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烟男人 上——屈指流徙

那个男生洁癖、懒惰、臭屁，还很可爱，让闻清直想把他吃进肚子里。可多年後再见，那个男生成了一个懦弱的男人。

（１）

"抽吗？"男人其实并不想抽烟的，只是男人间这句话是最好的开场白。

"不。"男人笑著摆摆手。

"结婚了吧。"男人并未收起烟盒，而是拿在手中把玩著。

"嗯，三年前结的，已经有一个女儿了。"

清秀男人说到女儿时，眼睛有些往别处看。他以为这份不自在掩饰得很好，熟不知，旁边的帅气男人早就尽收眼底。

"我说，你们两个怎麽站在这啊？"

一声女高音插进来，两人抬头朝来者笑笑，是当年的学习委员。

林文，76年出生，家中麽子，上面还有五个兄弟姐妹。这个麽儿的出生，完全出乎意外。林文的母亲，在生林文时已经

40几岁了，根本不打算来个老来得子。

尽管是意料之外的儿子，林文还是享尽麽儿的所有特权。林文出生时，家里的条件已经大大改善了，到林文上中专时，

条件更是好。林文的伙食费是一次性拿的，而每到学期末，林文的钱都不够用，还要再向家里拿500块。在90年代中期，

林文的生活水平无疑是中上阶层。

那个年代，上中专的人远多与上高中。中专一毕业国家就给分配工作，这对生活在农村的林文而言，无疑是鲤鱼跳龙门

的大好机会。

林文幸运地搭上了这辆车，考进了沿海的一所五年制中专，学的是化工专业。

就是在那所中专，林文认识了闻清。闻清是跟他同一个省的，不同的是，闻清的家是在省会。

刚进中专的林文，给人的感觉除了清秀就是老实了。但在一起生活後，大家就发现这家伙，很懒，洁癖又很重。

林文的衣服是整个班级里最乾净的，比女生还要乾净。他的床铺也是整个寄宿生中最整齐的。而他的身上，总是有著淡

淡的香味，林文一天至少洗两次澡。

那时的林文最恶的就是，同寝室的舍友，刚打球回来时的一身汗味。林文是不玩体育的，他喜欢的是吹口琴、吹横笛、

吹洞箫。他把那些最流行歌词抄在精美的笔记簿上，每天就照著词谱上抄的，念著口琴、横笛、洞箫。

男生间的宿舍是经常窜门子的，闻清那时便住在林文的隔壁。闻清是不经常跑林文宿舍的，林文的性格也不喜欢去其他

宿舍。林文说每个宿舍都有自己特有的味道，这话说出来时，大家只以为林文在夸奖他们。其实林文的潜台词是，没有

一个宿舍不臭的。

所以林文是不窜门子。很多人以为，林文洁癖这麽严重，肯定交不到朋友，甚至他的父母也这样认为。不过林文的父母

，本身也是洁癖很严重，对儿子的这个情况，只是赞同，对於同学间的情谊，林文父母只是叫儿子凡事别出头。

林文的父母不是老实巴交的类型，之所以会这样对林文说，是因为林文家在他们镇上一点权势都没有，平常尽受那些有

钱有势的人欺负。

林文母亲的一句话，特别能体现他们家的处境。林文母亲说，如果咱们的孩子把别人推倒了，赔医药费就不用说了，别

人当下就得把咱们家的锅给砸了。要是别人家的孩子把咱们孩子推倒，咱们赶紧把孩子抱进屋，一声都不要吭。

林文很讨厌他的邻居，他的邻居就是母亲口中的这类型，欺负别人什麽事都没有，自己孩子被欺负了，绝对一家三代人

全冲进那人家。

林文家也跟其中一家吵架了。事情的起因其实很简单。

他们那时住的房子是由自由地改成的。自由地是解放後分剩的土地。房子是一整排过去的，然後隔成一间，一户分半间

。如果家里人口多的话，就能分到一间。

林文家有7口人，按理说是能分到一间的。

