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所有时装杂志上,一流化妆品、一流化妆师、一流摄影、一流修片加起来,却竟然还比不过这女孩子的浅浅微笑,素
面朝天。跟当初第一眼看到卓的感觉有些相似,但那人闲闲坐在那里便只觉整个人光华灿烂得不可逼视,这女孩子却只
是风仪静好襟袖低垂,不见得会被人第一眼看到,但眼光一旦触及,却再也无法移开。
他心里的感觉已经是惊骇多过赞叹,心想人类到底是遭遇了何等的惨剧,才会让后世的基因退化到那种程度。然后微微
一凛,听到戴歆传音说:“不认识了?这就是传说中你喜欢的季薇。”
好、好、好可怕……
幸好齐萱已经很习惯跟可怕的朋友们相处,要诀就是扮无辜。何况这一次他真的很无辜,从身体到灵魂。季薇施下礼去
,每当这种时候齐萱就会纳闷为什么他们会要拐骗自己去做魔教高层,这帮人哪里需要谁来专门管理HR,随便出去抛个
头露个面大概就该有大队人马鞍前马后,什么激励什么人事结构都是胡扯。一走神就没能及时回礼,又被教主大人似笑
非笑看了一眼。季薇倒是没有介意,微笑着说:“郢有些东西要告诉流风使,派我过来。教主也在这里那是再好不过。
”
店里气氛一时有点诡异,小孩子的直觉一向是最敏锐的,太子若有所思的来回打量每一个人,慢慢勾起嘴角,要笑不笑
。这一代的皇家血脉本来并非俊美,他相貌只是普通的端正,但这样微微歪着嘴角的笑意,却忽然之间陡增一种不协调
的魅力。
奈何下一秒钟,戴歆已经伸出手来,轻轻弹了弹他的额角,说:“小孩子要有小孩子的样子,不要再被我看到你那样笑
。”
魔教教主的轻轻弹指,曾经折断过多少剑客的长剑,这一下虽然没用上内力,依然让小太子捂住额角雪雪呼痛。小小照
搬了他刚才那个表情打量他,美人就是美人,笑起来真是皎皎风华,令人心如澡雪。齐萱却无端端从这笑容里看出几分
杀气来,赶紧跳起来服侍两位女士入座。这活儿他比谁都熟练,手势熨贴无比,太子殿下看着他的眼神里却又多了些轻
慢,似乎觉得这家伙不过是个侍从出身,没什么了不起的。
于是想当然耳地又被弹了个爆栗,戴歆这次甚至都没有说话,淡淡指了指门口,看了他一眼,小鬼就瘪着嘴跳起来,冲
了出去。
齐萱倒的确不在乎是不是被人轻慢,反正在这个位面他关心的只有寥寥几个人,其余都是粪土。但唐二小姐明显是有话
要说,所以小鬼只好再出去跑一趟。好在戴歆随即打了个手势,门外候着的影卫们想必已跟了上去。那小孩轻功不弱,
跑十个圈也不需要多久。小小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开口就是:“郢看过那些尸体了。”
所谓“那些尸体”,当然就是那些自毁面目的刺客。齐萱当时还很是遗憾,想说这个世界没有CSI,否则不要说没有脸,
就算没有脑袋也能查出端倪来。谁知事实再次证明科学不能凌驾于奇幻,小小下一句话是:“虽然脸被毁了,不过从骨
骼和体貌特征看来,不是纯种的汉人,和波斯混血的可能比较大。年纪不大,身上有很多旧伤,有的很旧。不过身体养
得很好,想来从小就是当死士蓄着的。”
齐萱几乎要以为杜郢同学也是穿越过来的,这份眼力和科学常识,交给他几样仪器就可以出演科学罪案剧了。然后又想
了想,魔教本来就是很神秘的存在,想当年兰榛凭几句咒语就能做DNA认定,拿着只水晶球还可以偷窥平行宇宙,一点点
人类学常识那是小小意思。
果然戴歆毫不诧异,含笑点了点头,小小说:“我揪住兰榛问了很久对方的武功,那家伙虽然学得荒腔走板,还是看得
出来有圣教武功的影子。这个姑且不论,当初结阵偷袭的时候,究竟是怎么样的,只有你们两个知道。”
戴歆沉吟一下,拿过几只杯子摆了位置,拈着筷子轻轻巧巧比划了几下,微笑不语。卓的眼睛亮了起来,唐二小姐脸色
却前所未有的难看,瞪着他们俩,再确认一遍:“幽冥雾、死生针、墨蚺丝、七曜阵?”
