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没说不喜欢。”
湛暖翼咬牙切齿的蹦出冷冰冰的几个字来。
盲君 20
谭孝轩牵起湛暖翼的手,走到两张相邻的红木扶手椅前落了座。
余弦转身走进摆放古琴的隔间,也入了座,云鬓取了茶具,提起早已预备已然沸腾了的执壶,开始冲茶。
余弦的手指轻轻滑过古琴细弦,悠扬似水的琴音婉转而起,安详雅致的曲调,令人心旷神怡思绪飘远,起起落落之间,
空气之中业已渐渐溢满大红袍之渺渺茶味。
“果真好茶!”湛暖翼接过云鬓奉上的茶盏,轻茗一口,只觉清醇甘冽,齿颊留香,却是宫中也未曾尝过的绝妙滋味。
“那是自然,这可是用奴婢珍藏的从岐山梅花上取的旧年雪水泡的。”云鬓听到湛暖翼夸她,自是极为高兴。
“这曲是好曲,茶是好茶,人亦是可人。”
湛暖翼由心而发的赞叹,他虽看不见,但听这软语闻这温香,又知此二人皆为花魁,自是可人的。
谭孝轩见湛暖翼眉角微扬,知他是喜欢的,心中却泛起微微酸涩,带他来本就是为了博他一笑,可真见他为其他事其他
人展颜,怒意酸意便无法克制泉涌而出。
云鬓余弦见谭孝轩抱著这位公子进门,从一进门到现在一直都在用温柔似水的眼神盯著他看,便知这位姿容清雅,冷中
带傲,器宇不凡的少年公子便是那位叫怀王日夜惦记的神秘心上人了。
本这次怀王约见她们相见也不过是例行公事,她们两个明里是色艺无双的花魁,暗地却是归属怀王的情报组织中的秘探
。她俩在青楼之中混迹许久,善察言观色,具是解人,现下见了怀王略带醋意的眼神,偷偷掩嘴而笑,把轩主让转给怀
王的纸条压在奉上的茶杯之下,便自悄然告退。
湛暖翼听得两人轻柔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不解问道:“她们俩怎麽走了?”
谭孝轩没有回答,他正展开茶杯下的纸条,只见纸上墨色淡淡,笔锋锐利写了六个大字:耶律敏之已达。
他浓眉轻蹙,沈默半响,似是对这个消息甚为介怀。
耶律敏之是桐国的二皇子,他虽不是皇帝,也不是太子,却一手掌控了桐国的军权。湛国积弱,而桐国强盛,谭孝轩同
耶律敏之在战场也有过数次交锋,两人虽是敌对,却也对彼此惺惺相惜,毕竟对於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棋逢对手,漫漫
人生便不会太过无聊。
耶律敏之向来对弱势的湛国不屑一顾,他一向认为若不是有谭孝轩坐镇湛国军中,三番两次的让桐国军队铩羽而归,湛
国早已成为桐国的附属。就谭孝轩所知的耶律敏之,几乎是不可能只身犯险前来湛国首都的。
除非......
难道......
真如传言所说的那样,他是为了见识司徒云然那张谁都没有见过的传说中天下第一的脸孔?
想到这里,谭孝轩不禁觉得十分好笑,名气这种东西有时候果然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副作用。
湛暖翼得不到谭孝轩的回答,觉得有些古怪,却并不十分介怀,他捧起手中的茶盏,又啜了几口,细细品位,温热的液
体流入四肢百骸,叫人通体舒泰。
谭孝轩回过神来,见湛暖翼难得放松的舒展著眉目身躯,眉宇之间竟透出几分妖冶撩人,喉头猛然一紧,想起带湛暖翼
来此的最终目的,嘴角勾起一抹暧昧微笑。
盲君 21
红木茶几之上摆了一壶陈年花雕,谭孝轩眼角余光一扫,心下便有立时了主意。
“到妓馆狎妓也有叫喝花酒的,陛下既然来了,这酒自是不得不饮。”
湛暖翼不知谭孝轩的心思,颔首相应,他确曾听得有此一说,只他素来滴酒不沾,也从来没有人让他尝过酒,心中对酒
之一物倒是有几分好奇的。
谭孝轩斟了一杯,递予湛暖翼手中,小小白瓷杯中顿时溢出馥郁香气。
湛暖翼接过杯子,把杯子凑到唇边,探出一小截粉嫩舌尖舔了一口,冷冽中带著辛辣,辛辣中带著甘醇,他味觉较常人
敏锐上几分,这般的辛辣却是超过了他的预期,赶忙的缩回舌尖,嘶了两声却是再也不敢碰。
谭孝轩见他蹙眉咋舌的模样似是不肯再饮,略一抬眉激将道:“陛下竟是怕酒的麽?”
