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男人系列一-二——御木宏美

进垂下视线，伊牟田温柔地看著他的侧脸。
「别放在心上，任何人都会有失败的时候。」
「……」
伊牟田拍拍进弯曲的背。
「好啦，去吃饭吧。肚子饿是无法工作的。」
可是进还是没有反应。
伊牟田轻叹口气。
「那我就没办法了。」
又发出嘿咻的声音站起来。
「你不想吃我也不勉强你，不过不要想太多。听好，任何人都会犯错。」
进还是没有反应，伊牟田摇著头离开。
悟跟瑞纪站在休息室窗帘前。
「伊牟田？」
面对悟的询问，伊牟田只是耸耸肩。
「这样啊……」
悟垂下视线。
「抱歉，没帮上什么忙。」
「哪里，真的很谢谢你，请用餐吧。」
「嗯。」
伊牟田掀开窗帘走进去，二人再度看向进。
「你太宠他了。」
瑞纪咕哝著，悟露出了苦笑。
「伊达先生……」
梓跟织田桐从里面走出来。
「抱歉，给你们添这么大的麻烦。」
悟跟二人低头致歉。
「哪里。」
梓摇头。
「对了，真锅先生呢？他还好吧？」
「嗯。」
「真是。我叮咛他不要想太多，他一想太多就会出错。」
瑞纪搔起前面的长发，不悦地说。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
「瑞纪。」
悟安静地闭起嘴，对瑞纪摇摇头，瑞纪也跟他点头示意他知道。
四人再度看著进。
这时候，悟的手机响起。
「喂……京平？」
「……？」
听到这名字的进反射性地转头。
「啊……啊……我知道了。」
说完一路小心後，悟切掉电话。
「京平？他说什么？」
进跑过来，剩下的三人也看著他。悟嘴角上扬。
「他找到了，在公司里。」
「啊……」
进的唇颤抖著，瑞纪、梓和织田桐也松了口气。
「太好了，没有被偷走。」
「他现在要赶去羽田机场。」
「真是，终於可以安心了，去吃饭吧。」
「啊……你们去吃吧，我去关西机场接他。」
「这时候？」
瑞纪跟悟看著手表。
「放心，开车一小时就到了。这时间二号线应该没什么车，走大阪弯岸线，三十分就到了。所以说……课长请将车子借我。」
「啊……你可以吗？还是我去？」
「不要紧、不要紧！」
梓笑著说。
「再见。」
「我送你去停车场。」
织田桐说。
「开车小心点。」
瑞纪说。梓大力挥挥手，跟织田桐走出去。
剩下的二人再度看著进，都不禁皱起眉头。
进整个人都在发抖，单手捂著口，紧抱著自己的身体，拼命地压抑自己不要流泪。但在闭起眼睛那瞬间，大颗泪珠也跟著滑落。
二人悄悄地互看。
溃堤的泪水不可遏抑地流出，滑落脸颊。
抓著他颤抖的手，悟将他拉到角落。
「伊达……」
进微弱的声音带著泪。
「放心。」
悟紧抱住他，进在他的怀里哭起来。悟抱著他抽慉的身体。
「你喜欢京平吗？」
进哭著摇头。
「我……我不知道……可……是……可是……我……」
「我？」
「我……老是……带给……京麻……烦……」
「笨蛋。」
悟温柔地摸著他的头发。
「他从来不觉得麻烦。」
「但是……」
他对京平感到无限地抱歉，同时还有被梓抢走的恐惧……「伊达……」
「啊！」
悟紧紧抱著放声哭泣的进。
察觉一股视线，进抬起了脸，瑞纪正在附近，漂亮的脸皱在一起，发出冷笑。
「哭出来就好，现在明白我之前是什么心情了吧……」
悟露出一抹微笑。
深夜，京平提著大纸袋跟梓一起回来。
「京平。」
进立刻冲过去。
「看，找到了。」
京平笑著将纸袋交给他。
「啊……」
进的眼眶又湿润起来。
「好，将最後阶段完成！」
伊牟田吆喝著。
「嗯！」
京平也有力地附和。大半的业者都已经回家，留在会场的人只有进四人、织田桐、伊牟田跟他几位年轻的手下。
「我也来帮忙。」
卷起衬衫袖子，梓充满朝气地说。
「好，现在只剩下墙壁跟右边的橱窗。」
「我们分成二部份，瑞纪负责墙壁，进负责橱窗，剩下的人就各自帮忙。」
「OK！」
「喂，设计图到哪里去了？」
大家拿了设计图跟箱子各自散开。
开始最後的布置。
可是，满怀歉意的进还是呆在现场，要是自己没出差错的话，京平就不需要回去东京，工作也可以更早结束。伊牟田他们就可以跟其他人一起回去，可是他却担心我们坚持留到最後。因为自己的大意，带给这么多人麻烦，却没有一个人责备他。
进咬著下唇。
