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想和娱乐圈扯上关系,”于海洋无奈地说,接着忽然想起什么,问游畅:“这是你第一次见到高南升吧?感觉
怎么样?”
“还行吧,他和电视上看起来有点不一样。”游畅平淡地说,“石磊不喜欢他?”
“怎么喜欢得了?他是范哥以前的情人。恐怕他更不喜欢石磊,只是不表现出来罢了,他这个人假惺惺,你处久就知道
了。”
“范哥和他现在还有……”游畅想说上床,可又没好意思,他对这种事依旧矜持。不过于海洋向来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不用他说完整,已经明白他想问什么。
“谁知道?范哥那个人情人一堆,不好说。”
游畅有些楞,他将视线转向窗外,神态落寞。
“喂,你别瞎想啊,他是他,我是我。我可是没有乱搞,只有你一个男朋友。”
“那女朋友哩?不算哦?”游畅顺口说了出来,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彬亚和他开玩笑说,于海洋从高中就开始修建“后宫”的时候,他还没太往心里去。本来彬亚那个人就很少严肃地说话
,十句有八句是玩笑。但是,游畅确实想过,于海洋长得好,性格好,家庭好,几乎没有什么缺陷的人,又怎么会少了
女人追呢?而且,彬亚似乎并不知道于海洋是GAY,他是真的喜欢男人,还是只和自己一时兴起呢?
“哎哟,这车里什么味儿?怎这么酸呐!”于海洋依旧笑嘻嘻地凑近他,“干嘛?跟我翻旧帐?”
游畅脸红了,他为自己的口不择言感到羞愧,虽然心里有担忧,可他不习惯这么坦白地表现出来,只好敷衍道:“我说
着玩儿的。”
于海洋回避了这个问题,两人开车去了“家乐福”,打算买些东西回家做饭吃。他们直接到了楼下食品区,挑了些青菜
,买了条游水鲢鱼。这边的家乐福是新开的,加上午饭刚过,又不是周末,不怎么拥挤,他俩边看着师傅收拾鱼内脏,
边说着要怎么做,聊得开心,不知不觉地亲昵起来。
就在这时,游畅和杨铁城几乎是碰在一起的。之所以说“碰”,是因为他们都不想在这时候遇见熟人。游畅怕刚刚与于
海洋亲昵的说笑惹得熟人怀疑,而杨铁城身边,紧紧跟着另外一个,年轻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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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情不自禁地和身边的人保持出一段距离,游畅的心“砰砰”跳得厉害,先开口打招呼:“杨叔,你也买菜?”
杨铁城看了看游畅拎的手提筐里装的青菜,抬起头时,脸上已经镇静自若:“是,你放学了?这是要请朋友吃饭?”
“对,”游畅不知道杨铁城是不是故意给他台阶下:“电台的朋友要去我家吃饭。”
两人再没多说,各自走开了,游畅付款完还是心惊肉跳。回家的路上,于海洋注意到他的沉默:“那男的谁?怎么你遇
见他之后,就魂不守舍?”
“我妈的男朋友。”游畅忍不住泄露心里的焦急:“你说杨叔会不会看出来?”
“你就为这个闹心呢?俩男的逛街正常,我们脸上又没写字!”
“可你刚才动手动脚的!”
“哎,怎么说话呢?你还摸我呢!”于海洋瞪了游畅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再说你妈男朋友带着年轻女人逛街
,你看他脸不红,心不跳的。你胆儿怎么芝麻粒儿大?”
“看不出来吗?”游畅又问一句,于海洋的话,让他觉得安心。
“我跟你说,男人和男人度过的时间,比跟女人度过的时间长多了!你和男的逛街没什么奇怪,你看,那俩男人,我保
证他俩一起过了大半辈子,谁能说他们什么?”
游畅朝于海洋指的方向看,路边两个老头儿坐在阳光里下棋,边下边互相指点说笑……游畅哭笑不得。
于海洋的厨房宽敞明亮,水池前是大窗,将外面的春光灿烂一览无余。游畅洗菜的时候,有点走神。要不是于海洋提醒
,他还没仔细去想杨叔身边的女人。那女人三十多岁,倒是长得漂亮,他俩什么关系呢?杨叔不住那一带,怎么会出现
在那个“家乐福”?他问起于海洋,这人似乎很笃定,杨叔和那女人的关系不一般,说得他心里更难受了。
“我妈妈年轻的时候也很漂亮的,”他若有所失地说,“可是她一直也没再嫁,人都说带男孩儿的女人难找人家,要是
女孩儿就容易些,男孩儿是负担。如果没有我,我妈现在可能很幸福。”
“你真不了解男人,”于海洋开了啤酒,站在水池旁边看游畅洗菜,“男人见到美女,脑子就白长了,哪还有心思去考
虑拖油瓶是男是女?再说,你妈没再嫁,那也是她自己的性格原因,和你有什么关系啊?两种女人不好嫁,一种是你妈
那样的女强人,另一种就是彬亚那样的假小子。”
“你连女人也了解?”游畅暂时忘了烦恼,侧头问于海洋。
“那当然,我是谁呀?”
