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子鸥

陈文对王哲笑笑，望着他问宋凉：“宋叔，这位是——”
宋凉笑道：“小羽的朋友。”
“男朋友！——王哲。初次见面请多关照——”王哲和陈文握握手说。
陈文有些吃惊的问宋思羽：“思羽，你交男朋友了？”王哲连忙接话道：“嘿嘿——我自封的，思羽还没给我答复。”陈文却说：“思羽，我上次托你爸捎给你的书好看吗？”王哲不等宋思羽说话，插嘴道：“那套全英文的《LIVING》吗？——我看了几页，太沉闷了。”
宋思羽朝王哲瞪眼，王哲只好闭上了嘴巴。宋思羽说：“我看了几章了，MULLER的作品我一向都很喜欢。”王哲马上惊呼道：“思羽，原来你还喜欢玩深沉啊？——那么晦涩难懂的文字你看得下去？”宋思羽口气变得冷淡说：“MULLER写的都是写人性伦理方面的主题，像你这种不用大脑思考问题的人，看不懂就不要擅自将个人的意志强加于人——”王哲照样嘻嘻哈哈的说：“那些玩意都是书上写一套，生活里执行另一套——鬼才相信谁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思羽喜欢就喜欢呗，我不会反对的。”宋思羽这才用温和一点的眼神对他说：“你明白就好。——你要不要喝茶？”王哲受宠若惊的忙点头。宋思羽给大家泡了龙井茶。大家开始随意的闲聊起来。
宋凉悄悄的对王哲说：“我明天就走了，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王哲高兴的说：“谢谢叔叔成全。”

（九十五）
宋凉一走，宋思羽就开始变得有些颓废。王哲禁止他过度的抽烟喝酒，他也乖乖的听了。但是情绪很低落，举止慵懒，也不和王哲说话。
王哲心疼的抱着他说：“宝贝，你怎么呢？”宋思羽反问他说：“王哲，你爱你的父亲吗？”王哲想了想说：“那是自然，我父亲为人厚道——广州人像他那样厚道的人的确不多。”宋思羽问：“那你母亲呢？”王哲苦笑道：“我妈就是个复杂的女人了。——怎么说呢？她嫁给我爸好象是逼于无奈，但是又日久生情，有点歇斯底里——随叫我爸人老实，又很爱她。”
宋思羽自言自语说：“人的感情真是复杂——它可以叫人生不如死，也可以赐予另一些人最宝贵的幸福。而幸福又是什么呢？我一直都不知道，幸福和痛苦之间有什么区别。”
王哲亲亲他的脸，说：“幸福嘛，就像现在我可以紧紧的抱着你，和你说话聊天，我就觉得幸福了。——幸福有很多种方式，可以是平淡的，可以是激烈的，还可以是永远都失去了的。”
宋思羽平静下来，对王哲笑笑说：“可我现在一点也不舒服——我喘不过气来了。”王哲感动的在他脸上狠狠的印下一个吻。
幸福的时光总是在不经意间来到身旁。像空气一样自然。所以当人企图刻意的去寻求他时，反而找不到。只有真心付出感情的人，才可能恭候他的光临。以情换情，是幸福要求的方式。用真挚的亲情换来亲人最无私的关怀。用真诚的友情换来朋友最体贴的关心。用忠贞的爱情换来的是爱人一生的挂念。
王哲想到了宋思羽的母亲，说：“思羽，你见过你妈吗？”宋思羽摇摇头，搂着王哲的肩膀：“很多人我都没有见到过。”王哲哦了一声，说：“那你挺可怜的——我父母，我外公外婆，我爷爷奶奶，七大姑八大婶都健在，底下不知还有多少表弟表妹——我一到过年就头疼，因为我要依次将他们全都喊一遍，我口水都快干了。”宋思羽被他逗笑了，说：“你瞎吹什么？——你哪里那么多亲戚？中国的计划生育对你们家没作用？——有什么改变也得从我们我们下一代开始了。”他接着又说：“我老爸是独子，我几乎没见过什么亲戚，除了我奶奶，爷爷他们。”
王哲问：“你妈那边的亲人连半个也没见到过？”宋思羽点点头。王哲安慰他说：“其实你不是没有机会底——你现在是我的人，也就是我们王家的人，到时候有的是机会！你一口气喊完那些亲朋好友后就会明白我的痛苦了。”宋思羽故意板脸说：“谁说我是你的人了？——谁稀罕你那些七大姑八大婶。”王哲马上作出伤心的模样说：“思羽——我可是真心实意对你的！你可不能没有良心！明年过年的时候，我就要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家族。”
宋思羽要起身，王哲不依他，他就嚷道：“你别自做主张！我可还没答应。”
王哲对他又亲又吻的：“感情是需要时间慢慢培养的，——现在我们有了感情，就要好好珍惜啊。”宋思羽看着他，小声说：“王哲，你——真的爱我吗？”王哲马上对天起誓道：“我发誓！我真心爱着宋思羽。”宋思羽主动在他唇边亲了一下。

