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此役败下的主因下手。
云尘连回答都懒得回答,不屑地嗤笑,地位?那种东西,若他想要,又何尝得不到手?
「无论你怎麽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呵,挺有骨气的,意外对我的味呢。」暗翼向连夜使个眼色,连夜押著云尘走到暗翼跟前。
暗翼眯起腥红瞳仁,诉说危险之意,云尘警戒回视的同时,那只保养甚好的手臂无预警地插入云尘腹部。
「呜......」
「不会痛不是吗?」暗翼笑得云尘毛骨悚然。
不知魔王用了甚麽方法,云尘竟真感觉不到半点疼痛,这麽大个洞半滴血也没流,但有只手在身体里钻上钻下,感觉实
在不太好受。
「但只要我这样一抓,如何?」云尘被人紧掐的胃部陡然剧痛,五官疼得扭曲,那只手又摸向别处,「很不错的魔力呢
,呵呵。」暗翼笑得回异。
云尘蓦然感到某样重要事物被锁死,体内空荡一片,好像少了甚麽......
还未细察,那只侵略身体的手已经抽离,完整如初毫无血肉,云尘腹部也没有任何窟窿。
暗翼趁云尘愣著,玩味地朝连夜丢了个传讯魔法:「这可是你家太座教我的,有空多和她玩玩啊。」连夜感到一阵恶寒
。
「带下去,刑部负责。」语毕,像是认定云尘没甚麽威胁,暗翼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迳自批改起案上公文。
云尘知道在魔王面前挣扎反抗,就只会让自己显得更狼狈难堪,於是他平静地任由自己被带往不知名阴暗深处,就此展
开从未体验的牢狱生活......
花落·飘零之苍穹篇(五)
夕阳馀晖映红了魔王寝宫外的长廊,镶著豔色魔石的柱壁染上夕阳橘红,散落於地成了炫目的七彩,七彩间蒙上了层红
纱。
应是静谧到连根针落地都能听见的走道,被慌乱的脚步声打乱。
声音源於走道尽头──身著无冗赘装饰的厚重白袍,来者以连肩的宽大帽子盖著整个头部。
身著诡异,逐步逼近魔王寝宫,竟无人阻拦。
好不容易费了一番功夫来到门前,暗怨走道长的不像话。
即将触碰门面那刹,他顿了顿,伸出的手微微颤抖著。
「苍穹,在外头做甚麽?进来。」
心头磴地跳了下,抓回差点跳出胸口的心脏,苍穹深吸口气,推开没有上锁的门。
「对不起,父王,打扰您了。」是曾在地牢回响之声,苍。
不,他真实的身分──魔族二王子苍穹。
虽贵为魔族二王子,却因从不出席贵族宴会、会议等,魔族真正认得出他的,恐怕用手指头数都数得出来,甚至有人根
本不晓得魔族有个二王子......
外头宫女也是暗翼下令如苍穹装扮之人可以随意进出,才没有拦下,压根不晓得苍穹尊贵的身分。
「又这副打扮是怎麽回事?帽子拿下。」暗翼见这副打扮,眉蹙得死紧,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情绪。
苍穹讷讷开口:「父王,我不想吓人......」
「那副打扮我就看不惯。把帽子拿下,不要让我说第三次。」
苍穹听话地拿掉头上兜帽,惊为天人的容貌,以及白如雪的长发暴露在空气中。
比陶瓷娃娃精致的容颜,比落雪白皙的脸蛋,眉目间流露如秋水、如朔风的冷傲;深深望进他的眼底,如望著湛蓝天空
,天空中却藏化不开的忧郁;若苍穹毫无血色的唇能染上嫩红,那美丽的唇,必是颜上最佳点缀。
走了遥遥路途到魔王寝宫,苍穹单薄身子似乎不太堪的了,捂著胸口直喘气,暗翼以眼神意示他坐下,并斟了杯茶给他
。
沉默半晌,苍穹下定决心似的深吸口气,慎重地道:「父王,我想跟您要个人。」
暗翼端起茶杯的手停顿在唇边,饶富趣味笑道:「哦?是哪个大人物还需要二王子来说情?」
云尘的伤著实不能再拖了,苍穹心里焦急,但要向暗翼要人,而且还是敌族御司,真让他害怕的够呛......
