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杨童伶

part1 摆在门口的长靴
1
我是个没有什麽见识却满肚子都是偏激思想的人，我有些厌世。
我从小被寄养在母亲的弟弟家里，没有受过教育。
偶尔会被人用“杂种”骂,怒!不过,我好像的确是个混血的没错。
据说我父亲是东方某个国家（我也搞不清楚是哪一个国家）的留学生，当时不知道用什麽方法勾引了母亲，然後又将她
抛弃（反正我是这样被告知的）。她怀上我之後，又与家里发生了争执，於是就离家出走。生下我後，据说因为看著我
的黑色眼睛碍眼，所以将我托给也是与家族断绝关系多年的叔叔家里。
虽然听说我母亲的家族古往今来离家出走的例子本来就不下百个，可是在我看来，并非是传说那样被诅咒了，而是全家
的都有精神方面的嫌疑。
这是我最最以偏概全的看法，因为，除了叔叔，我对家族的任何一个成员都没有印象，包括生下我又丢下我的那个女人
。
叔叔今年35岁，自以为年轻的他，在我眼里却是一个长的还算体面的大叔。论称呼，我是应该叫他舅舅，但是他只要我
在人前叫他叔叔，因为他跟家族已经断绝关系，他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我认为他执著於这种东西很奇怪。因为我既然跟著他，就是也跟家族（对那个什麽家族我根本是一无所知）断绝关系。
所以我甚至可以直接叫他凯。但是从我14岁那年起我就不这麽叫他了。因为我开始因为一个人而憎恨他。我开始疏远地
不用称呼对他说话。
叔叔是个画商，眼光也许不错，他因此培养了一批有天分的无名画家。他与他们签订长期的合约，经营他们的画作赚钱
，等他们通过自己的手有了名气，然後从中牟利。
画家们也往往不若他们口头常说的那麽不看重名气，他们有他们对自己自负一面的看法，认为只有成名才能提高他们的
身价。
所以每天来拜托他经营作品的无名画家相当多。我没有在上学。无聊的时候，我总是会等到客人进了房间，然後从楼上
下来，坐到门廊上，数门口鞋柜里摆的一整排各色各样的鞋子，然後天马行空地去想象穿这些鞋子的都会是怎麽样的人
来打发时间。
 
那一天，雪下的很大。
我生长的这个城市空气整年潮湿不堪，我出生至今没有下过一次雪。我觉得上天可能是要送我什麽礼物才选择在这个时
候下雪。
那一天是我的生日。
叔叔不会记得我的生日，我也是因为那天难得下了雪所以擅自就决定那天是我的生日的。
我跑到附近一起玩的几个朋友家想找他们一起庆祝。但是他们有的家里没人，有的则是中途被打发。他们的父母给我的
理由千奇百怪，有去渡假的，有参加读书会的，也有在学校玩橄榄球摔断腿的。总之，我没有办法见到他们。其实我平
常也是很少见到他们的。我时候我甚至觉得他们和我一起玩都会有一点犹豫，只是我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而已。他们不怎
麽喜欢我的原因也只不过因为我是来路不明的小孩，我没有念过书，还有我是不纯种的白人这样。他们对我的不喜欢说
穿了其实是他们父母亲对我的不喜欢，而且没有人能真正不当父母亲的话一回事的，如果换了我，也会这样，只是我的
父母亲不曾跟我讲过话而已。不过我觉得因为借口硬生生地被摔成残疾这件事太委屈了一点。
 
2
天气实在很冷，所以我只有跑了回去。
有点意外，这麽冷的天，门廊里也摆了一双靴子。这是一双以前没看到过的靴子，我搜寻脑袋里的那些新老面孔，很遗
憾没有一个可以与这双靴子对号入座的。
这是一双火红的男式长筒靴，从鞋底到鞋面，甚至连金属搭扣都没有例外。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个男人会穿得那麽骚包的
