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那你喜欢我吗?如果不喜欢的话,那天晚上,你为什么吻我?”
不弄清楚的话,他不甘心!
果然不求回报的爱太困难了,阿福此时才明了,自己多么希望维轩能有所回应呀!
那些与维轩一同渡过的欢乐日子像梦境般虚幻,维轩就要走了,他毕竟是城市人,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因为这里舒服的气氛,令他忽视了原本应该正视的问题。
他与阿福这样的关系,究竟算什么呢?
只要回到台北之后,是不是就会变回原来的那个自己?
他发现自己不断不断地想念著与阿福共处的快乐时光,已经回不去过去的自己,被挑起的情感又岂是现实的距离能够阻挡得了
的呢?
心底有个声音叫自己该回家了,他的归属不在这个冰冷的水泥森林里,而是一个充满大自然绿意的地方。
第一章
「那个,昨天很对不起。」阿福道歉着,一脸像做错事的小孩。
白了他一眼,维轩打死也不想承认昨天发生的糗事。
「昨天?昨天有发生什么吗?」
「就是那个……」
赶紧摆手,维轩道:「好啦!你帮我跟工头说,我受了伤不方便去工厂,临走前会去一趟,叫他有事打电话给我。」
「喔!好。」快速地吃完早餐,阿福又关心地说道:「那维轩,你别乱跑,我马上就回来,你要是想吃什么、做什么就叫我阿
妈一声。」
「好,我会的。」
又不是四肢瘫痪,自己还没有需要人家照顾到那种地步,更何况阿婆是老人家,自己实在不应该麻烦她的。
望着阿福熟练地把小货车开出门,似乎是第一次自己不在车内,而是瞧着阿福单独地离去,维轩头一次有着孤独的感觉,那感
觉犹如小时候父母出门而留自己在家,有点小小的寂寞。
摇摇头,又不是小孩了,自己会打发时间的,怎会寂寞呢?
维轩打消自己希望对方不要离开的奇怪念头,恍然间,他才明了这就是所谓的不舍。
原来不舍就是这样的感受吗?想在眼里继续保留他的影像,想在身旁继续感受他的体温,听着他的声音,看着他的人,留在自
己的身边。
可是,这感觉好淡呀!不舍只有短短的一刹那就消逝了。
大概是等一下就会再见到对方之故,维轩觉得这个『不舍』还真令他不舍,他想多点对阿福的感觉,除了喜欢之外的感觉,不
舍、牵挂、爱恋、期待、思念、依赖、保护、珍惜……
宛如谈着初恋般的感觉,维轩想好好地认真体会恋爱时的所有感受。
纵然到时离开时会很难过,维轩还是如此希望着。
不为什么,只因为自己喜欢他。
『不过,自己是不是太过理性了呢?』维轩又抛给自己一个伤脑筋的问题。
听说恋爱中的人都是缺乏理性的,自己的神智是如此清晰,那么自己真的喜欢阿福吗?
