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滴眼泪滴进我眼眶,我突然明白了母神看到我脚下的如莲时的心情。
我崩溃了。彻底崩溃了。
一心只想寻死,直追他而去。
可是却不允,因为同时,我的另一半灵魂,依旧是六界天帝。修罗界不知是不察觉到我因精神紊乱,气息减弱,竟齐力破界,
放他们的阿修罗闯入凡间。
我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他们想夺走他,好称帝六界,一如我当初。
开什么玩笑。
他只属于我,只能是我的。
我趁下修罗界的空隙,给凡间的我偷灌了一丝神气,硬生压抑下他的死念。于是凡间的我无处发泄,最后只知把自己关于墓中
,日书写与他的点点滴滴。十年后,即天上一日,我重新修补好修罗界秩序,另立新修罗王,发出通缉,天罗地网追补偷亡前
阿修罗。凡间的我,也终于能够死了。
我神力减半,实在无法天界一日内也抓住逃在凡间的那只阿修罗。而凡间的我,死念满满,也撑不过人间十年。那时我觉得,
身为天帝,实在不好太过越界,再给凡间的我神气,不然他会开始仙化。而凡间的我一进入澹易台的轮回命盘,我就必须收敛
起气息,怕被发现,抓阿修罗的事,便暂时搁在了一旁。
偷看轮回判司的命簿,是违天规的。我在他五世时已偷看过,澹易台睁了只眼闭了只好,我便不再去犯他那规。我以为,以我
的绝对强大,事情尽在掌控之中,没什么。
可,如果当时的我知道,就是因为这一念之差,给了前阿修罗百鬼步夜机会,让他发现了我的剑,挑了他的脚筋,割了他的脸
的话。我绝对会立马再给凡间的我十年命,然后把百鬼步夜狠狠揪出凡间,残酷殊死。
大力整顿了修罗界后,元气大耗的我需要开始闭关养神。而凡间的我跟随着他进入第十世。果然灌过神气后的我,外貌上有所
变化,不仅五官变成了少年轮廓,就连眼珠,也变成了嗜血红色,如莲血红。
当时在任的光之子符在,一直在求我一件事。他求我放过他的哥哥,暗之子符灭,不要杀他。一万年前,符灭选择了轩辕夏禹
剑,反了我。现在被我压在第十九层地狱,我亲自建造专关反叛我的绝暗境地。
神界事情澹易台管着,我很放心。但是,凡间的他,怎么办。我不放心。本来,我是不可能放过符灭的,他该待在第十九层地
狱直至魂消魄散。可是,有什么比爱人之心更可靠,又更好利用呢?
我对符在说了轩辕夏禹剑第十世是哪个他,你要去凡间保护他,引导他来我身边。我爱他。
符在与我不同,他是满满的神性善良。才会既恨我入骨,又对我愚忠;他一心想救他的最爱;我很放心他在我闭关时守着他。
虽然神子入凡,必须毁去自己几乎所有神气,只留一丝元神,不然就会被神界发现。那是多么痛苦的事,符在为了符灭,照做
了。
闭关前,想想一闭关虽然只是短短人间百年不见,出关他也正好变化我剑。我还是没忍住,带着宝罗汉下了凡界,说是要抓逆
天的董希。本来我元气不稳,实在不该如此暴露在他界,其实,我就是想亲眼看他一下。还逗弄了下他。又装正经,说我很不
好,看着他故作平静却眼神带恨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焦急。
我的心,快乐地飞上了天。窟窿好像不见了那么一瞬。
进入闭关,只有在梦中,才能看到凡间的我醒时与他的点点相好。与他在一起的时光,是我活了三万年唯一的色彩。
我最爱反反复复做的梦,是凡间此世年幼的我,在冰墓中向他求亲的那幕。
我捧着他的脸,他满脸的泪,哭得快不行了。却咬紧了唇,不敢出声,苦苦隐忍,惹得我万分心疼。闭关中的我叹了口气,看
来我真的,输惨了。
这种不甘,却又认命的心情,莫非,就是爱情?我一直以来的患得患失,就是爱情吗?我一直这样默认,却一直不肯明确承认
……我要臣服于他吗?臣服于,属于我的剑……
我企图隐忍挣扎。
可他一个哭岔,气接不上来,我就立马丢盔弃甲赶紧投降。上去抱着他,求他,求他嫁给我。这是我第九世所不曾做到的过的
,第九世,他从没真正意义上嫁给我。我今世,能够实现它吗?他会嫁给我吗?我们能双宿双栖吗?太美好的梦,我能做吗?
