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还好。”尴尬地笑,皱眉,揉腰的手停下来。
“旅馆的驱蚊器似乎不好用。”
Inuki一边吃东西,心不在焉,“有么?”
春桢同情地看着他,嘘口气,决定不逗弄他。万一他一口呛出个好歹,不是玩的。
虽然很想问问莲的教官大人,那印满肩颈的嫣红瘀痕,究竟是什么来历。
估计会被气急败坏的Inuki命令莲的人把自己从车上扔下去。
春桢决定不冒这个险。
出游一天似乎并未引起太大骚动。鹳笑说这事是瞒上不瞒下,葵听了这话脸色发白。
KAO,你以为上面还有谁不知道。人家都亲临视察一晚了。
当然他没疯,才不会这么说出口。
夜一不知道春桢如何对景树他们解释。他也并不想知道太多。那晚春桢对他说的一切……夜一摆弄春桢给他的合金细管
,里面那枚胭脂针沙沙作响。
喜欢他,是怎样一回事。懵然难懂。
此时的情势,却令人放不下。
夜一不想太多。他考虑问题向来直接,虽然未必如此就能坦然决断。
归根结底,主动权并不在他手中。
从春桢身边经过时,Shiva笑了笑说好香。
春桢微微打个寒战,露出笑,跟上大家。五千公尺是日常训练,已经不吃力。他有余裕考虑等下约夜一午餐的事。
景树和以前一样毫无反应。无论是对上次自己私自跟莲班出去,还是继续跟夜一的交往。
倒宁可他做出什么,可惜春桢明白那绝不可能。
顶着七月酷暑跑完最后一圈,每个人都大汗淋漓。Shiva宣布解散午休。春桢拿起自己放在场边的背袋。他记得自己明明
有带汗巾,翻了半天却遍寻不见,忍不住皱眉。
“接着。”
春桢抬头,景树扔毛巾过来,看也不看他。敏代印干额头汗珠,随手将自己的给景树,两人话也不说一句,却默契十足
。
春桢苦笑,用景树的毛巾擦过汗,想这也没法还他,索性收好。他背了包去找夜一。
从训练场到莲专属教室,再远不过二百公尺。春桢却有些乏。明明是正午,风竟凉起来,春桢扣紧衬衫,仍觉得手臂上
毛孔瑟缩。他跳了跳,耳朵里却嗡嗡地响。
胸口有些闷。他边走边反思自己,难道给Shiva吓到了,不由得自嘲地笑。
夜一正在等他,春桢把包从窗口扔进去,翻身跳进回廊。落地时脚突然一软,夜一扔开书包扶他,一碰到他手臂,怔了
怔,脱口而出。
“怎么这么凉?”
“天气是有点凉……你不冷么?还是我刚才跑得太热了。”
夜一盯住他,眼神奇怪。春桢看他,“你怎么了?”
夜一喃喃回答,“这好像是我该问你的。”
“我……?”
手突然被抄住,春桢一愣,刚想取笑他几句,舌尖却麻木不听使唤。夜一扣住他手腕举到眼前,一片莲花般紫瘢瘀在白
皙皮肤下,触目惊心。
“这怎么回事?”
春桢也怔住。他抬头看夜一,视野却仿佛撒上了一层斑斓细砂,七彩扭曲。耳朵里的蜂鸣声陡然爆起,笼罩一切。
他只觉鼻腔和喉头都一阵热,液体涌出来,腥甜火烫。直觉知道是血,想咽下去,却呛得咳嗽起来。天旋地转再站不稳
,本能抬手去搭夜一肩头,也不晓得有没有碰到。
在他意识到之前,身体已经倒了下去。
夜一一把接住他,慢慢放平,春桢整个人都软下来。脸色惨白,被鼻孔和唇边不住涌出的鲜血衬得恐怖,简直妖冶。
身边经过的学员一时都惊住,人群涌上来。夜一抬头对最近的人低吼,“报警啊!”
