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的内力,等顾侯爷睡饱了醒过来,保管比从前还活蹦乱跳!」沈栖桐冷冷回了一句,手上却毫不怠慢,隔着被子把内
力传入好友体内,助他化开引入血脉中的寒毒。
「有你们护着,朕要武功干什么?」凤逸天漫不经心地反驳,像是毫不可惜似的。以他一身修为,在江湖上早已是顶尖
高手了,只是他生来就是天皇贵胄,自然不像普通武林中人般,将功力看得比性命还重。
沈栖桐沉默了一会儿,道:「景璇,把顾明非送到边关去吧。」
「辰京待得好好的,让他去边关干什么?」凤逸天皱眉。
「你现在武功没了,我不放心他留在你身边。」他正色道。
「你怕他杀了我?」凤逸天淡淡一晒,「他不会的。」
「景璇......」沈栖桐咬牙,霍地站起来,「你不要忘了,你是凤帝,不单单是凤景璇。」
「好了栖桐。」他挥了挥手,「不要逼朕。让朕......让我再好好想想。」放松了身子,他斜靠在榻上,闭了闭眼。
沈栖桐抬眸看去,只见他神情疲惫,额上尽是细密的汗珠,显然是累极了,只得吞下口中的话语,「那陛下早点歇息吧
,容臣明日再禀告云间阁的案子。」
为他熄了灯火,他叹了口气,退出偏殿。
凤逸天闭着眼睛,拥被坐在黑暗里,眼前却仿佛跳跃着炽烈的火光。
九年了,原以为早就湮没的一切,因着顾明非的几句呓语,再次翻出台面。
当年永王谋反,欲率领手下近万兵土逼宫,不料事机泄漏,反被月隐黎泱抢先下手,将永王府团团包围。一夜交锋,永
王府灰飞烟灭,自永王以下,包括女眷在内的府中所有人等,全部死于大火,只除了年仅十一岁的永王世子......
「哎哟,我头好晕。」顾明非醒过来时,觉得天地都在旋转,琉璃瓦的殿顶像要压下来似的,不由得按着额角,呻吟了
一声。
「知道头晕就好,说明人还活着。」凤逸天正在批奏摺,看到他醒过来,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大哥,你都不知道疼我吗?」顾明非哀哀叫了起来,坐起身子抱怨,「唉,好饿好饿......」
凤逸天睨他一眼,吩咐览秋传膳,待他狼吞虎咽地吃完,才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没被毒死,饿死了也是
活该。」整整睡了五日,不饿才是怪事呢。
顾明非怔了怔,像是才反应过来,睑色倏地沉了下去。
他刚才醒来,只觉得头晕目眩,并没有想起昏睡前的事情,如今回忆起来,想到视为红颜知己的女子,竟毫不留情地下
毒害他,心里着实闷得厉害,却又忍不住想,也许挽云有什么苦衷,或许是受人要挟,顿时担心起她的安危。
「挽云现在如何了?司刑部去拿人了吗?」
「朕与你私自出宫,还遭人行刺,你以为能大张旗鼓地让官府知道吗?」摇了摇头,凤逸天如看朽木似的看着他。
顾明非顿时说不出话,不过心中一阵感动。凤帝就算私自出宫,又有谁敢说话?所以到时朝中的议论谴责自然都集中到
他的身上,因此凤帝才宁肯按捺怒气,也没有让司刑部去查刺客一案。
看他一副想问又不敢的样子,凤逸天摇了摇头,也不再刁难,「朕派了秘营私下去查,得知云间阁在第二日就被焚毁,
沈栖桐在寻梅小筑真发现了挽云的尸体。」
脸色白了一下,顾明非低下头去,一句话都不说。
凤逸天看了他一眼,接道:「秘营调查出来,那两名杀手是一对兄妹,男的叫夜祁,擅长用剑,女的叫夜桐,精于谋划
布局,都是江湖上出名的高手,至于刺杀一事受谁指使,还没有结果。」
听到夜祁的名字,顾明非忍不住惊呼一声,「江湖上排名第一的剑客,从未失手的杀星夜祁?」他连忙将眼前人从头到
脚打量一番,忧心仲忡地问:「大哥,你没伤着吧?」
方才大哥站得远,他还没怎么觉得,如今仔细一看,只觉他容颜倦怠,脸色也比往常苍白,眉宇间总有些怏怏的。
「没什么,这不是把你抬回宫来了吗?」凤逸天轻描淡写地回答。
