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员系列 第三部——井村仁美

作者:井村仁美  录入:05-11

纯、纯洁无瑕……被玷污?什么意思啊!
不理会红了脸的我,桥谷继续说道:
「可是,我昨天想了一整晚,成功地逆转了我的思考。也就是我不用费工夫,藤芝也已经习惯了。」
这、这家伙——!
我差点没当场昏倒。
「而且,我再次涌起战斗力了!我一直烦恼我是不是不正常,原来不是这样的!」
我惊愕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桥谷迅雷不及掩耳地抓住了我的手。
「藤芝,我的心意不会改变。不,我变得比以前更喜欢你了!请多指教!」
桥谷说完想说的话,留下呆然的三个人,快步回到自己的座位去了。然后,他向走过来的竹井明朗地打招呼。
「早安!」
「哎呀,桥谷,早啊。你来得真早呢!」
「嗯,今天早晨真是清爽啊!我也要打起精神好好加油。」
「就是这股干劲!加油!」
「是的!」
林大声地哼了哼鼻子。
「真是的 。顽固得教人不敢相信的臭小鬼。」
……被林如此评价,桥谷也心甘情愿吧!
和怒气冲天的林相反,椿本深深地叹息。
「椿本……?」
椿本瞥了我一眼,再度叹气。
「除了林之外还有桥谷吗……?棘手的对手又增加了哪!」
「什么对手!」
我大声抗议,于是椿本目不转晴地盯着我呢喃了。
「你啊,是不是在到处向男人散播费洛蒙?」
费洛蒙!?
这是什么话!我又不是自愿让男人喜欢的!
「那种事我才不知道!」
「可是……」
还要说吗?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我生气地撇过脸去。
「藤芝……」
椿本叫我,我也不理。
「早。你们两个怎么了?」
育有一儿的父亲栗原过来吊西装了。我们慌忙分开。
「早安。没什么,只是向椿本请教一些签呈的事而已。」
「这样啊!」
栗原向椿本搭话,我趁机逃走。可是又不想回座位坐在桥谷旁边。那么,先到休息室去买个果汁好了。
我从远处望向营业课的座席。桥谷看起来好像很高兴的样子,正读着日本经济报。
就像椿本说的,要是只有林的话也就算了,可是竟然连桥谷都……
我最少还得再带他一个月以上耶!
怎么会变成这种情形呢?今后到底会如何发展?
我一面走向休息室,一面痛感个人指导的艰难。
 
名花有主
1
不知从哪里传来电话声。
(吵死了。)
被执拗的电话铃声半强制地从梦中唤醒,椿本崇带着睡意,无意识地将手伸向床头柜。
(到底是谁啊?实在……)
也难怪椿本会这么想。
星期六的上午,是消除一周疲劳的重要睡眠时间。
手终于碰到立灯旁的电话,椿本皱着眉头接起话筒。
「喂……我是椿本。」
深沈而清晰的嗓音如此应道:
『我是林。林忠义。……抱歉,你还在睡吧?』
「嗯——」
椿本眨了几次眼,然后对方的话终于在脑中形成意识,椿本赫然睁眼。
「伯父!?」
椿本慌忙起身。
正确说来,对方是母亲的堂兄,因此不算伯父,可是他从小就这么叫,已经成了习惯。
电话另一头传来笑声。
「抱歉,因为昨天晚上有些晚睡。」
『不用在意。你每天都很忙吧?』
忠义以支配者那种带着独特沉着的声音说道。
「不,也没那么忙啦。——请问有什么事吗?」
忠义可以说是第一次打电话到椿本住的地方来。
林集团是位居日本贸易中枢,积极向各领域发展的企业体。董事长林忠义的名字,现在已是经济界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传奇人物了。
就算是亲戚,若非有特别重要的事,他是不可能打电话来的。
但是,忠义不表明目的,而是要求椿本和他见面。
『你今天有时间吗?』
「今天吗?不,没什么特别的预定。」
他的恋人藤芝辽太郎今天要在家里工作,没有来玩的预定。
『是吗?那可以麻烦你到我这里来一趟吗?……嗯,下午两点怎么样?』
「我明白了。我就去府上拜访。」
椿本答应之后,电话便挂断了。他一面听着嘟嘟声,一面叹着气,放下话筒。再一次钻进被窝里,可是睡意已经全消了。
(难得的假日,竟然得去林家拜访。)