她好像真的被吓到,这几个单词说得犹豫不决。回头看看季薇,同事也一脸的不置信。戴歆又再含笑点了点头,小小看
着他的笑容,终于当场暴走起来。
“总教!你当初就知道是总教!”
需要追加说明的是,唐二小姐一向是一个很酷的人。意思就是说,她一向非常注意自己的形象,痛恨情绪化,追求的是
越大的事越要面无表情,譬如说要灭了谁谁谁这种事的时候尤其要轻描淡写。身为在黑白两道都以魔女着称的人物,她
一直把这原则贯彻得很彻底,尤其是在自己那个既很酷、又很喜欢酷女生的男朋友面前。要这样一个人暴走很不容易,
而且后果严重。上次某人理性失去控制,直接后果是十二连环坞被灭到寸草不生。连唐澄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心想这次
又要死哪里的人,教主大人却只是摊了摊手,说:“你看,我就知道你们会是这反应,所以一直没有说。”
小小看起来很想再上去抽他一记耳光,瞪了他半天才说:“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告诉阿榕,请她的示要怎么办。”这一
记七寸真是稳准狠,卓嗤一声笑出来,戴歆苦笑着低头按住额角,齐萱更是哭笑不得,心想这一位果然是不能得罪的。
阿榕的反应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魔教这帮人跟林氏那帮人差相仿佛,亲人外人壁垒分明,一旦有谁欺负到自家人,要
是没有十倍还回去,那大概就是打算还一百倍。在座的男生除了唐澄之外,不是前哥哥就是亲哥哥,谁都知道她听了刚
才这话倘若不是点齐人马杀到总教去算账,就一定是单枪匹马杀到总教去算账。唐二小姐且转了转眼珠,看着齐萱冷笑
着说:“或者趁明天决斗热闹的时候把这消息散出去,我看要暴走的人不止阿榕一个。”
齐萱很明白她指的是慕容家那位大家长,不知为何总疑心自己有些脸红,苦笑着不说话。季薇看看屋子里这些人,轻轻
咳了一声,说:“还有一件事,上官修下午发出含光檄,通令江湖,要把上官家三少逐出家门。”
齐萱失声问:“什么?”
戴歆从听到“含光檄”三个字起脸色就冷了下来,指尖轻轻敲着桌子不出声。小小笑眯眯地说:“兰榛说那也没差,反
正她也不介意私奔,何况她两个娘家看来都是不怕上官老大的。不过和亲和出断绝外交关系兼分裂敌人,这个么,很好
,很强大。”
她拿起卓的筷子,吃了两口菜,好像终于发现自家男朋友的存在,皱着眉头问:“到底是要怎样才能把你变成这副鬼样
子?”剑圣大人微笑着指指戴歆。唐二小姐冷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用筷子指着自家教主说:“他明天要决
斗,限你一晚上还出一个活蹦乱跳的来,要不然么……”好像一时威胁不下去,看了看齐萱,微笑着说:“要不然我就
叫本门子弟轮流去向令高徒下毒,务必让他明天也动不了手,楠你看如何?”
