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
韩非再次截住他的话,重复一遍自己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少年撇撇嘴,一脸稚气:“来看你啊!”
“找我有什么事?”韩非问,在他怀里也不动弹。
少年的手指一点一点在他的唇上婆娑,幽幽的说:“果真如冬阳所说的那样,你的内心我竟然一点都没办法入侵。唉,不
然真想看看你在想什么。”
韩非沉住气,闭了嘴听他解释。
对方又笑起来,却不再延续话题,蓝眼睛转一转,说:“其实呢,我就是想来跟你做朋友!现在我们也算认识了,你以后
见到我,可不要说不认识我啊!”
他将食指放在唇边,吻了吻,又将那只手指贴到韩非唇上。
韩非微微低下头,别过他的手,下巴却又被他挑起来。
四周弥漫着一股浓雾,雾汽里带着一种诡异的桃红色,浓浓粘粘,重的看不清天色。
少年却不自觉的看傻了,韩非清清冷冷的声音又继续响起来,“看够了没?看够了就放开我。”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少年听到后,竟然很听话的松开他了。笑笑:“冷美人最好,有挑战性!我喜欢!”
韩非没有理会他,朝前走了几步,又顿住,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说:“Ben。”
韩非将这个名字翻来覆去的念了两遍,说:“我记住了。”
他刚走过坟地,身后的景色就恢复了正常。
快走出墓园时,他回了头,Ben已不见踪影。
第二天晚上,李冬阳来店里找韩非,却见他坐在一大堆丝绸锦缎中,怔怔发呆,火光在他眼里一闪一闪跳动。
李冬阳叹了口气,本想对他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只能说两个字:节哀。
韩非笑了笑,把下巴搁置在膝盖中,直直的盯着火光不放,忽然开口,“我昨天在葬礼上碰到了一个人,他叫Ben。”
李冬阳一怔,犹豫半日,不知如何作答,韩非打住他的话头,说:“我要听实话。”
“你要问什么?”
“你明明知道。”韩非突然有些咄咄逼人,“一样的能力,我昨晚回去想了一夜,越想越不对劲。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
李冬阳突然有些不耐:“我不知道,我又没看见。”
“如果看见了呢?”
李冬阳沉默良久,过了好一会才开口:“你还是少知道些的好。”
韩非却摇了摇头,笑着说:“告诉我真话。”
19.蓝眼睛(二)
韩非却摇了摇头,笑着说:“告诉我真话。”
“真话只会害死你,你不怕?”李冬阳的目光扫过他的脸,见他发丝湿淋淋的搭在肩上,忍不住伸手替他拂开,触手柔软
冰凉,脸上的肌肤没有一丝一毫温度。
他恍惚想着,到底什么样的体质可以一点温度都没有?连自己这种人都有温度,为何韩非永远都像一块没有温度的玉石?
再抬眼看他,乌沉沉的眸子审视着自己,眼光凉凉润润,脸上一派淡定静憩的神色。
韩非轻轻的摇头:“我已经没什么可以害怕的了。”
李冬阳忍不住问:“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用问我,先回答我的问题。”韩非作了个手势,“你这么晚来这里,肯定是有话要对我说。而且这话必定与Ben有
关。”
李冬阳微微颤抖了一下。韩非没有忽略,问:“你在害怕什么?”
“我不是怕,只是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我是不想你死,下次再见到Ben,离他远点。那不是个好惹的人物。”李冬阳
说到这里时,忽然笑了笑,“我们认识也有数月了,你怎么从来不问我是什么人,从哪里来?”
“我为什么要问你?你跟我又没有什么关系。”韩非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身子前倾,望定他:“你到底说不说?”
“不说。”李冬阳斩钉截铁拒绝。
“好。”韩非冷笑,“以后不许再见我,走开!”
李冬阳好笑的看着他,难得见这人发脾气,每次发脾气都像个小孩子,有一点点刁蛮的味道,却极度可爱。
他好像突然有点理解安楚的想法了。
眼看立冬就要来临。
深夜,韩非独自步行回家。大佛巷里雾气弥漫。
青石板上生满了潮湿鲜绿的苔藓。
空荡荡的巷子里,传来两个不同节奏的脚步声,一前一后,有规律的重叠着。
韩非停下脚步,那脚步声便也停下。
他摇摇头,轻微的叹息,继续往前走。走到前方,忽然看见角落里有一位卖花的老婆婆。
老婆婆干枯而瘦小,手里却捧着鲜润甜美的莲花。
莲花盛在花瓶中,娇嫩的花瓣轻轻收缩,被绿萼衬托着,还是个花骨朵。
她拦住韩非,将花举到他眼前,“买枝花吧,先生。”声音苍老的像腐朽的木,吱吱悠悠。
韩非问:“多少钱?”