「伤了哪里?你别瞒着我。」他越看越觉得大哥脸色不好,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胸口挨了一掌,栖桐已经替朕疗伤过了,没什么大碍。」凤逸天也不瞒他,淡淡道。
先中夜祁一掌,紧接着替他反哺过毒,又散尽了功力,凤逸天知道自己气色极差,怕他追问起来麻项,索性都推到夜祁
身上。妤在有栖桐不惜功力地替他疗伤化毒,又服用了药王谷的圣药,精神已好了许多。
顾明非抿紧了唇,眉间笼上一层煞气,「夜祁夜祁,这一掌早晚让他百倍偿还!」
「他已躲到阎王那儿去了,虽不成你要自行了断,去地府找他要债吗?」他不给面子地讪笑。
「他死了?!」顾明非吃了一惊,拽着他的袖子问:「大哥,快说是怎么回事?」
凤逸天于是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听得顾明非啧啧称奇,「关键时刻,大哥的那把扇子还真有用,不过我还真的
不知道,扇子里竟藏着那么厉害的机关呢!」
「知道那么多干什么?什么都不知道,才活得最高兴。」他淡淡地回答。
「不过大哥,当时你怎么就夺门而逃了呢?我还以为你一定会和夜祁硬拼的,又不是打不过他。」顾明非只觉奇怪。他
的武功,便是大哥一手调教出来的,自然晓得他的功力。
「夺门而逃?明非,你真是会说话。」凤逸天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什么?哪个说大哥会逃?」意识到说错话了,他慌忙补救,「小弟的意思是,大哥您怎么就那么大方,竟想放那夜祁
一条生路?」
「当时不省人事,我敢抛下你和他交手吗?何况挽云还在屋子里,我就不怕她拿你做人质吗?自然要先看好你再说。」
闻言,顾明非垂头丧气地自责起来。「唉,都是我不小心,连累了大哥。」
凤逸天忍不住一笑,不再逗他,「好了,那时夜祁站在窗外,朕要和他交手,必定得从窗户爬出去。」顿了顿,他摇头
,故意说:「自从十岁后,朕就再也没爬过窗子了,自然要从门口出去,就算被人说是『夺门而逃』,也只能认了。」
「就因为不想从窗户爬出去?」压根不信。
「不然你以为呢?还真认为我是顾及你这个混帐小子吗?」敲了下他的脑袋,他笑着瞪他一眼。
顾明非哎哟叫了一声,眼睛亮晶晶的,「大哥,我知道你对我好。」
「疯言疯语。」为他盖好被子,凤逸天嘴角噙笑,「快睡吧,刚醒来别耗那么多精神。」说完便走到御案前,继续批起
奏摺来。
过了一会儿,他又抬头道:「这几日就住在朝阳殿吧,好好休养,朕还要靠你这大将军杀敌保江山呢。」
「好啊。」顾明非一口答应,忽然想起什么,道:「这会儿大军已经回朝了吧?大哥你看冕旒的事儿......」话声一顿
,充满期待。
「朕知道了,随你意思吧。」沉眸,他淡淡的点头。
第三章
顾明非住在朝阳殿里,既不用上朝,也不用应付军务,除了偶尔被凤逸天逼着看看兵书策论外,日子过得煞是惬意。只
是凤逸天国事繁忙,自然不能时时顾及到他,加上毒伤尚未大好,不能舞刀弄剑,难免觉得无聊。
而凤逸天下朝后,除了召见诸臣商议国事,便是在御书房批阅奏摺,不到傍晚时分,是不会回到朝阳殿的。
所以顾明非常捺不住性子,往往还不到时辰,便吩咐小太监去把陛下请回殿里一同用膳,好在他自小跟在凤逸天身边,
从来放肆得厉害,宫人们也早已见惯。
这日小雪初晴,他望着殿外阳光柔暖,风吹云絮,更觉宫中闷得慌,便打定主意出宫逛逛。
「陛下呢?」招来个小太监,顾明非问。
「回小侯爷,陛下正和兵部李侍郎在御书房议事呢。」
顾明非哦了一声,挥挥手让他下去,心想这议事也不知要议到什么时候,不如独自出去走走,顺便回府里知会一声。
主意既定,他立刻精神抖擞地换起衣服,打算再次从秘道出宫。
「侯爷,您这是要去哪儿?」随侍的小太监垂手问。
「哪儿也不去,本侯有点冷,穿件衣服也碍着你了?」他哼了一声。
小太监连忙低头。「奴才不敢。」
「那就快下去,本侯要睡觉了。」瞪他一眼,作势要把刚穿上的衣服脱下来,小太监赶着要上前伺候,却被他不耐烦地