“高中就开始修建‘后宫’的人,是吧?”
“这是谁跟你说的?”于海洋眼睛瞪得牛大,“是不是彬亚?她活该嫁不出去!这女人,净诬蔑我,你别信她。”
游畅笑了:“那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修的?”
于海洋跳进黄河洗不清:“修什么?修长城还是修故宫啊?彬亚那女人这方面特单纯,拉个手就得结婚,她说后宫里那
些,估计只要是我注视时间超过五秒的都能入选。”
游畅没理睬他,低头切了葱姜,铺在鱼身上,放进锅里蒸。于海洋站开几步,不想妨碍他,虽然刚刚‘后宫’的话题岔
开游畅妈妈的事,他还是担忧游畅。这人对妈妈的愧疚感太深,他为什么要把不属于自己的错误,往身上招揽?如果他
妈妈不接受他们的感情,游畅会不会,妥协?于海洋很少经历这种忐忑,他突然感到不安。
“游畅,你喜欢我吧?”
这话自己溜出来,于海洋看见忙碌的游畅停下来,他站在窗户另一头,楞楞地看着自己,他们之间,是绽放的春季……
两人都没有立刻说话,厨房里静悄悄,只有水龙头漏着水,“滴答滴答”。
“废。话。”
游畅一字一顿,他已经学会了于海洋的招数。眼间陡升一股顽皮的笑意,他的嘴巴长得真他妈太漂亮了,惹得于海洋恨
不得把他亲到肚子里,马上付诸行动,不假思索地扑过去,紧紧抱住他……不巧,客厅里的手机,不识时务地大喊大叫
起来。
青菜豆腐都弄好,端上桌,游畅在柜子里找他上回买的那瓶蒸鱼豉汁,可是没找到,他跑到客厅里问于海洋记不记得放
在哪儿,发现于海洋还在讲电话,语气似乎不怎么高兴,只听他断断续续地说:
“他不会高兴……算了吧……这事不好商量……我问问看吧,你真是没好事!”
“谁呀?怎么了?”游畅好奇地问。
于海洋凑到他跟前,一脸谄媚的笑容:“明天晚上的聚会,你能不能跟我去啊?”
游畅下午问过,知道是明珠台的老总请他们吃饭的事,有点不情愿,他是喜欢于海的朋友的,都是很幽默很开朗的人,
因此很喜欢跟他们一起出去玩,不管吃饭唱K,还是打牌,总是很愉快。可是生意上的,又是另外的说法,尤其和范哥有
关系的。
他转身又去找豉油,为难地说:“干嘛拽上我?我不喜欢应酬。”
“范哥的这些应酬,我也烦。但范哥要带石磊去,怕他无聊,你去的话,石磊也好有个伴儿。”
“他不喜欢,何苦带他去呢?”
“明珠的老板点名想认识认识他,范哥也不敢得罪人家。”
于海洋打心眼儿也不想游畅去,说实话,他对娱乐圈那些老家伙,其实并不怎么放心。可是,范洪章难得求他一回,他
实在不好拒绝。他知道明珠的老板是有些背景,娱乐圈里范哥不敢得罪的人,也就那么几个。游畅注意到于海洋脸上为
难的神色,也不想他不好做人,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我们呆个把钟头就走,不用太担心。”于海洋感谢游畅的体贴,又隐隐觉得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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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吃得比想像的顺利,“明珠台”的老总秦骄城府很深,于海洋一看就知道是那种表里不一的伪君子。游畅和石磊挨
着坐,这两人都不擅长奉承,不是闷头吃,就是互相低声聊天,都不怎么把秦骄当回事,于海洋是应付人的好手,但他
和秦骄生意上没有什么交集,并不屑结交。所以只剩范洪章孤军奋战,不过本来这种事,他就是得心应手。
刚巧赶上哪家演艺公司在楼下有聚会,得知范洪章和秦骄在楼上,隔会儿就有人些小明星被经纪人领着过来“请安”。
并不是所有人都认识石磊,可见他坐在范洪章身边,范洪章还给他布菜填水,便知不是普通人,一口一个“磊哥”,叫
得他很烦躁。
“你看起来比我还老呢,叫谁哥呀?”石磊心生厌恶,他当年和楼明他们在北京的时候,从来没有人带他们见过什么大
经纪大制作之类,他就是看不上这种为了出名屈膝卑恭的人。
说到策划中的选秀节目,秦骄突然问:“小磊有没有兴趣参加?我听说你歌唱得很不错!”