见苍穹欲言又止,不安地偷瞄著他,暗翼充满兴味的笑容转而带了几分深意。
「说吧,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是不会不通情理,只是喜欢耍著人玩,苍穹暗想。
「神族御司......」与在地牢时的气势不同,苍穹心地垂下头,声如蚊呐。
「喔,那不受教的小子?走吧。」
暗翼向暗处连夜丢了个眼神,连夜立刻跟著暗翼的脚步。
「父王,要去哪?」
「地牢。」
「是甚麽事?」
「不是要我放人?」暗翼洞悉一切地望了苍穹一眼,把苍穹不自然的举止收进眼底。
一路上,虽是三人,却没甚麽话题可谈,气氛甚是紧张。
苍穹有想过面对暗翼的震怒以及惩处,也有想过暗翼大发慈悲下令放云尘出牢,让他带回寝宫治疗,却从未想过是如今
的情况──魔王亲见。
每步入地牢一层,苍穹紧张的情绪也随之高涨,心头砰砰作响,像个做坏事藏起证物的孩子,而现在就等於要直捣掩藏
证物之地!
越深入里层,灯火越黯淡、阴气越重,直至最深处,完全嗅不到光亮的味道。
三人在某牢间外停下,苍穹几乎想拔腿逃跑。
「打开。」
连夜依令卸下牢门铁链,铁鍊撞击出清脆声响,苍穹多希望别惊醒云尘。
铁鍊撞击声不一定能让云尘惊醒,真正让云尘清醒的,是日渐熟悉的草药清香。
「苍?」云尘还是醒了,而且还轻唤苍穹的名,这样的距离暗翼、连夜也听得一清二楚。
他该做何反应?父王问起又该如何解释?绷紧了皮等候质问,暗翼却直接踏入牢间,看都没看他一眼。
看来父王没有对他起疑,苍穹松了口气。
「经过多日,可想开了?」
「不可能。」
暗翼没有任何不快,反是揶揄笑道:「性子如此倔,将来是要吃大亏的,你该明白,即使你不愿意,我仍能强制执行契
约。」
「云尘何德何能让魔王陛下如此牺牲?」对於魔王威吓之语,云尘不屑地嗤笑。
「本王要你终生为我族效力,不得有任何背叛之举,代价虽大,却值得。」
听了这番话,苍穹的脸色更是难看,双手紧攒。
逼云尘做他不想做的事,以契约束缚,违反云尘本身意志,不可行......
苍穹对神族,从小因母亲的关系,带著好奇、几分向往。
原本只是听说地牢内关了个神族御司,好奇心驱使而探望,见了满身伤口,医者本性发作才冒著被父王责骂替云尘疗伤
。
几天相处下来,他才明白,神族之人与魔族之人并无差别,同为人、同样会哭会笑会怒有著情感,同样有悲悯之心,并
非魔族所言如此不堪,甚至......很有趣,让人想更进一步的了解。
就像苍穹对云尘,有欲与他更深交集的想法。
但如今的情况并非他所能控制。
虽然这几天相处让苍穹对云尘产生相当的好感,但毕竟是相识不久的人,顶多看不下去,心揪了揪,回寝宫难过个几日
无法安眠......并没有重要到让他为了云尘开罪父王。
好半晌,云尘终於有了反应。
「呵、呵哈哈哈、哈──」由低低轻笑,转为狂妄大笑,搭上云尘现在落魄的模样,令人兴起一阵毛骨悚然,「你有把
握使契约成立,就请。」
「想激本王杀你?哼,待契约成立,这番忤逆的话自然听不著了。」被激得颇不悦,暗翼面色微沉,抽出连夜腰际长剑
,勾起属於恶魔的冷笑。
不使用腰间所配魔王之神兵──「言魂」,是因其嗜血习性难以收拾,尤其是神族之血。
暗翼长剑贴著腕际,使力划开,鲜血立刻由刀锋蜿蜒奔流。
