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你家这个费劲。”
“谁还请你怎么的?爱来不来!”石磊让于海洋进来,自己顺便出门,“晚饭的时间来,你啥意思啊?我可不留你俩吃
饭啊!自己琢磨去。”
“你去哪儿?”
“你管我?”石磊穿了鞋,冲屋里喊:“游畅,动手的话,摔坏东西,我跟你索赔啊!”
“你这破地方,有什么可摔得?”于海洋关门前,对石磊说:“早点儿回来,请你吃晚饭。”
石磊冲他挤眉弄眼地:“你先搞定再说吧!还吃饭呢!里面那个都给你气饱了。”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他们两个人。于海洋走过去,凑近游畅,用肩膀拱了拱他:“挪一挪,挤着坐呗。”
游畅没说话,但屁股挪了挪,于海洋兴高采烈地坐上去。石磊这房子朝西,夕照日头正大,晒在两人的后背上,渐渐衍
生出温暖。于海洋荡着两脚,不知道如何开口。他的右脚碰了碰游畅的,再碰一碰,还碰,又碰……游畅躲着,依旧不
肯说话,他的手撑着水泥的窗台,手背上还留着几天前感冒打点滴的瘀伤。他疤痕性体质,一扎就青,有次验血,护士
没扎好,胳膊上青了手掌那么大一块,把于海洋吓坏,恨不得把那小丫头给剁了。后来发现,好像,是游畅的问题。
他看着游畅手背上那块青,伸手过去,轻轻地摸了摸,“对不起”,他说,“我错了,主动承认错误,可以争取宽大处
理吧?”
于海洋见游畅还是不吭声,从窗台上蹦下来,站在游畅面前,伸手搂住他的腰:“我这几天脾气冲,你别跟我一样的吧
!一般这时候,你不都让着我吗?”
“干嘛老得我让你啊?”
“你爱我呗!”于海洋可怜巴巴地抬头对上游畅的眼睛。
“那你还怀疑我?”
“我错了,领导给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于海洋说完,见游畅没有反抗,顺势将他从窗台上拉下来,扯进怀里。游畅
挣了挣,他依旧紧紧箍着:“我保证以后不乱骂人了。”
“我把你妈得罪了。”游畅幽幽地说,“她现在恨死我了。”
“别管她,从你喜欢我那天,早就把她得罪了。”于海洋想着游畅在妈妈面前的坚持,不禁喜上眉梢:“我还怕你顺着
她呢。你表现得很好,游畅,人应该为自己所爱,竭尽所能地争取。”
“可是,下次,如果她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就完蛋了,于海洋,我最怕那样的女人。”
“我妈不会。”
“我妈会,”游畅的脸上再现惊恐犹疑,“我妈要是知道,不知道怎么变着法儿折腾呢。怎么办?于海洋,我们怎么办
啊?”
“凉拌,”于海洋狡猾地笑,“今晚就给你叫个凉拌蜇头。还是温拌?温拌排骨。”
“你又瞎扯蛋……”游畅无可奈何地看着他,眼里又是烦恼,又是笑意。
“我们没做错什么,游畅,你要坚信她们总有一天会相信我们,接受我们。不要太悲观。”
石磊回来,一看俩人已经有说有笑,不禁在心里念叨,这傻游畅也太容易哄了,被骂出门,竟然两句话就和好,这不是
惯他坏毛病吗?要是我,绝对让他不得安宁,下回再骂人,都得心有余悸的……石磊就此打住,不能继续往下念想。他
的记忆有一扇门,每次无意溜达到跟前,都会自动转身离开。
六月初的时候,于海洋去上海办事,正好范洪章也在,俩人约出来吃饭。范洪章瘦了,也显得黑。听说他最近除了打高
尔夫球,就是去那家具乐部喝酒。于海洋心里有些谱的,石磊的高尔夫球也打得很好。一次在“金石滩”的俱乐部打球
,天空特别蓝,球场靠海,真是海天一色。石磊穿了一身的白,身形修长,姿态专业,那效果,真是跟广告一样,当时
,他打出非常漂亮的一杆,惹得在场的几个朋友都为之惊呼。范洪章当时看着石磊的神态,被于海洋无意瞅在眼里,那
里头,有赞叹和自豪,有疼爱和娇宠,那是沐浴爱河的感觉。
范洪章问到石磊的房子的事情,于海洋跟他说:“来上海之前和石磊大概说过,结果一提你名字,人家起身走人,啥也
没说成。先放我这儿吧!他倔,得慢慢来。”
于海洋突然又想起什么事儿,问他:“你没找人坏石磊吧?”