湛暖翼素来冷静沈著,可一遇上谭孝轩的讥讽之辞,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强做镇定冷静。
“谁说朕怕了,朕只是觉得这麽好的酒若是牛饮浪费罢了。”心中却也知道掌中这麽小的杯子怎样个喝法也算不上牛饮
,於是狠了狠心,举杯昂首一饮而尽,吞咽间尽量不让那酒接触到味蕾,毕竟是上好的陈年花雕,此番一饮倒真的是有
些牛嚼牡丹了。
谭孝轩见他饮完一杯,冷玉一般的俊颜刹那间烧出片片绯红,轻垂的眼睫挡了素来冰冷的盲瞳中难得一见的朦胧迷离之
态,煞是怜人。
谭孝轩低笑,捧起白玉酒壶哺了一大口,口对口渡了过去。
湛暖翼才饮完,喉间火烧一般热辣呛人,穿肠而过的烈酒引得全身都似火燎一般灼热滚烫,连头脑也有些昏昏沈沈,正
伸出十指按揉发胀的头部,唇上一凉复又一热,热辣无比的液体又被灌入喉间,竟是谭孝轩口含花雕哺喂过来。
唇齿相缠,怯懦酥麻的舌被迫接受狂野的舔卷,搀合了酒精的唾液温度高的吓人,随著口腔中肆虐的舌尖翻滚。
“呜呜......”
湛暖翼反抗的呜咽被封锁在喉头,腰际窜上熟悉的热流。由上方掌握著自己的男子本身对湛暖翼来说就是情欲的催化剂
,只要被他碰触吮吻便会起淫乱反应的身体,无可奈何到叫人无比愤恨。
怀里的肢体由僵硬逐渐柔软,谭孝轩捧著湛暖翼玉腻双颊的手改为轻轻摩娑他细滑白皙的颈项,手指轻轻撩开浅蓝衣襟
,露出清晰美好的锁骨,棱角分明的唇见猎心喜的转移了阵地,终於放过已经迷乱到连呼吸都不能的口腔,沿著锁骨的
形状细细舔咬,制造出点点嫣红。
“我们不是来找姑娘的麽?”
湛暖翼被吻的晕晕乎乎之际总算还记得此行的目的,他是来狎妓的。
“除了我,你还想要别人?”
谭孝轩舔咬著锁骨唇齿不悦的加重了力道,他是他的,不管男人女人都别想。
“可你不是说带我来见识妓馆的麽?”
湛暖翼微撇的薄唇透著几分委屈,双手不断推拒著正越来越往下的头颅,妓馆应该不会只是听琴喝茶尝酒的地方而已罢
。
“该见识的陛下都已见识过了,还没见识臣的马上就带陛下去见识一番。”
他还未带他去见识的只剩花楼里的软榻。谭孝轩泛著热气带著渴望的手掌,微微一滑,一路下潜,滑入衣襟深处,清凉
的肌肤宛若清晨嫩叶上的露珠,在烫人的掌心中化作浮云微雨。
盲君 22
“啊......哈啊......”
湛暖翼敏感的腰骨被谭孝轩的流连而至的唇细细舔弄,胸口微微起伏,性感甜腻的呻吟不知不觉中的从口角唇边缓缓溢
出,妖媚清越。
谭孝轩呼吸急促起来,一如既往的渴望他,渴望这每一寸肌肤都蕴藏媚毒的身体,身体深处泛起甜美的胀痛。
湛暖翼突然用尽全身的力气,猛的推开正埋首舔弄身上每一寸敏感的谭孝轩。
因元舞的关系,湛暖翼从来未曾这样直接的拒绝过他,被猛然推离的谭孝轩惊讶的望著宛若幼虎发威的湛暖翼。
“朕又不是妓女!朕讨厌在这种地方做!”
湛暖翼晕乎乎的晃著五指,补充道:“即便不是在这种地方也不可以!”
“暖暖......”
