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江湖——番瓜包

作者:番瓜包  录入:05-13

文案:

师父说,按照江湖惯例,那个魔教教主不能放,否则你就要陪他凄惨一生

师父说,按照江湖惯例,所谓的武林盟主,都或多或少的有些心理阴暗

师父说,这世上烦心事已经够多了,你不要再给我牵扯进去

师父说的话总是对的,但我还是很俗套的牵扯进去了

所以说,江湖上的事情,有谁能预测得到呢?

主角:无尘,藤罗,俞秋远,杜羽

一、所谓江湖

很小的时候,我问师父,江湖是哪里。

师父站在皋山山顶,慢慢伸出隐在袖中的手,缓缓指向不远处的山峰。

我又问,江湖是什么?

师父背手而立,一袭袈裟随风而动,我转过头,看见师父半眯着双眼,神情淡漠飘然似仙。

师父说,江湖,只是个屁。

然后转过身,背着他那万年不离身的酒葫芦,踉踉跄跄的往竹屋走。

师父在江湖上名气响亮,他天赋异禀,十岁能将各类佛经倒背如流,十二岁便已将般若掌练到第九层,十六岁悟道,一

场佛法辩论令少林寺主持自叹不如,退位让贤时师父却悄然隐退,所以江湖上各种有关于他的传说流传甚远,无外乎是

说他一身仙气道行深厚早已修成正果。

在我第一次见到师父时,那些流言已经神乎其神,所以我打死也不相信那个将袈裟坐在屁股底下,流着口水烤野兔十七

岁光头少年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无尘仙人。

“悄然退隐?”师父酒足饭饱,随手自身边拔了根草剔牙,“少林寺有吃有喝,我吃饱了撑的退隐。”

“其实啊,”他极其得意地冲我挑眉毛,“我是被逼的。”

八岁的我呆呆的问:“为什么?”

“因为慕名来少林寺的施主太多了。”师父朝我粲齿一笑,“扰乱大家的正常作息。”

现在想起来,小时候的我真的是呆的可以,就因为这一笑失了心魂,傻乎乎的跟着这家伙来到这里,每日做饭挑水的伺

候这个家伙。

不过师父的超高人气真的不是吹的,刚来这里的那几年我们被各路人马骚扰的寝食难安,最后师父索性在林中布了迷踪

阵,才有了现在的安宁日子。

每当看见那些被阵困住的人大喊师父的法号时,我总想告诉他们,那个被他们奉为神仙的人其实和凡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邋遢迷糊,睡觉打呼,偶尔还会因为吃太多肉而便秘。

所以说,传说,都是与现实有严重差距的!

对了,说了这么久,还没有介绍到我们的生活情况。

说是隐居,但师父说没有赚钱是吃不了饭的,为了填饱肚子,师父理所当然的强迫我当了一个守墓人。

虽然我也不知道这里四面环山,哪里有什么坟墓,更不知道我在这里呆着会有谁来给我送月钱。

但是师父曾经说过,他的话不会有错,即使错了,那也不是他的错,而是不符合于他的话的事物的错。

所以,师父永远是对的,这是条真理,其绝对性就像我不能把囚禁在后山山洞里的那个人放出来一样。

“吃饭了。”我把食盒放到地上,叫那个肩胛骨被铁链锁住的人。

“你给我擦擦身子吧。”那人说,“我身上都要臭了。”

于是我又去提了水,给他脱了衣服擦身子。

像往常一样,他侧过头,斜着眼看我:“我说……”

“啊?”我一边漫不经心的应着他,一边想自己真是个可怜的劳碌命,在竹屋伺候师父,在山洞还要伺候这个奇怪的家

伙。

他将身体前倾,大片雪白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在我耳边轻笑:“放了我吧,小和尚。”

“不行。”我说,“胳膊抬起来,我给你擦身子呢,你腿不要乱动,叫你不要动,你蹭我干嘛,还有,我不是和尚。”

“不是就不是吧。”他把语气放软,声音带了一丝甜腻,“那么,杜羽,你放了我,我什么都可以由你……”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这么蹭我我怎么给你擦身子啊。”我火了,站起来把毛巾往水桶里一扔,“你烦死了,蹭阿蹭

的。藤罗,你有本事你自己擦,我不管了。”

“喂,我已经引诱你十年了,你未免太不识抬举了吧。”藤罗冷脸问道,“我不够美吗?”