（九十六）
王哲把宋思羽哄得开开心心，才回去广州。宋思羽看着空荡荡的房子，觉得自己也不存在这里了。他收拾了行李，搬回学校去住，反正最后一学期，很多同学都出去找工作了，经常不在。宋思羽开始在图书馆看书，想起了自己一个假期都完全遗忘了的考试。不过考试结果也要等几个月之后才会有，宋思羽心想现在就开始担心也是枉然的。
一天，李威打电话给宋思羽拜年，又说张离怀孕了，他打算一毕业就同她结婚。
宋思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你们两个怎么搞的？——太突然了吧？”李威在电话那边笑着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我挺兴奋的，我早就想要个孩子了。”宋思羽不解的说：“你们没必要这么着急吧？——你们毕业后有时间照顾孩子吗？”李威说：“管不了那么多了！——先生下来再说！”
两个人说到最后，李威说：“这半年去福利院的事情，我想拜托你组织一下，反正你考试也考完了，而且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你这个闲人就当是做做好事吧。”宋思羽说：“好了，你放心，我这些天都在想福利院的事。你呀，——好好照顾张离。”
学校里还是很多人，并没有因为大四学生即将离校而变得冷清。每天人来人往，宋思羽有时候会坐在花园偏僻的角落看书，有时候会坐在热闹的地方看人潮的变动，留意着每一个陌生的同学脸上的表情。这无不是对人生的一种理解——企图去观察别人来判断自己的行动。时光的荒废，却让我们学会了‘察言观色’。留心周围的人，就是在留心自己的行为举止。看别人笑得那么的开心，就会问自己什么时候也这样开心过。看别人愁眉苦脸，就会思考自己为什么事而这样烦恼过。看别人和情人亲亲我我，露出羡慕的眼神而不自觉时，才发现自己满脑子都是王哲的身影。
宋思羽有的是时间写毕业论文。毕业之前，宋思羽从本校导师的口中得知自己已经顺利录取了，打电话告诉了父亲。父亲高兴极了，说要送给宋思羽一部宝马车。然后告诉了王哲，王哲在电话里猛亲他。

（九十七）
终于大学毕业了。宋思羽飞回了北京的家。在那里他和王哲约好了会合的。父亲看到儿子，就笑得合不拢嘴，要他挑选了一款红色的宝马车，预定好在他开学之后送给他。
王哲说要带宋思羽去南方玩玩，随带去他家里见他父母。宋思羽变得很紧张。父亲就安慰儿子说：“怕什么？——男子汉就该有气魄，你和王哲感情这么好了，应该有自信让他的家人相信你们在一起很快乐。”宋思羽小声说：“爸爸，当初你也是这样劝说羽生的吗？”父亲哈哈大笑道：“是啊——他和你一样紧张死了，不过我自然有妙计让他放松了。”宋思羽就问是什么妙计，父亲笑而不答。后来，宋思羽就问王哲，王哲冥思苦笑了好久，才缓缓说道：“我想方法只有一个——”宋思羽连忙问：“什么？”王哲用别有异味的目光望着宋思羽说：“嘿嘿——，就是这样——”说完就将宋思羽压倒在床上，一阵乱吻。然后宋思羽就屈服了。