她酒量好像并不怎么样,一杯酒下去冷冰冰的脸色就泛起了红晕,笑容也比平时柔和甜蜜。齐小萱同学从来对女士的这
种微笑没有抵抗力,苦笑着说:“咳,咳,放心,明天一定还一个完美无缺的出来。”心想至于你知道了还法会不会要
杀人,那不关我的事。小小笑逐颜开地说:“还是楠你最可爱。”又吃了两口菜,忽然一拍桌子,说:“店家,从这边
到这边,每样再来一盘。”
戴歆的脸色颇为怪异。卓难得也有些尴尬,叹了口气说:“唐小二,你不要在这里扮阿榕,我忽然觉得很乱伦……”小
小果然立刻就不笑了,冷冷从四个男生脸上一个个瞄过去,站了起来,转身就走。
季薇肩膀动了动,好像想追出去,却终于作罢。唐澄一直在安静地喝酒,这时却忽然开口说:“京城,我会去解毒。”
戴歆微笑着说:“有劳公子了。那胡姬想必修有天魔魅,或是有精于精神控制的人在帮她。为防万一,公子请与敝教飞
花使者同行。”
季薇含笑应了。唐澄隔着桌子举杯致意,又干了一杯酒,说:“那么事不宜迟,我今晚送小鬼回营地,然后就从那里出
发。军营里都是臭男人,季使者不妨到了京城再来会合。”放下酒杯长身而起,施施然走到门口,正好一把拎住冲进来
的小鬼。太子殿下捂着撞痛的鼻子哀叹“怎么又这么巧……”澄淡淡答:“十丈外就能听见风箱响,我们又不聋。”
小太子看来真的撞得很痛,眼泪汪汪地望着唐大公子。季薇笑盈盈过来,指尖弹了弹,小鬼立刻觉得火辣辣的鼻尖变得
一片清凉。他惊喜交加地抓住这美女的衣袖正要说话,却听见头顶唐澄冷淡的声音。
“我陪你进京……你说的那孩子看症状大概还有半个月,半个月之内要赶到京城。”
然后唐门长公子弯腰抱起小鬼,迟疑了一下,回头说:“你们……那客栈房间不隔音的。记得要清场。”表情可疑地飞
快走了。
季薇眨眨眼睛,问:“教主有什么要秘密做的事么?属下先去清场。”
戴歆微笑答:“要传一段天魔秘与李先生参详。季薇你肯去清场自然再好不过,不过那一段很是艰难,听了对你修为有
碍,所以你自己也不能听,切记切记。”
这已经几乎泰然自若到无耻了,可是伟大的男生同盟毫无尴尬之意,齐萱向卓眨眨眼睛,剑圣大人戴上平素的世外高人
面具,含笑施礼。季薇回了一礼,说:“李先生终于肯修习天魔秘了,可喜可贺。”喜孜孜地转身出去。魔教飞花使者
那是著名的办事干净利落,三个人吃完饭回客栈的时候,路上不要说人,根本连活物都见不到半只。
季薇就在戴歆名下房间的门口守候,看见他们就又施了一礼,说:“属下退出时会布下三重毒一重蛊的结界,一共三十
丈,到明天天亮见到阳光就失效。我在离此五十丈的青灵塔上守夜,若是有人从空中侵入,一定能看得到。为防万一,
蛊被人扰动的时候,房间里有一只铃铛会响。”看着齐萱又笑了笑,说:“没想到萧公子会跟在旁边护法,我多此一举
了。”
齐萱赶紧含笑说:“辛苦辛苦,这可比我整晚竖起耳朵来得有效。”心想还有这么了不起的保全系统,放到后世一定可
以超级赚钱。话音未落却见另外两只对望了一眼,神情很难说是不怀好意,比较像是看到死党吹牛,又不屑揭破的那种
心照不宣。不过在女生面前他们还是撑得住架子的,一个个风度完美无缺。季薇微笑着退去,戴歆似笑非笑地看看齐萱
,推开门说:“不用看了,走远了。”
就一只菜鸟而言,教主大人面对眼下情形的状态实在镇定得太过分了。只要想想这人没多久之前还对卓的回答呆若木鸡
,就会觉得哪怕是妖怪也不是无所不能的,现在一定只是在演戏。而且其实已经穿帮了,倘若不是因为紧张,想必他也
不至于忽然间变得这么尖刻。齐萱甚至认为旁边那位正一边伸懒腰一边走进房间的剑圣大人也是一样,那种超级洁癖男
就算个性再恶劣,想来也不会有太多关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的经验。