挥开,「不用你们伺候,都下去吧,老在面前晃着也不嫌烦。」
宫人向来知道这小侯爷霸道,见他恼怒,便告了声罪,忙不迭地退了下去,朝阳殿顿时空荡荡的。
顾明非这才高兴起来,随意地扣好衣服,左顾右盼了一下,便要朝秘道方向走去,谁知才走了两步,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用力吸了吸鼻子。
极淡的味道,很熟悉,却令他厌恶,兵刃上,战场上,甚至是睡梦里,都少不了这种味道,只是大哥的宫殿里,却绝不
该有的。
手探入衣袖,随身的匕首滑落掌中,他顺着气息寻去,只见偏殿的窗槛上,不知何时已沾了几滴梅红,窗外雪地之中,
那红色的血迹尤其明显。
望了望那血迹,他抬头盯着高处的屋梁,冷冷道:「什么人?出来吧。」
梁上那人知道已露行迹,也不再勉力掩饰,掩唇轻咳了一声,轻轻跃落在他面前,低声唤了一句,「大将军。」
那声音低柔婉转,令人情不自禁心生怜意,然而听在顾明非耳里,却不啻一声惊雷,把他炸得跳了起来,迅速抬起那人
下颚,只看了一眼,便失声惊叫,「冕旒?!怎么是你?」
只见那人容颜秀丽,雅致高贵,穿在身上的鹅黄色宫女衣衫,左半边已被鲜血染透了,正是西巩固公主凌冕旒。
她咳嗽了几声,一口鲜血从喉头涌了出来,人也斜斜摔倒在地上,低促地喘着气,「冕旒忽然出现在皇宫里,又是这般
情态,是为了什么,难道大将军还猜不出吗?」
顾明非睑色一变,眉宇间怒气隐隐,然而见她浑身是血,气息奄奄地跌在地上,一口气却怎么也发不出。
他伸手把她扶到榻上,冷冷道:「你这么混进来,是要刺杀大哥吗?皇宫是什么地方,容得你这么放肆!好在如今没人
发现,我立刻送你回侯府去。」神秘的谁
语气是重了,袒护之意却也尤其明显,凌冕旒听在耳里,心头一动,「冕旒怀有异心,妄图刺杀凤帝,大将军竟一点也
不怪我吗?」
「你若伤了大哥,我自然饶不了你。」顾明非哼了一声,「你还是先顾自己吧,大哥是什么人,会伤在你的手里吗?」
凌冕旒眸光闪烁,低头道:「凤帝自然是了不得的,不到一个月,就把西巩国整个打了下来,逼得我父王母后以死殉
国......」
「西巩固谋反在先,大哥三次派使者招安,都被你父王拒绝,凤朝才不得不出兵证讨,你当时不知劝你父王收敛野心已
经错了,如今又来刺杀凤帝,更是错上加错!」他怒斥一句,转头看地,又劝道:「冕旒,放下吧,安安心心留在我府
里,好吗?」
凌冕旒抬眸看他,眼中尽是恨意,半晌才转开目光,幽幽的说:「若是有人毁你家国,杀你父母,你能轻易放下?」
见她执迷不悟,顾明非又气又恼,「打下西巩国的是我顾明非,率军攻进你们都城的也是我顾明非,你不来找我报仇,
却反而恨我大哥?」
「你怎么知道我不恨你?」凌冕旒看他一眼,见他变了脸色,便转过头去,轻声一叹,「只不过,我也总是忘不了从
前......」
「从前什么?」顾明非奇怪地望着她。
凌冕旒抬起头,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道:「明非哥哥,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顾明非身子蓦然一晃,脑中矗的一声,头痛得几乎炸开,慌忙一扶床柱,紧紧地盯着她,「你叫我什么?」无比熟悉的
称呼,明明是在记忆中的,偏偏怎么也想不起来,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叫嚣着,似乎想要冲破黑暗,心里却一阵阵的冷。
凌冕旒吃力地抬手,从颈上取下一方描凤玉环,递到他手中。
「这是......」顾明非一怔,只觉无限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叹了口气,她缓缓道:「永王府有一对凤凰玉珏,凤珏传给长子,凰珏传给女儿,你都忘了吗,明非哥哥?」
