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看?”藤罗横我一眼,“没见过?”
我点头:“真的没见过,这就是男宠?”声音不大,却引得所有人都往这里看。
绿水拿着筷子的手不住的颤抖,双目含泪的怒视我。
“别这样看我,我是真的第一次看到,来,笑一个?”
啪!筷子狠狠地甩在桌上:“公子,绿水不舒服,先回房了。”
藤罗冷笑:“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上来巴结,这种脾气还拿得出手,只不过模样能够入眼罢了。”
“可是他毕竟是男宠啊。”我歪歪头,问,“不过……男宠是什么?”
噗……周围的人喷的酒花四溅。
藤罗拍着脑袋叹道:“你不知道?”
“师父没告诉过我,山下的大婶们也从来没有提起过。”
“那种地方的人自然不知道,可是你刚才却作出一幅很了解的样子?”
“行走江湖就要不懂装懂,我师父的名气就是这样来的。”
“……早晚被你气死……”藤罗抛下一句话,上楼回房。
你这样神神秘秘的才可恨,我不理会他,继续埋头大吃,正吃得开心,忽然想起路上采了些新鲜的蘑菇可以让厨子做汤
,正乐颠颠的往厨房跑,却在半路被人拉到角落处。
“周姑娘?”我愣,这人总是神出鬼没。
周瑛显然大伤初愈,俏脸不像上次一般光彩照人,她微微弯了弯身子:“周瑛谢过公子救命之恩。”
我问:“你身上的伤好了?”
“已经没有大碍了。”她沉默了一下,轻声问道,“公子……十年前的事情真的记不得了?”
我点头。
“一点都记不得了?”
“我连自己都不知道叫什么了,对了,你认识我?”
“啊……不,我认错人了。公子长得和我家小少爷很像。”周瑛明亮的眼睛暗淡下来,过了一会儿,却又像是想起什么
,抓住我的手腕四指放在脉搏上。
“你这是干什么?”我惊叫。
周瑛沉默了片刻,抬眸道:“公子你身中奇毒。”
“啊?”
“但那毒性暂时被压抑了,公子最近是不是吃过什么补药?”
我哪里有吃过什么药,除了毒药就是……啊!师父给我的,装着金疮药的瓶子最底下有个药丸,我醒来的时候当成内服
的伤药吃了。
难道是那个?
“那药的药效维持不了多久,我们夫人那里恐怕有能缓解公子毒的方子。”她猛地抬头说道,“不如公子你随我回去,
看这毒能不能解?”
“这不太好吧……”我挠挠头,师父都解不出的毒肯定不是简单的东西,不可能简简单单就被其他人解除的。
“可以的!”周瑛拉住我的胳膊,焦急而担忧的看着我,“若是公子不及时抑制毒性,后果不堪设想啊!”
“可是,无功不受禄……”
“公子你不是救了我一命吗?”
这种理由也太牵强了吧,可是这般急切的样子,我要是不答应,反而有点不识情理了,我咧了咧嘴:“那我考虑一下可
以吗?”
“两天以后我会回京,若是公子决定了,就来城门口找我吧。”虽然是这样说着,但临走前,周瑛的脸上有着明显的‘
你不来找我我就一直等下去’的表情。
真头疼,是不是应该去和藤罗商量一下。
站在藤罗房间门口,我推门的手伸出去又缩回来。
这要怎么说阿……藤罗和周瑛之间似乎有着奇怪的仇恨感,按照藤罗的脾气,怎么可能委屈自己和他讨厌的人一起走。
再惹那个喜怒无常的家伙生气,我不知道能不能还有运气活下来,越想越可怕,我郁闷趴在门上。
“嗯……啊……公子……”
房内传出绿水的呻吟,微弱压抑着的喘息,像是忍受了极大的痛苦。
我大怒,伸脚踢开房门:“藤罗,这么小的孩子你也欺负!”