！
在我的脑中顿时浮现了那样的影象。
一片屠杀过後的战场上，有著洁白翅膀的孩子在杂乱的尸体中间徘徊。整个画面的色彩光怪陆离，孩子的翅膀紧紧地收
在身体的两边，白色的衣摆在鲜红的血夜中随风飘摇。
那幅画的名字叫做《天使法则》。几天前被扔在地下室的废弃品仓库里。
我第一眼就爱上了这幅浓墨重彩的画。
从小我就很迷油料的味道，我知道每一种颜色都有属於自己的味道。它们有时候会主导人的心情，快乐，悲伤，或者是
记忆。
而那幅作品给了我一种我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那就是迷恋。
也许我会爱上一个人，在不久的将来。那个人就是这幅画的作者。我没有怀疑。不管那个人是谁，我会爱上他。不是因
为这幅画，而是那一种红。
跟我的头发是同一种颜色。从小我就因为发色太过鲜豔而异於常人所以总是被人嘲笑。他们叫我卡洛兹（Carrots，红发
小子），而在这样的嘲笑声中,我甚至忘记了自己原本叫什麽名字。
所以我从那天开始便长时间地呆在那个发出浓烈霉味的地下室里，只是呆呆地看著那幅画不发一言。我没想过去问叔叔
他原来的主人，因为要从叔叔口中得到我想要知道的消息是不可能的。我们之间没有特别亲近的感情，我只是一个他遵
守对我的母亲的承诺的工具而已。所以要想知道那个人，只能凭我的直觉。
而现在，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个人就在这里。
他是一个特别的人。
我紧紧地盯著鞋柜里的那双红色的靴子。
有一个童话，被人传说了很久。
爱慕虚荣的孩子，做梦都想要一双红色的鞋子。
可是这双鞋子是魔鬼的所有物。孩子一旦穿上，就永远也脱不下来了……
所以他只能不断地跳舞，直到孤独地死去。
我常常在想，穿上红鞋究竟会是怎麽样的一种心情？还有明明知道这个传说，却还是执意穿上鞋子的人，脑袋究竟装了
些什麽？
他果然是个特别的人。
高挑修长的身材，深刻精致的脸庞。那种独一无二的感觉，已经美丽得不像是这个世界上的生物了。
而且他还有一双跟我相同眸色的漆黑的眼瞳。
从叔叔的书房里走出来，他与我擦身而过。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就只是那麽匆忙的一眼，让我从心底里因为感到害怕而颤抖起来。
也许，我要注定为这个目前我拥有的只是他的一瞥的人，毁掉我的一切。
他的眼睛太过接近妖魔，让我感到自己在他眼中无所遁形。也许他已经看出了我内心里面所有的想法。无论是肮脏的还
是污秽的。都没有办法逃开他的眼睛。
“卡洛，回自己房间里去！”
迷蒙中，我听到了叔叔的声音。
我转过头不甘愿地看向叔叔。此刻他阴沈的脸，就像打破信徒理想的撒旦。
那一晚，没有意外地，我手淫了。
脑中想象著那张魔物一般的脸，好象被什麽控制了意识似的发了疯般地触摸著自己的身体。
器官反复地充血、膨胀、然後释放……初春沁人心脾的凉意渗进我肆无忌惮裸露的胸膛深处，像蠕虫一样挺进，然後在
转瞬间被情欲燃起的火焰吸收、泯灭。
耳脑都昏昏沈沈的。我张大著嘴巴，胡里胡涂地乱叫著，却像被人掐住了喉咙，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那个人，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我的身体跟灵魂，在这一刻开始，已经决定为这个陌生人，开始腐坏了……
那种坍塌崩溃的感觉，跟我一开始的预感，完全一致。