对方给吓住,掏出手机狂拨紧急号码。夜一抬手抢过来,迅速报上方位。
他加一句,“伤者是樱班A组学员。”
扔下手机,早有人认出他两个,议论纷纷。夜一毫不理睬,搂着春桢,触手时而冰凉时而灼烫。摸他额头,烧得厉害,
身上却冰凉。
春桢似乎仍有知觉,手指蜷缩,不时抽搐低咳。夜一咬牙,匆忙地用手心去抹他唇边的血,一边扶着他头保持呼吸顺畅
。
想说点什么,却说不出整句。只吃力地重复几个字权作安慰,一面轻轻拍他,“好了,好了啊……”
抱在怀里的身体似乎轻若无物。夜一一阵心寒,收紧手臂。
的确还在的,他。
那股茫然空荡的感觉又是什么。
近在毫厘,他闻到春桢身上除了血气之外,另一种味道。
清冷,甜蜜,这一刻分外诡异。
梅花的香气。
毒
毒
十六 毒
夜一用一根手指轻轻按住春桢手腕,脉搏激烈且急,杂乱无章。
背对他们的医生仿佛后脑勺长了眼,“他在发高烧,心跳当然快。”
回头拉起春桢手腕,一针不急不缓地压进去,夜一咬住下唇。
医生斜眼看他,“心疼他?跳得快才好,不跳了才糟。你是樱?”
“莲。”
医生感叹地吁口气,“过来验血。”
夜一抬头,“我?”
“你。”医生耸肩,“顺便回答几个问题,嗯,有没有发生过性行为?”
夜一瞪着他。对方不动声色,推推银边眼镜,补充,“主语是你俩。”
如果是他们,这种情况下会怎样。气急败坏下居然想到这个。夜一想笑。
倘若是葵,铁定会跳起来一脚踹翻椅子。
倘若是瑶二,大概当作冷笑话龇牙以对。
倘若是鹤,想必会轻轻淡淡地回答,“我倒是想,可惜没有。”
倘若春桢没有昏睡,他会听到夜一的回答。
十七岁少年面无表情,“您指的是哪种?”
医生呛住,再次充满感叹地吁气,“如今的孩子都这么强悍么。”
“只有碰到无聊的医生时。”夜一起身,“您玩够了,我想知道他怎么了。”
医生耸耸肩,干脆回答,“中毒。”
“哪一种?”
“小朋友不要审问我。”对方笑,“我没有必要告诉你。第一你不是教官无权知道太多。第二这件事很蹊跷……你确定
你有本事寻根究底?”
夜一沉默。
“来做交易吧。”医生摇头晃脑。
“我不知道。”
“啥?”
夜一抬头,“您好奇我俩的关系,我说,我不知道。”
“现在的小孩都有超能力么……”医生眯眼笑,“好吧。去验个血先。”
“砒霜、水银和雄黄。”
摇晃着试管,恶魔般的医生大人音调悠悠然。夜一瞪着他,他回头笑,“别奇怪,刚接了个电话。樱班教官说如果你在
这儿,他就不过来了。那孩子的事由你负责。”
他放下试管又眯起眼,“好吧,男孩,你有知情权了。来认识一下,我姓孟,Porcelain人。”
“毒素是以上三种烈性中药提取物混合萃取,又加入其它成分……嗯,我还在分析,嘿嘿嘿。很霸道的配方,不过还欠
火候。”
夜一看着春桢,“他怎么样?”
孟啪一声打个响指,“问得好,我就在好奇这个。他没什么大事,哦,高烧几天是肯定的,不过有好处。”
夜一盯着他。
“这孩子很走运。”孟耸肩,“药物毒性很强。如果是你,大概现在就算不去见托尔斯泰,多半也变成棵莴苣。不过他
能熬过去,会恢复。”
他有抗体。孟解释,验血结果表明他长期服食经过仔细调配的剧毒药物,产生自然反应物质沉淀在体内,这一次中毒才
没大碍。
“算是以毒攻毒。”
夜一轻轻吐一口气,“那您为什么验我的血。”
孟拍巴掌,眼神一刹那亮得怕人。“因为我想知道能不能逮到个现行犯……小朋友,你明白了?”
