个想忘又忘不了的名字。

「夏瑾……」匆匆结束了那一吻，季真望紧紧把夏瑾抱在怀中，神情痛苦地闭上眼睛说，「告诉我……我要怎麽才能带

你走，告诉我……我要怎麽才能让你原谅我……我早就後悔了，後悔当初对你说的那些话，如果你还能给我一次机会…

…我会告诉你我很爱你，很爱你……爱得不能失去你……你告诉我，我要怎样才能抱紧你，怎样才能不让你离开我……

」

「真望，」夏瑾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目光空洞地望著前方，低低地说，「晚了。」

季真望的身体蓦然一震，不敢抬头，只是越来越紧地抱住了夏瑾。不知道为什麽，他预感到自己会失去他。不知道为什

麽，心中的那点滴不安在此时无休止地蔓延扩散。什麽晚了？为什麽说晚了……为什麽不能原谅我，为什麽不和我走…

…这些问题都问不出口，因为害怕听到夏瑾残酷无情的答案。

「真望，你为什麽总是晚这一步？」夏瑾慢慢推开季真望，他明白自己不能够再留恋那个温暖的怀抱，「如果那天你对

我说你爱我，如果那天我没有气得跑下楼，没有被贤门带走，也没有见到陈智益的话……也许我就不会回来，也许我就

像你说的那样，让他们以为我死了，和你躲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然後救出小兰，永远脱离炎龙堂的束缚，永远生活在

一起……」

但是晚了，已经无法回头了。

夏瑾已经不想多说什麽，他知道自己说什麽都没有意义。因为晚了，即使再後悔也无法改变现状；即使再後悔，一切也

无法重新开始……

夏瑾慢慢站了起来，从窗台走向房间的另一个角落，脚踝上的铁链垂在地上，随著他脚步的移动，发出那令人厌恶的响

声，在那响声的映衬下，夏瑾的声音听上去更轻了，也填杂了更多的无奈和痛苦，在这个漆黑的夜里让绝望渗透季真望

的心脏。

「真望，也许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说爱我……但上天却不会再给我们一次在一起的机会……那一天，我们错过

了，也许是天意……我希望你望了我，因为夏瑾这个名字注定会让你痛苦……」

「为什麽？」季真望追了过去，他越来越听不懂夏瑾的话。他从夏瑾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中，都可以感到对方的

不安和某种决心。但他不懂那种决心是什麽，不懂对方究竟计划著什麽，究竟想做什麽。他不停地问，但却问不出一个

明确的答案。

「真望，你走吧，以後再也不要来了。」夏瑾背对季真望说。

「不，总有一天我会带你走。」季真望从身後抱紧了夏瑾的肩，发出自己不服输的申明，「只要你还留在这里一天，我

就会不停地来，直到有一天我把你带走为止。」

「你这样做只会让我很为难。」夏瑾冷静地说。

「如果你今天不跟我走你会後悔。」

「我不会……」夏瑾轻轻摇头，转过身面向季真望道，「我根本不值得你爱，也不值得你救。任何人都可以碰我，我也

可以和任何人上床……不仅是陈智益，还包括你哥……」

仿佛想故意刺激对方，夏瑾旧事重提。

这一招果然立刻收到效果，季真望的背脊立刻僵硬了，下意识放开抱住夏瑾的手，摇著头後退两步。仿佛又回想起一个

月前，那时他去季真希家探病却看见了夏瑾。但他时他不知道夏瑾就是夏瑾，直到下楼後遇见阿超，听阿超说夏瑾和炎

龙堂有什麽关系，这才放心不下地又冲上去。然而却听见门後发出的微弱喘息和呻吟，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了，知道季真

