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 上——沈炼阿刺

作者:沈炼阿刺  录入:04-22

韩非本来一脸怒色,听了这话,却沉吟了片刻,说:“我是错的,跟他做朋友这么久,却一直忽略了他的感受。导致他…

…唉。”他长长的叹息一声,坐在草地里,尖尖的下巴搁置在膝盖中,怔怔的发呆。

李冬阳沉默半日,才缓缓道:“人朝哪个方向走,变成什么样子,都是自己决定的,怎么能怪到别人身上去?”

韩非低下头,笑了笑,星光落在他眼里,碎碎的。李冬阳看他冻得全身发抖,便扶起他,说:“我送你回去吧,还能走吗

?”

“嗯。”韩非站起来,两腿发软,身子斜斜朝一旁倒去。李冬阳连忙扶住他,爽朗大笑:“你也有这个时候。记得上次我

们结过婚的,来,新娘子,让我抱着你回家。”

打横将他抱起,朝树林外走去。

韩非唔了一声,说:“到了叫我,我先睡一会。”

“好。”

家里还是他离去之前的样子。

凌乱不堪。

床上还有未干的液体,带着血的假阳 具扔在了一边。

安楚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深深的埋进膝盖里。

听见声响,连忙抬头来,脸色很难看,青色的胡渣爬满了下巴,憔悴的厉害。哪还有平日那个风度翩翩警官的样子。

他见了来人,嘴唇嗫嚅了下,声音几不可闻:“阿非……”

韩非抬抬手,示意让李冬阳放下自己,去隔壁卧室换了件干燥的衣裳。

出来时,李冬阳已为他煮好了热姜汤,端到他手中说:“喝了吧。”

“谢了。”

韩非捧着杯子,来到安楚面前,还没说话,安楚便双手捂着脸,羞愧的低下了头,悔恨的泪水从指缝间溢了出来。

他醒来时,就已经想起了自己对韩非所做的事。

他现在只有一种感觉,羞愧的想去死。

“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你做出这种事来!这么下流的事情……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韩非伸手想安抚他,却僵硬在半空中,没有落下来。

“那天你太太来找我了,说你们……离婚了。”他垂下眉,黯然道,“我以为你很幸福,却没有感觉到……你也会有很多

烦恼。嘴上说是朋友,却什么都没为你做过,我……很对不起。”

安楚摇摇头,哭的不可自遏。

“别说了。都是我对不起你。别说了。”

“我放弃学医并不是因为你,和太太不幸福也不是因为你。所有的事情都是我自己的错。我的心太狭隘,一直埋着,没想

到会以这种软弱卑贱的形式爆发出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

李冬阳在一旁看着。

室内气氛实在很僵硬。

韩非叹息,说:“算了,过去了。振作点,安楚,别窝囊。”

“对不起。”安楚突然站起来,擦干眼泪,说:“你如果想杀了我,现在动手也没关系!”

“安楚,我说了,不怪你。”韩非苦笑。

安楚点点头,望了李冬阳一眼,说:“今晚麻烦你照顾一下他。我先走了。真的很对不起你!”

韩非也没有阻拦,任他推门离开了。

“也好,让他回去静一静也是好事。”李冬阳摊手道。

韩非坐在沙发上,习惯性的蜷缩起身子,恍惚的喝着姜汤,眼角的那颗红印红的要滴出血来。

李冬阳忍不住又凑近,好奇的说:“真奇怪,这也不是痣,怎么突然长出来的?”

韩非淡淡的说:“谁知道?也许是不小心烫到了。过几天就能好。”

李冬阳见他不想多谈,便没再问。

过了好久,韩非突然说:“冬阳,我不太放心安楚,你陪我去他家看看吧。”

17.独角兽(七)

安楚回到家,倦怠不已,坐在沙发上恍恍惚惚。

与妻子离婚已有数月,屋里乱七八糟,无人收拾。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晨曦第一抹阳光。

他靠在沙发上,感觉好像陷入了无垠深海,难以呼吸。

忽然,门铃响了。

他没动。

门铃持续不断的响,在空旷的清晨显得特别刺耳。

他疲倦的站起来,打开门,愣住了。

一个男孩站在那里。

他戴着鸭舌帽,帽檐遮住了双眼,唇角带着一抹笑意。

“你是?”安楚疑惑的看着他。

男孩将头抬起来,露出了那双幽蓝的眼睛,“还记得我吗?”

安楚脸色大变,往后退一步,跌跌撞撞:“是你……是你!我想起来了,都是你干的,对不对!是你干的!”

上星期,他在办案时,突然遇到这个少年。男孩就这样站的远远的,对着自己笑。

当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现在想起来,自从碰到他之后,再见韩非,心里就控制不住的愤怒。

“是你,都是你害我的!”