“两块钱。”
韩非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十元,递给她:“早点回家。”
“没有家可以回。”老人叹息,眉色间却突然闪过一丝狡黠。
韩非没有忽略。
他将花收好,带回了家,用白玉花瓶盛满水,将莲花放进去,摆在佛台上。
到了夜里,那莲花悄悄舒展开花瓣,在黑暗中盛开,浸红的花瓣尖上,一滴滴红色的液体往下滴落,不一会,佛台就血流
成河。
佛台上的那盏长明灯不知何时熄灭了,烛盏血迹斑斑。
韩非躺在床上,睁着眼,他能闻见空气中浓烈刺鼻的血腥味。
屋子里漆黑一片。
忽然,黑暗中,传出一个声音,含笑道:“不管做什么都吓不倒你。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声音是昨天白天才听过的,看起来很阳光的少年Ben。
半日,韩非冷笑:“你就那么想看我被你吓哭?”
暗中突然伸出一只手,白皙柔软,指尖拈着一只花瓣,花瓣娇红。Ben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一下子爬上他的床,将
韩非压倒在身下,笑嘻嘻道:“最好还能哭鼻子求我!”
韩非白了他一眼,“下去。”
“我不。”Ben撒娇,眼珠一转,又将脸埋进他的颈窝,深深的嗅着,“你身上的味道好香……是浓稠的血香。”
韩非听了,一阵作呕。
Ben又说:“我卖你的莲花,还剩下8块钱没找给你呢。”
韩非说:“我留给你买糖吃的。”
“咿?原来你早看出来了啊!”BEN嘟起嘴,以示不满。
“冬天怎么会有莲花?麻烦你骗人也有点常识好不好?还有,不要把我的房间弄的一片血腥味,走开!”韩非抬起腿,朝
身上的人猛地踢去。
BEN却像早就料到他会有这动作一般,一把握住他的脚踝,往自己身前拉近,两人身体紧紧相贴。
BEN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这人身体怎么这么冰?
一只手却不规矩的滑进了韩非的衣衫里,皮肤细滑冰凉。
BEN最喜欢他的腰,很细,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断的感觉。因此他的手在韩非腰间多停留了几下,极具情 色的抚摸。
空气一下子变得暧昧。
韩非脸上浮出了不易察觉的薄红,怒瞪他一眼:“你乱摸什么?放开我!”
“哼,我不仅要摸你,还要对你做……”低下头,在他耳边轻语几句,韩非顿时大窘,脸红到了耳根,怒道:“你胡说什
么?赶紧滚!”
BEN笑道:“美人你生气也别有一番风情。”
说着,在他脖颈间吹了一口气,韩非怕痒,被他弄的连脖子都缩起来了,细声道:“你走不走?你这个低级的人!”
“哼,我低级?那天你在这里明明就很享受的说!”话一出,顿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收住声,但已经来不及了。
韩非立刻冷声逼问:“你怎么知道?”
“你让我亲一下我就告诉你。”BEN的手继续在他身上抚摸,滑到胸膛时,两指捻住那颗红豆,轻轻的揉捏。
韩非却作呕,使劲挣扎,“走开!滚!滚!”
“好嘛,好嘛!不欺负你了!我说就是!”Ben见他真生气了,只好依依不舍的将手收回来,放开他,靠在床头,懒懒散
散的说:“安楚算是我的熟人啦!我当然会看见!”
“什么熟人,那只是你片面的控制人的内心罢了。你为什么要那么做?”韩非衣衫凌乱的坐起来,衣肩下滑,如玉的肩膀
便露了出来,看的BEN又一阵饥渴。
“原来我不爱女人。嘿嘿。”他笑道,“天下所有女人加一起都不比你一个美好。”
“滚。”
Ben笑道:“别生气呀,美人,我说就是了。其实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啊,只是偶然知道罢了。那天我去医大找你时,路上
凑巧看到你们再说话,那个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他内心的绝望与妒忌。所以我就告诉了他解脱的方法,以及……想做什么就
去做什么,不要迟疑。”
他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后来他就做了啊!嘻嘻。”
韩非怔住:“你的意思是,他后来做的一切都是你教唆的?”
BEN白他一眼:“什么我教唆的?那是他自己的想法,我只是给了他一些勇气罢了。最后失败了,看他那么痛苦,我只好
又大发慈悲,让他解脱了。”
“解脱?”
“就是让错误百出,永远失败的人生,结束的方法!”
“你——”
“其实他自己一直很想死,可是他又没有勇气,我才稍微帮了他一把。简单的说,我只不过是实现了他的愿望而已。嗳,
你做什么?”
他抬眼,却见韩非的手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
韩非几乎失控:“你有什么资格让他结束自己的生命?你算什么!”
