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心爱的儿子去邻国的。悠野最后独独反大流来送我,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他的太后娘娘就别提了,可文武百官倒是来齐,我想送六皇子跟李四将军多过送我。修君更不提,欢送大队里夜纣悠野这个
五皇子已是最高级别。可远远的,城门顶上,仿佛有个深红袍子的身影曾小站了一会,如果我没看错的话。
送的决然不能是我,也不是六皇子,是李宇央。他的心头肉。
路开始渐走渐坦,车不抖了很多。来跟回走的是同一条路,可来的时候这段郊野,我记得还是抖得多凶的。载泽刚恢复生产,
军事也在繁忙整编中,竟还留了个心来修路……
好奇,趴上车窗,头伸出去,看地。真的很平坦,还好像新扫过一样。
这……离太京还有一天的路程吧?百里亭外,总不至于……
眼角却已扫到远远的那边,有一片浅浅的明黄,一如当初他偷偷送于我的情书那般。
车队很快停下,我所在的大驾车上两半大大的车帘子,被两着明瀛红色系宫袍的宫女拉开。然后湘儿上来,欲搀扶腿不方便的
我。她那双手才伸进淡暗的车内,明辉的阳光中,伸来的第三只手给截住了。
很快,取而代之,另一双手伸了进来。关关节节,筋骨清晰得分明。
我用袖子掩了掩唇,淡淡思量了一下,坐着,身体前倾,双手缓缓伸了过去。迅速被握住,与速度相反,握的力道却轻柔得可
以。转而又换一掌接住我双手,另一掌,伸向我腰际,一收力,他把我捞出了车外。
我眯了眯眼,四下卫兵奴才婢女早跪了一地。不远处,联姻大队的小小领将是唯一还站着的。夜纣春日是皇子,夏侯谦上是新
皇。春日可以不跪,但必须下马。
春日旁边,李宇央李四将军自然早跪下了。
没顾上瞅春日的表情,也暂停思忖符在那越发沉默寡言的态度。开口,我道:
“哪有像你这般的?大婚之前还见新娘?还把揭头盖当一回事不?小心拢湖先生说你。”
他笑:“那要哪般才对?莫理长卿那迂腐的书生。要我学平民百姓那样婚前小别,让你进入太京却呆在哪个我看不到的地方?
……”
他笑得露牙露齿,明媚片阳下好不得意。
“夫君是用来疼的,静兰不许再折磨我。”
完全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可此小人等了八年,苦了八年,杀了八年,才长成大人,得此一志……
不得不唇边泛起浅笑,起了捏他脸的欲望。
“我不折磨你。”手早已随心动捏上了他的脸,边蹂躏边说,“我怎么会舍得折磨你?”
这下他竟笑得更欢。我不算用力,却也叫扯起了他一点点脸皮,他还笑,脸都变了形。那双漂亮的红瞳,光华都要满满溢出。
他“忽”地一下把我抱紧,也不理四周站了多少人。我耳膜上,他如玉的声音在温柔作响:
“失宠皇子。”
失笑:“嗯,质子大人。”
“我终于得到你了。”
他声音里几分沉暗,其中艰辛,千年如我,能够想象。八年间,我又何尝没有付出努力,破了势不插手的原则,还是趟进这浑
水,唯盼平坦走到一起,直至死。
伸出双手,我回拥他,想了想,接了腔。
“是吗?真好。”
他顿了一顿,立即,笑得身体都轻轻颤动起来,开心到了极致。是记忆中的华小王爷,聪颖,早熟,世故,残延苛存。一私聚
却又调皮得可以,势要把一切负面情绪展露于我。
他知道我在说什么,一时间,时空仿佛回到八年前的临水阁里。
“是呀,真好。”
他鼻尖摩挲在我颈间,唇齿间喷出的暖暖气息,都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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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迎夏,夏侯登基,称帝载泽,年号“容贺”。
容贺元年,新帝大婚,其后夜纣。新皇取“慕”字为尊,新后封“兰”字为贵。
从此,载泽这个战后百废待兴的国度,迎来了慕皇兰后,迎来了亘古盛况。
后代皆记此段历史为,“慕兰盛事”。
【英年太京篇】
21.慕皇兰后
九州之上,载泽居东,临海,刚脱初春,是还有几分凉意,但比起居北的明瀛,着实让我好活不少。
新婚至今,将满一年。明瀛传来了话,提请两外嫁皇子,三个月后回国省亲。
这事先被纳入载泽礼部,再上交尚书府,一切具体凝定妥当,继续上呈至朝议,最后再进入抚政殿。
谦上手里。
我坐直了一会,觉得骨头最近实在懒得凶,便又靠回那十人大软塌。不远处,大案几那,谦上立即察觉,不依了,离了那堆得
满满的奏折,蹭了过来。
“静兰,躺着看书眼睛会坏。”
声音软哝哝的,扒在蹋边,眼睛睁地大大,载泽的慕皇一脸无比认真。只是漂亮成那样的血瞳,玉致成那样的脸蛋……
继续横躺在精美的软塌上,放下手中书,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不是让提葵给我垫了三张枕靠吗?作什么又过来扰我?嗯?”