但他们的邻居跟村长是亲戚，说他们家要给分一间半房子，理由就是他的两个儿子以後要结婚。难道林文的兄弟都不要

结婚吗？林文上面有两个哥哥。这件事处理的结果就是本应分给林文家的半间房子被邻居占走了，林文的母亲气不过，

跟他们吵起来了。

邻居很凶狠，不仅嘴上粗鲁，还打人。那时父亲不在家，出去劝架的二姐跟母亲一起被他们一人踢了一腿，而且都是踢

在腰上的。这也是导致今日母亲跟二姐的腰总是不定时发疼的原因。

这个邻居後来自然跟他们家结仇了，两家人也都没讲过话。如果两家就这样老死不想往来也不错。

刚刚装自来水时，林文家还没装，所以他们家依旧是挑水喝，这要挑水就得从这个邻居家经过。那时家里就剩林文一个

小孩了，上面的几个哥哥姐姐都在外面读书或参军。林文母亲坚信读书才能出人头地，尤其是以他们家的情况。

那天林文挑水经过邻居家时，这脚一时没抬高，把那家人的水管绊倒了。这刚一绊倒，那家的老太婆就在那边大喊大叫

了，说什麽"你是故意的，你知不知道一吨水都少钱啊。"

林文那时已经上初二了，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一听那老太婆的话乾脆拿起水管往邻居家里喷去。

这下事情闹大了。他们家的儿子听到声音从里面冲出来，一场混架开始。

林文哪是打架的料，被他们打得整个人缩在地上，直到他们打爽了，才放过他，而过来帮忙的父亲跟母亲也被他们打得

趴在地上。

这件事，林文也没写信告诉二哥，他二哥那时因为考试失利参军去了。

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以至後来每次听到别人说我们家的邻居怎样怎样好时，林文都要冷斥一声，对方起初以为林

文在跟他作对，在听到林文的理由後，都只有一个反映，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你反应过度了。"林文告诉朋友那些事

时，都是化名形式敍述。这时林文已经在中专里了。

他那些镇上的同学当然知道他家里的事，所以不会在他面前说这些话。这也说明林文的人缘很好。

林文母亲认为，跟家里的同学玩得好，是因为大家没住在一起生活过，这上了中专，大家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同学们可

能就会讨厌林文的洁癖。所以父母害怕林文被人欺负，叫他凡事靠後点，不要出头。

二手烟男人 (2)

（2）

这一上中专，刚开始大家的确很不习惯林文的洁癖，你说其他有洁癖的人，都是把宿舍卫生包下来，而你这林文就自己

卫生做得好好的，然後在那边对别人的卫生指手画脚的。

不过，住久了，林文也懒得说了，而大家发现这小子，虽然在这事上有点罗嗦，但在其他事上远比别人很义气。比如哪

个身上正好月光了，这小子绝对第一个慷慨解囊。

对了，林文比他的同学大两岁。虽然父母很重视孩子的学习，不过林文初中念了五年，才考上这所中专的，他母亲就认

为林文是家里最笨的。他二哥那时是发挥失常，而他每次状态都很好，就是没考好。不过再怎样，也终於让他进了这所

重点中专来了。

林文在中专里秉持母亲说的凡事退後一步，但他性格又属於极其臭美又暴力的类型。

林文是属於那种长得斯斯文文的，平常又喜欢音乐，可以说是很多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但大家一接触下来，就知道