歪斜地躺在狭窄的床上，以无比羞耻的姿势无力地拽著自己已经再也没有办法勃起的性器，头重脚轻地享受著微温的高
潮余韵，我没有焦距地仰视著阁楼顶棚的窗户，月光整夜柔和地洒在我的身上，但是解不了我窒息般的饥渴。
 
3
这种晕眩的感觉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叔叔拉开我的房门。
叔叔盯著我显示出疲惫的脸，只是冷淡地对我交代，他今天要出门，傍晚才会回来。
我默默地应承著，却没来得及在他带上门之前从床上下来。
叔叔出去後，一切突然安静下来。
我慢腾腾地爬下床去容器里找水喝。
不仅是腰，整个身体都震动般地酸痛。喝下冰冷的水，我马上就跑到厕所去吐。呕吐的声音在结束後仍久久在耳边持续
地轰鸣。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醒悟，门厅上那双红鞋，穿上它的人，已经是我。
昨天傍晚，我跑进房间，贴著窗户玻璃目送那抹火红的身影在雪地里渐渐消失成一点。
我就那样一动不动，贪婪地看著，带著些许绝望的眼神。
然後开始手淫。
我几乎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但是丝毫没有觉得罪恶。因为我的罪恶感在两年前就已经被自己摒弃。罪魁祸首不是别人，
就是我的叔叔凯。
叔叔的私生活很混乱。他经常性地与那些交往的画者一起享乐。是个超级没有节操的人。
有一次，我也不知道发了什麽疯，被他们享乐时所发出的淫乱声音刺激得不耐烦，生了气地堵在他的门前抗议。
後来，他就坐在床头，手里擦著他喜欢的枪（为什麽是枪……poo：这样才感觉比较bt。），用他那双看不出波澜起伏的
棕色眼睛，注视著我跟那个陌生的男人纠缠在一起。
无知的我完全沈浸在那种新鲜的快感当中。
再後来，我开始经常性地做这种事情。有时候，叔叔不在家，那些不认识的客人就会一脸无所谓地爬上我的床。大概因
为还年轻，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拒绝。
跟我上床的全部都是男性。所以我也不想否认自己偏颇的性向。但这并不是事情的关键。而是我因此误会了叔叔跟我是
同样的喜好。但是只有一次，他失控的时候，我听到了女人的名字。很奇怪，所以去问了，叔叔也没有避讳。
於是我知道了自己的母亲原来有一个圣母的名字，叫做玛利亚。
所以他才会在成为我的监护人的同时像厌恶一条疯狗一样厌恶我。
然後我听到了门廊上的铃声响起。从因为寒冷而迷蒙著的窗玻璃往外看去。那个人正站在外面。几片洁白的雪花落在他
漆黑的头发上，没有带伞。
我的心跳顿时加快，三两步就穿过院子，拉开铁栅栏的门。
今天他穿的是一件下面开叉的红色的呢绒大衣，领口上长长的人工皮毛被融化後的雪沾到，有几缕合在了一起，而他的
笔直双腿则紧紧地裹在一条攒了银色亮片的黑皮裤里。
我看著他的双腿发呆。
“你好，我找斯多纳先生。”
斯多纳这个姓是叔叔交际用的假名。
他朝我轻松地一笑。好漂亮……
但是那种仿佛对象不辨的笑容刺伤了我。他不该对刚刚见面的人那样笑的。即使那个人是我也一样。突然，我觉得生气
了起来。
“请进来说话吧。”但是我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故意装做打著冷战的样子，“外面有些冷。”
他只是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也没有多说话，便跟著我穿过院子。
“你这个小孩子，怎麽说话有点与外表不太一样。”进屋後，他脱下了外套，露出了红色的高领毛衣──他真的很喜欢
红色！