他薄薄的唇撇到了一边。
“皇后看起来太安逸了,本皇看了好生羡慕……”
忽而嘻嘻笑开,顽皮的表情终究叫藏不住。
“不如让本皇也钻上软塌,与皇后一起共商天下大事,岂不痛快?”
话音正响着,手已伸到我腰际,才轻轻按下一个指尖,我就接了话。
“不好。”
“为何?”
他反应一如既往,嘴角塌下,仿佛受了天大委屈。这招他百试不爽,却从来不会停下手上的“侵略”。
一旁,提葵已经在退,很是识她主人脸色做事。若是平时,我没再吱声,抚政殿这名字正而八经的地方总要被谦上拿来做“不
正而八经的事”。有时也会不愿,觉得那事实在太频,拿自己一不事劳动的弱身子来与谦上这般健络的武将身段相拼,是不对
的。
而不想的时候,只需再接再励,给他个冷淡而认真的眼神,便足以。他看了,虽然眉目间不肯撤去委屈神色,好事后还能继续
在我这作个口实,讨到点好,把没做成的补上。但当时总还是会住手的。
懒懒睁眸,看了他一眼,他手停了停,这次居然没有住手,眼神间的委屈神色反倒收起,嘴角也不再塌下,而是轻轻抿着。手
开始在我稍嫌纤细的腰上轻轻槌打。
“静兰,最近把你给累着了呢。”
我眉一翘,直想看看太阳今天是打哪边升起的。
“那个折子,朝议已过,刚到我手里。”
我瞬间释然,太阳原来还是打老地方升起的。谦上没有变乖,只是有话要说。
“我知道,回明瀛省亲的事对吧?”
谦上从不干涉我参政,朝野里“小小”为我所用的“兰后派”,还是存在的。走通“下”消息,执行“点”辅助任务,而已罢
了。这折子谦上故意让下面各政构审了又审,议了又议,拖着慢慢上递,怕是全载泽都知道了,何况是我。
“嗯……静兰想去吗?”
“能不去吗?”
修君盛况近年虽有下缓,但终是千年古国;载泽容贺新朝方兴一年,虽现下国境内外安全稳定,加之本就是强国之一,底子依
在,民生军事各业皆呈欣欣向荣之势。但现在就想与明瀛平起平坐,话语同权,略嫌太早。
不能不去。
谦上最明此理,却硬要“睁眼说瞎话”。腰此时给我按得特别舒服,声音也是那种让我没辙的玉和温暖。
“如果静兰不想去,那自然可以不去的。你已经不是明瀛国的三皇子了,你是我载泽国的兰后。”
按得真得非常舒服,腰上酸痛,一下一下地散去。我几欲睡着,撑着意识回话,声音已成粘稠状。
“唔……嗯……你在怕什么?……”
耳尖忽而有了他轻呼的气息,痒痒的,他声音放轻。
“在明瀛那地方,我就没有好记忆过,除了你。”
“哦……”
“放你回去,不要说一个月了,一天都不行,不,一个时辰都难耐……”
“……哦。”
“你马车没出太京,肯定就立即被我拉回来,何必呢?对不对……”
“……哦……”
真得很想睡,想想,放弃挣扎,干脆就睡了吧。反正这事拖了那么久没回复明瀛,谦上都已经在修君的脸面上踩了几脚了。不
差这一会……
横着的身子却被人轻轻推平,恍惚之间,健如轻豹的身影覆了上来,唇被嗫住,却不争气,轻轻松开,任凭对方在我嘴里搅乱
一池春水。
待出抚政殿,已是晌午,要前往常用膳的启福居那,只怕那菜已是热了再热。
打了个哈欠,还是想自己下地走走路,载泽的阳光真得很好,很得我欢心。谦上一旁扶着,比我高整整一个个头,却不看路,
只看我,生怕摔倒。
“其实我的腿已经好了不少。”
一年被谦上养得太好,他亲自向太医学了推拿术,总和着内力给我慢慢调顺筋脉。现在除了有点跛外,自己行走已是完全没有
问题。
前后,一列宫女,一列宫仆,华盖软轿茶水绸扇,全好生提着,行走有序。
“是吗?”
谦上答腔,眼珠子转了转,凑到我耳边,不怀好意地笑道。
“可怎么总觉得皇后双腿发软,着实让本皇不得不一直担着心呀。”
又是浑话。明明快满十九,仗也打了多少年,都是个登了基当了皇帝的人,怎还这么爱犯浑呢?
