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放着骈羽之刚送他的星曜石手表。再望望钱老板无神的双目,想想失去的父母,上官集犹豫再三,终于无力垂下双手
,不敢再看即将完全步入黑暗的钱老板一眼。
画桐咚咚咚几步跑来,兴高采烈的差点把破旧老朽的地板跺塌了,大家一问才知,他的欣喜来自于通向307的缝隙不见了
,他和表哥刚刚去看过,可以肯定是消失了。池云暮惊讶极了,黑亮的眼睛亮亮的圆圆的:“你们真的做到了?!他们
走了?!”
画桐拍着胸脯保证:“是,我哥说了,等紫雾完全散去,就是鬼界力量耗竭的时候,大家就可以出门了。”
“那要等多久?”池云暮心急火燎,之前快三年的煎熬也没有这几天如坐针毡,几乎是看着秒针过日子。
“也许再过三五天吧。我表哥说的。”
“太、好。”钱老板一双混沌的目,朝着池云暮的方向,似乎有了笑意。
雾的确已散去大半,一群人来到一楼大门处,推门可以隐约看到院子外面的梧桐树影,枯萎的也美丽绰约如少妇身姿。
自由,近在咫尺,他们却已在绝望中等候太久。击掌、雀跃,最激动莫过于池云暮,一头撞进钱老板怀里,边哭边笑:
“你马上就能看见了,马上就能恢复了。”
钱老板一手稳住他,一手腾出来摸索着去擦他脸上的泪:“好,好。”
画桐也抱着表哥的胳膊开心的笑,顾闻则扭头看身后的上官集:“交易马上就会作废,你很快就恢复自由了。”
上官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个冰冷尖锐的女声忽然从走廊一头飘来:“别做梦了。我的绅士们。”
画桐挠了挠头:“这声音,好耳熟。”
池云暮全身僵直,一动不能动:“是......是......李小姐。”
“怎么可能?!”画桐小孩子心气,他亲眼见李小姐吊死了,就不信她凭空又钻出来。
上官集却轻叹,他早料到会是这样,没完成任务就妄自决定生死,这样的人星曜使怎么可能放过?只怕是做了鬼也要受
尽奴役。好像前日见的那个起死回生的服务生,好像刚刚幽幽开口的李小姐。死亡根本不是解脱,不但不是,还有可能
是更深陷阱。
钱老板紧搂住小男孩的肩膀,朝走廊最阴暗的角落吼道:“谁!?谁?!出、来!”
那声音似乎渐渐飘近,但仍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你们搬了我的东西,还敢问我是谁?!”
这口气,这声音,连画桐都听出来了,大家本能的不约而同退后一大步,离那角落越远越好。女子的声音却又从众人身
后幽幽传来:“还妄想要逃吗?不可能了,没有路了。”
众人猛然回头,身后昏黄的灯光下空空荡荡,尽头是不见底的幽黑。
(九)身份
大风不知从哪里来,呼啸着穿过走廊,将墙角残留的蛛网吹散的一干二净,终于,使这走廊,失去了生命逗留过的最后
一丝痕迹。
鬼会不会被大风刮走,没人知道,鉴于李小姐的重新鬼魂出现,上官集和顾问对视了一眼,一致认为此地不宜久留,急
急组织所有人退回到二楼钱老板的房间。在堆满了食品和日用品的狭窄空间里,清出一块地方,大家围坐一圈。画桐忽
然拍拍脑袋,怪叫道:“胡老爷子!”
“哎呀,不是让你去找他吗,人呢?”顾闻责问道。
画桐瞪圆了眼睛:“我砸好久的门都没有人应。我还以为你们当中有谁已经提前帮我完成任务,把他带回这里了呢。”
“他年岁大,听力不济不是很正常吗?”
画桐涨红了脸,又要反驳之时,被上官集拦阻:“别争了,画桐没有错。我刚刚上楼前,向他房间看了一眼,那里
面.....的确没有人。连个影子都没有。”
“没有?”画桐有些摸不着头脑,“如果没有的话,是不是说胡老爷子在楼里其他地方?如果在别的地方,会是哪里呢
?哪里听不到也看不到我们这一群人来回走呢?”
顾闻和上官集再次不自觉对视,他们同时想到了一个地方。
急急向三楼奔去,果然中途遇到胡老爷子。只见平素朴素的老头,如今一身西装革履,正慢悠悠往下走,见了众人也不
奇怪:“各位在找我吗?有何贵干?”
池云暮反应最快,缩头钻进了钱老板的怀里,半天不敢抬眼。其他人也觉得蹊跷,但却说不上哪里不同。只是觉得胡老
爷子镇静的有些过分,身上正式的也有些蹊跷。画桐扯扯顾闻的袖子,后者把他和上官集护在身后,问道:“胡老爷子
,雾就快散了,你看到了没?”
胡老爷子捋了捋胡子:“看到了,那又怎样?你以为我们当中有谁逃得出去吗?不光是我们,连李小姐他们在内,谁出
的去呢?是不是啊,上官先生?”