帝王位上,那简直是奢求。
而他,轻轻点了头,缓缓地,抱住了我。
一瞬间,我心中的窟窿,被填了个满满的。
我最爱反复的,这个梦。虽然元气减半分一半神进凡间很痛苦,虽然力战修罗界元气大伤不好受,但一切,都值得了。
可是,我闭关尚未结束,他就在凡间的我看不到的地方,被藏在凡间的阿修罗给重重伤了。当神气越来越少的符在只能微弱地
给我报来一只信魂鸟时,我也不管闭关未完便破关而出,即使会伤保贵元气,也要给凡间的我送去一成神气,直把也带着锁魂
耳环真气被封的阿修罗给剁了。
看着残了的他,我明白了什么叫肠子都悔青了。
他却毫不在意,只一心一意地跟着我,与我好。凡间的我便拿出十成精力,每天犯浑给他看,只为博得美人一笑再笑。
可是同时,在天庭,事情却因果循环,越发恶化。因为我提前破关,伤了一成元气,又给凡间的我送去一成,只剩三成元气的
我,已是名存实亡的天帝。事实是,我再也无力维持六界不可越的死规。妖界魔界,开始随着修罗界,蠢蠢欲动。
阿修罗带着他的董希,重返修罗,去掉锁魂耳环,打败了我立的修罗王,企图自行登基。我带着以离烟元帅为首的天兵天将,
进入修罗界。
可是,我心里明白,如果我不在六界首领皆来观摩的情况下,单挑这个已经恢复十成功力的阿修罗的话,天庭会看出我元神减
半,会知道我早就自破六界不可越之死规,会像当初我因父神破此规而得名义殊杀他一样,来殊杀我。
我不能让他们这样做,可我也不愿收回他身边的那个凡间的我,他才好不容易天天开心,跟着凡间的我过快活日子。我怎么舍
得,夺去他脸上那明媚微笑。
于是,我打算放手一拼。用这个只有三成元气的神躯,还在没有轩辕夏禹剑的情况下,在修罗界与阿修罗打个你死我活。为了
他脸上的微笑,什么,都不算什么。
本来虽然下风,但还不至于被阿修罗伤得太重的。他这个在凡间学精爱耍阴的可爱家伙,居然对凡间的我下药,命运弄人,偏
生来行刺的又是只蛟精,内力无比深厚。在那蛟精给凡间的我狠狠一击后,修罗界的我就再也抵抗不住阿修罗的狠命攻击。
我猜,这是澹易台早就发现凡间的我,布置好要让我命格下沉。最后,我被阿修罗打个半死,致使天地变色,晴空不再,阴空
绵绵。
天庭很快对我这一千年来的所作所为彻查了个清楚,我很快被定位为跨越六界的罪神。他们把我关押起来的同时,要求我立即
收回凡间元神。
我拒绝了。
那是我唯一的梦,他好像,已经爱上我了。我怎么可以,去破坏它?
我为他而生,我为他而存。
天庭最终决定,也不可以让凡间的我与我重新结合,因为那样,他们将不可能再抑制我。更无论如果他化回剑身回到我手里。
于是,他们想来亲自灭了凡间的我。十万天将已云海点兵,天牢中的我,已经听到出发号角在响起。
这时,天牢大门上的锁轻轻响动,我看向牢外,是光之子,符在。他惨白惨白着脸,全身上下一股腐尸臭味。身后跟着的,是
离烟,一脸不情不愿,看向符在,又是一脸难过心疼。
我明白,那表情意味着什么,早在我明白了我对他的情爱之后。所以让信魂鸟告诉符在,去找离烟,去找离烟。
离烟果然把所有兵拉去远远的云海肃整编队,只留几个小将看守天牢。这下又被他亲手全敲晕了。
符在一进来,急急走向我,一个踉跄摔倒在我面前,离烟本不想进来这时又一个迅猛上前,要扶那快没命的符在。符在不管他
,只上来,拉着我的袖角,抬头,那汪已经死水般墨绿的眼瞳,溢出了晶莹几颗泪珠。
“轩辕夏禹,记住你答应过我的。”
我蹲下,伸手,抚上他眼睛,说:
“你的这份情谊,我会记住的。他也说过,一定为你所用。我们必定,一起报答你,放符灭出生天。”
他点了点头,便向后倒去,死在了离烟怀里。
离烟沉沉一低鸣,像只受了重伤的兽。我看他是不会再去追已出发的天将的了,少了离烟,我胜算不能不说大了点。便转身闪
影下凡,留死去的光之子躺在天将元帅怀里,离开那满牢记的哀痛。
使出十成飞天术,总算比十万天将大军移动更快,先一步到了凡间载泽京极皇城。
反手使出一阵狂风,把全京极皇城的人全吹晕倒地,除了凡间的我,与他。
一跃闪身显形于他们面前。
我看着缩在凡间的我怀里的他,看着他看向我那略略带怯,却好似,又有了些什么不同的墨瞳。在后有十万天将追兵的窘境中
,在我元气大不如前的不利情况下,我听见自己的声调,开心地冒了句:
“呦,我可爱的剑,我来取你了。”
没神没人没鬼没魔没妖没修罗知道,我觉得去等说这句,等了个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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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地,我睁开双眼。上方,抱着我的,是他。不是苏苏,不是谦上,是他,已经恢复是青年模样的轩辕夏禹。
“你……”
我才说一个字,就已经听到天雷滚滚,估摸天兵将至。
他却完全没事人儿一样,只继续笑眯眯,三分像苏苏,七分像谦上,可他只是他,轩辕夏禹。
“怕什么,有我在呢~”
连尾音那般略拖轻哝,都跟谦上神似,怕是他少年时期在天庭官场摸爬打滚养成的调调。
我弯了弯头,静静地看着他。
“其实你知道吗?”