“什么意思?”
“他现在好像找不到工作了吧?哪都不要他唱歌。据说,在他弟那里帮人洗头呢。”
范洪章心里一哆嗦,无法想象他的石磊能在发廊给人洗头,但表面上他依旧平静如水,喝着红酒说:“至于么?那些纯
粹出来玩的,我都没坏过,何况石磊?”
“什么叫何况石磊啊?他怎么特别了?还不一样给你甩了?”
范洪章将于海洋这句话,沉默地吸收了。他的头脑中,开始慢慢还原出石磊的模样,他站在阳光下,笑得没心没肺。突
然间,非常非常地想念,想把他狠狠地揣在怀里。
他们有快半年没见过,范洪章本来想,如果石磊有机缘,参加这次的选秀,是愿意助他一臂之力。也许当年真不该遏制
他去实现自己的梦想,范洪章偶尔在酒精不轻不重的作用下,会想起石磊当年站在台上的样子,青涩,纯真,而倔强。
如果开始是个错误,以后多走一步,就多错一步。
自从见到于海洋,听他说了石磊的近况,范洪章再回到北京,醉生梦死的生活越过越没意思,他开始厌倦北京的一切,
看谁都觉得虚伪烦躁,白天晚上,不管多么忙碌,不管多少人围在他身边,总觉得心里空空的,异常孤单。
他实在忍不住,决定回D市看看石磊。
86
夏天来得飞快,天忽悠一下就热得不行了。下午两点的时候,赶上没风的天,又闷又潮,让人难以消受。范洪章开了分
公司的车,停在石磊住的小区的门口,等了小半天。因为熄了火,没有空调,热得他汗流浃背的。他找人打听过,石磊
并不常去他弟的发廊上班,只有生意特别好,忙不过来的时候,才会去帮把手,今天这时候应该还在家。
石磊向来不是早起的人,似乎赋闲的他,更是不改这习惯。一点多的时候,才见他从楼洞里走出来,穿了件特别肥大的
白色T恤衫,衬得他的身子空荡荡的,一条米色的带大口袋的短裤,遢了双黑色的夹趾拖鞋。他模样没怎么变,头发倒是
长了不少,似乎分手以后也没剪过,遮挡着,更显得他的脸没个巴掌大。
石磊在门口买了个煎饼果子,拎在手里。树荫里看下棋的老头跟他说话。范洪章摇下后座的车窗,这样石磊看不见他,
他还能听见他们说什么。
老头儿底气足,说话声如洪钟:“石磊,那么大个子,煎饼果子够吃吗?”
“够,我不饿。”石磊顺便停下脚步:“丁大爷,您这步棋走得妙啊。”
“你看出来啦?”老头眯眯笑,“晚上你大娘包牛肉包子,你下楼来吃!”
“谢啦,大爷,我晚上得出门。”
“那我让你大娘给你留几个,”老头特别爱说话,“这几天那个叫游畅的怎么没来找你?”