低弱柔软的声音,却让顾明非头痛得越加厉害,支离破碎的场景在脑中掠过,却很模糊,怎么也看不清楚。
「明非哥哥,你的凤珏到哪去了?」恍恍惚惚中,他听到有人在耳边问。
怔怔地从腰间锦囊中取出一枚圆玉,碧绿的玉身雕着九凤盘舞,与那凤珏合在一起,顿时透出淡淡的绿芒,波光流转中
,玉上凤凰像是想要腾空而起般,飞舞盘旋着。
顾明非闭了闭眼,脑中一片混乱。其实他并不知道凤珏是什么,然而听到凌冕旒问起,却下意识地拿出这枚圆玉。
望着凤珏,凌冕旒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你总是说,灭了西巩国的人是你,冕旒该惧的也应是你,但是......明
非哥哥,我怎么会恨你呢?」
顾明非惊疑不定,望着眼前的女子,明明十分熟悉的面容,却又无比陌生,默然半响,道:「你到底......到底是谁?
」
闻言,她沉下眼睫,道:「你还猜不到吗?凰珏在我身上,我自然是永王府的小郡主顾兰织......」她身体极是虚弱,
额头冒着冷汗,却仍强撐着说下去。
「九年前的那天晚上,母亲把我和七妹兰晔藏在王府的地窖里,我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到叱喝惨叫声,我怕极了,却不
敢出去,后来地窖里越来越热,我热昏了,等到醒来爬出地窖,才发现永王府已经烧成灰烬。」
凌冕旒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一下,眼泪却落了下来。「晔儿那时才五岁,我带着她躲躲藏藏,就怕被人认出来。只
是......咳咳,两个孩子却连吃的都找不到,差点就饿死在街上,过了几天,西巩国主找到了我们,让我顶着公主凌冕
旒的身份活下来......
「在战场上,我几乎立刻就认出你是永王世子顾明非,是从小宠爱着兰织的明非哥哥,可是......可是你却都忘记了。
」
「不要再说了!」顾明非蓦然打断她。
「你不信吗?」她看着他,凄然道:「明非哥哥,我本来并不想要告诉你这些,只希望杀了凤逸天,保你一辈子安安乐
乐,但是......但是你和他走得那么近,我好担心......」
「我叫你不要再说了!」用力握紧了凤凰玉珏,顾明非喘息吼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永王府,什么顾兰织,
我通通都不记得了,只凭两块玉佩和你的一面之词,要我怎么相信你?」
凌冕旒咳嗽着,「这些年,你是不是经常头痛,然后凤逸天就给你吃药?明非哥哥,我也不求你立刻相信我,只要你别
再用那些药,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
顾明非脸色发白,指尖都在轻微的颤抖。她说的不错,他确实经常头痛,只是吃了药后就好了,因此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他也并不想要怀疑大哥,但是心里却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是真的,她的话全是真的。
直直望了她良久,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听见门外隐约传来喧哗声,他一时间顾不得别的,只吩咐她躺着不要作声,便
拉开偏殿的珠帘,稳了稳心神,信步走了出去。
「小侯爷,宫里混了刺客进来,惊动圣驾,蒙统领奉了陛下旨意,正在各宫各殿巡查着呢!」览秋推门走了进来道。
「哦?莫非连大哥的朝阳殿都要搜查吗?」他的脸色并不怎么好。
那蒙统领垂手站在殿外回答。「还请顾侯爷行个方便,惊扰侯爷的地方,末将先行请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