夜一不语。他知道自己被怀疑。
“筇园莲樱向来是冤家,哪一代都是如此。你俩倒好。”孟揶揄地挑眉,“他是你什么人?情人?我不信。顺便告诉你
,这孩子中的毒是外敷不是内服。他大概刚做完运动?毛孔受热张开,毒素渗入体内。
猜猜看,介质是什么?”
夜一转身就走,孟冷清清地笑出来,“别找了,那条擦汗的毛巾在我这儿。”
夜一回头。孟劈手扔给他塑胶袋,里面是普普通通雪白汗巾。
微笑,“这是他的东西么?”
他满意地看见男孩的瞳孔陡然收缩。夜一轻声回答,“我想不是。”
残余在毛巾上,一丝白夹竹桃的清香。
OBLIVION。遗忘。
某个东方品牌的主打香氛,传闻含违禁成分。
夜一记得他在哪里闻过这味道。某个独一无二的女孩。多少人对她崇拜,却无人敢效仿。
泉敏代。
夜一拿出那只合金管,递给孟。胭脂针滑出来,医生眼睛又亮。
“哇咔咔,好东西啊。”
夜一不语。
“这是你的?”
“现在是。”
孟微笑,忽然伸舌舔了舔针尖。夜一怔住。
“坦白地说……你可以拿它去绣花了,小朋友。”孟扔下针,“用毒淬过没错,不过药性早就散了。”
他惊奇地发现夜一的手指有些发抖。
“您是说,这东西根本没用。”
“又不是三寸探针。长度不够,韧度不足。就算我这么白痴的人,也不会选这个当武器。”医生诡秘地笑,“除非淬了
毒。”
男孩垂下眼帘,睫毛微颤。
孟跳过来拍拍他的头,“不过你还得告诉我,这东西不是你的,是谁的?上面的成分……嗯,本着对科学的严谨态度,
等下告诉你结果。”
他溜进另外房间。夜一怔了半晌,转身回到床边。
凝视春桢昏睡脸庞,他轻声说,“你骗我。”
那根针,明明没有毒性,你是知道的吧。
没有威胁的威胁。
和田春桢。你是真的想杀死我么。
指尖掠过苍白脸颊,滑下脖颈,并起的手指在春桢喉头微微停留。
杀戮,情欲,一样都是诱惑。
夜一闭上眼。Inuki教过他们一些堪称毒辣的技巧。他学得很好,好到可以用三根手指轻松碾碎人的喉结。
月夜迷狂。竹露滴零清响。被自己压在怀中的他,安稳,驯顺。灵巧的手指点燃也安抚着欲望。在每一个忘情的时刻逆
来顺受,却总在某一个柔和的瞬间企图激怒彼此,撕裂宁静,驱逐理智。
并杀戮温情。
他总是喜欢杀死自己恐惧的东西。比逃避更危险的选择。
他说,你别喜欢上我。别让我变。别让我不知所措。
指尖慢慢回到脸庞,停在失血成水色的唇上。
气息火烫,唇瓣冰凉。
轻轻给他回答,他听不到。
“没有人会不变的。”
“你离他远点!”