想到这里他的感觉就很怪异,不是吹牛,齐小萱同学在床上玩过的花样大概比这两位加起来都还要多一两个数量级。可
是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是在哪一只面前,最近他都有些抬不起头来——不,其实齐萱知道是为什么。即便是对从小就被
天赋和家世宠坏、在美人们的环绕中长大、从来没有被要求过对一段关系负责、兼除了一个例外之外想要谁都勾勾指尖
就到手的花花公子齐小萱同学来说,被眼前的任何一位垂青,都是受宠若惊的经验。所以他真的很心虚,总觉得就算下
一秒钟两个人都转身离去,也不是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因为过于的神秘和强大而捉摸不透,就算想要伸手抓住也不知
道应该如何努力。在单独面对某一个人的时候还能够安心的享受这种幸运,但同时面对两个人就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现在的处理办法是假装没发现这一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美色上。毋庸置疑这很有效,特别是那两只正在低声谈
论着什么,凑得很近,肩膀挨挨擦擦几乎是耳鬓厮磨的样子,各自低低垂着睫毛,偶尔转动眼珠看着他,唇形好像是在
微笑——虽然知道那只是在传授双修口诀而已,还是觉得心中微微一荡。
“喂,我也要听。”
那两人一起看了看他,又一起看了看彼此,最后才决定了由谁来把握这个打击他的机会。剑圣大人撇了撇嘴,说:“就
你那点定力么……还是不要分心的好。”齐萱略微囧了一秒钟,戴歆含笑说:“这法门凶险得很,两个人能试出平衡已
经很难。你在两边都首当其冲,最好是什么都不要想,顺应内息就可以了。”其实意思和卓那句话一般无二,可是当惯
Boss的人的确比较懂得怎么激励合作伙伴,跟那个做剑圣的不一样。齐萱叹了口气,无从反驳。只是一直在做的心理建
设有点失去重心,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咦?我什么都不用做么?”
卓眨了眨眼睛,慢慢微笑起来,向他伸出手。几乎是指尖刚刚相触就被一把拉了过去,撞进怀里。然后那人的声音在耳
边说:“什么都不用做……你只要专心享受就好了。先旨声明,会很累,所以明天不要抱怨我们欺负你。”
“什么叫欺负……”
“嘘……留点力气比较好哦,今晚要被榨干的。”好像是不打算独自当坏人,一边咬着他的耳垂一边微笑着抬起眼睛看
戴歆。于是后者叹了口气,伸出手来,解开了他的头发。
“抱歉,我们本来也不想这样,可是时间实在有限……所以今天晚上,不得不辛苦你了。”
“……不。无上光荣,乐意之至。”
——有哪个男人在面对情人“今晚榨干你哦”的宣言时,会真的觉得辛苦?
除非他不是活人,是死人。
齐萱不是死人,他甚至比这个位面的绝大多数男人都要更活一点。而且要屈服于美色的引诱是多么容易,他原本就是一
个只忠于美学原则的人。
既然人家都说了让他专心享受就好,他就真的乖乖躺下来,连根手指头都懒得动。衣带被解开的时候照例被嘲笑了“打
结还是这么乱七八糟……”然后那条衣带就蒙在了他眼睛上。
“喂……”
“刚刚不是还在问么?什么叫欺负。”只是听声音,就能想象卓唇边恶质的笑意,“放心……不会弄疼你。”
于是,被亲吻了。因为看不见,一开始不知道谁是谁。可是嘴唇相触的瞬间就明白了,亲起来像水一样清淡温柔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