谭孝轩望著衣衫不整,晃晃悠悠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湛暖翼,哭笑不得试图再度靠近。
喝醉了的湛暖翼变的出乎意料的──娇憨可爱。
“你可以去找其他男子,总之就是不要来找朕!”
湛暖意似乎突然想起自己是个皇帝,一脸义正严词。
“可我若不是暖暖就不行。”
谭孝轩饱受欲望煎熬的声音沙哑中带著温柔。
“不行就不行,朕是皇帝,你是小舞的驸马,我们两个绝对不可以。”
湛暖翼低吟半天,昏昏沈沈之间他也不觉谭孝轩那句不是他便不行有何不对,总算找到了一个对於醉酒的人来说堪称极
度理智的理由。
“可臣与陛下的关系,是陛下亲口答应的。”
脑中微微胀痛,隐隐约约好像是有这麽回事,湛暖翼皱了皱眉,使劲的想。
“可朕反悔了!”
皇帝的允诺是可以随便反悔的麽?
谭孝轩修长的手臂一捞,湛暖翼便落入了他的怀抱。
湛暖翼感觉熟悉的能引人发烫的气息复又贴上来,没心没肺般的笑了两声,从腰际抽出那把从不离身的匕首,薄如蝉翼
的锐利青锋比了比自己白皙的颈脖。
“放开我!快放开!若再不放开,朕就......”湛暖翼似乎找不到什麽词来形容自己到底想干什麽,染著嫣红色泽的脸
无邪的懊恼著,似乎在割谭孝轩还是割自己的问题上犹豫不绝。
谭孝轩还真怕他混乱之间伤到他自己,放手退开半步,轻声哄道:“暖暖,我不过来,你把匕首放下,我们回去可好?
”
“不要!你骗朕!朕自己会回去!”
湛暖翼用力的摇了摇头,头好晕啊!他持著匕首缓步向前走著,谭孝轩怕他跌倒伤到自己,忙把屋内凡是有可能防碍湛
暖翼行走的障碍物尽数搬开。
尽管如此,酒醉之後步履虚浮的湛暖翼还是在接近门口的地方跌倒了。
本就拿得不稳当的匕首,“匡当”一声摔出门帘,谭孝轩见湛暖翼跌倒,赶忙上前将他扶起,心痛他之余却被搂在怀里
的人狠揍了好几拳,即便湛暖翼这次只是胡打乱打一气,但毕竟是练过气的,手劲大的很,谭孝轩身上已是隐隐作痛。
谭孝轩边哄边苦笑,身上大约已是一片青紫,他倒是不怕这点痛,就怕他松开禁锢,湛暖翼独自行动摔个一身青紫。
湛暖翼平素冷漠严肃,实际性子又烈又倔,醉酒之後更是如此,他见怎麽打也打不开谭孝轩,突然张口对著身侧牵制住
自己的强健手臂,狠狠一口咬将下去。
谭孝轩任他狠咬,也不吱声,大约湛暖翼这口咬的太狠,疼得他脸色微变。
湛暖翼口齿之间生出暖热的铁锈味道,松了松口柔软的舌尖在伤口处轻舔几下。
疼痛中滋生出意外的甜蜜,谭孝轩本就热肿的欲望越发的肿胀,却怕惹恼身下酒醉发狂的小兽僵直了身体不敢有所行动
,情蛰欲伏。
约莫僵持了半注香的时间,许是酒劲已经过了,湛暖翼的呼吸渐渐平稳,谭孝轩低头一看,怀中之人一脸无辜,发完酒
疯,竟就这样沈沈睡去,而他的臂膀之上留了好深一排牙印。
谭孝轩努力的平复著为眼前这人鼓噪的欲望,温柔轻缓的抱起湛暖翼,小心翼翼的把终於安静的人儿放到软榻之上,心
中却是苦闷长叹: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盲君 23
湛暖翼白日已补过睡眠,此番小睡片刻,便自幽幽醒转,醒转之後酒劲业已过去,唇齿之间依稀是腥甜的味道,回想起
自己醉酒时所为,脸上烧起红云朵朵。
房间之内静寂无声,并未有其他人的气息存在,湛暖翼初次於陌生的地方独处,略略有些不安,他起身抚触襟口,已被
整理的妥妥贴贴。
也不知谭孝轩跑去了哪里。
他不愿独自一人呆在莫名沈闷的房中,起身缓缓摸索,直至指尖微凉,知是触到门口珠帘,掀开直往外走,碰到木质栏