『以鲜血献祭之契约,以灵魂束缚之契约为凭,永誓贰心无存──以暗翼之名命云尘绝对服从!』
霎时,宛若寒冰的剑锋抵上云尘颈间,暗翼动作快的连残影也看不清,鲜血由云尘颈间喷洒,血腥气味弥漫於本就瘴气
甚重的牢间。
若非云尘震了下,苍穹几乎以为云尘气管已被割断,回天乏术。
暗翼与云尘的血搅和,鲜红渐渐转为暗红的不祥之景。
砰咚、砰咚──
血液骤变,深处映出诡异图样,有节奏地颤动,宛若颗活生生的心脏。
随著暗翼心情的起伏,图样也愈来愈深,几乎由血泊浮出。
暗翼面上勾起媚惑邪笑,几乎能见到日後云尘为己族所用,杀尽神族、攻下神殿之景──魔族将千秋万世,河清海晏的
日子不远了。
一切尽在成功之际,印记稳固的颤动节奏突然变得乱无章序,猛烈地变化,在这空间的所有人措手不及。
最後,竟压制不了,瞬间化为缕缕丝烟!魔王野心功败垂成。
「不可能......」暗翼瞪著地上的血滩,怒眉纠结,恨不得剜了个人出气。
暗翼气急扯开云尘破烂不堪的前襟,欲寻印记,但除了满布的伤痕,一点魔法印记都没有。
「该死!」
暗翼愤怒至极,不顾云尘重伤,凝了个魔法攻击打在云尘身上,巨大冲力打得云尘血花狂喷,染上暗翼的黑袍。
「本王......唔......」暗翼只顾契约失败,完全忘了契约失败的反噬,踉跄往後退步,面色一僵,喉间一甜,呕出大
口鲜血。
「父王!」
「王!」
连夜大惊失色,连忙搀住身子摇晃的暗翼。
「契约不会出错,除非......」
云尘把暗翼猜测性的话语接了下,也证实了暗翼的猜测。
「除非,我是神族之......直系王族。」云尘痛苦地喘息,嘴角挂著血丝潺潺流动。
神族与魔族之直系王族间不可订契约,是远古以来神族、魔族的古老禁咒。
挣开连夜的搀扶,暗翼凝视那淌血泊许久。
「让本王如此狼狈的,你是第一个,神族御司。」
吸气,吐气,调整心律,强压下胸口撕裂般的疼痛,暗翼朝苍穹沉声喝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夜里做的事,若不是
你为他疗伤,若不是你愚莽,今日,契约绝不会失败!」
「父王,对不起......」
「叫谁父王?你眼里可还有这个父王?」
苍穹紧咬下唇,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连夜,把云尘带到苍穹那里。」
反正只要不让神族御司回神族,不让他妨碍魔族侵略,这就够了,交给苍穹处理无妨。
暗翼反噬之伤也快撑不住了,索性挥袖离开。
「父王?」苍穹瞪大淡蓝色的漂亮眼睛,露出疑惑之色。
暗翼经过苍穹身边时,淡然低语:「别忘了自己的身分。」
满地鲜血,满间瘴气,满目狼藉,苍穹还呆愣在原地没有动作,连夜走上前,为云尘解开身上铁鍊。
所有人都忘了,云尘一直是清醒著,听进了所有话语。
称暗翼为父王的苍......不,是魔族二王子苍穹......
欺骗了他。
他也就这麽傻愣愣的被欺骗。
这股气怎麽也咽不下。
失去意识前一刻,云尘心中满是愤恨,怎麽也无法消去。
花落·飘零之苍穹篇(六)
谁言,命运无从改变?
只能放手,任它细水长流。
只能放手,任它破碎飘零。
那麽,请告诉我,是谁决定了这一切?