在广州白云机场下了飞机。两个人就直接回了王哲的家。结果家里没人，只有一个年约四十岁的保姆出来迎接他们。王哲不好意思的对宋思羽耸耸肩。宋思羽理解的对他微笑。王哲便带着宋思羽把家里上上下下参观了一番。
王哲的家是在近郊的一片别墅区里。三层的洋式结果，已经有些年份了。王哲解释说是祖父祖母一辈就买下的地产。但是很结实，没有丝毫的残破出现。里面装潢得很豪华，水晶灯更是添色几分。后院是个小花园，有白色的遮阳椅摆在水红色的水仙花墙边。再前面就是一个小型游泳池。
王哲问：“思羽，游泳吗？”宋思羽紧张的摇头。王哲搂着他的肩，温柔的说：“凡事有我在。你别担心，我爸妈不会吃了你——”宋思羽点点头。
在王哲挂满飞机模型的房间里，两个人在接吻。宋思羽推开王哲说：“好了，不要了——我没事。你不要担心了。”王哲看着他的眼睛说：“我相信你一定会讨我爸妈喜欢的。”宋思羽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他扭过脸去，说：“你怎么知道？”王哲说：“你这么好，我又是这么喜欢你，在乎你，我爸妈也会重视你的。”宋思羽看着王哲，觉得王哲对自己真的非常好。

（九十八）
王哲的父母到了晚上才回来。王哲高高兴兴的牵着宋思羽的手，走到父母面前，说：“爸，妈，这位是宋思羽，我男朋友——”宋思羽红着脸称呼道：“王伯父，王伯母——你们好。”
王父脸上的肌肉轻轻抽搐了一下，眼睛里流露出些些诧异的目光，但是很礼貌的对宋思羽点点头。而王母，脸上面无表情，用很严厉的眼神看着宋思羽，仿佛要将他看出一个窟窿来。王哲看见母亲的表情，很是吃惊，心想：“妈妈怎么这个样子？是哪里不对吗？”然后他用眼神意识父亲，王父连忙客气的对宋思羽说：“好，好，快坐，请坐——”王哲将僵直的宋思羽拉到身边坐下。母亲还在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宋思羽。
王哲不得不故意咳嗽几声来提醒母亲的失态。但显然这样做是没有任何作用的，母亲看宋思羽的眼神越来越奇怪。王哲看到宋思羽脸上的表情也不好看了，他甚至微微的皱起眉头。王哲心想：“惨了，怎么搞的？老妈在干什么？这样下去思羽会受不了的。”
这时王父开口了，他笑着说：“哲哲，你们两个回来应该提前通知一声，我和你妈妈去参加一个晚会，回来晚了，真是对不起远方来的客人了。”王哲说：“爸，妈，这次我回来是想让你们见见我的男朋友——他叫——”
这时王母开口说话了，望着儿子说：“雅男，你不要再多说什么，妈来问问这位先生——”然后她锋利的目光又在宋思羽的身上打量着。而宋思羽听见王母叫王哲“雅男”，而王父又叫王哲“哲哲”就很纳闷，心想他可能同时有两个名字，不过这样也挺别扭的。宋思羽想着这些，没有听见王母在对他问话，当王哲捏了捏他的手掌，他才反应过来，看见王母用更恶劣的眼神看他。
王母重复到：“你今年多大呢？”宋思羽说：“下个月就满22岁了。”王母脸上的肌肉一下子绷紧了。她冷冰冰的问：“哼，你姓什么？”宋思羽回答到：“宋，宋朝的宋。”王母猛的直直站起来，说：“那你一定是姓宋，名思羽了——是不是？”王母的口气非常的凶狠，眼睛里冒出的火焰逼得宋思羽都不敢直视她。
宋思羽低着头说：“是的——”王哲非常吃惊母亲怎么会知道宋思羽的名字，而一旁的王父也非常惊奇的望着妻子。
“滚——”字从王母的牙缝里挤了出来。在座的所有人都惊呆了。王父企图安抚自己的妻子的情绪，王哲赶紧去抱住宋思羽，刚要开口问母亲。只见宋思羽唰的起身上楼去了，王哲非常气愤的看着母亲，然后追上宋思羽。看见宋思羽红了眼睛，提着包要走。王哲对他解释说：“思羽，我妈她——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你别走，我给我妈解释清楚，你听好说——”宋思羽忍住眼泪，带着浓浓的鼻腔说：“我明白，我又不怪你——可能是我自己不能讨你母亲欢心。我先走了——”
王哲一路追着宋思羽，王父也劝他不要走，但是王母却吼道：“谁要是敢留住他，谁就别进这个家门！”宋思羽咬牙冲出王哲家门，不顾王哲在身后呼喊他。他飞快的钻进一辆出租车回到了繁华的市区。沿途的街灯照亮了路。宋思羽在陌生的城市，寂寞的走着。
王哲的电话不停的打过来，宋思羽在无人的街头哭了，让电话里的王哲急得直叫。王哲不断的要求而且是非常严肃的要求宋思羽回来。但是宋思羽不答应。王哲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要他赶紧找个酒店住下，一再叮嘱他不要到处乱跑，说明天就去找他。宋思羽听从了王哲的意见。

