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看到未央泪流满面的样子,秋无微心中微微一痛,放轻了语气,问道:「你是为了母后才这样做的?」
「我既是为了皇后,也是为了三皇子你。」未央说出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
秋无微道:「我知道母后一直很厌恶我,那次马球比赛之後,她才对我稍稍有了一点好感,不再排斥见我。我的确因此
而庆幸过……
「我以为那是巧合,是上天的安排,是上天安排了兰妃派人谋害太子,是上天安排了你听见他们的密谋,是上天安排了
你告诉我这一切,是上天安排了我替皇兄骑上那匹马,又是上天安排了母后从此对我产生好感……
「但我从未想过,原来这一切都不是上天的安排,而是你的安排!我真的没有想到,未央,竟然是你!是你安排了这一
切!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麽?」
「我……」未央被秋无微严厉的诘责打击得说不出话,嘴唇微微颤抖著,胸口起伏不平。
他後悔,但後悔无用。
他用颤抖的声音,低声回答:「没错,是我的安排。是我错误的安排了一切……」
过了好久,秋无微才自言自语般说:「母后她讨厌我……我无话可说,我从未想过为了博得她的喜爱去做那些事情……
未央……」他突然抓住了未央的肩膀,「我感激你的心意,但是不用……我真的不用你为我去做那些事情……」
感激?这两个字听在未央耳里,如此讽刺。
「难道你真的从来没有嫉妒过太子?」未央抬起满是泪水的眼眸,认真地问。
「你和他明明同父同母,但他贵为太子储君,你却从出生起就过继给了亲王,十三年来从未踏入皇宫,难道你就不恨吗
?难道你就没有觉得不甘心麽?你就没有意识到,你失去了作为皇子应该有的许多东西?」
「母后恨我,我也没有办法。」秋无微低声回答。
「皇后究竟为什麽恨你?你是她的亲生骨肉呀!」
秋无微的脸色微微发白,答道:「说来话长,那是一个诅咒。」
「诅咒……」
低声重复著这两个字,这样的答案倒是未央始料未及。
接著,秋无微给未央讲了一个故事。而那个故事,就是皇后为何害怕、厌恶秋无微的原因。
十多年前,前皇后,也就是司马皇后与人通奸,皇上以白绢赐她死罪。
就在司马皇后上吊的那天晚上,她不停诅咒当时还是芳仪的皇后,说皇后诬陷自己,还说死後要变成恶鬼,钻进皇后的
肚子!日夜折磨著她,让她永世不得安宁!
那天夜里,风雨大作。
司马皇后不甘心的嘶叫真的就像鬼哭狼嚎一样,令人毛骨悚然。然而最终她还是吊死在了房梁上,但她至死都没有阖上
眼睛。
她不甘心,所以死不瞑目。
不可思议的是,就在司马皇后死後不久,皇后真的怀孕了,这个在司马皇后诅咒下得到生命的孩子──正是秋无微。
秋无微出生时几经波折,令皇后尝尽苦头。
正因为如此,皇后更是对司马皇后的诅咒深信不疑,认为秋无微是司马皇后变成的恶鬼,钻进了她的肚子,来折磨她。
所以皇后在生下秋无微之後,根本连看也不看一眼,直接过继给了晋亲王。
十三年後,在皇上的意旨下,秋无微才终於回到皇宫。
但皇后依然对秋无微又恨又怕,不肯见他,如果没有马球场上的那次风波,恐怕秋无微直到现在也没有机会和皇后说一
句话吧?
为此,秋无微的确感激过未央。但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这竟是以兰妃被剜去双眼、斩断十指、贬入冷宫、骨肉分离作为
代价。
如果早知道会这样,秋无微宁愿自己一辈子见不到皇后,也不愿看到无辜者的白白牺牲。
未央在秋无微的目光中变得沉默。
他终於知道皇后厌恶秋无微的原因,司马皇后的死也许是皇后心中永远抹不去的阴影。而秋无微的存在,则无时无刻不
在提醒皇后她所犯下的罪孽──这真的是一种生不如死的折磨。
同样,兰妃的事也许也会折磨未央一辈子。也许他会像皇后那样,在风雨交加的夜里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不停哆嗦,不停
尖叫。
当未央回到景坤宫的时候已经很晚,景坤宫中一片漆黑。
未央摸黑找到了自己的床,但刚躺下去就惊跳起来──床上有人!