心里小嘀咕了下他,脸上却不动声色。转而扭过头去,抬起,一张小脸对上他,浅浅笑容轻轻一展,他被勾得双眼发直,犯完
浑犯愣。
我向来不跟着闹,可要闹,就要闹大发的。
他是凑近我小声耳语,旁人都不能听到。可我不一样,声音就是平时那种轻巧语调,没特意放大,也不跟着耳语,四周近身的
奴仆都听得清楚。
“那可否请陛下下次别再提起我的腿直往你腰上拉了?少撞我几次,我的腰腰腿腿就不会再像现在这般‘发软’。陛下日理万
机,我却还要让陛下分心,实在不该,实在不该,所以……”
谦上立即一鼓热气涨上脸颊,一时眉目间净是“不知如何是好”。
轻薄大胆至此的言谈,我只当在话家常,神色正常,专心走路。四周那几个听到的侍从宫女都惊得忘了分寸,忍不住转过头来
看了几眼。见到他们的慕皇陛下满脸“不知所措”,众仆更是一惊。很快,又守规矩地低下头,个个强忍笑意去了。
谦上想了想,又想了想,按下了心中那份无措,只是脸上已升起的热气怎么也无法降温。立马转移话题。
“建丰近来战事有停下的迹象。”
他说这话时在看天,就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哦。”
我不再弄他。我也是好脾气的。
“万俟晴信最近被封了相,你的四弟现在既是平京三王妃,又是一品宰相夫人了。”
“嗯。”
“呵呵,平京直系皇族子嫡中,只剩他了呢。好在也是实力最强的,那些旁系里,我看不出有谁能与之匹敌,估计下一步就是
称帝了吧。”
我只照旧一“哦”。肚子实在饿了,走得没了力。虽然谦上挽着我的手挽得结实,可这归根到底,还真的要怪他。好在绿郁葱
葱中,顶着三层琉璃瓦的启福居,已进入视线。
“继明瀛五皇子之后,现在六皇子也进了军队。夜纣皇子,现在有三个在军队里呢。”
“这样。”
嘴上还是应着,可神却敛了敛。
三个在军队……不提十七岁进军队的夜纣日氏,夜纣悠野十五岁进军队,都还算尚属正常,加之其母脉本就出自将侯世家。
……可这十一岁进军队……比起做将材,夜纣春日绝对更适合做权臣吧。我以为修君知道,还是春日自请的?
谦上没再继续言语,只当话题结束。我知道他心里早就记下了这个夜纣春日,只是不知具体在算计着什么。
我话不多,谦上这犯浑的一不说话,气氛就有点降。
提起春日,我就想起一年前春日送我出嫁来到载泽时的状况。而每一想起,我就觉得好气又好笑。
“你倒是敢提春日。”
谦上知道我要提什么事,表情又丰富了起来,嘻嘻哈哈。
“那小子自找的。敢跑到我面前来叫阵,大婚宴上告诉我你喜欢这个不喜欢那个,整一个就是在提醒我我们分离过八年,他知
道我所不知道的你。”
“那你就干脆把我从大婚殿里抱出来,当着他面一阵狂亲呀?想起满朝文武那惊呆了的模样……”
他笑得露牙露齿:“他敢在大婚前粘着你打扰我与你要好,只给他这点颜色看,还叫便宜了他呢。”说着摇头晃脑起来,“以
牙还牙,以眼还眼,紫瀛宫教的。”
是是是,紫瀛宫给京极皇城养了头“狼”。现在这头“狼”还跟他们结着盟,打还打不得。想起夜纣春日最后走时泛白的小脸
……
也算是疼爱过的幺弟,记忆中那叫个水灵惹怜。却还是太小,不懂事,看谦上总在我面前嘻嘻哈哈,他就没当夏侯王姓的是一
回事。竟忘了那块令天下人胆颤的“血寒墨玉”,又到底是谁。
进了启福居,我与谦上开始进膳,就新修运河之事,又聊了起来。谁也没有再提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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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正辰殿,例行朝议。夏侯谦上正坐上位,接受百官朝拜。金冠玉带,淡黄皇衣,缕雕真龙,天子年方十九岁,气势已如
鸿。
最近的议事多围绕在新修运河之事,其次是一年一度的科考选官,再来还有军事。倒不是守疆上需要担心什么,一来建丰对其
余三国的战事基本停止;二来,载泽有明瀛如此强大的盟友,基本无可忧之处。主要是发展军工的事,掌管兵部的阮老尚书爱
好匠艺,很大一把年纪,却依旧满腔热情,一头钻进新兵器的研制出都出不来。
刚改朝换代,不少官员都是年轻一辈,对阮老尚书很不满,认为把多达国库收入的五分之一全分给兵部军工研制很是不妥,但
谦上总给阮老尚书撑腰,说“将军虽老,军威依存,岂容放肆”。此举既压了压青年官员自认新一代栋梁,越发有点目中无人
的傲气,也拉笼了一下为数不多的前朝老官的心。
“微臣以为,洪大人关于运河修建的路线建议,很是合理,应于采纳。”
工部包尚书上前,对礼部司天仪洪亦代方才的提议表示赞同支持。谦上想了想,点头表允。于是便顺了洪亦代的说法,运河路
线贯穿南北而修。下接平京,上接明瀛,运转中心是载泽预定新修的定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