“你想杀我?”BEN声音抬高,脸色已变的不善。
韩非的手隐隐颤抖。
BEN挑眉,又恢复危险的笑容:“你要是杀我,你就完了。看看你的门口。”
韩非猛地回头,却见隔壁的邻居们不知何时都聚齐在自家门口,阴气沉沉的瞪着自己。
他们的手中都拿着武器,有匕首,菜刀,各种钝器。
“只要你一动手,你自己就会立刻死在他们手中。”BEN露出胜利的微笑。
韩非的手渐渐松开来。
Ben拍拍他的后背,讨好的笑:“虎摸乃,表生气了。大不了下次我不做就行了。表生气啦!”
“滚。”
韩非低低的吼了一句。
Ben一怔,却不动。
“我叫你滚!赶紧滚!”韩非一拳打在BEN脸上。
Ben没有躲闪,脸挨了拳头,唇角渗出了血丝。
他还是不生气,呵呵笑着,舌尖在唇角舔了舔,轻声道:“那,就下次再见了。晚安,宝贝。”
BEN走之后,韩非几乎彻夜失眠。
他无法心静,跪在佛前一遍一遍诵读佛经。
诵到后来,他控制不住,将佛经扔到了地上,将脸埋进了双膝间,久久发不出声音来。
第二日下午,他满身疲倦的去了店里。
刚坐下不久,门帘掀开来,走进来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的鼻梁上,眼角,脖子上,手臂上都是伤。
这么冷的天,他却穿得极其单薄,骨瘦如柴。
他瑟瑟的从破烂的口袋里掏出一大把零钱,惦着脚,放到桌子上,说:“叔叔,我要买寿衣。”
20.小音乐家康康(一)
桌子上洒着一堆破破烂烂的零钱,小男孩将最后一枚硬币放下,说:“我要买寿衣。”
他的手脏兮兮的,手背上有一道长长的划痕,伤口很深,上面结着浓浓的血痂。左手尾指无力的耸拉着,像是断了。
韩非将那些零钱一一拨开,点了点,总共三十七块八。
他还没开口询问,小男孩就说:“叔叔,你的手真漂亮,弹琴的话一定很适合。”
韩非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我不会弹。”
小男孩吸了吸鼻子,大眼睛突然闪起了光芒:“我会弹一点哦!自学的。”
“呵?”韩非赞道,“很厉害。你要做什么寿衣?做给谁?”
“做给我自己。”小孩儿回答。
“呃!”韩非怀疑自己听错了,重新问了一遍:“做给谁?”
“我自己。”小孩儿用那只残缺了的左手挠挠头,很害羞的望着他:“钱不够吗?我只有这么多了。攒了一年的。”
“不,不是钱的问题。你几岁了?懂得寿衣是给什么人穿的吗?”
“知道呀,给死人穿的。”
“你还活着,为什么要买这种衣服?”韩非温柔的问。
“我马上就要死了。我一生没有穿过新衣服,总要让自己死时走的好看点儿。”小孩儿说这话时十分平静,语气神态完全
不像一个几岁稚童所该有的。
韩非十分吃惊,没想到这样小的孩子竟会这么绝望,立刻低头走到另一张桌子去。
小孩儿以为他不给自己做,急问:“叔叔,你不给我做衣服吗?”
韩非不答他,在丝缎里翻来翻去,少顷功夫,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身对他招招手,“过来。”
小孩儿犹豫几秒,怯生生的靠近他。
韩非拿出一张棉布料,上面绘制着很可爱的卡通图案,他笑着说:“如果你不是做寿衣的话,我倒可以免费送你一件。”
小孩儿立刻露出欣喜的表情,眼睛闪闪亮:“真的吗?”
韩非笑,“当然。只是在我这里做衣服不太吉利,你怕不怕?”
小孩儿轻快的跳起来,“不怕,我太高兴了。”
“喜欢这图案吗?不喜欢我再给你换。”韩非问。
“喜欢。”小孩儿脆生生的答,“那是喜羊羊,我经常看我哥哥看这部动画片。”
“哦?是吗?”韩非拿起软尺,拍拍他的肩,“来,我帮你量量尺寸。”
“好!”
韩非发现小孩儿瘦的不像话,衣服单薄破烂,破洞的地方还能看见他身上的淤血。
他心中不忍,装作不经意的问:“你怎么穿这么少?不冷吗?”
小孩儿身子一僵,垂下头,没说话。
韩非猜想可能戳到他痛处了,便没再问下去,又换了个话题,“你刚才怎么说自己要死了?”
“前两天我遇到一个叔叔,他说我很快就要死了,所以……”
“所以你就以为自己真要死了?呆呆。”韩非好笑的望着他,“是不是在马路上碰见的?戴着墨镜,主动找你说话?”
“嗯……”
“那些都是算命的骗子,说话不可信。”韩非边记尺寸边告诉他,“以后再遇到,可不要上当了。你还小,可以活到一百
岁。”
小孩儿轻轻的嗯了一声,没有说话,睫毛垂下来,颤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