魔族一春三冬,神族反之。
当初分割领地时,神族倚著能力霸道抢夺南方乐土,北方难以生存的炼狱就让魔族迁去自生自灭。现下魔族的繁盛,完
全是先祖以血汗凿出的辉煌成果。
魔族今年最後冬季,暴雪毫不留情打落,人人躲在家中,盼暴雪赶紧过境。
空荡荡的王宫夜晚,只剩瘦削身影举步艰难地行走。
苍穹手脚冰冷如针在扎,拉了拉外袍,不让刺骨寒风透入。
发生这麽多事,他怎麽可能放得下心?想起父王,又更加搂紧怀中药箱。
好不容易走至长到不像话的回廊尽头,虽然靠近华艳门前,暗翼即会知道,但基於礼貌,苍穹还是出声喊:「父王,我
带药来看您。」
暗翼随口应了声,声音听起来似乎刚就寝。
父王会这个时间就寝,绝对与契约反噬脱不了关系,不晓得伤的多重了......思及此,苍穹的脚步更是加快。
「外头下著大雪,为何还外出?以後不许如此。」语气严厉,却随手燃起房内炉火,让温度上升。
「我很担心您,所以......」
「不必,这伤没甚麽。没别的事就离开吧,我说过,不喜欢你频来我的寝宫。」暗翼责备地皱眉,不想搭哩,於是翻过
身背对苍穹。
苍穹面白如纸,习惯地紧咬下唇,早知免不了冷言冷语,心却还是疼得受不了。
「无论如何,这是我为您调的药,三日内可以痊愈,请您好好休息......」
「我现在不就在休息?」暗翼挥了挥手敷衍回答。
「是,那苍穹不扰您,这就离开了。」再次检查药箱内没缺甚麽,苍穹才转身要离开。
苦著脸望著外头呼啸的漫天大雪,苍穹叹了口气。
暗翼陡然直起上身,不悦地道:「这种大雪天的,不是说了不许如此吗?随便找间空房吧。」
「父王......」
「死在路边还要我去收尸,麻烦!」
苍穹失望之情全写在脸上,方才彷佛寻著希望的神情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原先化不去的阴郁。
翌日,苍穹原想向父王报备一声再走,却因父王仍在休眠而被连夜挡在门外,心知不对劲却无可奈何,只好心情极糟的
独自回寝宫。
踏入房内,清香扑鼻而来,是昨日为云尘包裹的药草味。
就算已从冬回那听闻云尘平安无事,苍穹心里还是砰通跳个不停,直到亲眼见著云尘胸间起伏,提著的心才放下。
在光明之处,云尘的丰采更加耀眼迷人......苍穹步至床前,望著云尘久久移不开视线。
长俏睫毛下那双如深潭的眸子,在阴暗地牢里模模糊糊的黑亮,真不是普通好看。
睫毛先是几不可见的颤动,睁开深邃黑眸,好半晌,那双迷茫的黑瞳,才回复焦距。
「坐稳身子,该喝药了。」
苍穹欲扶起满身伤的云尘,却被狠狠甩开,这动作牵动身上大大小小伤口,从绷带中渗出血丝,甚是惊骇。
「别碰我......」意料之外,苍穹身子顿了顿。
「怎麽了?」
「若我仍不知情,你们打算玩弄我多久?罢了、罢了,定契约也好,关进牢也罢......绑得住我的人,绑不住我的心、
我的灵魂!」云尘怒极,浑身微微颤抖,鲜血自颈部蜿蜒流下。
苍穹以为云尘还不知道他的身分,只是气父王强逼,於是安抚道:「你信我,不会再有人逼你,不会再将你关进牢!你
安心养伤,别净想些有的没的。」
云尘不顾颈上几乎切断气管的伤,怒吼:「我这辈子,最痛恨欺骗我的人!魔族王子,你救我究竟有何意图?」
魔族王子无缘无故拯救神族御司,无论从何观点来解释,都太诡异。
苍穹惊诧,好半晌才低喃:「并非为你......」
「哼,想套出神族机密,没必要耍这种手段。」
无视那些伤人的话语,苍穹提起勇气,伸手想替云尘颈上伤口止血。
「别碰我!!」云尘恶狠摔开苍穹,像被甚麽脏东西碰了般。
出力过甚,再次撕裂伤口,鲜血自颈上喷洒,包扎、敷药全成白费。
苍穹也非没有脾气,连同早晨,数把熊熊烈火烧上心头,他隐瞒身份又怎样?这人不懂报恩也就罢了,现下这番态度令
他愤怒非常!
搭扶著撞疼的腰际,苍穹趔趄起身,正想对云尘开口怒骂,却见云尘呆愣地睇著他,眼里尽是赞叹、惊讶,双唇还愣到
微启,模样好不滑稽。
那好几把火瞬间浇熄,对正在发痴呆的人根本一点也怒不起来呀......
兜帽从苍穹头上摔落,映入云尘眼帘的,是苍穹的绝色容颜,及那不符年龄,白如苍雪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