一只手伸来捂住未央的嘴。未央连挣扎的时间都没有,整个人都被拖回床上去了。
一个人影向他压来,黑暗之中,他无法看清那人的脸,只感觉那人年纪和自己相仿,但力气却不知比自己大上多少倍。
──放开我!
很想这样大吼,但发出的声音只是一阵「呜呜」的音节。
黑影低声发出警告:「老实一点!」
即使只是短短四个字,未央也已猜出那人的身分。他不再挣扎,只是仔细去看那人的脸。
这次终於看清楚了,压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太子──秋无瑕。
「你到什麽地方去了?怎麽这麽晚才回来?」秋无瑕把未央的双手压在头顶,略带笑意地俯视著身下早已吓出一身冷汗
的未央,「三更半夜到处乱跑,是不是和什麽人偷情去了?」
未央急促问道:「太子怎麽会在这里?」
秋无瑕笑道:「想你了,过来看看你。」
「太子每天来景坤宫请安的时候,都可以看见未央,何必要挑三更半夜?」未央隐隐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秋无瑕不断向他逼近,气息已经扑上他的脖子。
未央敏感地撇开了头,心脏狂跳不已。不用问就知道太子别有居心,不然也不会挑在大半夜,还特意爬到他的床上来看
他。
秋无瑕道:「请安那点时间怎麽看得够呢?况且有的人,白天看和晚上看完全不同,穿著衣服和脱下衣服看,也是完全
不同的。」
「太子,请你说话尊重一点。」未央挣扎著想坐起来,但越是挣扎就被压得越紧。
「未央,今晚你是我的。」
秋无瑕扒开未央的衣服,埋头亲吻。热湿滑腻的舌头在未央脖子和胸膛间不停游走,衣服迅速减少,寒冷的夜风灌了进
来。
未央不仅身体发寒,就连心也凉了半截。
「太子,你放开我……」未央哀求著推开太子,扭动身体,但无论他怎麽挣扎,换来的还是轻浮的玩弄。
秋无瑕抚摸著未央紧绷的脸说:「听话一点,你反抗不了我,你迟早都是我的。」
说话间,秋无瑕已经动手解开未央的裤带。
「不要,太子,我求你不要!」未央求饶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觉下腹传来一股温热,竟是秋无瑕的手探了进去。
「未央,你这样的表情好美……」秋无瑕俯身下去,用舌尖舔舐著对方微热的皮肤。
「放开我……不要,太子,放开我……啊……不……」
叫声越来越大,因为秋无瑕放在他下体的手已经开始移动,握住未央两腿之间的敏感物体揉捏起来。
未央的挣扎更激起秋无瑕的占有欲,他一只腿挤入未央双腿之间,抵住了那敏感的部位。
「太子,不要……」未央几近绝望,求救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後变成一阵无能为力的啜泣。
秋无瑕贴在未央耳边亲吻著,低声说道:「未央,你舒服就叫出来,我想听你的声音。」
然而未央只用死亡般的沉寂作为对秋无瑕的回应。
「未央……」秋无瑕的动作突然停止,他望著未央,竟发现未央眼角淌下两行泪水。没想到未央会哭,秋无瑕也慌乱起
来,急忙问道:「你怎麽了?你哭什麽?未央?」
未央闭了闭眼,「太子你呼风唤雨,想要什麽得不到,为什麽偏偏要对我用强?未央身分低贱,根本无法反抗太子。如
果太子想要未央服侍,直接收我去做你的男宠,何必这麽大费周章偷偷溜入景坤宫,难道就不怕被皇后发现?