安楚从桌子上抽出一把匕首,刺向少年:“你去死!”

匕首离少年的喉咙还有一公分时,他停了下来。

无力的垂下双手,毕恭毕敬道:“请进。”

少年微笑,跟他来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来。

环顾四周,皱了皱眉:“房子倒是不错,只是太久没人收拾。有些脏。”

又看客厅一角的壁橱上摆满了奖章,继续说:“生活不是挺好的么?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要去嫉妒别人?”

安楚闭上眼睛。

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了。

妈妈说:“上次去小楚的学校,又看见那个孩子了。真是聪明。从小就会念书。安楚什么时候才能给我争气点,超过他啊

!”

结婚三年的妻子,发现自己不举时,表面上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好几次都看见她在背地里委屈的哭泣。

因为自己无法满足她,所以就由着妻子跟别的男人厮混在一起。

可是最后还是无法挽救自己的婚姻,上个月,她还算提出了离婚。

“我们还是离婚吧,我觉得自己无法跟你过下去了,我们这场婚姻是失败的。”

工作也不顺心。

每天都被领导痛骂。

“你这个没用的废物!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破案子!废物!滚蛋!”

安楚痛苦的哽咽出来。

少年察觉到,微笑着凑近他,说:“也就是说,你的人生无论做什么,都是失败的。”

安楚痛苦的点头,是的,自己的人生失败的,没有一次成功过。每天都活的这么累,这么累……

少年继续微笑:“你自己也厌倦了这种人生了吧?”

安楚愣了一下,睁开眼睛,与少年的视线相触。

蓝眼睛,比海水还要深,里面卷起漩涡。

“想不想解脱呢?”

“想。”

“这种人生,不如解脱的好。”

“是的。”

“那就解脱去吧。”

“好。”

****

当韩非赶到安楚家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男人全身赤 裸地躺在盛满水的浴缸里,左臂耸拉着,垂在浴缸边沿。

血顺着他的手腕,掌心,和指尖往地板上滴淌。

干燥的地板绽开裂痕,吮吸着这新鲜的血液,来不及渗透,结成黑红色的血斑。

他的右手藏在水中,苍白的身躯被暗红的血水包裹着,散发着浓稠的血腥味。

他的头无力的仰着,微微向左倾斜,眼睛紧紧的闭上,没有任何表情,眼角还有一条亮亮的泪痕。

晨曦的阳光穿透窗帘,洒下一片金黄。

窗外天空蓝的耀眼,白云卷卷。

他就这样永远陷入深眠。

韩非呆了半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平平板板,听不出一丝情绪。

“死了?”

“……死了……”李冬阳怕他冲动,紧紧的抱住他的腰,说:“我现在在他身上,已经什么都感应不到了。他死了。”

韩非笑了笑,笑的很淡然:“嗯,死了也好。”停了半晌,说:“我去看看他,放开我。”

过了很久,李冬阳才将手慢慢放开来。

韩非走到浴缸前,伸手撩开老友湿漉漉的额发。

“也好,走了也好。世间真有轮回的话,希望你不要再遇到像我这样的人。走吧,走远点。安楚。走好。”

一室血红。

衬得他的脸是那样的白啊,真像雪的颜色。

白的几乎没有生气。

警方很快就赶来了,封锁了现场。

韩非坐在沙发上,静静的。

“就被害者的状况来看,的确是属于自杀案没有错。”

“现场并没有打斗的痕迹。”

“手腕上的伤口可以断定,是自己所为。”

“根据调查,似乎是因为家庭离异导致的争执。”

有一个人走到韩非面前。

是那天骂安楚的警官。

他一脸疲倦,遗憾的说:“多谢你的协助,我们刚跟安楚的亲人已经取得联系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韩非淡淡的点头。

“其实,安楚一直是个好警官,我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想不开……想到我以前对他的态度,我真的觉得……十分抱歉。

十分抱歉。”警官掩着脸,声音变得模糊起来。

韩非没有说话,离开了安家。

李冬阳在门口等候。

屋外阳光灿烂,与室内的暗红行成强烈反差。

“怎么样?没事吧?”