啊!搞什么嘛!要是维轩双手行动自如,他当场想把自己掐死。
这样岂不回到原点了。
好不容易才确定自己的心情的,怎么脑袋里都乱转些奇怪的念头,一会儿担心对方不喜欢自己了,一会儿又自作多情地慷慨大
方,毫不抵抗地让对方把自己压倒,乱七八糟的。
呼,大大地吐了口气,维轩忽然发觉,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不会消退的,而自己似乎是忘了察觉,正因为不想去正视这份感觉
,才会让自己误以为可以淡忘了,可以不去喜欢了,结果,等到了下次再去察觉思考时,喜欢就比上次还要强烈。
回到楼上那个小办室,前天的混乱早已收拾干净,地上的血迹也擦拭掉了,只有那张办公桌上的资料有点凌乱。
那幕令阿福惊骇的影像依然深烙在自己脑里,方才一踏进来时阿福就深吸了口气,仿佛还嗅到了那股血腥,还瞧见维轩躺在血
泊里的身影,是那样地无助,那样地令人愤慨、令人痛心。
阿福忆起了那个池畔,那个全身冰冷的维轩,仍是相同的心情,他只恨当时没有好好地在第一时间给予维轩帮助。
阿福多希望这件事没有发生,自责着,他暗下了一个决定,他要去找阿昆,不是找他报仇,而是想把话说清,祈望在维轩离去
之前,不要再来找麻烦。
下了楼,阿福把维轩对自己说的话一丝不漏地转达给工头,顺便请了假,毕竟自己也受伤了,现在要工作有点小吃力,倒不如
等伤好点再来。
说穿了,阿福只是想多陪着维轩,担心他需要自己时要是不在一侧,那么自己会很难过的。
走到楼下那个隐闭的小角落,那里有张未完成的沙发,看样子完工的时间又要延后了,而且也无法整组做齐,除了三人座的主
椅外,还有两张二人座侧椅以及两张角椅。
阿福只完成了三分之一,加上无任何人帮忙,全由自己包办,阿福的速度有点慢,他想把最精致、最美丽的一面呈现,让维轩
完成他心中的愿望。
希望来得及,来得及在维轩回去前让他高兴。
阿福仍然记得那晚,维轩对他倾诉梦想的那晚,他觉得自己离维轩好近,仿佛没有了隔阂,有种被信任的实在感。
后来,维轩渐渐地和自己熟络,阿福发现维轩好多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一开始觉得他很难亲近,总是莫名其妙地生气,讲话还
会嘲讽自己,可是,相处久了,才知道原来他是一个那么温柔体贴的人,完全不似外表般高傲冷淡。
只要一想到他,自己就会好开心,心脏发出雀跃的脉动,身体像是热了起来,一旦和他在一起会想保护他,会想一直看着他,
期望他能欢乐地笑着。
阿福拿了块大大的塑胶布,摊开,一个摆手把这些未完成的沙发覆盖起来。
「再等一下,我会把你们完成的。」
离开了工厂,阿福立刻直奔家中,他可不希望自己还没去找对方算帐之前,对方就先自个儿跑来了。
「我回来了。」把车停好,阿福进屋道:「阿妈,维轩,我回来罗!」
空荡荡的屋子无任何人声,阿福一急,赶紧跑至维轩房里。
「维轩!」
「什么事?」躺在床上休憩的维轩被阿福紧张的语气唤醒,「又不敲门就进来了。」
「抱、抱歉,我以为你们都不在了。」
莞尔一笑,维轩说道:「阿婆跟人到田里捡香瓜,而我则是很无聊地躺着。」
「无聊呀!那你有没有想去哪里?还是想……下棋?」
「下棋?哪一种?」
「你等等,我先去把棋盘跟棋子找出来。」
顷刻,阿福果然把棋盘跟棋子挖了出来,上面满是尘灰。
「我以前跟大哥常一起玩,玩腻了这种就把它翻面玩别的。」
维轩一看,果真有两套棋子,棋盘也是两面的,一面写着『楚河、汉界』,另一面则是纵横交错的小方格。
「可以玩象棋、五子棋跟围棋,你想先玩哪一种?」
「哪个比较简单?」
「嗯,维轩你……都不会吗?」有点小惊讶,在自己印象里维轩是很厉害很聪明的。
「你那是什么表情?想取笑我吗?」维轩有点恼怒地说着,可是又一脸跃跃欲试。
「没、没有啦!只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瞧见维轩这副模样,阿福强忍住笑意。