忠义还好,可是一想到要和他儿子秀幸见面,椿本就浑身发毛。光是在银行碰面就已经够他受的了。
不过,既然已经和忠义约好,那也没办法。
平常的话总是和藤芝一起愉快地渡过,今天真是个多灾多难的假日。
椿本伸了个大懒腰。
「几点了?」
望向旁边,一看时钟,上面指着十点。
「啊~啊。」
好想再多睡一会儿。
视线一转,望向床铺旁边空着的地板。藤芝总是在星期六——早一点的话,星期五晚上就来过夜,然后就在那里打地铺。
虽然这么说,不过通常是备而不用的情形比较多。
一想到这件事,椿本自然而然地露出笑容。
「不行。」
只要一想到藤芝,脸就会不由自主地笑开了。
要是知道在银行不怎么笑、态度冷漠的椿本——女行员之间说那是酷——竟然会露出这种表情,还无法割舍对椿不爱意的椎叶千晶会做何感想?
知道他有着和在银行的表现大相径庭一面的,只有藤芝和林吧?
林忠义的家位于成城学园。是从椿本的大厦所在的经堂,搭小田急线往小田原方向三站的高级住宅区。
在豪宅林立的这一区中,格外引人注目的,便是铺满精心照顾的草坪、拥有广大庭院的林宅。
椿本将银灰色的Prelude停在门前。
好久没来拜访这里了。上次来是庆祝这里新居落成,和亲戚齐聚一堂,那已经是七、八年以前的事了吧!
那时候也和现在一样,椿本和林为了某个人而彼此对立。
(来这里的时候,每次都一样哪!)
椿本苦笑着下了车,按下电铃。
和预料的相反,椿本被带往的不是客厅而是忠义的书房。
(书房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感觉上私人会谈的味道相当浓厚。
椿本是第一次踏进这个房间。
看来约有二十迭左右的房间四周,被高至天花板的书架所包围。
熟知林忠义的人,对于他将这些书完全读遍的事,一定不会抱有丝毫怀疑吧!
因为,他把从父亲手上继承的商社,以他的头脑及可怕的商业才能,扩大到今天这种地步。
和穿着毕挺西装的椿本相反,忠义穿着以柔和的骆驼色为基调的休闲装。他背对巨大的窗子坐在橡木制的厚重办公桌前,女佣带来椿本之后,他便坐到新艺术派样式的精致沙发组上。
椿本一坐下,女佣便像算准了时机似地端来咖啡和蛋糕,又静静地退去。那一连串的动作,让人感觉到她经过精心训练的专业素养。
「前阵子承蒙伯父照顾了。」
椿本低下头去,忠义露出微笑。
「我才是。今天也是,明明是假日还把你叫出来,实在过意不去。」
「没那回事。」
关于林的相亲,忠义当然可以从中得到不少利益,但是对椿本而言,那带有更重要的意义。
「那么,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银行合并之后,还勉强过得去。」
「借贷变得更严了吗?我们的审核也变得比以前严格,会计课负责的职员叫苦连天哪!」
「因为世局多变,借贷的基准变得比以前更加严格,是无可避免的趋势吧!」
这种无关紧要的闲话进行了几分钟之后,忠义咳了几下。
「崇,我今天找你来,不是为了别的事。」
(终于要进入正题了。)
在假日把人家叫出来,却又迟迟不切入正题,椿本在内心已经快对忠义失去耐性了。
「是关于秀幸的事,他在银行表现如何?工作上顺利吗?」
忠义意外地问出这种事,椿本目不转晴地回视伯父的脸。
由于年龄相近,椿本和林有事没事就被亲戚拿来比较的事,忠义当然十分清楚。而且,他也从来没有向椿本问过自己儿子的事。
椿本慎重地选择措词。
「秀辛是优秀的银行员。有时他的强硬作风虽然引人注目,可是想到他将来必须立于他人之上,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说实话,椿不想说的还多不胜数,但在伯父面前还是无法畅所欲言。
不过,忠义好像对椿本的回答很满意。
「是吗?崇这么说的话,那一定没错了。」
他满足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就单刀直入地问,你知道秀幸是不是有喜欢的对象?」
这次轮到椿本哑然失声了。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藤芝的事曝光了?林主动向父亲告白了吗?