这时候有人用力抓著他的肩膀，回头一看，是瑞纪。
「瑞纪……」
看著畏惧自己锐利眼神的进，瑞纪低声地说：
「快点动手吧。」
「……！」
进不由得看著他双眼，细长双眼眸中散发要消沈等一下再消沈的责备眼神。
「……」
看了瑞纪一阵後，进点点头。
冬阳在神户港升起时，好不容易所有的工作都告一段落。熬夜完成工作的京平等人疲倦地躺在地上睡觉，进一一地为他们盖上工作服或外套。
走到卷著作业用塑胶席子躺在地上睡觉的京平身边，进蹲下来，凝视著他的睡脸。梓在这时候走来。
「他睡得好熟。」
她越过进的肩看著京平的脸。
「难怪他会这么累，在那么短时间内来回神户、东京。」
「嗯……」
进微微点头。
梓举起手悄悄地摸著京平，微笑地将外套轻轻盖在他肩上，进在旁看得胸口隐隐作痛。
进一直看著她姣好的侧脸，注意到他视线的梓回头看他。
「怎么了？」
「不……」
梓微微一笑。
「幸好工作平安结束。」
「……」
「给你。」
她从夹克口袋中拿出一罐温热的咖啡，让进握著。梓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这只是让进更难过。她应该很累，开车从神户赶到位於大阪南端的关西机场，还熬夜工作。仔细一看，她眼睛下面隐约浮现黑圈。
「出去吧。」
在她的邀请下，二人为不吵醒大家，安静地离开会场。
熬夜守备的警卫也一脸倦容，梓笑著递给他们温热的咖啡。
外面开始慢慢泛白，东边的天空逐渐泛起蓝光。
梓朝天伸个大懒腰，进边喝咖啡边看著她。
察觉他视线的梓转头看他。
「怎么了？」
「对不起……」
梓睁大双眼，进垂下视线。
「……我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
「真锅先生……」
进咬著唇，梓一直盯著进看，最後低头笑了笑。
「这不是真锅先生的错。」
「但是……」
梓沈默地摇摇头。
「该道歉的人是我。」
「咦……？」
进不解地抬头，梓也抬头望向他，二人视线相对。
擦著当今流行棕色口红的唇浮起微笑。
「你一定是想著我跟京平的事情才忘记那个的吧？」
进屏住呼吸。
「为什么……」
梓浅笑。
「公主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
「瑞纪……」
「嗯……你不要责备他，是我威胁说要将他大学时代的愚蠢行为告诉伊达先生，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说。」
「……」
「京平想的人原来是真锅先生啊！」
进脸霎时红起来。
「什么想的人……没那么夸张……」
「为什么？听说他对你单恋六年呢。」
「但是……田岛小姐也……」
跟京平很好……
进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但是梓还是听清楚了，她嘻嘻地浅笑起来。
「田岛小姐……？」
进抬脸疑惑地看著她。
「啊……抱歉，你误会了。」
「误会……．？」
梓点头。
「对，京平只是同情我失去恋人，所以才陪陪我的！」
「但、但是……」
进垂下视线。
「你们以前……交往过吧……？」
「公主告诉你们的？」
进沈默地点头。
「嗯。」
进点头。
「所以……」
「就算曾经交往过，那也是五年前的事了。大学毕业後，我们二人就没有再连络。这段期间，就跟我有恋人一样，他也谈了其他恋爱。当我们再度相会，即使想再回到从前，也是不可能的。」
「那……你对京平……」
梓苦笑。
「有点动情……他真的变成一个好男人，是受真锅先生的影响吧？」
「哪里……」
进低下头。
「……你为什么跟他分手……？」
「我跟京平？」
进点头。
「嗯……其实我们交往还算顺利，感觉就像是朋友般的恋人。不管去哪里做什么都在一起……但是，四周的人，尤其那时京平周围的男孩子们全都不这么认为。我将大家当作朋友，都是立场对等的同伴，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们都叫我『京平的女人』。之前，大家都可以像哥儿们一样闹成一团，但突然将我从对等的朋友转变为京平的女人……我不喜欢那种感觉……」
「田岛小姐……」
梓浅笑道。