“嗯?”
他把我抱得更紧,坐在抚政殿大案几上,等待天兵来临。
“其实你知道为什么,当初我会反了你吗?”
“你想当皇帝?早知道让你当了便是,我来当你妃嫔呀~”
他又一个轻哝尾音,笑得露牙露齿。犯浑。
“不是。”
“嗯?”
他这个“嗯”“嗯”得略略分神,我还不通神气,我猜,是天兵天将已经压顶太京了。
“我不是想当皇帝,才反了你的。我是想当你妃嫔,才反的你。”
“啊?”
他一下子注意力又全回到我身上。盯着我,难以置信。
我脸莫名,微微一红,思路略乱。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轩辕夏禹。早在苏苏的时候,我第一眼,看到你在那搅染缸时,我就知道他是你。我,我一开始,
是没明白你是存了什么心思,只当你是来监视我,便也没揭穿。后来发现,那个娃娃,虽然有你的元神,却没有你的记忆。明
明是不完整的你……可我,还是无法抑制自己把他放在身边,甚至,与他燕好……”
“那这一世的谦上……?”
“也在一早就知道谁是你了,我连符在都轻易察觉出来,何况是你……只是一开始,我有气,气凡间的这个你,抛弃我另娶新
人。虽然明知道,他是记忆不全的你。可是,我就是不想与你相认,与你好……一开始的时候……”
我低下眼眸,想起他娶那女子那天,胸口还是股闷气堵得慌。
他眼神暗了暗,张嘴,没解释什么。只说。
“对不起。”
我抬眸,黑瞳印上他的。挤了下眼,一手轻轻拍了下他胸膛。
“可你果然还是精得入了骨,来救人救就是,作什么还拼命赶下来却先给我作一记梦,让我当一次你?”
他抿嘴,知我心意,已不再恨如从前。于是笑开了,嘻嘻哈哈的,顺着我说话节奏,不卑不屈地,讨好。
“那还不是担心你对我误会依旧,两魂相爱,最重要是坦诚相见。我这不为了方便你,全摊给你见了吗?”
我眯了眯眼,终于,也随他一笑,开怀那种。于是,也不再矫情,说回当初反他之事。
“反你,是因为听说,夫妻,才是相伴最久的一种关系。可你那时完全没意识到我可为你妻,表现出来的,全是对我的无意。
我便想,如果我当了六界之帝,便可以迎娶你,我们就可以当夫妻了……”
真是越说越说不下去……我觉得我这个人,还是矫情点比较自在。
他却愣住,彻底傻了,对我的话反应不过来。好一会儿,已经有天将在殿外喊话了,他才回过神。一个亲昵低身俯在我劲边,
磨磨又蹭蹭,开心地不得了。
“可惜,我现在没机会把纳吉这月老给废了,缠的什么红线。”
我又轻拍了下他胸膛,略带嗔意。
“怪纳吉作什么,他只能安排人间姻缘,神的他又不知。”
轩辕夏禹只对我眨眨眼,嬉嬉作笑,缓缓地,吻上了我。
我突然产生了个意识。
吻我的不再是苏苏,亦不再是谦上,而是他,轩辕夏禹。
他笑眯眯地松开我,摸了摸我脖根。
“你看,红到了这耶。”
凡间千年来养成的本能,让我实在不想就简单放过他这戏弄。可殿外的再次喊话传来,人身的我却又偏对天地神气深浅无法摸
清。
我以为,轩辕夏禹坐在这老神在在,必是底气十足。可……我还是担心……
“你,需要我化剑不?”
天将已经开始攻殿,千枝泡过神水的巨箭,三下两下,已把殿的四柱击个粉碎,殿顶在坍塌。
“不需要。”
轩辕夏禹用神气护住我们,巨箭打在他的神气罩上吭吭巨响。
可是很快,就出现了裂纹,他皱着眉头闭上眼稳神。
我也皱起眉头,想起方才的千年梦里,只剩半个元神的他,平定修罗界,力抗阿修罗,又被天将打至天牢至阴地,无暇闭关养
神。
这会,怎么可能不需要我恢复剑身?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睁眼,看向我,眉宇一舒,浅浅微笑。
“不必了,不必再为我死去。我只想你好好活着……”
“可是,我化剑,我们打败他们后,还可以化回人身呀。”
又一支巨箭狠狠撞击在神气罩上,轩辕夏禹脸色明显一白。神色一扫之前嬉笑,肃然道。
“想成为你化剑后的主人,必须做到两件事。首先,必须让你发誓效忠于自己。”
我点点头。阿修罗就是为了这个才砍我大腿割我脸威胁我的。
“第二件,必须做到之事,就是……”
轩辕夏禹顿了顿。
“杀了你,亲手。”
他从提神力,把神气罩复原得毫无裂纹,巨箭亦越飞越多,到后来只能用“密密麻麻”形容。
“这样才让你化回剑身,并属于自己。”
“我发誓效忠于你,”我毫不犹豫说道,“现在杀了……”我吧……
可嘴唇已被他一指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