(不,不可能。)
总是使出卑劣手段的林,在这世上唯一不敢件逆的对象,就是这个太过伟大的父亲。
林有必须以忠义的继承人身份率领林集团的立场。
结婚生子——这是他被赋予的天职。
就算撕裂他的嘴,他也不可能对自己的父亲说出「我喜欢上男人」这种话。
椿本极力保持镇定,试探地说:
「……为什么伯父同我问这种事?理保小姐呢?他们不是交往得很顺利吗?」
「就是这件事……」
忠义很稀罕地露出苦涩的表情。
「才色兼备的她不管怎么看都是秀幸喜欢的类型。可是,两个人的发展却一点也不顺利。秀辛尽是闪躲结婚的事。看样子他好像对这件事不怎么有兴趣。这样的话,答案就只有一种了。
可是,不管再怎么问他,他都否认自己有其它喜欢的对象,我完全摸不着头绪。因为,崇和秀幸在同一家银行工作,所以我不想向你打听看看。怎么样呢?」
(问我怎么样?我也……)
忠义的推测正确得过分,无奈的是,椿本不可能在这里说出藤芝的名字。
而且,即使不愿意,椿本也很了解林不想结婚的心情。
不知忠义是怎么解释椿本陷入深思的模样。
「只要不是和什么坏女人扯上关系就好了,我也想避免动用徾信社调查自己的儿子这种状况。」
听到这句话,椿本立刻反应了。
「我想秀幸绝不是被坏女人缠上了。」
要是真有这种事,忠义也一定会向对方回敬十倍以上的报复吧!
「是吗?」
忠义好像有些放心了,可是椿本却不晓得该如何向他开口才好。
要是说出藤芝的名字,忠义必定暴跳如雷。那样一来,或许椿本会觉得心头爽快,但是如果因此给藤芝造成困扰。那就糟了。
结果椿本提出了最妥当的回答。
「我从来没听说秀辛和理保小姐之外的女性交往的传闻。他之所以不愿意结婚,一定是因为银行的工作正进入佳境吧!我想伯父不需要为这件事太过操心。」
一离开忠义的书房,椿本就看见前方走来他最不想见到的人物。对方似乎也这么想,一见到椿本的脸,也不隐藏自己的不快,露骨地重下嘴角。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伯父找我来的。」
林脸色大变。
「爸叫你来的!?」
「嗯。」
椿本不想再继续说明,但是林好像猜出事情的内容了。
「你该不会……」
「说出来也可以的。」
椿本不怀好意他笑道,林露出厌恶的表情。被总是以对手身份站在自己身边的人抓住把柄,教他愤恨难当。
「放心吧!我和某人不同,绝不会做出对藤芝不利的事。」
林的肩膀放松了。他好像真的很紧张,对椿本的挖苦也没有表现出过度的反应。
「倒是你,打算怎么办?伯父很担心你。」
椿本问道,林却扭曲了那张瑞整的脸笑了。
「早点开着你的国产车回去吧!」
轻蔑地这么说完,林从椿本身边走了过去。
(不回答……是吗?)