「我很羡慕真锅先生……同为男人就不会发生那种事了。」
进垂下双眼。
「……伊达跟瑞纪的确是那样……我就不一样了……」
「真锅先生？」
进咬著唇。
「我跟京平才不对等，我什么都不会……」
「你什么都不会？真的吗？」
「咦……？」
梓浮现一抹微笑。
「我不这么认为。」
「田岛小姐……」
「男人对恋爱的感觉跟女人不一样，女人通常都是一见锺情，最初的印象占了百分之百，然後随著交往越深，越看清楚对方的缺点，感觉就会越来越差，然後只剩下百分之六十，最後了解他原来不过如此。」
进张大双眼。梓笑著继续说下去。
「很讶异？不过女人就是这样。所以，大多数的女人一开始都会装得很乖很文静，过了半年後就会变得很任性。就像我这样『不要将我当作京平的女人，请接受我这个单独的个体』。相对的，男人啊，刚开始都是从百分之三十的评价开始。然後慢慢发现对方的优点，不断加分，像是会煮饭啦、喜欢乾净……等等，所以男人最无法拒绝亲手做的便当。」
梓笑了一声。
「其实那只是女人的作战方式……不过他就是吃那套……」
视线落在进身上。
「他很喜欢会煮饭、个性温和的人。」
进停住呼吸。
「啊……」
『因为你会煮饭。』
那句话……！
「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些事？」
进沈默地点头。
「我问京平的啊！我问他『你现在有交往的人吗？』我还在期待著，他若回答没有的话，那我该怎么办？但是……他说他一直单相思某人。」
「啊……」
「我那时想，那女人一定很好，才会让他如此执著，而且他个性有点改变。」
「咦……？」
「今天，啊……应该说是昨天，他不是主动说要回东京吗？若是学生时代的他打死都不会说那种话，他是很自我很粗鲁的人，应该说他变得比较成熟吧，人温柔多了……」
梓看著进。
「是真锅先生影响他的吧？」
「怎么可能……」
崔双颊飞红，梓摇摇头。
「人一旦谈恋爱是会改变的，他变成好男人……」
「田岛小姐……」
「真的有点可惜。」
梓眨眼淘气地笑了笑，进一直看著她。
梓抬头看著开始泛白的天空。
「五年漫长的时间……都没有连络，现在还想重来一次……我实在太天真了。」
「田岛小姐……」
「……」
「……这样好吗……」
进静静地问她。
「你一个人……不寂寞吗……？」
「很寂寞啊……」
梓看著散发冷光的星空回答。
「悲伤可以癒合，但是寂寞只会随著时间倍增……」
「……」
「但是……」
她慢慢回头，微笑的眼神认真地看著进。
「不能因为这样就伫足不前，那样对事情没有任何帮助，我会在这座城巿里发现新恋情的。」
「田岛小姐……」
梓站起来，丢出手中的空罐子，罐子漂亮地掉进垃圾箱里。
「进篮！」
梓高兴地叫出来。
「田岛小姐……」
她回头看他，表情有点落寂。
「对不起。」
「……！」
接著瞬间，又转回她原有的开朗笑容。
「下次我去东京的时候，真锅先生一定要煮一顿请我，他对你的手艺可是赞不绝口。」
「田岛小姐……」
「再见。」
她边挥手边走入会场里。
她真坚强……
进一直看著她离去的背影。
展览会揭幕。
当天是假日，天气相当晴朗加上事前广为宣传，前来参观的人数相当众多，甚至必须管制进出人数。除此之外，还有庞大的采访阵容，会场前的广场被等待排队进场的客人跟采访记者，挤得水泄不通。
关西当地的音乐团在露天广场举行慈善演唱会，应该对慈善工作没什么兴趣的年轻摇滚歌手也热烈参与演出，前来观看的年轻女性都发出兴奋的尖叫声。会场前还设立捐款柜台跟收集条码的特殊专柜。很多跟母亲来的小朋友将在家里收集到的条码交给穿著背後印有『WELOVE KOBE』红色休闲外套的义工。
过午，京子跟麻理奈从东京来到这里。
「哈瑟呢？」
接到通知之後，穿著跟梓一样的休闲外套，在会场工作的进立刻跑出来。
「我拜托雅子照顾。放心，它是很乖巧的狗狗。」
麻理奈微笑地说。
「呀……好可爱喔！」
看到几个装饰得很美丽的『丝娣拉收藏品』，麻理奈发出欢欣的声音。
「其他的人呢？」
京子问。
「因为翻译人员不够，他们去帮忙。」
「他们当翻译？」
京子笑道。
「悟曾留学义大利，可以说些简单的义大利话。但是，瑞纪跟京平的英文很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