「我是独子,求学经历里也没参加过棋艺社,不过,我会西洋棋跟跳棋。」
「喔!那维轩改天可以教我,我刚好都不会呢。」
在骑楼下把棋盘摆好,拿了两张小板凳坐在上头,阿福开始介绍棋子。
「这个是黑棋、白棋,用来玩围棋的,也可以玩五子棋,然后这个是象棋,五子棋最简单,只要同色五颗棋连起来就赢了。」
「喔!斜的也可以吗?」
「可以,直的横的斜的都行,我记得以前跟大哥玩的时候不知道斜线也可以,结果输得好不服气,后来我就学聪明了,呵。」
「别说这么多,快点教我怎么玩吧!」
省去一些说明跟步骤,阿福叫维轩挑喜欢的颜色先下。
「是下在线的交点没错吧!」
阿福跟着下了一颗白子,回道:「对。」
维轩又放了一子,阿福就接着下下去。
「白棋活三了,这时候要挡住。」
「为什么?」
「为什么呀!你瞧。」阿福示范了一次结果解释道:「倘若不挡,那么白棋变成四颗,你就再也挡不住,那样对方再一颗就赢
了。」
维轩点点头,马上现学现用,不一会儿,便从一路惨败的地位攀爬至难分难舍的局面。
「耶!双活三了,我投降。」
阿福赞扬维轩的聪明,维轩则是有点腼腆地说道:「这有什么好厉害的,不就这样,抓到诀窍就行了。」
再玩了一会儿,两人便换玩象棋,阿福仍是讲解着每颗棋子的最初摆法,还有每只棋不同的走法,有攻击型及防守型,并不忘
时时观察维轩的表情,听着棋子碰撞棋盘的清脆声音。
当作示范下了几盘,维轩说道:「你的表情好认真,真有趣。」竟与自己内心的想法相同,阿福差点儿以为真有『灵犀相通』
这种现象了。
你的表情才认真,不过就是下棋,你却像在做件精细的工作般思量许久,又如医生动手术般聚精会神,那样专注的神情若是对
着自己不知该有多好。
「如果我这次赢了你,我可不可以求你做件事?」维轩突地说道。
求我?多么难得的用词呀!维轩怎会如此说话呢?
「听起来有点可怕,是坏事吗?」
「不是,绝不是坏事,你的回答呢?」
仿佛被维轩真挚的神情慑走了心魂,阿福点点头,只要不是坏事,就算维轩输了他也会帮他做的,更何况,象棋是自己最拿手
的,维轩才刚学,怎会赢得了自己。
重新摆好棋局,维轩红方先行,立即下了一着炮二平五,阿福将眼神凝在棋盘上,也跟着以列炮当开局。
维轩没有花太多时间思考,笨拙地移动棋子,下了着骂二进三,阿福则以马八进七应对,不出片刻,棋局渐趋混乱,棋面暗涛
汹涌,忽然间,维轩止住快速的步调,彷如在观察着眼前的布局,找出对手的漏洞。
阿福明眼一看,便知此局是标准的列炮局,只是不知再下下去会变何模样,但,他也忍不住赞叹维轩的聪明,对一个初学者来
说已是相当厉害。
端睨了许久,维轩又再度进攻,阿福沉着气应对,他没想到维轩的攻势如此猛烈,甚至以弃子求胜地牺牲掉一只八面玲珑的攻
击子骂。
几番交战下来,双方的棋少得可怜,但,仍是保有着攻击性强的车,阿福想了想,这已是一盘即将结束的残棋。
骑楼下的凉风轻轻地吹拂过两人,带走他们因为斗智伤脑筋所流的汗水,这幅景象是多么地悠闲寂静,在此的时间宛如静止了
。远处的晒谷场传来了青涩稻香,看样子村里的农收季节要开始了。
红方再走了步车六平七,阿福心中开始大喊不妙,对方占了先手优势,自己可能真的会输,阿福再挪了挪棋,想着要以怎样的
对策才能胜出。
但,随即转念一想,维轩有事要自己帮忙,如果他输了肯定绝不会说出口,就算自己真心想帮,也就无从帮起了。
霎时,阿福无心地露出破绽,维轩果如自己所想,用了招大刀剜心,以擿大胆地吃中心士,做成杀棋,明快锋利,是典型的弃
子杀棋技巧。
「将军。」
「我输了。」阿福假装了一个泄气笑容,内心迫不及待要听维轩的请求。
「阿福,你一定放水吧!」
「我没有放水,是维轩你太厉害了。」
「真的吗?」
「真的,老实说,你用的都是很高明的技巧呢,没想到你才刚学而已就懂这么多。」
「嗯,大概是因为这棋盘看起来像设计图吧!看起来还挺亲切的,加上照着你说的规则下,所以……」