这个白马王子臭美不说，还相当暴力。

学生嘛，有几个不睡懒觉的，林文就特能睡懒觉。他上中学时，就因为经常迟到进不去校门，专门从学校的围墙爬进去

。念了五年的初中，少说也有爬了九个学期，三年多的围墙。

宿舍里每个人都爱睡懒觉，这导致早上的课，大家经常迟到。你说其他宿舍还有一两个起早的可以催催，林文宿舍一个

早起的都没有，而他们宿舍又很讨厌闹钟声。

这经常迟到，也让林文的宿舍成了学校的典型宿舍，甚至有女生戏称３１０住著１０头猪。林文住在３１０，一共有１

０个人。

被女生这样说，大家都觉得没面子，便决定以後周一至周五，每天专门一个人早起，负责叫大家。你别说，用了这个方

法後，效果明显。至於为什麽是一天，大家都觉得一周都要早起太痛苦了。

林文是第五天负责叫大家起来，正好是星期五。

林文也很负责，六点半就爬起来了，然後把每个人的被子都掀开，拿著碗筷在那里直敲。单纯这样也罢了，林文闹了一

会，见大家还在睡，有的又拉上被子了。

林文开始逐个叫起，先来到一号床铺，被子一掀，手里的字典就直接往舍友身上盖过去。林文的手劲是不怎麽大，但这

字典的重量可不是盖的，被他这麽一拍，还没一个不马上爬起来。

"你暴力男啊。"舍友起来的第一件事绝对是怒吼，而林文呢，已经转到第二个床铺去了。

这久而久之，大家都不敢叫他负责了，每次让林文负责叫大家起床，每个人的腿绝对淤青一片。大家不让他叫，林文更

是高兴，从此每天晚上都睡得美美的，根本就不用担心第二天会迟到。

这事，後来认识的人都知道了，成了林文的趣事之一。林文的趋事之二，便是：

林文平常不是喜欢吹吹口琴，玩玩横笛洞箫的吗，这趣事就是这样来的。

林文每次吹口琴什麽的，必让身边的人猜他吹的是什麽？如果别人猜到了，他便说，看我吹得多到味，要是别人没猜到

，他便说，你们的鉴赏能力跟不上我的节奏了。

不仅如此，他还老是吹完一首曲子後，就问别人，我吹得很好吧，快表扬我吧。大家每次都他弄得哭笑不得，但都敲敲

他的脑袋大声说，很好，你吹得最好了。这些不管是真心还是玩笑的话，林文听了脸上只有一个表情，眉开眼笑。

闻清跟林文是一个班的，但起初跟林文不是很熟悉，他们熟悉起来是在专二时的迎新会之前。那次林文负责一个节目，

便是吹口琴。如果你问林文专一时为什麽没参加，因为林文的口琴是来这所学校後才学会的。

别看林文平时一副臭美的样子，这真要就他上台表演，便腿软了。所以一听到自己要在今年的迎新会上表演，当场就觉

得全身血液都往脸上飙，手脚也冰凉起来。

林文当下便往闻清的宿舍跑，因为闻清是团支书，本来这事应该有文娱干部管的，但林文第一想到却是闻清。

那是林文第一次去闻清宿舍。

"林文啊，真是稀客。"应声的的闻清的舍友。

林文眼睛扫了一遍，不见闻清的影子便问道，"闻清呢？"

"好象在乒乓球室？"闻清的舍友不是很肯定地答道。但对於此时一点线索都没有的林文来讲，肯定是当场奔向乒乓球室

。

二手烟男人 (3)

（３）

一进乒乓球室，就看见闻清在打球，林文本来是想马上就过去的，但看到闻清双目炯炯有神地看著乒乓球桌时，一向大

大咧咧的林文忽然变得有礼貌。一直等到闻清打完乒乓球，林文才走上前，这时林文已经在旁边等了一个小时。

见到林文向自己走来，闻清诧异地看向林文，"你来找我？"

林文点点头，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找我怎麽不早说。"闻清边说边用毛巾擦脸。

"看你打得这麽起劲，不好意思过去。"林文的脸到现在开始已经有点红了。

"你很热。"闻清奇怪地看著林文，对方的脸怎麽红起来了，给人感觉刚才在这打球的人是他了。

"没，没，没。"林文一连喊了三声没有，声音也一声比起声急促。

闻清听在耳里，虽然感到奇怪，但也未多想，"找我有什麽事？"