「太子,请你放开未央,只要你下令让未央服侍,未央莫敢不从。」
未央的一席话大煞风景,把秋无瑕也说得愣住。
只见秋无瑕放开未央,重新穿好自己的衣服,说道:「我不需要你流著眼泪来服侍我。」
说罢他走下了床,背对未央道:「未央你记住,我今天是太子,明天就可能是皇上。我想要什麽东西得不到?你最好不
要惹我生气。」
说完这句话,秋无瑕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著他的背影,未央在床上呆坐了好久。
的确,只要他是太子,只要他是未来的皇上──自己就不可能逃出他的掌心。
但如果,他不再是太子了呢?
皇子们每天清晨都会来景坤宫给皇后请安,所以未央每天都能看见秋无瑕和秋无微两兄弟。
而那两兄弟看未央的眼神却完全不同。
秋无瑕望著他的目光让未央心底生寒,就像猎人注视著他的猎物一样。未央每每都会避开秋无瑕的目光,他害怕与那种
目光接触。
但三皇子秋无微却相反,他的目光比秋无瑕清亮许多,没有那麽重的阴气。只要看著他的眼睛,彷佛能看到耀眼的阳光
。就像未央第一次在马球场看到秋无微时一样,一年时间过去,他一点也没有改变,还是那样适合在阳光下纵马驱驰。
渐渐,未央开始产生一种想法。如果秋无瑕不是太子,而秋无微是太子该有多好?
他们都是嫡出之子,血浓於水,皇后好像也已渐渐接纳了秋无微,不再对秋无微横眉冷目,甚至有时候出席宴会,她还
会主动带秋无微同路。
於是,秋无微在景坤宫出入更加频繁,和未央的接触也更多。
接触越多,未央就越喜欢这名三皇子,觉得他比秋无瑕更像一名天子。未央相信,如果将来是秋无微登上皇位、君临天
下,一定会成为一代明君。
然而要废长立幼,把秋无微扶上太子之位谈何容易?况且秋无微已经过继给了晋亲王,这就更是难上加难。
未央知道这事困难,但却并非绝无可能。
只要一点一点挖掉太子脚下的根基,没了支撑,秋无瑕这东宫之席必定也坐得摇摇欲坠。而太子最大的靠山就是皇后,
如果先挑起皇后和太子的不和,事情就容易多了。
未央自己就是皇后身边的近侍,只要稍动脑筋,让皇后反感秋无瑕并不困难。
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以後,未央处处留心皇后和秋无瑕的动静,等待著可以在他们母子之间割开间隙的机会。
终於,这个机会让他等到了。
那是夏季,太子在大学士们的鼎力帮助下,编纂出一套史书集,呈现给皇上,皇上龙颜一悦,赏给太子千匹锦缎还有从
南方进贡来的琪花香囊。
太子认为那香囊气味过於浓腻,适合妇女佩戴,所以想转赠给皇后。而恰巧那天皇后身体微恙,太子的这份礼物是由未
央代接的。
当未央把香囊呈给皇后时,皇后无意中自言自语道:「皇儿为什麽会把香囊送给我?」
如果换了其他人,一定会趁机谄媚一番,说太子心中时时牵念太后,所以才把皇上御赐的宝物献给皇后。
但是,未央并没有这样回答。
他上前一步,装出一副全无心机的样子,「太子说皇后最近身体微微传出异味,正好可以用这香囊的香气掩盖一下。」
「什麽?」皇后的脸色顿时变了。
谁都知道皇后什麽都好,就是每到夏季腋下微有异味。为此,一到夏季,皇后总是在自己身上擦满香粉,以遮掩身上那
股不太好闻的气味。在香粉的遮掩之下,那轻微味道根本闻不出来,但未央却故意说太子送香囊让皇后掩臭,这无疑令
皇后心中生出极大不快。
太子本是一片好心,但在未央一句话後,却被曲解成了恶意。
然而这还只是第一步。
翌日,秋无瑕来景坤宫请安的时候,未央给他引路。行到中途,未央突然停住,附在秋无瑕耳边小声问道:「太子今天