我一言不发地看著他被合身的衣服所衬托出来的优美身形。
虽然不高兴被他认为是小孩子，可是也没有理由反驳。过了年我才刚满15岁。这样的年纪，在他的眼里，也许确实是个
小孩子吧。
“要喝杯茶吗？”我静静地问。
他顿了一下，看著我，也许发觉了什麽，他把外套重新拿在手里，“我想，如果斯多纳先生不在的话，我还是告辞吧。
请转告一声，‘红’明天再来拜访。”
他原来是叫“红”！我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了雀跃的心情，开了口。
“你可以先喝一杯茶慢慢等，他很快就会回来。”为了留住他，我毫不犹豫地撒了谎。
他只是稍稍迟疑了一下，便答应了。
“也好。那麽给我一杯咖啡。”他笑了笑，“什麽都不加。”
是个奇怪的人呢！我再看了他一眼，在心中确定，即便要加，也要加一些更苦口的东西吧。比如黄连之类的。
“小孩，你是寄养在斯多纳家的吗？你们是什麽关系？”他在客厅里无所事事，所以找我搭话。
“我算是他的外甥。”
“外甥啊！”他哦了一句，“那麽几岁了？”
我不会以为他过问我的年龄是对我这个人的好奇所致。他只是太无聊要找个人打发而已。我知道。但是我不太高兴。
我想看他别的表情。
“啊────”即便是他失控的尖叫。
“你在咖啡里面加了什麽啊？苦死人了！”
“是吗？很苦吗？”
我端起咖啡杯，在他嘴唇接触过的地方轻轻嘬了一口，留下了自己的唾液。
“不是很苦啊！”我睁著眼说著瞎话。
“我想，”他眯起眼，媚极，我的心不止漏跳了一拍，“你的味蕾出了问题吧？小孩。”
“味蕾？不知道啊！”我倾身上前，在离他的脸两公分处停住，“也许是你的味蕾出了问题也不一定哦。”
说完，不等他还在惊讶中，我攫住了他的舌头，开始吮尝。
柔软中带著强韧，接触到我火热的口腔，有冰雪一般沁凉的触感。好棒的感觉！
我舔上他的牙根，感觉情欲弥上了眼睛，下身马上就绷痛了起来。
“搞什麽？！”他猛地推开了我。
“我好喜欢你……！”我无奈又无辜地看著他出人意料的惊慌表情，再看看自己可怜又气急败坏的身体，被他使劲地这
麽一推，很快软了下去。
“你这个小孩！总是在舅舅出门之後，对他的客人图谋不轨吗？”
“…………”我看著他气得面红耳赤的样子，不禁委屈又怨恨，“他才不是我的舅舅……”
有哪个舅舅会教唆外甥跟男人上床，然後自己在一边看的啊？
“斯多纳先生也真是辛苦……”他嗤了一声，站起来便打算离开。
“你不准走！”我马上冲过去，拦住他的去路。
“你想怎麽样？”他抱起胸，直视著我有些动摇的表情，脸上带著一丝讥诮。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扑过去就用力把他压倒在地。当他挣扎地想起身的时候，我迅速从一边的水果篮子里拾过一把
刀，抵住了他的脖子。他目瞪口呆地看著我，笑容还僵在嘴边。我喜欢他这种没有掩饰的表情。
 
4
“啊！……”我的嘴里发出了急促的嘶叫，没有停顿地用刀割开了他的毛衣领口。
正当我想把嘴附到他的胸口时，我的脑後突然一阵钝痛。
他用肘部猛击了我的後脑勺，顿时气血翻涌了起来，麻木的腥味之後，鼻血随即黏答答地滑下。虽然一时相当震惊他的
反抗，但我还是努力保持清醒，准确地以刀抵在他的颈脉上。
我不是真的想伤害他，我只是想赌一下。如果他真的以死相抗衡的话，我绝对不会伤害他的。因为我宁愿把刀子割在自
己的身上也不愿看到他受到伤害。
显然，他因为回击的不理想而感到惊讶，他竟然笑了起来。
我看著他漂亮的笑容呆怔了好一会儿。他滚动的喉头吸引了我的视线，不需再多耽搁，我猛地吸住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