林文看了看四周，乒乓球室虽然不是很吵，但在这里讲话总觉得不方便，"我们出去讲吧。"

闻清率先走出了乒乓球室，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便问林文，"这里比较安静。"

"嗯。"林文这会已经恢复平常的他了，当下单刀直入，"我不想上台表演。"

林文这样直接来一句"我不想上台表演"闻清一时没反应过来，但他很快就明白林文的意思，跟著觉得好玩起来。这林文

平时不是挺臭美的吗？怎麽这会有机会给他表现，反而推推攘攘了。

"怎麽，是不是那天有事啊？"闻清的声音很温柔。

"不是。"林文低下头，毕竟要他承认怯场，还是需要一定勇气的，而且还会被闻清笑死吧，林文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在闻

清面前丢脸。这样想著，他就一直低著头，一声不吭。

闻清虽然跟林文做了一年的同学，但平常不怎麽联系。所以现在见到林文闷不吭声地呆在他面前，他也不知道说什麽。

两人就这样尴尬地站在那里，打破僵局的是闻清。毕竟他是干部，平常社交上也相当出色，"不能说吗？"

听到闻清温柔的声音在自己耳朵环绕，林文忽然觉得自己变得豪气万丈起来，抬头对闻清笑得灿烂，"不是，我想在演出

之前，先给你表演。你看下有什麽需要改进的地方。"这话看似很客套，但却是林文此时唯一能想得出来的。

没想到是这个原因，闻清有些惊讶，但并未表现在脸上，也给了林文一个灿烂笑容，"好啊，我什麽时候都有空。"

林文话一出口，就在那忐忑不安地等著闻清的答案，在闻清答应之前，他那脑袋里就在想著，要是闻清拒绝他，他应该

摆什麽脸，怎麽笑。没想到闻清这麽快就答应了，林文有些兴奋地抓著闻清的手。"真的，太好了！"

看著林文那显而易见的高兴，闻清本来还想著自己的决定太草率了。因为最近正是新生入学，团委会的工作很忙。

"那现在去行吗？"林文已经完全兴奋起来了，脑袋也凑到闻清跟前。

林文的眼睛不是很大，但很圆。

闻清比林文高，低著看向林文，林文在自己面前一直闪啊闪的眼睛真的好象小狗的眼睛，还转来转去。这个男孩真可爱

，自己以前怎麽都没发现。

二手烟男人 (4)

（４）

"那去哪，宿舍吗？那里太吵了。要不这样吧，我们一起去吃个晚饭，然後晚上时去操场，那里没人，也安静。"闻清想

了想道。

"嗯。"林文重重地点头道，"听你的。"他根本就没考虑过吃个饭最多一个小时，之後天还完全黑，那这之间的时间拿来

干什麽？

一顿饭下来，林文只觉得闻清这人，真不错。懂得又多，又不骄。闻清望著对面的林文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是越来越

觉得林文好象一只小狗，可爱极了。

结果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结束，这也是闻清没想到的。他以为最多吃个一小时，然後回宿舍，到了时间再去操场

。闻清这时是觉得林文这人很有意思，但还没到可以HIGH的地步。

至於林文，他那脑袋哪里想得那麽多，只觉得跟闻清聊得真够爽的，这嘴根本就停不下。

闻清看看手表，时间也差不多了，便道，"林文，我们现在就回你宿舍拿口琴吧。"

"好。"林文现在在闻清面前已经没有刚开始时的拘束了。很快地从椅子上跳起来，结果膝盖不小心碰上桌底，放在桌沿

的碗直接掉在地上，瓷器破碎的声音马上让喧哗的饭馆安静下来。

"闻清。"林文怯怯地望向闻清，下一刻人已经站到闻清旁边了。而闻声过来的老板，正一脸凶狠恶煞地望著他。

被林文这麽仰视英雄的目光一注视，闻清当场觉得自己的形象高大起来，一揽手把林文揽到自己身後，然後从钱包里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