上官集缄默不语。顾闻看着他,若有所思。画桐则是一头雾水,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瞅瞅那个。半天也不得其解,
只好问胡老爷子:“你打的什么哑谜?”
胡老爷子沉郁的眼神扫过一干人:“难道还不明白吗?我们没有可以逃脱的,无论是生是死,只要进入这栋楼,没有找
到他们所要的,没有令他们满意,就永远无法逃脱。哪怕像李小姐那样死掉的,做了鬼,也是要受奴役。”
画桐禁不住和池云暮一样周身打颤,一股寒意从头到脚:“你、你胡说的。你怎么知道的?”
胡老爷子诡异的一笑:“你去问李小姐好了,她,就站在你身后等着呢。”
“啊!!”画桐猴子一样攀上顾闻的肩膀,恐惧的向身后探望,而他的身后除了自己黑乎乎的影子什么都没有。
胡老爷子的拐棍有节奏的笃点地板,仿佛念一道古老的咒语:“紫雾,紫雾散开的时候,阳光也要遗忘大地,只有冰雪
会降临,生命,注定是最丰盛的祭品,祭奠黑色羽翼下重生的世界......”
久不开口的顾闻忽然大喝一声,朝胡老爷子没拿拐杖的一只手臂抛去一个物件,速度极快,没等老人反应过来,那东西
已经壁虎爬墙似的粘在了胡老头的袖子上,怎么甩也甩不掉。胡老爷子脸色大变,挣扎着用举了拐杖的手去拨,而就在
他的拐棍离地的半分钟内,这个原本走路晃晃悠悠离了拐杖连站立都不能的耄耋老人,居然稳稳的屹立着,仿佛那拐棍
是可有可无的。
伪装!上官集心头掠过这个词,一定是的,胡老爷子手里的拐杖是他的伪装!顾闻瞅准时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
上去,和老人打作一团。而胡老爷子,身手虽不够伶俐,但确实有两下子,居然让练家子顾闻几个回合都没能讨着丁点
便宜。顾闻急得大喊:“你们在等什么?等他再溜掉吗?!”
画桐这时才反应过来,几步窜上来,伸手就去招呼胡老爷子的头部,却什么也没有碰到。众人皆是心一惊,还没等画桐
再出手,胡老爷子已经消失不见了。众目睽睽之下,就从顾闻的双臂之间,凭空消失掉了,只剩下一根拐杖咣当掉在地
上。
隔了仿佛一个世纪,才有人开口,问的却是顾闻,而不是胡老爷子:“你究竟是什么人?”池云暮大大的眼睛里隐约有
水光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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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阴阳者。以捕鬼为专职,私家侦探是我的副业,”202,再次围坐一圈时,顾闻只顾着紧张对一个人坦白,“上
官,我不是有意瞒你。实在是我也是这几天才发觉,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来过这里,我在这里留有阴阳者的相关记
忆......”
上官集淡然的望了他一眼:“不仅仅是来过这里吧?你现在是不是打算重操旧业,捉骈羽之?”
“啊?你怎么知道?”顾闻思索了一会儿,脸阴沉下来,“是不是骈羽之说过什么?”
“我的确是在看到你对他追杀的一刻起开始怀疑的,但是这与他无关。”
顾闻瞪大了眼:“上官,你......”
上官集却不肯看他,一味低着头:“从那时到刚才斗胡老爷子,你的身手愈发敏捷了,是记忆和技能全都恢复了吗?我
一直在等,看你什么时候会对我说出实话,什么时候捅破最后这层窗户纸......”
顾闻勉强扯着嘴角,装作轻松在笑:“原来你早知道,你当时会拖住我来给骈羽之脱逃的机会,是不是想救他?你为什
么要救一个陌生的鬼?你知道从阴阳者手中救一个鬼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你却毫不犹豫的去做。你到底为什么这样做
?”我不懂,我们认识这么久我却不懂你。这句话,顾闻想着,并没有说。
上官集拉开窗帘,窗外飘起紫色的雪花,仿佛一首歌无数的音符,和着紫色氤氲的合音,在天地间斡旋:“认识多少年
和信任多少很可能不成正比。骈羽之是一见面就对我开诚布公的。”
顾闻缓缓站起身,拳头捏成两团:“你的意思是说,和他比较,我根本不值得你信任!我们认识整七年了,磕磕绊绊跌
跌撞撞,没有彼此相互帮助怎么熬的到今天?!你却现在说信任该死的骈羽之而不信任我,为什么?!难道就因为我隐
瞒了阴阳者的记忆和身份吗?上官集,你未免太以偏盖全,未免过太残忍,你怎么能够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否认我们以往
那么多年的协作和情谊呢?!”
上官集申辩道:“我没有说不信任你,我也没有要否认你这个朋友,可是,接下来我们行事方法不同,还是分道扬镳的
,这事你逃避不了。”
顾闻几乎是强压着怒气:“事到如今你还是想倚靠他?!分明有更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你怎么还是想着他?我得到了非
凡能力,连胡老爷子都不是我对手,我完全可以帮助你......”
上官集主意已定,根本不容他说完:“谢了。”
顾闻被他漠然的态度激怒了,开始口不择言:“我看根本你就是看上他了!你爸妈的事都是你拿来接近他的借口......
