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绝对不要放开哦。”
“绝对,绝对不要放开哦。”
梦就这样停止了,橘红色的蒸汽逐渐清晰,飘荡在眼前。一只有力的手臂,避开了受伤的胸口,包围在他的腹上。
唐阁渊察觉动静,也从半睡中惊醒,抬起头,正和唐少宁的眼睛对上。
唐阁渊的下巴上爬满短短的胡茬,布满红丝的眼睛不敢离开刚刚醒来的人。
“先生……”唐少宁喃喃,“对不起……”
他想抬起手臂,想摸摸男人的脸。手臂传来的,却只有疼痛和麻木。他又抬了抬,手臂仍旧没有动,最可怕的是,手指
传来奇异的感觉。他惊异的看向唐阁渊,逐渐了然。张了张口,最后只道:
“对不起……”
唐阁渊闭上眼睛,情绪止不住涌出来:“傻瓜……你说什么对不起……”
唐少宁想微笑,却只能扯出一张惨淡的笑脸:“对不起,先生,对不起,对不起……”
他看到男人的脸上的狼狈,衬衫虽然已经不是染血的那件,却也褶皱着。他的心里好像被绳索纠缠一样疼痛。他知道,
他让他担心了。他也知道,他在那个男人本来就伤痕累累的心上又划了一刀。
可曾后悔?
回到那个时候,唐少宁恐怕还是会毫不犹豫的踩下油门。
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些微的痛恨。
他知道,有一个梦,唐阁渊曾经挣扎了很久很久,不得已的放下了,然后由他小心翼翼的捡起。
难道,他也要放弃了吗?
他想动动手指,却只是徒劳。
那个梦,他和唐阁渊共同的梦,已经远了。
第二十九章
厚重的窗帘一天没有打开,缝隙中透出一点光,然后逐渐变强,再到弱,消失不见。
唐少宁知道,晚上到来了。
有人碰触他的肩膀,他回头,是新来的看护,把电话凑到他的耳边。
“教授?”唐少宁只说了这么两个字后,就是长久的沉默,只有电话那边不断说着什么。最后他终于张口:
“谢谢您。我知道您为我争取一年的时间很不容易,可是一年后我也弹不了钢琴了。退学申请……我会在过一阵后邮寄
到学校的,麻烦您了。”
电话结束后他安静的吃药,看电视。
看护是护士学校大三的女生,是在众多有经验有年纪的看护中脱颖而出的选择。很活泼又不太扰人,虽然看护只是她的
兼职,但是口碑一直很好,是唐阁渊亲自挑选出来的。她一边喂他喝粥,一边不断替他换台,却看到唐少宁情致缺缺,
刚要关掉,唐少宁突然说:“刚才那个台……麻烦转一下,谢谢。”
那是文艺频道播放的李?斯特朗在北京的钢琴表演会,金发飞扬的青年的手指在琴键上飞快跳跃。镜头扫过每一位观众
都是如痴如醉的表情,感染着台上的青年。那样耀眼的李?斯特朗,让他不禁想起第一次和他同台竞技的时刻──
李斯特朗大步奔过来,拉住唐少宁的手,非常激动:“我喜欢你的音乐,非常喜欢。”
还有十岁那年第一次踏入唐家,第一次真正的触摸到钢琴──
“等你把这首曲子弹得比哥哥好的时候,哥哥就把这架钢琴送给你。”
他把目光移到房间内的钢琴,孤零零的在角落里等待着他。
唐少宁遣走了看护,盯着钢琴半晌,手指捏着床单,最终还是忍不住一个人下了床。肋骨已经完全好了,额头上也只留
下了粉红色的疤,唯独没有起色的就是右手。他关上灯,拉开厚重的窗帘,宁静的银色月光洒进室内。
抬起手臂抚摸钢琴,却感受不到那细腻而坚硬的质感。
用一只手打开琴盖,一只手弹月光,月光也变得支离破碎。
他指间的音乐,也是抖动着,停顿,不再是河流一般流淌。
“少宁。”唐阁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站在他的身后,把他从钢琴旁抱起。唐少宁想再去摸琴键,钢琴却离他越来
越远。
男人开始脱他的衣服,一贯的温柔。怕伤到他的手和肋骨,所以一只手臂支起上半身,另一只手抚摩着因消瘦而突起的
膝盖,让它们蜷曲后向两边张开。
逐渐向上,揉搓着大腿根部,进而套住彼此的分身,一下一下的摩擦。
“先生……”纤细的手臂有力的围在唐阁渊的脑后。只是手指不能再感受到那紧崩的背部。
“怎么办,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没有钢琴不行,没有它我不行。”少年呜咽的哭声如刀一般一下一下扎进唐阁渊的心
里。
“少宁……”唐阁渊拨开少年湿透的额发,露出红肿的一双眼,“少宁……”
男人几次欲张口再说些什么,却只是一次次唤着少年的名字,执着的紧锁着自己的眉。
他把少年的腿压向两侧,把身体的重量一点点加到少年的身上,直到少年喘息变的急促而甜蜜──他侵入到了他体内。
温柔包裹着自己的,不仅仅是少年的身体,还有甘美的爱情和枯涩绝望的未来。
他缓缓抽动性器,单纯的摩擦,没有技巧,只是最原始的旋律动着,然后一点点加重力量,让欲望淹没少年的理智。
额发乱了,温度逐渐上升,让他们彼此的鬓角湿润。
周围有些吵杂,唐少宁缓缓睁开疲倦的眼睛,看到模糊的唐阁渊。
唐少宁笑笑,刚要张嘴,唐阁渊已经印上了一吻,吞下了他问候。
温润的唇离开,缓缓说:“去吧。”
“去哪里?”唐少宁困的睁不开眼睛,“我……哪里……也不……”
手臂上有一阵刺痛,然后是酥酥的麻。
身边更吵了,他想醒过来,但是眼皮始终很沈,怎么都睁不开。
他能感受到那双熟悉的手握着他的手。那修长的手指,也曾能一整天弹出最优美的旋律。
而后那手指开始夹着烟,烟雾中总是完美却严肃的侧脸。
他多么希望能够替代那双手,让唐阁渊感到梦想接近的幸福。
为什么,为什么远了呢?
