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装菜的时候发现少了几个碗盘,这才一拍脑袋。
我忘记了藤罗!
这些天繁忙,我顾不上等他吃完饭再拿上碗筷回来,都是匆匆把饭菜放下就走,等下一顿的时候再来换。
今天睡到这会儿,恐怕那魔头已经快要饿晕过去了。
于是我快速的将饭菜摆桌,跟师父说了一声就提着食盒向山洞奔去。
走进山洞,我忽的一愣,山洞里的空气压抑沉闷,憋得人心里烦燥。
那家伙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我高声喊了几声,才听到山洞深处似乎有微小的声音,走过去,看见那家伙背着我坐在地上
。
“在的话你就吭一声啊。”我把食盒放在地上,往外拿饭菜,“你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喂,呆着干什么,过来吃饭。”
藤罗半天才回了一句话,声音有些嘶哑:“你已经烦了吧。”
“什么烦了?”
“每天给我这个废物一般的人送吃送喝,你已经烦了吧!”他的声音忽然提高,“把这些东西拿出去!我堂堂魔教教主
,不希罕你们的施舍!”
这家伙每到这个季节总会有那么几天脾气暴躁,出言不逊,我叹口气,放下饭菜,拿起食盒往外走然后在心里默数:一
、二、三。
‘噗嗵!’
转过身,果然看到藤罗已经倒在地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每次都是这样。我走过去,拖着他的双腿将他扔在木床上,掏出药草,熟练的掰开他的嘴灌下,然后脱了他的衣服,小
心的避开所着肩胛骨的铁链子擦汗,盖上被子,找毛巾浸了水搭在他的额头。
整个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藤罗每逢雨季,必然会心情低落,不运功驱寒,从而大病一场,这人也倒奇怪,越是生病需要人照顾越是一脸凶恶。
望着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藤罗,我拍拍手打算离开,谁知道裤带被人抓住,一步没迈开就摔了个狗吃屎。
“翠翠……”床上的人低哼一声,动作娴熟的抽走了我的裤腰带,宝贝似的捏在手里,转了个身,睡了。
我一把抓住快速滑落的裤子,然后跑过去掰藤罗的手,谁知他力气极大,狠狠地捏着我的裤腰带不松手,嘴里念念有词
:“翠翠……”
“你松手!!!”
“翠翠……”
“松手!!!”
“翠翠……不要离开我……”他皱了眉,轻轻地说道,手捏得更紧,脸上一幅泫然欲泣的神情。
我心里一紧,不由松了手,藤罗马上蜷起身子,将我的腰带护在胸前。
我自然不会以为他窥伺我腰带已久,爱到极致还起了名字。
那翠翠,听来就是个女子的名字,看他的神情,便知道他是很在意那个人的。
都十年了,他除了我和师父再没见外人,竟然还能这样挂念一个人。
我提着裤子想了一会,他又开始浑身发热,满嘴胡话,于是我再次帮他擦身换药,如此这般,折腾了一个晚上,他才安
静下来。
我得了间隙,打了个盹,小睡了一会,醒来,恰巧对上藤罗似笑非笑的脸。
“小和尚,你还挺会趁人之危的嘛。”纤长的手指拂过我的脸颊,“你对我做了什么,嗯?”
我很糊涂:“什么?”
藤罗但笑不语,伸手指了指我的下身,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裤子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掉至膝盖,露出白色的亵裤,再转眼一
看,我的裤腰带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被藤罗扔到床下。
这种情况叫百口莫辩,虽然我本身并不认为这样有什么不妥,但脸上还是火一样的烧了起来。
“终于开荤了阿,小和尚。”藤罗凑在我耳边低语,声音听得人身上软绵绵的,“我的滋味怎么样?”
“滋味?”我慌忙的退后几步,拣起腰带系裤子,“什、什么滋味。”
“出家人可是不打诳语的。”藤罗斜过头,侧着眼看着我笑,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玩弄着自己的头发,“你怎么能吃了
不认哪……”
平时他这样笑得多了,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这次大概是被他抓住了把柄,这一笑,竟然让我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心里嘭嘭嘭的乱跳,我结结巴巴的叫了一声:“我不是和尚!”然后就转过身,落荒而逃。
身后,传来藤罗的笑声。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即使我已经习惯了吃力不讨好,但今天的情景,却让我出现有生以来第一次的无名躁动。连续念
了三遍静心咒才平静下来。
或许是这种情绪的影响,走到院子,我的心里又莫名的‘咯噔’了一下。
“师父,我回来了。”
竹屋里散发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我惊讶的发现,屋中,除了师傅,还坐着五个陌生人。
四、
自从师父布阵,竹屋里已经几年没有来过外人,现在竟然一下子出现了五个!