“我不知道。”我说,“你看起来和我师父差不多。”

“你师父……”他脸色有些缓和,“怪不得你对我无动于衷,天天和那么一个妙人儿在一起。”

“但是其实我觉得你和我更像。”我又加了一句。

藤罗面色铁青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把我踹出了山洞。

对我拳打脚踢的已经有师父了,加上这一个就使我的地位再一次下降。

而藤罗每天不干活白吃白住还得我伺候着,这让我很郁闷,不止一次的跟师父建议让他搬家,可是师傅很严肃地告诉我

,那是不行的,因为他是魔教教主。

干吗非要把他绑在这里?我问。

无关好坏,师父说,这是江湖的惯例,每一届的魔教教主都美貌绝伦,武功高强,但总会一时疏忽,被正派人士合伙抓

起来,关在山洞、地牢、或者其他的旮旯角里,由专人看管。而我师父是倒霉,本来是想凑热闹看群英大战,谁知道被

牵扯进去,在抽签的时候不小心抽中了,于是师父债徒弟还,我必须得伺候藤罗。

魔教是什么?我问。

魔教就是离经叛道,不符合大家的审美观,师父说。

师父有时候说话真的是很玄妙,跟外面人说的完全不一样。

不过外面人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例如他们说藤罗会妖术,见过他脸的人全会被他迷惑。

可是我和师父看藤罗的脸看的都要快腻了,依然活得好好的。

其实有很多次我都觉得每天给那家伙送饭太累了,干脆把他放走得了。

但师父说,按照江湖惯例,魔教教主是一定会被人放走的,而历代魔教教主都会知恩图报,以身相许,与恩人发生一段

惊天地泣鬼神纠缠不休的爱情故事,最后结局大多凄惨,就算有好结局,也要连累不少旁人。

“如果他不见了,放他走的不是我就是你。”师父躺在草席上,有一口没一口的灌着酒,“佛主说,你不入地狱谁入地

狱,你自己看着办吧。”

“……”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从此以后,我不仅对自己严格要求,同时还要牢牢盯住师父,以妨他一时心血来潮忽然想捉弄我

于是‘不小心的’放走藤罗。

那些江湖惯例,真的很复杂。我悲哀的想。

二、师徒

藤罗吃饭的时间,我在一旁练武。

呼吸以喉入心腹,气由丹田贯力,稳住下盘,按照口诀掌法如风。

藤罗坐在地上,盘着腿,边吃饭边看我练武。

这个家伙,总是那么慢悠悠的,一小口一小口细嚼慢咽,我一套掌法耍完,他才咽下最后一口饭,拍着手给我鼓掌:“

不错不错,十年了,你终于能够将这套大金刚掌完整的打下来,可喜可贺可喜可贺,你师父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别咒我师父。”我走过去收拾碗筷,藤罗侧身躺下,用手撑着头看我,似笑非笑。

“我一直在想,无尘怎么会收你作徒弟,你资质平凡,性格平凡,就连长相也是普普通通。”

“自从无尘扬名,多少人挤破脑袋想做他的弟子,他却只收了你一个,而且还公布天下说你就是他的关门弟子,他尚未

到而立之年,这般做法,也不怕后继无人。”藤罗眯起眼睛看我,“你不奇怪吗?”

“不奇怪。”我说,“世界上任何东西都有因果联系,冥冥之中自有安排,用不着我担心。”

藤罗愣了一下,笑:“已经被无尘同化了,还说你不是小和尚。”

他说错了,虽然我和师父朝夕相处,但道行依然不如师父高,于是我离开山洞,就跑回竹屋问师父他为什么收我做徒弟

师父白我一眼,说:“若没有你这样普通的徒弟,又怎能凸出贫僧的卓越不群。”

瞬间,茅塞顿开。

师傅曰:高人,总是要有点神秘感的。

这句话的真实性反映在,如果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臭和尚习惯用少林一阳指的姿势来挖鼻孔,那么就不会有那么多追随着

了。

所以师父逼着我相信为了让我继续爱戴他,有许多事情瞒着我是为了不让我产生审美疲劳,完完全全的对我好,例如我

一直不知道那传说中的墓究竟在那里,也不知道那墓中装的究竟是谁,于是我就会花很多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脑子越

用越灵,我就会越来越聪明。

而师父为了保持神秘感,会间接性的反常,有那么几次,我晚上起来上茅厕,看见师父独自站在院中。

是夜,月色如水,那人背手遥望远方,树叶在风中微微作响,被月光拉长的影衬着满院的药草香气。

总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师父会就此飞升,羽化成仙。

于是突然间胸闷气短,顾不得系上裤带,提着裤子就跑去拉师父的袈裟。

“不要怕。”师父笑着拍拍我的头,“我成不了仙的。”

我仍是紧紧的揪着师父的袈裟:“为什么?”

师父但笑不语,只是神情忽然变得落寞,偏过头仰望星空。

忽然间,我悟了:“师父你是不是最近体重上升,飞不动?”

“……”

师父脸色渐变,转身一个无影腿踢过来,我抓着袈裟险险躲开,师父看看我的手,面不改色,一记少林长拳起势如风,

狠狠砸在我面门上:“无思,你是不是又上完茅厕没洗手!你这臭小子!”

我大怒着耍出大力金刚掌:“死秃驴!不许叫我那个法号!”然后如往常一样,在十招之后被这个家伙打得满院子乱叫

死和尚!当年他收留我时,不管我是否愿意出家,硬是给我安了个法号,若不是我抵死不从,恐怕早已连头上青丝都不

保!

无思,无思,怎么想都是拐着弯儿骂我傻!

