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变 下————小裹

      这龙身……也要崩溃了……
      终究……结局是与那水月狐拼了个同归于尽……

      “大……哥……”
      虚幻般的火焰，是迷梦般的美态。燃烧着的红衣龙神，伸出手臂，想推开兄长，免得连累他再次受焚身之苦。
      却见，泾祥已先他一步拉开张路斯。
      ——没想到，最后却要欠这讨厌的家伙人情……
      ——钱塘…我的赌运果然是极坏的……一次也赢不了你……

      “大……哥……”
      ——永……别了………

      他闭上眼，绝望的静待龙丹崩碎，魂飞魄散的一刻。
      而此时，张路斯亦凄声惨叫：“不要！！小靖！！”
      他的下腹传来了异样的剧痛……
      阖上眼前，最后所见的一幕——是泾祥君滴血的右手，和手中紧握的透明的红色龙丹……

      他的龙丹。

      …………
      …………

      （尾声）

      绿树阴凉，遍石矶水阁。海榴初绽，娇艳吐香罗。珍珠乱骖，骤雨落。
      涳濛雨色下，溪水涟漪层层，何逊晴光滟潋。

      石沐霜坐在石矶亭台，入神的望着如帘雨幕。
      雨声娑娑，将她所处时空与外界，划分为两个不同场所。
      茫然的看着对岸的学馆老宅，端午那天的经历好似一场恶梦……
      ——老宅前，俊秀的红衣青年与灰袍道人的精采斗法，以及……随后突来的可怕地震……
      并且，也就像是场恶梦，所有人，都在努力的，将那相关的记忆驱除出脑海……
      连同……那两人的一切……

      今日，张忠翻出随身携带的锦囊里的一张神符，竟然问她——“小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犹记得，当年的红衣青年骂咧着将神符丢给他时，他明明是感动得号啕大哭的……
      那么她呢……
      也要被迫遗忘吗？
      生命里最珍惜的记忆，最珍爱的人们啊……
      若真如此的话……

      “二哥……你未免……太残酷了……”
      泪水，从女子颊旁滑落，她无声的低泣起来……
      虽不愿承认，可是……她好象，确实失去那两个亲人了……

      身前，响起细碎的脚步声。石沐霜抬头，待看清身前之人，站起身来，惊呼道：“大哥！！”
      衣衫透湿，但不影响其优雅温和气质的高大男子……
      “真的是你吗？大哥！！”
      石沐霜扑上前去，悲痛的哭了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你回来了！！对了，二哥呢？”
      “沐霜……”

      张路斯苦涩的笑笑。叹息道：“他有事在身……暂不能回来……”
      “大哥！！这几日你们到底跑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一个人都快忙死！庄子被地震震的七零八落，好多地方要翻修，还有学馆……”
      石沐霜不住口的抱怨着，却不给张路斯开口的机会。她的神经在抽痛着，似乎知道，兄长再开口，必定要说出她讨厌的话……
      “沐霜……对不起。”
      “大哥，你真是的，自家兄妹还道什么歉啊……再说，有忠叔和茗儿帮我，我也没做什么。也就是学馆的事情麻烦了些。那个喜儿总是缠着我问东问西，真是的，怎么他还记得那么多……讨厌，他问我，我又怎么答的出呢……”

      石沐霜自顾自的说着，待自觉到这样的逃避是悲惨的可笑，才停了下来……

      她鼓起勇气，抬起头，望向身前的男子。
      张路斯也正悲哀的凝视着这敏感的三妹。
      “对不起……事实上，我也是来向你道别的……”
      “因为……二哥……他……不能再留下来了吗……”
      石沐霜凄惨的笑笑。他虽不知那神秘的红衣青年到底是怎样的身份，但仔细的想一下，也能猜出，那人的高傲灵秀，根本不属于这个凡间啊……