“喜欢唱而已。”石磊对选秀的事并没有做回应。
范洪章不动声色,却明白石磊有些变了,若是以前,他对选秀不会如此冷淡。他在桌子下面,敲敲地捉住石磊的一只手
,轻柔地抚摸,结果石磊不领情,挣出去,反手拧了他一把。
于海洋精心地计算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就打算带游畅走了。秦骄见他们要走,神情稍有个变化,没有逃过范洪章的
眼睛,他连忙开口,没留下任何机会:“石磊,你弟下午不是找你吗?你和海洋他们一起回去吧!我和秦哥还有事单独
谈。”
石磊早就呆的不耐烦,起身和于海洋他们一起告辞了。他到了楼下,真的就给弟弟石鑫打电话,看来确实有事,本来于
海洋还以为是范洪章支他走的招儿呢!石磊打完电话,对他说:“呆会儿,我弟来接我,你们先走吧!游畅,过两天我
找你打球。”
这顿短暂而奇异的晚饭结束了,弄得游畅莫名其妙。他本来就没有接触过娱乐圈,并无半分经验,只是对刚刚那些上来
问好的小明星们,难免有些恻隐之心。人总是要为梦想有所牺牲吧!游畅不太确定,如果站在那样的立场,自己会如何
选择,也有点想不出,石磊如今的生活,算不算是一种妥协?
第二天,于海洋就给范洪章打电话,说以后这种无聊至极的场合,别找他和游畅。“石磊你也别带,”于海洋不无担心
地说,“你小心秦骄那个人,我看他不是什么好鸟,说不定就一衣冠禽兽。”
“你看你说的,他是直的,有家有室。”
范洪章嘴上这么说,心里又不得不佩服于海洋识人的能力,秦骄虽道貌岸然,看似中规中举,但很可能是想玩儿的人。
他越表现得无所谓,不在意,越表示他起了玩儿心,不想外人知道而已。可他应该更喜欢游畅那种类型吧?范洪章暗暗
地想。
那天晚上,石鑫开着楼明的车来接石磊。他们先去了石鑫的发型屋看了一圈,生意还不错,大部分都是借唱片公司的光
。这点范洪章还算照顾,吩咐公司的活动,艺人的发型都到这里做。而且新地点附近都是高级公寓,有钱人也愿意光顾
这种明星常来的店。
石鑫对餐饮也有兴趣,他本来就很会做菜,想开个私人小厨之类的。可是他缺乏管理的经验,石磊也怕投钱下去赚不会
来。在车上,他问石鑫:“我昨天转了三十万给你,你有空查查入账没有。”
“干嘛又给我钱?”石鑫惊异地问他哥,“你前几个月不刚给我二十万吗?”
“给你就留着,不准乱花,”石磊想了想说,“于海洋说房价这两年会涨,过段时间看看房子,能买先买了吧!”
到了石鑫住的地方,楼明正在收拾东西:“我明天就出差,大概一两个礼拜吧,不一定。”
石鑫有点鸣不平:“那鬼公司有毛病吧?怎么没事儿老把你外派?”
“哪里都一样,就当旅游了吧!”楼明笑一笑,问石磊:“你的店面选好没有?”
“还在看,海洋帮忙找呢,他认识的人真多。”石磊忽然想起来,问楼明:“高南升最近有去公司那里吗?”
“有啊,”楼明说,“他过来有几天了吧!和范总一起飞过来的不是吗?”
石磊的脸立刻拉长了。他昨天晚上冷战,范洪章还死气白咧地哄他,说根本不知道高南升飞过来的事。这人嘴里果然没
一句真话,石磊的心情被破坏无疑。本来他觉得今晚跟范洪章出来,还挺愉快,他妈的该不是这会儿已经暗度陈仓,钻
高南升的被窝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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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楼明家楼下的便利店买了包烟,点燃,石磊漫步在午夜的街头,风稍带凉意。街道冷清,几乎没有噪音,槐树花的味
道,沉浸着每一寸空气,馥郁袭人。石磊尽情享受着尼古丁带来的舒畅,他想起家乡的胡同外头,也有棵老旧的槐树,
春天时开满花,他们经常爬到树上,那里是他们的了望塔,仿佛能看见未来的世界。
当时的石磊,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是今天的模样,过这样的生活。
他在公车站前停住脚步,坐下来,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偶尔有出租车停下来,他动也不动地看着司机,直到司机识趣地
离开。这样的日子不是一天两天,他有酒有烟,不用多想,范洪章存钱进他账户,他便留着;送来的名牌,喜欢就收下
,不喜欢就送人;他来,就去床上做爱;他不来,打麻将,喝酒,唱K,独自寻欢作乐……石磊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
要过多久。
凌晨两点钟,手机响起来。石磊慢悠悠地接听,里面传来范洪章焦急的声音:“这么晚,你怎还没回来?”
“我在外头。”石磊特别平静。
“哪儿呢?我去接你。”
“我想喝酒,范洪章,我想喝醉。”
石磊莫名其妙地说完,也不理睬范洪章不停追问他的去处,将电话挂了。后来,不管手机如何响,他既不关机,也不接
听,任那首“盛夏的果实”唱了一遍又一遍。在车站坐了一会儿,石磊站起身,继续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路灯忽
前忽后地拉长他的身影,让他想起小时候,楼明问过他的一道题。
当时他们背对着傍晚的太阳,楼明问:“你知道怎么才能走到影子的前面吗?”
石磊朝前走了几步,影子还在自己面前,他再走几步,依旧那样。楼明笑他:“笨蛋,你只要一转身,影子就在你身后
了!”
盯着自己被路灯拉得极度修长的身影,石磊楞楞地转身,他以为会将影子抛到自己的身后,结果,他站在两个路灯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