希和夏瑾已经发生关系。但後来因为没人提起，他明明已经快要忘记了，谁知却在这时被夏瑾提起。顿时就像一道伤疤

被无情揭开似的，伤口再次鲜血淋淋。

「你和我哥是真的？」季真望不敢相信。

「是真的。」夏瑾也不逃避，实话实说道，「但是刚开始我并没想到他就是小时候的季真希，我没想到季真希会成为一

个警察。直到那天你出现了，直到他介绍说你是他的弟弟，孪生弟弟的时候，我才确信你们是我小时候的朋友。我也震

惊，我也後悔，但是已经晚了。」

「为什麽？」季真望还是不懂，「你只是负责软禁他、监视他而已……为什麽非和他发生关系不可！」

「因为这是任务，因为我不知道他是季真希。也许陆风笙认为季真希绝不可能和一个差点杀了自己的人上床，才让我装

他的恋人，试探他。但是你哥却做到了，当然，当时他肯定也没想到我是夏瑾，只以为我是一个监视他的杀手。为了保

命，他只有配合我演戏。」

「即使如此……」季真望点点头，一股莫名的怒火突然燃烧起来，音量也不由变大，「只要是任务，只要不是季真希，

你和任何人都可以来真的吗！」

「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是怎样的人。」

「我不清楚！」季真望一拳砸过去，只听一阵闷响，那一拳落在夏瑾耳边的墙壁上。

夏瑾吓得瞪大眼睛，心脏差点跳出来，但他很快平静又下来道：「但是现在你应该清楚了吧？清楚我是怎样的人……我

不求你爱、不求你救，只求你忘了我，就是对我最大的怜悯。」

「你是故意气我，赶我走吗？」季真望总算洞悉夏瑾的用心，「为什麽？」

「不为什麽，只为我不想见到你。」夏瑾冷冷地说。

「你有什麽瞒著我吗？」季真望越来越担心。

「我没有什麽瞒著你，只想让你知道什麽是真正的我，只想让你知道你爱的是怎样一个肮脏污秽的人。你现在知道还不

晚，你现在知道还能後悔，真望……你为什麽不懂？」

「没错，我不懂，我不懂你为什麽要赶我走，为什麽要说出这些绝情的话！」

面对季真望如火般炽热的目光，夏瑾下意识低下了头，低低地说：「你以後会懂……」

「可我想你现在就告诉我！」季真望已经无法忍受再和夏瑾重复这些没有意义的对话，他想撬开夏瑾的嘴，打开夏瑾的

心，听他把所有隐瞒的事情全部讲出来。

「真望，我不能说爱你，因为我注定会背叛你。」

「为什麽！」季真望几乎带吼地问。

「你为什麽一定要逼我说出来！」夏瑾也有些忍受不了对方的一再逼问，推开他大吼道，「因为我可以被任何人碰，只

要有需要，我可以被任何人上！即使我现在说爱你，但转过身，我立刻就躺在别的男人身下了，即使这样你也无所谓吗

？即使这样你也爱我吗？」

「为什麽……」季真望有些愣了。

「你不要总问我为什麽！」

「可我不知道为什麽！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不知道为什麽！」季真望用最大的音量向他吼去，几乎用尽全身力气，「

为什麽不肯跟我走，为什麽这麽作践自己！」

「……」夏瑾什麽也没有回答，只是别开头望著其它角落。

季真望深深吸了几口气，这才终於稍稍冷静下来，他抚住夏瑾的肩问：「你是不是什麽都不在乎，是不是和任何人都来

真的？」

夏瑾点了点头。

「那好……」季真望也明白了，一掌把夏瑾推到墙上，压住他的身体问道，「是不是也可以和我来真的？」

夏瑾忽然怔住，抬头望著季真望，但还是什麽话也没说出口。

「你还欠我一次。」季真望一边说，一边捏住了夏瑾的下巴，不许他再扭头避开自己的目光，「你还记得吗？……我和

你躲在弹药库时，你说我可以对你发泄……但我承认我那时有点怕，所以先让你欠著，说如果以後有机会，一定会把这

笔债要回来。夏瑾……现在，我想让要回这笔债了。」

当时那句半开玩笑的话，没想到季真望一直记到现在。

夏瑾缓缓垂下了眼，目光不自觉地开始躲闪。

但这时，季真望却缓缓伏下身去，柔软的双唇轻轻贴上了夏瑾的前额。

接触的瞬间，夏瑾的身体忽然僵硬了。

接著，那个吻又顺著脸颊缓缓下移，最後印上嘴唇，撬开齿关，深深吮吸起来。

季真望本以为夏瑾会推开自己，但是没有，对方反而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身体，热情回应。

但是季真望不喜欢那种热情又深具挑逗意味的回应，那会让他感觉自己吻的是一个妓女。他不知道夏瑾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用这种高超的技法和放荡的行为诱惑自己，让自己产生厌恶的情绪。

拥吻之中，他一只手解开夏瑾的衣扣，抚上对方光滑的身体。

夏瑾也环住了他的背，在他的亲吻的抚摸下发出细微的呻吟。

季真望的手又继续向下滑去，从胸膛到腰，再到後臀，最後覆盖了对方双腿间的欲望。

这时夏瑾忽然睁开了眼睛，瞪著季真望道：「季真望，你来真的？」

季真望没有回答什麽，只默默动手解开夏瑾的皮带。

「好，我陪你来真的。」夏瑾好像火了，猛地撕开季真望和自己的衣服，「你想抱我是不是？好，我不会躲，我奉陪到

底。我要让你知道我是怎样的人，我要让你知道我有多贱。」

说著抱住季真望的头，和他激吻起来。

在身体的摩擦中，气氛渐渐变得热烈。季真望把夏瑾紧紧压在墙上，不准他乱动，在他身体上胡乱啃噬。夏瑾没有挣扎

，没有躲，他也热情抚摸著季真望的身体，挑逗著他，诱惑著他，甚至一只手已经探入对方裤中，在那敏感的部位缓缓

施加按压。

但忽然，季真望一把握住他的那只手，把那只手压在对方头顶。

这时夏瑾才从刚才的暴风般的迷乱中忽然醒来，喘气瞪著认真起来的季真望。

「夏瑾……」季真望的喉咙哽了哽，原本有些愤怒的眼神忽然软化下来，变成一种彻底的心痛和沮丧，「为什麽，夏瑾

……为什麽我已经完全不认识你了？」

第六章

季真望紧紧抱住夏瑾的身体，但头却无力地低垂在夏瑾肩上。他想抱他，但却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刚才夏瑾对他的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