“嗯。”

韩非在前头摇摇晃晃的走着。

阳光很是刺眼,刺的眼睛有些痛。

李冬阳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我送你回去休息吧。节哀。”

“嗯。”

回到家,韩非就发烧了。

这一烧,就烧了两天,李冬阳不放心,几乎寸步不离的照顾他。

到了第三日夜里,他突然醒了过来。

房间里没有人,李冬阳在客厅里睡着了。

他坐起来,来到窗前。

银色的月光洒满了房间,满室清辉。

他细瘦的手指攀上窗棂,仿佛不堪重力。踮起脚尖,头发被夜风吹起,轻声吟道: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

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

李冬阳听到声响,回到房间。只见他站在那里,消瘦的下巴仰起来,满天月光洒在他身上,不知怎的就成了白亮的颜色,

映的人睁不开眼睛。

李冬阳忽然意识到,这是他在与老友告别。

静谧的夜,那一句句古老的梵语,在他略微沙哑的喉咙里念出来。

月光流到他的脸上,细细长长的一湾,晶亮剔透。

他早已流泪。

李冬阳第一次看见韩非哭泣。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奇怪的情绪,仿佛空了一个大洞,空荡荡的,不知从何填补。

“韩非……”他低低的唤他,“你在念什么?”

单薄的身子轻轻震了一下,转身,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轻声说:“这是往生咒。可以超度亡灵。我希望他能抵达西方极

乐净土。”

“有这种地方吗?”

“信则有。不信则无”

他将衣服穿好,拉开门要出去,李冬阳拉住他,问:“去哪里?”

韩非说:“去店里,为他做寿衣。”

他没有想过,会有一天为安楚做寿衣。

丝线在手指间飞快的缠绕。

大朵大朵的莲花出现在白色的布料上。

第三天,安楚火化。

脸上很安详,嘴角有笑意。

身上的衣服展开大朵大朵白莲。

有人说,众生如池中莲花,有的在超脱中盛开,有的则被水深深湮没于黑暗淤泥中。各种生命的形态,就如同各种死亡、

苦痛和温暖。

任何路途都会获得最终结局,死亡。

殊途同归。

他在葬礼上碰见了安楚的前妻潘蓉。

潘蓉憔悴的来到他跟前,说:“抱歉,这次的事给你添了很多麻烦,真的对不起。”

韩非摇摇头。

潘蓉说:“没想到他会以这种形式死去……我到现在还没办法相信……我以为他跟我分开,就能追求自己想要的,可是没

想到,我竟然错了……我把他逼到了绝路上……”

“当时我跟他提出离婚时,安楚笑了。他一直笑着说,都是他自己不好,一直对我道歉。”说到这里,潘蓉突然捂住了脸

,失声痛哭,“那个时候,如果他说一句不要,如果他求我不要离婚的话,或许我们就能重新来过也说不定!安楚他……

他的自尊心……”

空荡荡的墓地里,女人的哭声沉痛,哀婉,强烈的压抑。

秋风起,尘烟滚滚,迷了视线。

他裹紧大衣,朝前走了几步,潘蓉突然叫住他,轻声说:“韩非,其实,安楚他一直是爱你的。”

“嗯,我知道。”

安楚,再见。

他抬起头来,突然看见众人身后,有一个少年在对他微笑。

蓝眼睛。

“星期一了。我亲爱的。”

18.蓝眼睛(一)

夜枭鬼啼。

突然一阵阴风刮过,本来就荒凉的墓地更加荒凉。天色突然变黑,四周尽是荒野,一旁的老树昏鸦看起来鬼影幢幢,阴森

之极。

来访的客人都消失在坟墓里。

少年渐渐走过来,踏在草地上,枯草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听着毛骨悚然。

周围偶尔响起的老枭啼叫,或者风中的呜咽,诡异难言。

少年在他跟前站住,手往黑暗中一伸,手心里就多了一盏灯,确切的说,是一团幽蓝的磷火。

他笑容很美,将磷火往韩非脸旁举近,“我说过,星期一再见的。”

韩非清清淡淡的说:“我认识你么?”

少年一怔,阴阳怪调的反问:“ZX没有跟你介绍过我吗?”

“ZX是李冬阳吗?”韩非问。

少年手指拈着那团磷火,微光下依稀见他眉目流转,唇角含笑,诡异难言:“哦?原来他现在叫这个名字。唔……大概是

吧。”

韩非沉思地看着他,不说话。一阵阴风刮过来,冷的透骨,却也觉得舒服。

过了许久,那少年终于先忍耐不住,大声嚷嚷:“你不怕吗?”

韩非问:“怕什么?”

“一般人早就吓傻了呀,为毛你不怕?”少年指着墓地里的鬼火,凄凉的坟茔,嚷嚷:“这里,还有那里,都那么可怕啊

!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韩非截住他的话头,问:“那些人你把他们弄哪去了?”

少年呵呵冷笑,“你让我亲一下我就告诉你。”

韩非淡淡的扫了周围一圈,低头沉思,忽然抬起头来,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你猜一猜!”少年的手抚上他的唇,另一只手搂住了他的腰,借着月光来看他,不由低声惊呼:“你的腰好细,我好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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