夜一陡然抽身躲闪,让出一步。细细刀光擦身而过。
女孩的声音轻软寒冷。一击不中,她跳到春桢身边,举刀对夜一。柳叶刀锋凉如一线月影。
夜一皱眉。
绿名紧咬着唇。瞳孔蒙着一层淡淡的水气,被灯光映得青白。
她瞪着夜一,“他要是死了,我要你的命。”
夜一轻吸一口气,“他不会死。”
绿名怔了怔,纤细肩头突然不由自主颤抖起来,抽噎般微微喘息。
夜一上前,绿名又是一刀划过来,不准他靠近。
春桢突然咳了一声,很低。呼吸随即急促起来,窒息般嘶哑。脸颊慢慢泛红。夜一一惊,叫了声孟先生,抢步上前去看
春桢。绿名拦他,夜一咬牙,忽然握紧手指。
呼一声飞过来什么。绿名回手一刀劈上,刷地破开,浓郁鲜甜汁液四溅。女孩愣住。
两半娇黄橙子滚在地上。瑶二提着水果篮靠在门上对她笑,这次手里转着只石榴。
鹳阴阳怪气,“好刀法,切果子正用得上。”
葵抱着手臂一言不发。
夜一抢到床边。春桢呼吸忽松忽紧,喉咙里一声半声细细哽咽,眉心拧皱。夜一深呼吸,深深看了眼葵,见葵微一点头
,便转身冲出去。
迎面撞上孟,顾不得什么,拽过来。
医生一个劲推眼镜,笑叫,“哎哎哎,急什么,死不了他的。”一进门,“YO,好多人,这孩子人缘真好。”
鹳扑哧笑得喷了。
孟过去看看,耸肩瞪夜一,“小题大做,告诉你没事就没事。”
鹤礼貌地问,“有没有办法让他好受一点。他好像很难过。”
“难过还是轻的。”孟笑,“小朋友,别太苛求。人生就是这样。”
他成功地把所有人弄得愣住,然后大笑。
夜一不作声,用手帕轻印春桢额头汗珠。绿名近在咫尺,一反手,清凌凌刀刃向他手背立刺而下。
医生好玩地团起手,眼睛闪了闪。
手腕突被扣住,指尖戳上脉门,绿名痛得惊叫,五指一松,刀滑出掌心,被葵接住。与此同时葵扭住她,抬手就是一耳
光。
清清脆脆啪的一声。
静了。
绿名按着脸颊,盯着葵,不可置信眼神。
“搞什么啊,恶心死了!你们!”葵瞪着她,“你喜欢和田春桢?你这就叫喜欢他啊?!他半死不活了你都不在乎,别
人碰他一下你就发飙!?你不怕伤到他?!”
不可思议摇头,咬牙,瞪眼。“妈的,女人真可怕,真可怕真可怕。”
医生安静地眯眼笑,“哎呀,好像有人觉悟了呢。”
瑶二懒洋洋鼓掌。
鹳笑,“小葵恢复元气了。不错不错。”
葵气呼呼,柳叶刀啪地掼到地上。“别以为你这个玩得好就嚣张。我们莲的人不是你动得起的!”
绿名一言不发,转身冲了出去。
夜一慢慢抬头,注视葵。葵扭开脸,鼻孔呼呼出气。
“谢谢。”
葵哼一声,“谢个屁。”回头就走。鹳和瑶二做了个鬼脸跟出去。
鹤走近,轻轻问,“没有大碍?”
夜一点头。
鹤看一眼医生,“打扰。先走了。”
四人组来得快去得也快。医生从果篮里摸了只苹果,高兴得蹦蹦跳跳,随手拣起地上的刀,鼓鼓捣捣找到酒精抹了抹,
开始削苹果。
夜一瞪着他,眼神渐渐冷肃。
“孟先生。”
吭哧一口咬下去,“甜……嗯,叫我孟。”
“您是莲还是樱。”
“你这孩子提问也用肯定句。”
做了个手势,雪亮柳叶刀风车般自拇指转到尾指,再灵巧转回。他抬头不置可否地笑。
“小朋友,这无关紧要。”
“您不是医生。”
“我是。要不要看执照?”扔下刀,咬口苹果,“你过来。”
他把胭脂针还给夜一。“基本可以确定,毒性相同。注意,是基,本。这针上几乎已经验不出什么。不过你最好信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