我很久没有遇到这种情况,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去,谁知道这一犹豫,却吸引的他们几人同时向我看来。
“这就是无尘大师的高徒吗?”坐在中间的中年男人问道,那人声音洪亮,眼睛炯炯有神,武功修为显然是这几人之首
。
“师父?”我没有回他的话,转头疑惑的望向师父,却见师父淡淡的瞟了我一眼,道:“呆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客人
沏茶。”
我哦了一声,吐吐舌头往伙房走,他这话旁人听不出来什么,我却清楚得很——这老和尚恐怕是心情坏到了极点,不想
我跟这几个人纠缠。
上次下山那些善男信女们送的龙井银针还有一点,我想了想,从茶桶中挑出了一点细碎的绿茶底子,找了五个杯子添了
热水端出去。
既然师父不喜欢他们,我又何必善待他们。
端着惨不忍睹的茶水出去,一个一个放在桌子上,不出意外的看到有几个人脸色微变,师父脸色虽然毫无变化,却在他
们看不到的角度对我伸了大拇指。
十年的师徒关系可不是盖的,这点默契都没有还混什么。我站在师父身后扬起嘴角偷笑。
中年男人道:“无尘大师,雷某自然知道你已经不问世事多年,但这事关系到武林众人,还请大师以大局为重,告诉我
们那墓所在。”
师父笑道:“贫僧总以为天地教总舵主雷霸天不会是这种轻信谣言的人。”
雷霸天脸色微变,尚未说话,身边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已经拍案而起:“秃驴!你不要不知好歹!真以为我们唐门、天
地教、衡山派对付不了你区区一个和尚吗!”
此话一出,屋中气压瞬间降低,有几个人已经把手按到腰间,战斗一触即发。
师父脸色渐冷,我心中一凛,若是这和尚发起彪和他们打起来就麻烦了,他们死了倒没多大关系,要是不小心把这房子
拆了苦的又是我。
于是我迅速接过话:“我师父的妈已经过世了,你们没法对付她。”
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却没想到雷霸天身后的少年失声大笑,刚刚严肃起来的气氛瞬间崩溃,众人的目光从我身上转移
到那个笑得止不住的年轻人身上。
“秋远!!!”雷霸天低声喝斥了一声,那少年笑弯了身子,被右边的少女拉了拉衣袖才仰起头,强忍着笑看我:“在
下俞秋远,失礼了,没想到少僧说话果真与众不同。”
雷霸天对师父说道:“在下教徒无方,让大师见笑了。”
我这才打量起这个少年,他穿着一件绿底银丝的长衫,眼中盈盈的全是笑意,见我看他,又冲我做了个鬼脸,然后偏过
头,指着我跟身边的少女不知说了什么,引得那少女捂着嘴轻笑。
我想他一定不是说我好话,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却没想到他们笑得更加开心。
一直没有说话的青衣剑士轻咳了一声,道:“无尘大师,关于我们说的事情……”
我正竖起耳朵听得仔细,却听的师傅道:“无思,伙房没有米了,你下山去卖点吧。”一句话就把我打发下了山。
上山下山一个来回起码要两个时辰,等我回来什么话都说完了。
臭和尚,死和尚,难得有一次接触江湖的机会,却把我支开。
我愤愤不平的搬着两袋米吭哧吭哧的往山上走,却听见竹林中,有人叫道:“那秃驴倒是嘴硬,咬紧了说不知道那墓室
入口!摆明了是要逼着我们动武!”
我一愣,放下米袋跃到树上,远远的看到林中站了三个人。
雷霸天,和唐门衡山派的两个人。
雷霸天道:“无尘大师德高望重,做这样失礼的事恐有不妥。”
“少假装正经!雷霸天!”唐门的那个瘦小的男人正尖声喊着,“你要是没有那种念头,会跟我们一起来到这?还费尽
心思收了熟知八卦的柳丝丝为义女?”
“小声一点,田传。”剑客说道,“那无尘被天下人称道,恐怕也不会是徒有虚名,冒冒失失的动手……”
“怕什么!青衫居士叶梓也不过如此。”田传冷哼一声,“我唐门毒药千种,定能让那老和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看他
还不乖乖说出墓地入口。”
其余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叶梓又道:“可是,若那墓中真的像那老和尚所说的,有那么多机关……”
“难道雷霸天的义女是白收的?”
“若不是那日大师没有变换阵法,丝丝是绝对破解不了那迷踪阵的,能让无尘大师为他守墓,那墓应该不是那么简单。
”雷霸天沉思片刻,“我们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眼看他们就要说完,我赶快从树上跳下,抱起米袋往竹屋跑。
大事件大事件!!
那群人想对师父下毒手!