“啊,大爷您记性真好,还记得他呐!他忙,快期末考试了。”
“他声音真好听,说话跟唱歌儿一样,讨人喜欢。”
“他做电台的,您有空可以听他的节目。”
石磊没久留,站着看了一会儿就上楼了。范洪章的目光几乎贪婪地紧随他,然而那身影转眼不见,消失在初夏燥热的午
后。他没有勇气跟上去,他也不知道见了面该说什么。他只能闭上眼睛,反复回味着石磊刚刚出现的模样,虽然隔着距
离,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可是,这会想起来,又觉得他靠自己那么近,近到连他褐色的瞳孔,都看得那般真切。
他曾经在物质上,给过石磊极大的满足。他的石磊,总是拥有最时髦的衣裳,珠宝,住在城里最富有的社区,开著名贵
的车,出入高级会所。他曾经是住在城堡里的王子,耀眼夺目。可是,她的美从来与那具华丽的躯壳无关,当他全身而
退,回归寻常百姓,淹没在人群里,活得平凡,却又踏实,坦然而淡泊地享受着属于他自己的,简单的生活。他的微笑
和凝视,依旧那么迷人,那么美好,象迎风开放的花,芳香送出很远……直到自己的身边。
范洪章突然心如刀割。
石磊爬上六楼,一身的汗,将买过来的煎饼果子扔在桌上,去冲了个凉,出来的时候,正好石鑫拎着大包小包地走进来
。他看见桌上那个冷却变形的煎饼果子,皱眉说:“哥,你别老吃这些没营养的东西。我给你包了包子,饺子,给你放
冰箱里,你饿了就自己热着吃。”
说着,他拿出一个饭盒:“我刚刚在家给你做的打卤面,你爱吃的。”
他进了厨房,开始把东西往又破又小的冰箱里塞:“哥,我给你换个大点儿的冰箱吧!房东这个早该退休了,这应该是
我国自产的第一批冰箱吧?门都瓢了,关不严实,这还能制冷吗?”
“你有钱烧的?买冰箱送房东,我怎那么爱他呀?”石磊接过石鑫递来的筷子,“哧溜哧溜”地吃起面条。
“要不你就搬去跟我住,我那儿什么都不缺,你自己不会做饭,老是在外头买着吃,不是办法,你看你干巴巴的小样儿
。”
“我乐意!”石磊瞪了他一眼,“再提这茬儿,钥匙没收,以后别来。”
“行,行,我不提。”石鑫坐在他哥对面,幸福地看着他哥吃饭,“哥,我有个顾客,大家都叫他峰哥,特别憨厚的一
个人。前两天,我们在店里说到你,他听说你会唱歌,就特别感兴趣。他本来开饭馆的,最近开了个酒吧,正缺人。不
过,他说了,小本买卖,给不了多少钱的。你有兴趣吗?”
“你不是烦我唱歌吗?”石磊眼皮都没抬一下。
“也总比你这么呆着好,我怕你闲出病来。”石鑫诚实地说,石磊一个人在家,有时候整天连饭都不想着吃,生活一点
规律都没有:“我是烦有些人老盯着你,你在那些有名的地方唱歌,总是太招人,峰哥那里挺清静的,再说他还是熟人
,能照应着。”
石磊沉默地吃饭,没回答。家里没空调,开着窗,外头是片片蝉鸣。
去试唱的那天,石鑫陪他去的,峰哥的酒吧叫作“石头记”,并不像之前说的那么“小本”,里面像博物馆一样,陈列
着各种常见的,和罕见的矿石。峰哥就象石鑫形容的,模样憨厚,说话也很实在,瓮声瓮气,是个跟这行很不搭调的老
实人。他介绍说,家里是做矿产生意的,这几年他才开始自己做餐饮,没什么经验,这里是跟朋友合资,权当学习经验
了,也没怎么打算做大。
“朋友忙,也没空打理,我对唱歌的也不在行,弄不清楚别人都去哪里找歌手的。就麻烦你帮忙顶一阵,如果将来你有
更好的发展,我也不强留你,帮我找个替班的就成。”
回家的路上,石鑫跟他说:“那地方名取得挺逗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的店呢!”