平常的话,椿本早就对他的说法勃然大怒了;可是,此时却有种他是在虚张声势的感觉,因而只是无言地目送林离开。

2
椿本由环状八号线经过甲州街道,睽违许久地回到位于调布的老家。
这是栋看惯了林家,便会觉得它实在狭小的和风建筑。即使如此,在椿本国小时兴建、他进入京都的大学之前十年间都在此渡过的屋子,依然是他怀念的老家。
将Prelude停到空车位后,椿本绕到玄关。
取出钥匙打开大门,父亲仁志正好从客厅出来拿报纸。和忠义相较,仁志或许不能算是个杰出人物,不过他也是以童装为中心的成衣制造商「椿」的经营者。
「喔,怎么,是崇啊!你来干什么?」
「什么『你来干什么』,我不能回来吗?」
椿本苦笑着脱掉鞋子,进入屋内。
瞬间瞇起眼晴信赖地望了一眼比自己高上二十公分的儿子,仁志说了。
「我又不是那种意思,只是要回家的话,事前也连络一声啊!你妈有很多要准备的事,很辛苦的。而且怎么了?假日还穿着西装。」
「有点事。」
「怎么了?」
听见外头的声音,母亲惠美子从厨房探出头来,顿时笑逐颜开。
「崇!你回来了!」
惠美子虽然已经年过五十,却有和忠义共通的华丽容貌。
「打扰了。」
「真的,你会回来,好稀奇呢!」
上次回来,是为了向双亲报告将相亲的机会让给林的时候。
在总行工作时,椿本也常常回老家来,可是调到新宿之后,回家的次数就显著地减少了。
「因为我有东西要拿过来。」
「咦?」
椿本将手里抓着的东西拿到眼前。和他极不相称的熊布偶,正对着惠美子微笑。
由于椿本的来访,一家人齐聚在客厅里。
「来,春妃,是熊熊哟!」
椿本以绝对不能让银行同事看见的甜蜜笑容,将熊布偶秀给泡在母亲怀里、才出生五个月的侄女。
「崇,谢谢你。」
代替女儿接过布偶的嫂嫂法子向椿本道谢,椿本有些难为情地回答:
「啊,不,我只是帮忙拿过来而已。」
「太好了,春妃。」
从拿布偶给女儿玩耍的嫂嫂那张温和的侧脸,实在想象不出她在结婚前,是在成衣制造商「椿」活跃的干练女营业员。
可是,知道身为公司重要战力的她要和自己的儿子结婚,仁志甚至向法子询问「妳真的要这样做吗?」
「不好意思,还要你特地送来。」
比椿本年长四岁的哥哥猛,也向许久不见的弟弟道谢。
「不用说了。」
感觉比椿本冷静沉着的猛,正为了继承「椿」而跟随父亲学习中,和妻子一起住在老家里。
他从旁以食指一次次地戳着女儿如棉花糖般柔软的脸颊,一副觉得可爱得不得了的模样。
然后,猛将视线转向那只熊布偶。
「哦,这是伯父给的吗?」
「嗯。说是给春妃的礼物。」
「春妃,真是太好了!」
惠姜子凑近孙女,父亲仁志却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啧,竟然拿那种东西来。那种烂布偶,马上拿去丢掉!」
媳妇对公公的发言感到踌躇,惠美子代替她斥责丈夫。
「哎呀,爸爸实在有够没有大人样。吶,春妃,妳喜欢熊宝宝对不对?」
「爸,你还在记恨以前的事啊?」
猛和母亲都一起揶揄父亲,这让父亲变得更加顽固了。
父亲仁志与忠义的争执,原本就是从林家迟迟生不出孩子开始的。
也因为母亲惠美子和忠义是堂兄妹,他们从幼时就十分亲密。那是如同亲兄妹般的融洽感情,可是,在仁志眼中看来,十项全能的忠义,从一开始就是一种让他不安的存在吧!
之后,椿本家都生了两个男孩子了,忠义那里却迟迟没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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