”
“姓顾的!请你说话放尊重些!”上官集一拍大腿站起身,右手食指毫不客气的指向顾闻的鼻尖。
“这是事实!”顾闻还没喊完,呼——上官集一拳砸过来,直奔顾闻的面门,顾闻一闪身,上官集扑了个空。顾闻从背
后紧紧按住他:“你疯了!上官集,为了个陌生人,你居然和我动手!你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醒过来呀!”
上官集拼命挣扎:“顾闻!你有本事就放开我,咱们到走廊里单挑一场!”
顾闻痛心疾首:“我不放!你知不知道你走火入魔鬼迷心窍了,我如果放任你这样下去迟早会害你搭进性命。”
上官集咬牙切齿,逮了个空隙逃开顾闻的利爪,一双怒目冒着火光:“那也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其他人人已经完全听懵了,糊涂涂、眼睁睁的看着两人吵架打架,拧在一起又分开,分开又拧在一起,不知是该劝还是
该拉架。尤其是画桐,手心手背都是肉,帮哪个都觉得对不起另一方,一张小脸皱成苦瓜样,好容易才找到机会挡在两
人中间:“你们两个谁有空把话说明白点?”
上官集别过头去,不肯回答,独自走进角落里站着,形影相吊。顾闻望着他的侧影,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画桐,我要告诉你的是,我是个阴阳者。一个生来就与鬼有特殊缘份职业,在我们当中有人以鬼为敌,有人为鬼服务
,目的不同,各取所需。我是属于前者,天生就是来捕鬼的,在鬼界职位越高的鬼灵力越高,越是我挑战的对象。别问
我为什么,这是我的使命,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使命,我不能推托。至于之前为什么我是个私家侦探,没有关于阴阳者的
任何记忆,这点我还没弄明白,等清楚了因果,我一定原原本本的都告诉你。”
画桐点点头,他以前就隐约觉得表哥从事的工作不仅仅是私家侦探那么简单。
“其次,我不该在恢复记忆后还隐瞒身份,不止对于你,还有我多年的伙伴,”顾闻意有所指的瞄了一眼上官集,后者
背对着众人,看不到表情,“这点确实我不对,但我真的是出于好意,因为我还不知道在这栋古怪的楼里,我的身份会
带来怎样的困扰。会不会累及周围的你们。”
画桐随着他的目光看看上官集,迟疑的没有点头,他显然也不认为隐瞒是个好主意。
“唉,”顾闻本来也没指望他能明白,“再次,胡老爷子,我上楼那时仅仅是怀疑,可当真的看到他举起拐杖影子就消
失之后,我确信他是个鬼,一个灵力深厚甚至能瞒过我妥善隐藏身份的鬼,他费尽心思混到这栋楼里,不可能是为了我
们,因为他不会预料到人界的事,他根本确定不了谁会什么时间到什么地方去。他唯一能知道的是鬼界,鬼界中有一个
人一定会来,就在这几天。”
“骈羽之?”
“对。就是他。他必定要来,来收集星曜石。胡老爷子等的,就是他!但是,”顾闻略微顿了顿,“虽然他们都是鬼,
但是胡老爷子是和骈羽之,也就是星曜使,两者似乎是敌对的。”
画桐睁大了眼睛:“表哥你怎么知道?”
“连骈羽之都没有办法在我面前隐藏自己的身份,而这个胡老爷子可以,他这样强大,却还要委屈在这楼里装一年孤寡
,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
“他也是冲星曜石来的。”久不开口的池云暮忽然插话。他已经不再瑟缩,但还坐在钱老板怀里,一动不动,眼睛死死
盯着地板,“李小姐,还有你们之前见过的那个服务生,死后都是被他奴役了!肯定是这样!!”
顾闻摆摆手:“这个我不能下定论,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骈羽之不是我伤的。虽然我是如假包换的阴阳者。”
“骈羽之受伤了?”画桐觉得自己的讯息实在是落后的太多了,比一张白纸强不到哪里去。
顾闻再次看向上官集的背影,那人还定定站在窗户旁边:“我把他叫出来,想用阴阳者的身份和身手逼他就范,逼他撤
回交易。可还没来得及出手,他就突然倒在地上,痛苦的捂住胸口,同时有一道黑影从他身后的角落里钻出去,我紧追
不舍,结果出门来把整栋楼查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后来,你上官哥哥就出现了,他想救骈羽之,不希望我借机杀掉
他,所以故意把我引走......”
“上官大哥。”画桐轻唤着窗边的人,但没有回应。
“那你们刚刚又在吵什么?”池云暮打破沙锅问到底。
顾闻一提这件事又开始激动起来:“我想说,既然存在和骈羽之对抗的力量,就一定有着不可估量的危险,我们干脆就
不要趟这趟浑水,让他们两边斗去好了,争石头争的你死我活最妙,那时鹬蚌相争,我们就等收渔翁之利多好。到最后
再出手,不但不必参与什么狗屁交易,还能问出上官父母的去向,说不定连罪魁祸首都能一并擒获。这样不好吗?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