感受到那双手正要离去,唐少宁紧张了起来:“先生……先生……”
那双手顿了顿,没有抽走,唐少宁安心下来,那双手却似乎像诀别什么一样狠狠握了他,还是离开了。
唐少宁在梦中挣扎着,但是身体却不听使唤。他只能一遍遍的哀求:“先生,先生……”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惊慌。他只知道此刻一定要挽留他。
然而,那个男人的气息还是逐渐远了。
第三十章
飞机舱门在艳阳下缓缓打开,扶梯对接后,舱门内出现一位高挑英俊的男子,一步步走下来,望着下面的欢迎队伍,展
开了笑颜:
“玫瑰,月满。”
男子身着一身休闲装,手里提着一个大包。他身后陆续下机的人也都各种打扮。一行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胸前的一枚
徽章。
一名丰腴的少女上前抱住青年:“少宁哥哥,这回你不走了,对吧?”
另一位少女则亭亭玉立的站在一边,抿着嘴微笑。
一位老者也走上来握住唐少宁的手:“欢迎你回来。”
唐少宁感慨万千,微微点头:“嗯,我回来了。”
老者又道:“唐先生,市长说,这次你既然回来长住,就不要住慈善基金会的宿舍了。市长说先住到他家里,等为你找
好的房子装修好了,再搬进去。”
未等唐少宁表示感激,一直在一边微笑的赵月满拉住唐少宁的手:“你现在是回基金会,还是直接跟我去看看玫瑰家的
新渔船下海?”
唐少宁惊奇道:“买了新的渔船了?”
玫瑰使劲点头:“少宁哥哥在这一年里给的钱,我爸爸妈妈都攒起来了,前几天又添了点钱,买了艘二手的渔船,但是
好新哦。今天下午第一次出海咯。”
唐少宁欣慰道:“太好了。”转而对老者道,“胡秘书,市长现在也在工作,那么我先去海边,晚些时候再跟市长打招
呼。”
赵月满拉起他的手:“我早就跟爸爸说过了。”
胡秘书把车钥匙递给唐少宁说:“那么赵小姐也拜托您了。”
上午九点,唐少宁刚刚乘飞机抵达越南胡志明市,就带着市长之女赵月满、渔家少女陈玫瑰一起去了海边。
中午三人在陈家吃了便饭,下午就热热闹闹的把陈家送出海,方圆几里的海岸线只有陈家这么一户渔家,所以霎时安静
了下来。
傍晚夕阳下,清爽的海风吹拂起女子的如丝长发和白色长裙。
女子的细带高跟鞋在手中摇晃,白皙的脚踝活跃在浪花中。回头看看那个仍旧在海滩上坐着的男子,她终于停下了,掖
住耳边凌乱的头发,走了过来。
“你有心事?”少女俏皮的站在男子的面前,有些忐忑的问道,“也门那边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好?”
男子抬起头,露出干净蜜色的颈部和锁骨,表情有些困惑:“不会啊。那边的演出很顺利。”
“少宁,”女子温柔的看着他,“你是从也门直接回来的。为什么不先去一趟中国呢?”
唐少宁笑叹了口气:“不大想回去。”
“也没跟你口中的‘先生’联络?”