杆才想到这里是二楼,若没有人搀扶,这下楼倒是要费一番功夫。
湛暖翼不欲自己狼狈下楼,他一个转身,正要回房,却撞上一具坚硬如铁的身体。
此人定然身材十分魁伟高大,湛暖意算是修长的身体,鼻头只及他下巴。
转身的动作幅度并不很大,那人步履缓缓,走的也不急,此一相撞倒也没有什麽大碍。
“对不起。”
湛暖翼素来冷漠,也不善与人交往,连道歉之声也是冷冷淡淡。
“无妨。”
耶律敏之退後一步,打亮起突然转身与自己相撞的少年公子,眼中不期然掠过一抹惊豔。
此人玉肤胜雪,傲骨胜梅,如画姿容清透到叫人挑不出丝毫瑕疵,惊鸿一瞥间,宛如清泉之中葳蕤莲叶,只那冷冷淡淡
一声道歉,便隐隐透出几分凛然不可侵犯的王者风范。他几乎可以断定此人也是位如自己一般慕名而来的王孙贵族。只
是,抬眼望去,双目相接,那双墨玉一般的清眸竟是没有焦距,浅浅荧光驻留其中却不灵动流转,莫非,他是个瞎子?
湛暖翼从气息之中感觉来人正对著他仔细打量,他不悦的微皱眉头,跨前一步想要进房,却被一双蛮横的手阻住去路。
“撞了我家主人,居然还敢如此倨傲,赔礼道歉有你这般语气的麽?”跋扈无礼的声音一听便知是个小厮。
湛暖翼面露不郁,依旧淡淡道:“道歉只问是否心诚。”
“你......你这般语气能叫人听得出心诚?”
那小厮似是和湛暖翼耗上了,那手臂就是横著不肯放行。
“阿木,是谁教的你在外面这般放肆!”
耶律敏之终於收回打量湛暖翼的放肆目光,转头严厉的训斥那叫阿木的小厮。
“可他......可他冒犯了您啊。”
阿木低低的声音中透著委屈。
“这位公子,这回该轮到在下道歉,家仆放肆,实是我管教无方。”
那阿木的身份显然并非普通小厮,听耶律敏之这般数落他,竟是低低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再言语。
“无妨。”
湛暖翼冷冷的回过两字,除了元舞,还有那该死的谭孝轩之外,再也无任何事任何人能牵动他的情绪。
“你我今日一撞也算有缘,在下耶律敏之,公子可愿告知尊姓大名。”耶律敏之言语之中似是有交结之意。
耶律敏之,此人竟是桐国的二皇子耶律敏之!
湛暖翼心中一惊,耶律敏之怎麽会出现在湛国境内,并且堂而皇之大摇大摆的逛起了湛国的妓院?他心中虽然疑惑,却
知道兹事体大,不敢托大,脑中千回百转,当下便有了应对之策。
盲君 24
“在下艾雨。”
湛暖翼将名字的偏旁转了谐音做了个假名报了出来。
即便想要在对方口中套些话出来,不善言辞不善与人交流的湛暖翼话语之中依旧是一贯的简洁冷淡。
耶律敏之大约看出对方天性便是如此,不以为意,爽朗笑道:“今日得见,方知传闻这司徒云然是当今天下第一美男子
并非空穴来风,从艾公子这般天人之姿,便可想这司徒云然的风姿定是不俗。”
湛暖翼略一怔忡,原来这位皇子竟是为了司徒云然而来,没想到这位威震八方的桐国统帅竟也是个贪图美色之人,而且
贪的还是男色,他细细想了一想,努力的弯了弯嘴角,优美的唇终於扯出一道淡淡的弯弧:“耶律公子谬赞,在下一介
俗人腐儒,如何能与司徒轩主相比。”
耶律敏之见湛暖翼粉薄明亮的唇微微勾起,美玉一般的容颜如寒梅微绽,清澈纯美不可方物,他素来最爱那些风姿华美
的少年,湛暖翼这虚与委蛇的一勾一笑,直把他的魂魄尽数勾尽,心中甚至有些怀疑,这位少年莫不会就是那司徒云然
吧。
耶律敏之正望著湛暖翼的笑容出神,却听湛暖翼轻启薄唇道:“听耶律公子口音似不是我湛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