“就你脸皮厚,想得美。”石磊损他弟一句。
他需要这份工作,他不能继续让石鑫替他付房租,吃吃喝喝都要钱,虽然薪水不高,够用就行了,石磊盘算着,领到薪
水,他想换把吉他,现在这个已经破烂得不管怎么调弦,音都不准了。
87
游畅回到家,直奔卫生间,把坐在客厅打电话的于海洋吓了一跳,连忙挂电话跟了上去,里面只有水龙头的流水声:“
游畅,你怎么了?”
“没事儿,”游畅开了门,脸红红的,“头疼,洗把脸看看。”
“早上起来不还好好的?”
“不知道,可能太热了,”游畅回到卧室,趴在床上,“躺会儿就好了。你不是有饭局吗?”
“一会儿走,”于海洋摸了摸游畅的脸,滚烫的,“你是不是发烧?”
“不是,可能有点中暑,你快走吧!我睡一觉,下午还要回学校有事。”游畅半闭着眼睛,看得出挺难受的。
今年不知道怎这么邪门儿,忽悠一下就热得无法无天,温度反常地高。游畅这人体质不好,怕冷怕热的,于海洋的心成
天为他揪着。
“你行不行啊?我把饭局推了吧,万一不行,我好送你去医院。”
“哪有那么严重?走吧走吧,你在家,我还睡不成。”游畅说着,露出个调皮的笑容,于海洋忍不住在他滚烫的皮肤上
亲了一口。
“那你要是忍不住,给我电话啊!”于海洋换了件衣服,出门前,在门口对游畅喊:“不好就别上学了!我争取早点儿
回来。”
脑袋跳痛着,疼得他睁不开眼,游畅勉强定了手机上的闹钟,昏沉沉地,也说不上睡得好不好。屋子里空调没有开太低
,于海洋走之前,将所有窗帘都放下来,遮挡了外头耀眼的光线。暗沉沉的气氛,帮着游畅晕糊糊地睡了一会儿,不知
道为什么,他梦见自己的爸爸,梦见他小小的个子,爸爸牵着他的手去上学,也是大太阳当空照着,格外耀眼,晃得他
看不清楚爸爸的脸。
手机的闹钟响起来的时候,游畅正在做梦,醒来有些不清醒,片刻之后,头疼瞬间找上来,没歇没止地,喘不过气,这
才将他从迷迷登登里唤醒。他慌慌张张地爬起来,下午约了教授谈论文的事,不能迟到。
于海洋住的地方离学校不远,小区门前有公车,两三站就到。刚走到小区门口,游畅已经被太阳烤得快化了。结果公车
上又是人山人海,乘客都跟沙丁鱼罐头一样,没什么尊严了。好不容易到了站,他根本就挤不到后门,好在司机也看他
可怜,让他从前门下车了。
游畅真后悔没听于海洋的话,他就该窝在家里,什么教授不教授,论文不论文,就是谈了也没结果,他的提纲就做得不
好,去谈也是找骂。他沮丧,懊恼,头痛欲裂地在大太阳下行走。
这时候,一辆黑色房车在身边停了下来,那车他当然认识,是于妈妈的专用车。刚刚在小区门口就有看到,当时他还以
为是眼花,车上挤得奶奶样儿,也没注意这车一直跟着他。
于妈妈下车,撑着伞,挡住了刺眼的太阳。游畅站在她两步之外,对她那把阳伞遮蔽下,小小的阴影,既羡慕又畏惧。
他既没上前,也不退后,依旧站在明晃晃的大太阳里,微微屈着眼睛,看着面前胸有成竹的女人。他似乎习惯这样被无
端地拦截,不再象开始时那样局促不安,胆战心惊。
“我开门见山地直说了,”于妈妈严肃地,连礼貌的笑容也懒得摆了,“今天来是为了找你们党委书记。游畅,你有两
个选择,离开海洋,我立刻转身回家;你要是执迷不悟,我就去把你的荒谬行径汇报给你们领导。该怎么办,你自己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