“没有。”
“你知道他送你走是为了你……”女子有些着急的抢道。
“我知道。”唐少宁脱下西装外套为女子披上,“月满,你身体不好,以后出来记得加衣服,否则你爸爸也会担心的。
”
赵月满没有再把话题转回来,陪在唐少宁身边看海。
这里是越南,胡志明市郊区的傍晚。天开始变黑的同时,逐渐失去光线的海显得深沉可怕。赵月满贴近唐少宁,悄悄寻
求些温暖,唐少宁没有拒绝。
在她心里,他永远是个迷。
刚刚见到他的时候,他是UCLA的慈善代表,来越南做义演,然后他办了休学,在胡志明市演出后,加入了国际商人筹建
的一个慈善基金组织。他常常去做些最普通和艰苦的义工,也偶尔穿梭在上流宴会中筹措善款。他还用自己的薪水资助
玫瑰上学。
他永远跟所有人都保持一定的距离,但是所有人都很喜欢他。他英俊,性格好,高雅的举止能看出他成长于优越的家庭
。而赵月满是市长的女儿,上流的精灵,自然的被众多姐妹们派做代表来问他,于是她成为了第一个主动接近他的女子
。只是他比较寡言,永远是她问一些,他回答一些,或者闪避一些。他从来不主动谈起过去。赵月满知道有个“先生”
,也是在一次宴会上,唐少宁遇到了旧识,谈话的时候恰巧被她听到的结果。
她看过他的签证,不禁感慨男孩到男人的变化速度真是飞快。一年前照片上的那个男孩还在可爱与英俊间过渡,如今已
经是走到哪里都得到女士们瞩目的青年才俊了。
“唐少爷。”女子俏皮道。
唐少宁回头刮了下她的鼻子:“赵小姐。”
赵月满嘿嘿一笑,抱住他的手臂:“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哥哥就好啦。”
过了一会都没有得到回应,赵月满抬头,发现唐少宁已经陷入沉默,察觉到她探问的眼神,唐少宁淡淡的笑:“在故乡
,我有一个弟弟。”
“真的?那你想念他吗?”
“当然。”回答的毫不犹豫。
赵月满盯着他:“也许,你该回去看看。”虽然她私心的想让他永远留在胡志明市。
唐少宁微笑:“这里更需要我。”
赵月满悄悄叹了口气,她知道再也问不出来什么了。
唐少宁起身,把手递给赵月满:“走吧,我送你回去,跟市长也打声招呼。”
赵月满听出他的口气:“怎么,你不住在我家?”
唐少宁摇摇头:“不了。”
这里是越南,是他的故乡,是他血脉扎根的地方。
他对这里有一种归属感,但是,这里没有他的亲人。
第三十一章
此次来胡志明市的慈善基金会的每个人都是也门共同工作的同事和伙伴,一行仓促,每个人手头都有些工作还没有完成
,之所以提前赶过来,是因为胡志明市建市三百一十年的大型庆祝活动近日就要举办,届时会有政府要员和富商云集的
晚会,是宣传基金会、筹得善款的好机会。所以唐少宁等人都把必须在也门当地完成的工作尽快完成,在活动开始的前
夕坐飞机来到胡志明市,刚刚安顿下来,就开始继续手头剩下的文字工作。
唐少宁喜欢这份工作,工作的时候心无旁骛的专心,工作完成时的成就感,让他明白了唐阁渊为什么工作的时候,会露
出那么认真的表情。
离开北京的家已经接近两年的时间。这期间他在美国做了手术和复健,在学校上课,进入基金会工作,始终没有让自己
闲下来。
他从来不往家里打电话,只偶尔跟唐少扬通电子邮件。从唐少扬那里,他先是得知K并不是当初他在唐氏门前看到的持枪
者,几个月后又听说K被绳之以法,几个月后又然后在移送路上试图逃跑,被击中了脑部,手术过程中陷入昏迷,至今没
有醒来。
一切好像梦一般过去了,不留痕迹。
只有执着的唐少扬多次要来找他,他都以各种理由拒绝了。对待这个从小疼爱的弟弟,“不想见到和那个人相像的脸”
的话从来不曾说出口,内心里却已经不断涌出抱歉。
这两年的时间里,洛杉矶那边的家人对他的工作给予了很大的支持,父亲和哥哥也都经常来为他们举办的慈善义演助阵
,所以跟他们的关系逐渐亲密。然而跟他们越是亲密,失去了唐阁渊的感觉就越是真实。
唐少宁穿上买了两年、只有在特别正式场合才穿的、小心翼翼保养的皮鞋,站在咯吱作响的木地板上,对着狭窄的穿衣
镜整理礼服。因为每天都要花大量时间练琴,所以他很少跟同事一同住条件不错的宿舍,而是在琴房的附近临时租来民
居。
徒墙四壁的住宿条件也好,简单的饮食也好,唐少宁从来都不在乎。唯一的这套礼服,也是为了能够参加酒会筹款,而
由基金会特别订制的,皮鞋更是总带在旅行箱里两年不曾换过一双。
整理好领结,用发蜡把头发背到耳后,露出麦色的颊边,镜子中的已然是一个高挑英俊的越南青年。
开车去接赵月满的时候,赵月满穿了一件月白色镶钻小礼服,手腕和盘起的卷发上戴了一样的绢花,看起来清纯可爱。
与淑女打扮相违的是她几步窜下台阶,钻进唐少宁的车就抓住了唐少宁的手臂:“少……少宁!你冷静!”
唐少宁在她的拉扯下开车,笑道:“什么冷静?你慢慢说。”
“我爸爸刚才接了个电话……”赵月满安抚着自己随着喘息起伏个不停的胸脯,“说今天的晚会,有几个北京的商人也
要来!”
“哦。”
“还哦,你那个先生万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