看见房内的情景,我挥舞的拳头僵在半空中。
绿水身无寸缕的躺在床上,双手紧紧抱着藤罗的腰身,少年白皙的身体上印着点点红斑,单薄的胸膛因为喘息而不断起
伏,身体弓起,弯成奇怪的弧度,隐隐可以看见棉被下雪白的大腿。
“公、公子……有人……嗯……”绿水的声音甜腻尔煽情,脸颊被汗水浸湿,水汪汪的眼睛带了一丝朦胧,嘴唇微张,
红霞满面。
我如同雕像一般站着,张着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这种情况……我应该跟藤罗说你不要再撞那个孩子……还是说把衣服穿上比较好……不、不对,我是来商量那个…
…那个……什么……厄……
头脑一片混乱,我是来说什么的来着。
“出去!”压在绿水身上的藤罗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把门关上。”
我默不作声的走出去,关门,愣了几秒,然后像是被雷击中一样,飞也似的跑回自己的房间,趴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蒙
住。
最初的震惊过去以后,随之而来的是带着尖锐疼痛的愤怒感。
“奇怪……”我摸着胸口,那里闷的发疼,带着喘不过气的窒息感,面前忽然一片黑暗,只剩杂乱的人形曲线闪着亮光
变换,身体热得像要燃烧,头晕晕沉沉的发疼。
熟悉的感觉让我一惊。
竟然……和我原来间接性的噩梦一般的景致。可是,现在,我头脑还是一片清明。
这不是梦!
“无尘你能料到绝情丹的毒性能压住乾坤幻影阵,却低估了这阵法对他的反噬,现在你已经压抑不住这小娃身上情毒…
…”
忽然想起原来翁易扬曾经说过话,和周瑛的那句公子你身中奇毒。
原来……竟是真的。怪不得每次噩梦师父总是将内力渡给我,原来是为了解毒。
可是,过了那么多年,也从来没有发作的这样迅猛过。
身体疼得缩成一团,似乎连呼吸的力道都会让五脏六腑扭曲,汗水将眼睛蜇的生疼,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身体冷
的发抖。
“藤、藤罗……”那个人的名字从唇边吐了出来,濒死的声音似乎不像是自己发出来的,伴随着挖心般的疼痛。
不对,他不会来的,那两个人在床上纠缠的情景又在脑海中呈现,忽然一阵反胃,喉头充满甜腥的液体。
“师父……”原来没有师父在身边,这毒会发作的这般厉害的。
死和尚……你徒弟就要死了……你到底在哪里啊……
门外有人来回走动,可是我却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
孤独、绝望,连带着漫无边际的恐惧。
原来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倒在街道边上,浑身彻骨的疼,抱成一团瑟瑟发抖,周围有人来来往往,皆是带着厌恶的神
情离得远远的。
“这孩子不是有病吧。”
“小叫花子,不知道是染了什么样的东西。”
本来以为……要死掉了……可是,为什么会活下来呢……
为什么呢……
二十七、
“吱……”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人轻声的推开。
很轻的声音,如果不是因为全神贯注的注意着外面的动静,我绝对不会听出来的。
藤罗?狂喜的想要呼救,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房间里一片安静,那人悄无声息的向床走来。
不,不对!藤罗不会在我的房间这样压抑着步子,这个人不是藤罗!
谁?!!
我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模糊的景象逐渐清晰,终于看见那个高举着刀,满怀杀气的纤细身影。
绿水!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绿水停在我的床前,飞速的点了我的穴道,冷冰冰看着我,冰雕一般的脸让人完全无法与之前那个柔弱的在藤罗身下呻
吟的少年联系起来。
“这种货色公子他也看得上……”绿水鄙夷的哼道,右腕扬起,手掌中捏着一柄亮晶晶匕首。
绿水握着匕首的手高高举起,我的瞳孔猛地放大。
他要杀我?!
为什么?我慌乱的想要移动身子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刀子向着我的心脏部位扎下。
死、死了!
我心中默念往生咒,正准备闭上眼睛认命,却见皮鞭划过空气,狠狠抽在绿水白皙的右手上。绿水惊叫了一声,手中匕
首应声而落,不偏不倚的插在我耳边,把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千钧一发阿……
“你在做什么?”藤罗甩着手里的布条,眼中寒光乍现,“我怎么不知道除了暖床你还有其他用途。”
绿水显然是吓坏了,闭着眼跪下:“教主……”
藤罗!!我激动的眼泪都要出来,身上已经疼得五脏俱焚,却偏偏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藤罗将我上上下下扫视了几遍,将匕首拔出来,语气波澜不惊:“准备的很充分,见血封喉的夺魂散,这么足的分量,
怕是除去他之后这刀子就对准我了吧?”
“绿水不敢!”绿水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公子,绿水是为了公子好,此人不能留啊……”
藤罗挑眉:“哦?”
“绿水在天华宫的时候就听说教主脱困后,没有随迎接的人回宫。教主当时功力只剩两成不到,却硬要留在皋山救这个
人。”
“他放我出山,我自当相报。”
“可是我们在江湖上散布青锋的消息,就是为了伺机救教主出山,只要那机关开动,阵法大乱,即使不通八卦阴阳,我
们也可以救出教主。教主却以身犯险,亲自留在那里,让我们很是不解。”
藤罗把玩着手中的匕首:“你要杀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教主。”绿水猛地直起身子,“现在朝廷联合江湖众派围剿我教,正是生死存亡之刻,教中兄弟全都指望着教主回来
主持大局,教主你万万不能沉迷于儿女私情,露了弱点与人看啊!”