      “我就知道……总有这么一天的……那么，大哥是要陪他同去吧。即是如此……我该为你高兴的……”
      “………”
      张路斯张口，欲待安慰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道：“他……也不舍得离去的……”
      “大哥……”兄长面上，是深沉的悲痛。石沐霜微觉不忍，强笑道：“可以告诉我吗？你们的一切……”
      “………”
      “我知道……慢慢的，我也会和其他人一样，把所有都忘掉的……所以，在这之前……让我了解真相吧……”
      张路斯无言的看着她，慢慢的点点头。

      于是，一点一滴的说起——从那年小弟奇异的降生，到间中16年的分离，相逢之后的两情相悦，以及……最后的那场绝望的灾难……

      “啊！！莫非，二哥他？！”
      当听到那与红衣龙神为宿敌的泾祥龙君，夺去了他灵力性命根本的龙丹时，石沐霜惊叫一声，险险昏死过去。
      张路斯忙上前扶住他，安慰道：“你别担心，泾祥君是为了救他……”
      放任火龙持续自焚下去，龙丹会将他的魂魄与肉体一同炸毁。
      “故此，为了救他，泾祥君才取出他的龙丹……”
      “那二哥呢？他现在可好？”
      “他的肉体已经崩坏，泾祥君用灵符收了他的魂魄。但是，因为与太岁一战，他灵力损耗太大，只能维持在灵体形态。”
      “你的意思是……二哥现在……”——是个鬼魂？！——可怕的猜测，石沐霜连说都不想说出来——他曾经，是那样强大无匹的高傲龙神啊……

      张路斯苦笑着点点头。
      “并且，因为那灵魂太过脆弱，现在根本无法负担起任何形式的肉体，更别说收回龙丹的力量……泾祥君说，他必须重头修炼起……”
      由鬼至怪，由怪至魔，由魔至妖，由妖至精，由精至灵，修练到灵，才可恢复……共要耗去漫长的三千年方可，而且，前提还是，亦要通过五百年一次的天劫……
      “可是……不管怎么说，他还存在着，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那……大哥……你呢？你说陪他同去……是要……”
      “呵呵……当然是要保护他啊……他为了我们，受这么大的委屈。我怎么可以丢下他不管……”
      “可是……三千年的时间……你……”
      “那个，没关系……也许用不了那么久……泾祥君让我吃掉了他的龙丹……虽然无法拥有他那么完美的力量，但龙族那长久的生命力，还是给我分到了……”
      “那即是说——大哥你现在……也是龙神了……？”
      石沐霜惊奇道，甜甜的笑着，自心底为兄长感到高兴——如此一来，那骄傲的龙神，总算也能得到与他付出相应的报酬了！

      “说龙神还不恰当……只能算是龙兽……”
      ——没有相应的神识支配那火龙丹的力量，只有将身躯化为能承载的相适的容器。
      “在我拥有上仙阶神识之前，唯有保持为[龙]的形态……”
      ——但是，不曾说出口的另一种可能，便是永远……维持那种形态……
      “但是，龙神也好，龙兽也好……我所希望的，只是保护他罢了……”
      ——能陪在他身边，保护他……这次，总算可以，弥补之前所有的遗憾了！！

      “所以……要道别了……”
      石沐霜站起身来，羞涩的拥抱一下兄长。
      “大哥……要幸福哦……也请，给他幸福哦……”
      张路斯慎重点头，许下对她、对他，及自己的承诺。

      石沐霜欲在说些什么，却听耳边隐隐传来茗儿的呼唤。而她的神智，亦越来越模糊。
      张路斯欠疚的笑笑，推开她拉在自己襟上的手。转身离去。
      石沐霜只见他身影越离越远，明明想去追上，脚下却像灌了铅般，无法挪动分毫。

      待走到焦氏台边，张路斯投身跃入台下清溪。
      石沐霜像突然反应过来般，紧追上去，却见，刹时，溪水沸腾般翻涌起来。
      天圻地裂般，石矶摆簸不已。
      俄而，云烟滚涌处，一条赤色巨龙从水里跃出，腾空而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