「好啦!你刚刚说要帮你件事,现在我输了,你告诉我,我一定会帮到底的。」
「希望你别反悔。」
阿福眨了眨眼,他的微笑就像秋天里的和风,有点暖暖地沁入维轩心里。
抿了抿嘴,维轩开口说道:「别去找阿昆,答应我。」
维轩的声音是那样坚定,宛若一道闪电迸放,话语消失了,但,空气中仍残留着那抹照亮大地的强光迫力。
一股愕然,阿福收敛了笑容,满脑子全是惊叹号。
「拜托你,别去。」维轩再说了一次,他不希望这件事变得更复杂,永无宁止一日。
「……」阿福沉默,他不知该如何回应,好让维轩知道他的想法。
收拾着棋盘,四周仿佛比刚刚更寂静了。
「阿福?」
「嗯,我听到了,我不会去找他的。」
阿福何尝不知维轩是因担心自己的安危才如此要求,但,阿福也是抱持同样的心态,不想让维轩再次受到伤害,所以,他才想
主动去找对方好好沟通一番。
也许正因年少轻狂,才会有这么鲁莽的执念,阿福虽然答应了维轩,不过,内心深处仍是不能原谅对方,只要哪天被自己遇上
了,他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你的伤有没有好点?」阿福转移话题地问道。
「好很多了,手都可以抬起来,已经没那么痛了。」
「那就好。」
视线外转,望向埕上的天空,有几只白鹭鸶悠悠飞过,成了浅蓝晴空下几朵浮动的小碎云。这果然是很适合老人家的休闲活动
,专门杀时间用的,一抬头日正当空,已经中午了。
明明都答应维轩了。可是阿福现在却在阿昆家里。
说起这个理由,连阿福也觉得莫名其妙,阿妈什么时候跟会的,组头竟然是阿昆的父亲。
三天前伤害维轩的敌人就在眼前,阿福反倒不知要说些什么。
「你来这里做什么?想干架吗?」阿昆挑衅地张牙说道,眼角还贴了块OK蹦,黝黑的皮肤倒是把他的淤青给盖住。
「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你父亲呢?」
「那你想做什么?那个死老头他不在。」
「我拿这期的会钱来,你父亲真的不在?」捻了捻手中装钱的纸袋,阿福的眼光往屋内探寻。
「我说他不在就是不在,不过我在,你把钱给我就行了。」
这怎么行,一看就是很不可靠的样子。
「那我在这里等好了。」
一点也不想再来这个地方第二次,找了张椅子随意坐下,阿福宁愿多花点时间在这里消磨等待。
「那你在这里等到死吧!」
真不懂阿昆为何如此暴戾,桀骜不驯,明明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却无该有的纯真与善良,阿福看着他转身入内,混身散发着
流氓味道。
想起对方的所作所为,来家里砸场时的凶悍,攻击维轩时的残虐,简直把这一切当成游戏般嘻闹,一阵愤慨,阿福当场又想冲
进去给他一拳。
站起身来,放在大腿上的纸袋滑了下去,纸钞当场洒了一地,同时也打消了回揍阿昆的念头。
如果真这样做,那样维轩会对自己失望而难过的。
蹲下身,将花绿的纸钞拾起,一双便宜的十元塑胶鞋踩在眼前,也踩住了一张千元钞票。
「麻烦你让一让。」阿福委婉地说着,明了这是对方故意挑衅的举止。
「喂,我问你,你今年有看到阿芬吗?」阿昆有点粗里粗气地问着,令阿福相当困顿。
要回答他吗?倘若又换成阿芬有麻烦该怎么办?
「没有,你的脚可以让开了吧!」
「怎么可能没有,我听阿忠说你大哥今年的庙会有回来,阿芬怎么可能不跟?」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你少打阿芬的主意,听到没有!」
往上仰去的威赫目光对上落下俯瞰的逼迫神情,谁也互不让谁。
阿福本不是如此躁急之人,但,一遇上有关自己所珍爱的家人、朋友,阿福就有点难以控制,尤其是维轩,只要是跟维轩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