“你是说,这个人,是我的弱点?” 藤罗狠狠将匕首扔在地上,用手指敲着我的头,“可笑!”
我咬着牙瞪他,有闲情敲我额头,不如快点发现我现在生不如死的情况。
怎样都好……我不知道别人杀我的理由,只知道,若是你们再聊下去,我恐怕真的要疼死在当场。
“教主在乎了,便是弱点。”
放在我额头上的手指瞬间僵硬,空气顿时凝固。
啊咧……刚才,好像听到了很不得了的话。
“你的意思是……”藤罗语气平静,却莫名其妙的带了些咬牙切齿的感觉,“我喜欢这个长相平凡无文无财武艺平庸的
傻和尚?”
“绿水本也不信……”绿水垂下头,轻声道:“可是教主方才情动时……叫的,是这人的名字!”
“……”藤罗缓缓的转过头,表情复杂的看着我,我心里一阵的凉,老和尚原来说的以身相许凄惨一生的话在耳边绕阿
绕阿绕。
“这些日子暗中保护教主的兄弟们都说,教主在这人面前的表情举止,是外人不曾见过的。”
“属下不敢揣摩教主心意,但教主自己的心思,教主应该最清楚不过。”
“前几任教主皆是毁在一个情字上面,教主您现在陷得还不深,若是不及早铲除这人,后果不堪设想啊。”
藤罗沉默半晌,缓缓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绿水跪着爬行了两步,仰头看着藤罗,泪流满面,声音恳切:“教主,此人不能留啊!”
“出去!”
“还请教主三思。”绿水不甘心的瞪了我一眼,退了出去。
我忐忑不安的盯着藤罗,那绿水方才一番话说的声泪俱下,有情有理,若是说别人,我绝对会以为那人十恶不赦,罪大
恶极。
藤罗不会像我一样的耳根子软吧……不会吧……
偷偷用眼角瞟着那人,艳丽的脸上阴晴不定,捏着布条的手不自觉地用力,秀美的手背上隐隐暴出了青筋。
藤罗刚刚就是用那个灰色的布条抽掉绿水手中的刀的,果然是内力深厚,小小一根布条都能用出这样的效果,再看那布
条很是面熟,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终于想起——这不是我的裤腰带吗?!
他、他竟然随身带着!——真的是……好变态……
我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的裤腰带,心里暗想原来这就是师父说的因果循环啊,万物皆有灵,裤腰带也可以救人一命。
藤罗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家伙,脑子里不知想些什么,这种时候还盯着裤腰带发傻,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取了
你的性命,现在倒被你这傻样子气没了杀意,你这样的傻瓜,留着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仿佛松了口气似的,见我死盯
着他手中的东西,又佯怒道,“看什么看,总共你就送了我这一件东西,再看也不还给你。”接着脸上荡起了一丝薄红
,然后把那布带塞进怀中。
其实我现在的眼睛已经有些散光,模模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楚,身上痛感慢慢远去,隐隐约约看到黑白无常向我招手。
藤罗解了我的穴道,见我仍在发抖,拧着眉头道,“平时胆子挺大,怎么现在吓成这样。”然后抱起我,握着我的手,
却又是一惊:“怎么凉成这样?”
很好,你终于发现我的不对劲了,我双眼一翻,与疼痛抗争的意志终于宣布失败,在藤罗怀中再次晕了过去。
二十八、
晕血真的是件麻烦事,最近这几个月我晕的次数比过去十几年加起来都多,而且都是在藤罗面前晕倒的。
丢脸啊……
意识已经恢复,疼痛感也消失了,却因为太过丢脸而不敢睁开眼。
我敏锐的感觉告诉我,藤罗那个家伙,就在这个房间里。
一定要治好晕血的毛病,在心里这样默默的发过誓,却仍然不知道睁开眼如何去面对藤罗。
想到那个家伙挖苦讽刺嘲笑的脸,我在心里下定决心——干脆装睡到晚上好了!
屋内一片安静。
闭着眼……闭着眼……闭着眼……
太安静了。
我眯起眼睛偷看,小幅度的转动我的头,上面,没有。右边,没有。左边……
藤罗的脸忽然映入眼睛,我忙转过头闭上了眼睛装睡,心中大念着南无阿弥陀佛,心脏嘭嘭嘭的跳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