早上是否吃了什麽东西?」
秋无瑕一愣。
未央指了一下秋无瑕的嘴,又道:「太子可能是吃了什麽奇怪的东西,嘴巴里有股奇怪的味道。待会儿见了皇后,如果
皇后要你靠近说话,你就把嘴巴稍微捂一下,皇后不喜欢别人嘴里有怪味。」
秋无瑕见未央的表情认真,态度真诚,就信以为真了。
入景坤宫後,皇后果然把秋无瑕叫到近旁问话,秋无瑕谨记未央给他的忠告,靠近皇后身边的时候,抬袖捂了捂嘴。
谁知他这「捂嘴」的动作,在皇后眼里看来却是「捂鼻」。
皇后以为秋无瑕闻到了她身上的异味,嫌弃她,於是心中对秋无瑕更加不满。
此後十天,秋无瑕每天清晨来景坤宫给皇后请安的时候,未央都会找藉口让秋无瑕捂一捂嘴。对未央的关心,秋无瑕受
宠若惊,根本没有怀疑他是别有用心。
一连十日,秋无瑕和皇后说话时都刻意保持著距离,每次皇后叫他走上前去的时候,秋无瑕都会轻轻捂一下口鼻。
皇后心中火气越积越大,到了第十天,终於爆发出来,把秋无瑕送来的琪花香囊狠狠扔到地上,怒道:「既然你已经嫌
弃我这个母后,以後就不必来景坤宫给本宫请安了。」
秋无瑕当场怔住,正想解释,皇后却已甩袖离开。
未央走上前来,捡起地上那只琪花香囊交给秋无瑕道:「太子殿下,皇后最近脾气不好,你不要在意。这几天你暂时不
要来景坤宫请安,等皇后平静一下,自然就没事了。」
「她到底怎麽了?」秋无瑕捏著那只香囊问。隐隐察觉出皇后生气和这香囊有关,但他想不通这一只小小的香囊,怎麽
会激起皇后那麽大的怒气?
未央摇摇头,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就这样,秋无瑕一连三天都没来给皇后请安,这不但没能让皇后平静下来,反而让皇后对秋无瑕更加不满。认为这个孩
子年纪轻轻就已经开始嫌弃她,并且还不懂认错,如果今後让他成为皇帝,岂不是更加目中无母?
越是这麽想,皇后越是看秋无瑕不顺眼。
即使後来秋无瑕又恢复请安,行为举止也都规规矩矩,但皇后总能从鸡蛋里面挑出骨头。
对秋无瑕的失望,使皇后渐渐把目光投向了次子秋无微。觉得秋无微谦恭有礼、孝亲尊长,越看越顺眼,後悔当初把他
过继给了晋亲王。
这一切微妙的变化,未央都看在眼里。
後来秋无瑕也意识到皇后待他不如从前,想尽办法讨好。但裂痕一旦产生就再难修复如初,在讨皇后欢心方面,秋无瑕
越来越感力不从心。
而三皇子秋无微对他们母子三人之间感情的微妙变化感觉比较迟钝,依然像平常一样。於是未央觉得,他有必要提示一
下秋无微,让他跨过最後那道门槛。
毕竟,如果秋无微自己没有争权夺势之心,未央一个外人在背後怎麽推他,也都无济於事。如果可以让秋无微自己有心
去争那东宫之位,离成功一定会更进一步。
一次,秋无微去景坤宫送泡茶的露水,回去的时候,未央送他。
途经御花园,在一棵古杨树下,未央停住了脚步。
这棵古杨树高大奇特,枝繁叶茂,重重叠叠的枝叶遮天蔽日,四季常青。枝干在离地三丈处分杈,向四周伸展,树冠繁
盛,无数鸟雀在这里筑巢安家。
「怎麽了?」见未央不走,秋无微也停下来问。
未央指了指树下草坪。
秋无微顺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竟看见一只雏莺死在树下。
那雏莺羽翼还未丰满,身上光秃秃的,可惜还未展翅就已惨死。
秋无微心生怜悯,摇头叹道:「好可怜的雏莺,可能是不小心从鸟巢里摔下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