王哲在家里发了疯似的对父母凶道：“你们对他有什么不满意？——你们这样做对吗？对吗？——妈妈，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那样对待思羽？我带他回来，不是要你们让他伤心的！——”
王母也喊到：“我为什么要那样对他？——他自己最清楚！”
王哲说：“他最清楚？他清楚什么？他从来没有见过你们——你怎么知道思羽的名字的？”
王母尖声喊道：“那长得那么的像他——我一眼就认出是他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然后将自己锁在房里，不肯出来。最后还威胁王哲说：“如果你敢去找他，就永远不要认我这个妈！”
王哲被母亲的话搞得莫名其妙，气急败坏的在家里走来走去，不停的打宋思羽的手机。宋思羽很伤心，王哲就更是坐立不安，看见什么就摔什么。王父在一旁，安慰儿子说：“哲哲，你先别急，你妈可能有什么事没想通，你给她点时间——”
王哲气呼呼的说：“爸，你又不是不知道妈的性格，这回她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不行，我一定要把事情说清楚了！你叫我扔着思羽一个人，我怎么安心得了？”
王父说：“你妈现在根本不会理睬你的。”王哲泡了一大瓶咖啡，说：“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明天就要马上去找思羽，我不想失去他！”王哲用手拍打自己的额头，心情很浮躁。

（九十九）
宾馆里，宋思羽垂头丧气的坐在窗子上，望着远处的华丽夜景，满腹的委屈。记得几年前陈文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将他当众羞辱了一番。那一次他是气愤得昏了过去。现在他觉得自己成熟多了，至少不会那么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想起了王哲，想他现在一定是狗急跳墙了，不由得嘴角露出了笑意。
宋思羽想：为什么王哲的母亲对自己的名字这么敏感呢？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我和王哲都不知道的事情？也许王哲比我更想知道，他一定会穷究到底的。虽然现在自己觉得很失落，但是我不应该在乎我和王哲之外的人对我们的看法。为什么他们不像我的父亲，奶奶那样通情达理呢？是不是这些父母还在认为男人与男人的感情是不可理解？现在都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了，他们的思想还是这么守旧，可能一辈子都改变不了了吧？不过，她对我的印象，好象并不是因为我是男人，那到底会是什么呢？我回去以后怎么对父亲交代呢？难道直接告诉老爸说你儿子不受人家欢迎被扫地出门了吗？也许父亲会非常的生气！进而责怪王哲没能照顾好我。但是这又怎么能全怪王哲呢？他也没有想到他的母亲会这样的无礼。像奶奶那样善解人意的母亲在现实生活中是很少的——
想累了，宋思羽早早的睡下，给王哲打了电话，道了晚安就睡着了。
梦里，他梦见王哲和他手挽手走在长满鲜花的路上。

第二天，宋思羽没有等到王哲。打电话给他，家里没人，手机关机。宋思羽失望极了，他不知道王哲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开始胡思乱想，也许是王哲被家里人说服了。宋思羽等不及王哲的答复，就乘飞机回去了北京。

（一百）
接下来的两个月对宋思羽而言是非常痛苦难熬的两个月。
王哲再也没有和他联系。无论是电话，还是网上信件都没有一封。宋思羽在失望中开始悲观，在悲观中开始思念王哲。父亲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试图从儿子的嘴中问出一些些情况，每次都被儿子乞求的眼神打消了念头，显然儿子暂时并不想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