这个酒肉和尚似乎把所有的激情都用在劝我出家上,但大千世界,必然精彩万分,我还没行走江湖,快意恩仇,又怎能

就此长伴佛灯,终老一生?

师父对我说要等他圆寂,我才可以出山,小时候我比较单纯,认为凡是长辈,都会比较早亡,所以毫无顾忌的答应了,

却忘记了他仅比我大九岁,能吃能喝,身体强健,而我,每天辛苦劳累,由他打骂,还有不小的心理压力,谁先归天,

还真的是个未知数。

于是我在深山中养猪喂鸭种草药,一过就是十年。

我蹲在山洞里拿着树枝划啊划,藤罗奇怪的问:“你在干什么。”

“哀悼我逝去的青春。”

“放我走,我就带你出去。” 藤罗笑。

“不行!”我坚定的否决了,比起和这个家伙凄惨的共度余生,我宁愿守在这片山林。

藤罗似乎心情很好,不以为意的问道:“对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三月初八。”

“三月初八……”他愣了一下,轻声重复,眼角荡着盈盈的笑意,“那就快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笑过,春暖花开,冰雪消融,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

我小心的问:“有什么好事吗?”

“没有。”只是瞬间,他便隐去了那种表情,换上那张我面对了十年的娇笑,“小和尚怎么这样看着我?总算是动心了

?”

“你多不容易啊。”我摇头叹气,缓缓摸上他的脸,“带了十年的面具,不累吗。”

手指下的肌肤有一霎那的僵硬,藤罗别过脸,冷哼一声,再不说话。

难得口头交锋占上便宜,我心情大好,仰天大笑,颠颠的跑回竹屋。

但只是数天,我便笑不出来了。

这些天,不知道为什么,山脚来了许多的江湖人士,整日整日在那里游荡,虽说有着师父的迷踪阵他们进不来,但每天

看到那么多人在自己的地盘转悠,那种感觉确实不怎么舒服。

恰巧最近又是梅雨季节,闷热潮湿,藤罗居住的山洞更是惨不忍睹,连火都生不起来。

师父爱之如命的草药更是到了关乎生死存亡的时候,师父发话,药在人在,药亡人亡,不同于别人誓言的是,这个话中

在的人是师父,亡的是我。

话说至此,我也只能把那些花草当成我的父母一般养着。

而师父也是每天每天的不见人影,山下的人太多,安全起见,阵型需要进行些微的变化。

或许是受了天气的影响,这几日藤罗也不太说话,在我送饭时坐在山洞深处,只亮着一双眼睛看我。

如果他在月圆之夜不时的嚎叫几声,那就很圆满了。

平时总觉得被他们剥削甚惨,谁知道见不到了反而更加无聊。

天色已晚,小雨淅沥淅沥的下,我点了灯,抱着手看着桌子上已经透凉的饭菜。

已经要到子时,师父还没有回来。

晚上山路难走,加上又下着雨,那个和尚平时迷迷糊糊,说不定又磕在哪了。

想到上次他掉进我逮兔子布下的陷阱,和上上次喝醉酒糊里糊涂跳到树上睡了一宿的事情,我叹口气,戴上斗笠往外走

我到底是拜师学艺还是养了个爹啊?

雨夜路滑,深一脚浅一脚的全是泥巴,我骂骂咧咧的往前走,远远看到师父站在竹林中,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蹲下身子,摸了块挺大的石头,想了想,又扔下,换了块小的,在手中抛了两下,向师父反着光的光头砸去。

清脆如瓷碟的响声过后,是师父的怒吼:“谁砸我!”

笨,这荒山野岭的,除了我还有谁。

下一秒,就是惊飞林中群鸟的咆哮:“臭小子!看我揍不死你!”

顶着满头的包,我万分郁闷的跟着师父往回走。

走回竹屋已经到了子夜,我累得不行,躺在床上闭上眼就去梦周公,隐隐约约间,听见师父一声长叹。

“唉……,有麻烦要来了……”

三、预兆

大概是这几天劳累过度,这一觉睡得极长,却不安稳,前半夜只梦到一些乱七八糟的凌乱曲线晃阿晃的,随即头脑发晕

,身体犯热,那些曲线慢慢稳定,隐隐变成人的形状,我看着那线条,喉咙便有些干涩,身上说不出的难受,却又不知

道怎样才可以缓解,于是尽力的扭动身子,在梦中大叫。

所幸到了后半夜,有人握住我的手,暖流自手心导入,那梦中景物逐渐变淡消失,心神安宁,再一夜无梦。

醒来已经是红霞满天,师父坐在我床边微皱眉头,想起自从我十四岁开始不定时的做这种怪梦,师父都会在我身边坐上

一夜帮我化解,我心里一阵感动,张口叫道:“师父……”

师父我额上狠敲,怒道:“臭小子你想饿死贫僧吗!都什么时候了!起来做饭!”

好不容易凝结出来的感动瞬间烟消云散,我愤恨的骂了句死秃驴,被人一脚踹到了伙房。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天空放出近日难得的晴天。我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做饭,菜下锅的时候愣了愣——好像我忘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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