“师父!!!”我一把推开门,“刚才雷霸天他们……”
“我师父怎么了?”少年的声音清亮亮的飘来,我这才发现那叫俞秋远的少年和叫柳丝丝的少女正坐在房中闲聊。
“我……我想问加了你们几个人要做多少饭。”我连忙转移了话题,匆匆忙忙的往伙房跑。
“这人还真呆。”柳丝丝在身后说道,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我听到。
我转过头,看见那少女正撅着嘴,一脸娇憨的拉着少年的袖子,说话声音软绵绵的,有点像平时藤罗捉弄我时的声音,
又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虽然藤罗的声音比这少女好听许多,但却没有这少女的声音听起来舒服。
为什么呢?
我直直的望着那少女想,柳丝丝脸上一红,瞪了我一眼,指着我对俞秋远说:“师兄,你看这人,这样盯着我瞧。”
俞秋远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头,转头看我,嘴角微扬,却是什么话也不说。
“我们丝丝生得漂亮,自然有人愿意跟着瞧。”随着一阵笑声,雷霸天、田传、叶梓三人走了进来
“干爹……你说什么呢。”
“呦~害羞了。”嘴上开着玩笑,雷霸天对着我的目光却是颇有些意味深长。
我受不了那目光,出了屋子。
转身的时候,眼角扫过那对少男少女,那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眉目间充斥着我不了解的情感,却显然是极其开心的
。
我终于在屋后的禅房找到了师父,极其难得的,他在打坐。
师父闭着眼睛,面容出乎意料的安宁平静。
我本来想告诉师父那些人想对他不利,可是看见师父的脸,我却突然明白了。
师父他,什么都知道。
五、
师父说:“你想问些什么,问吧。”
“那些人想要什么?”
“名剑青锋。”
我又问:“世上名剑那么多,为什么偏要这一把。”
“青锋出世,武林归一,青峰剑历来都是武林盟主的信物。”师父叹道,“不知何时,变成持有青锋才可服众,自从上
届武林盟主十二年前下落不明,青锋也不知所踪,武林就纷纷扰扰,乱成一团。这几个月,江湖上流传青锋剑在皋山墓
中……”
说到这里,师父已经难掩脸上怒色:“若是被我知道是哪个家伙透漏了风声,贫僧一定把他送去见佛主!”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说,“直接给他们不就好了。”
师父愣了一下,脸色变得很难看:“那墓中艰险,他们进去后,生死由天,开了墓门便是几条人命。何况贫僧曾经许下
诺言,墓门只能为有缘人而开。”
我想了想,问:“什么样的人才是有缘人?”
“我看的顺眼的人。”
……
我就知道会是这种回答……
按照师父的思路,他能看的顺眼的人在这世界上实在是寥寥,看来那几个人是没有机会了。
只不过,如果连师父话的真假都分不出来,那岂不是枉费了我跟着师父这么久。
师父方才说话的时候,没有看着我。
他是个不会骗人的和尚。
那五人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我把西边的两间空房收拾出来供他们居住。晚饭的时候,他们又跟师父说着什么江湖大义,
若是以前的我一定会听得两眼放光,只是现在听到他们滔滔不绝,反而觉得食之无味。
我本以为师父会抡起扫帚赶他们出去,谁知师父只是略微的抬了抬眼皮,什么也没有说。
“师父他有事瞒着我。”我坐在山洞口,随手甩着长叶野草。
“你是说无尘?”被长铁链子限制了自由,藤罗只能尽他所能的背对着我坐在离我最近的地方。上次那件事过后,藤罗
面对我的表情柔和了许多,脸上也多了些我没有见过的表情。
“师父他到底在想什么。”我躺下来,望着天空发呆,“藤罗,师父找你喝酒下棋的时候没说过什么吗?”
“没有,不过。”藤罗侧过身子,浅笑着看我,一手支在腿上,一手顺着我的脖颈滑下,落在心脏的位置,轻轻的按了
一下,“无尘的这里,有人……”
“有人?”
“嗯。”藤罗身子往后一仰,躺下,空中飞舞的发丝落在我鼻子上,痒痒的。
“是谁?”我偏过头,正对上藤罗亮晶晶的眼。他扬了扬嘴角,将头转了过去,忽然像个孩子一样的叫起来,“啊,这
样躺着,可以看见天空!”
天空蓝得透明,点缀着几片棉花似的流云,树叶沙沙作响,偶尔有鸟拍着翅膀飞过。藤罗惬意的闭着眼睛,睫毛在长期
晒不到阳光的白皙皮肤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藤罗。”
“嗯?”
“算了,没什么。”我站起来,拍着身上的灰尘。
其实我是想问藤罗,他可不可以不当那传说中的魔教教主,可不可以不要按照规矩与放他走的那个人凄惨一生。
如果他同意的话,或许我就会放了他。
“这就是传说中的魔教教主啊。”少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