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事,他的情绪总是特别高昂,难以操控。
「你……你为什么要打维轩?」僵持了许久,阿福咬牙问着。
「维轩?喔~你是说那个肉脚,还真是弱呢,看到刀子就吓呆了,哈。」阿昆贼笑了几声,听在阿福耳中十分刺耳。
「我不许你这样叫他。」
捉住对方的脚踝,阿福用力一拉,阿昆瞬间成了仰躺在地的姿势,后脑杓还撞到了椅子扶手,发出一声巨响。
一担心,阿福赶紧松手,深怕对方跌得头破血流。
「你没事吧!」
「没事才怪!你妈的,我操你祖母……」阿昆从地上爬起,一手捂着头壳,一手握拳,嘴里三字经不断,脚下更是猛踢。
「你住手,我不是来打架的!」挡掉对方的攻势,阿福轻易地避开对方攻击,毕竟自己比他年长,加上力气又比对方大得多,
不似上次以一敌多,阿福游刃有余地闪躲。
「你为什么要打维轩?他跟你有那么大的仇吗?为什么要这么做?」阿福仍不放弃地问着,他好想替维轩讨回个公道。
「那是他活该,谁叫他惹毛了我们,只是给他个小教训而已,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活该?小教训?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发现,那么后果真的还能用小教训来代替吗?
「你胡说些什么?一点也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要是闹出人命来怎么办?」阿福突地发觉,这家伙简直野蛮到了极点,真需要
重头再教育,好好感化一番。
「哈,大不了再被关几个月,怕什么!」
这已是对牛弹琴有理也说不清的局面了,阿福知道自己是无法改变眼前这人的既有观念,多说无益。
叹了一口气,绕到阿昆身后,双手一抄,把阿昆的双手揽在背后。
「你难道不知伤害别人是错误的吗?我想你长这么大一定连句道歉的『对不起』也从未说过吧!」
「要你管,放开我!」
「算了,我也不想请你去向维轩道歉了,跟你这种人说再多也没用。」放开对方的手,阿福捡起最后一张钞票,「我明天再来
!希望明天你父亲在家,还有,我希望你不要再带着你那群弟兄到我家里以及工厂闹事,不然,我真的不会放过你,请你记住
。」
搁下狠话后,阿福走出阿昆的住处,身后还能感应到阿昆忿恨的目光。
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听自己的威胁,好像没什么迫力,唉唉,阿福伤脑筋地想着,就剩几天了,他期望别再发生任何吓掉魂的事
才好。
第二章
夏日的午后阳光,热情得像朵向日葵,同时又浓密地像群舞弄的蜂在地面上穿梭,只要没有影子的地方,那边的地面烫得可以
将蛋白烤熟,人若站在阳光下头几秒,仿佛体内的水份子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一大半。
维轩站在一栋大厝的围墙边,虽然戴着一顶可笑的斗笠遮阳,但,他仍是汗流夹背。看向里面,那是一栋奇怪的房子,在这个
村庄里维轩看到的都是平房三合院,这栋房子竟然是两楼的,座东朝西,右侧有一个面积相当广阔的晒谷场,粗略计算大概可
以停上五十辆车没问题。
大埕上有一大片的金黄稻子,阳光一照宛若闪着金光,光耀慑人,有几位农人正用了某种农具将稻子『噜』成一排排整齐的行
列,几只麻雀飞下来啄食,战战兢兢地,啄了一颗稻子不安地左右张望,飞到电线上头停驻,小心翼翼地啃完才又下来啄上一
颗,蹦蹦跳跳地,十分可爱的小偷。
但,吸引维轩注意的不是那个大埕,而是与大埕相接的房子的那面大墙壁。
既然是两层楼,屋墙也就分成了两半,从中间裁开,下头是个长方形,上头是个三角形。
那面墙真的非常大,上头是灰灰的水泥,下头则是洒满了黑色柏油,而那柏油相当整齐地从长方形的『长』流泻而下,不知是
怎样洒上去的,像条黑色大瀑布,浓疏不均,看久了还真有股恶心与神秘,仿佛那面大墙你再靠近点就会产生一股莫大的吸力
将你吸入,再不然就是给予你不同的极端迫力,宛如它即将向你压下。
果如阿福所说,这面墙真的很奇特。
「真的很奇怪吧!在我小时候它就是长成这样,有次来这里帮忙晒榖时,这墙底下有一长排不知是什么虫,一黑一白,黑的就
像碳一样黑,白的就像玉兰花一样白,然后有着两根长长的触角,跑得很快,好像在搬家一样,就这样沿着墙底跑,数也数不
完。」阿福回忆地说道,他的头上也戴了顶跟维轩相同的斗笠。
「会不会是你在做梦呀?」
「嘿,大概吧!因为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那种虫了,像蟑螂一样,离谱的是它们排得太整齐了,黑白交错,相当有秩序。」
「喔!」听阿福这样一说,维轩反倒好奇,想瞧瞧那排昆虫的搬家盛况。
「也有可能是我小时候喜欢盯着蚂蚁看有关。」阿福咧嘴笑道,「走吧!我们到下一个地方去。」
今早的时光让无聊给消耗掉了,维轩打算在明天离去之前好好地把这村子绕一遍,这也是一开始就想做而懒得去做的事。
跨上单车,两人各骑一辆往前驰去,村内两人逛了一半,骑在羊肠小道上,宛若走着迷宫。大树在村外比较常见,有些人家种
了荔枝、芒果、木瓜等果树,正好是成熟季节,每颗树上都吊了一大串的果实,看起来相当可口新鲜。
阿福就像位专业的向导一般,在前头领着路,做着解说。
突地,阿福转头说道:「维轩,要不要到我的国小母校走走?」
给了对方一个微笑道:「好。」加快踩踏的步代,维轩迎了上去。
往村外大约骑了十分钟,阿福问道:「你看左手边那个小山丘,你猜猜那是什么地方?」
维轩依言望去,只见一个不高不低的小土丘盘距在地面上,四周被水稻田给围了起来,上头有一大片的竹林,长得很高且密,
底下仿佛没了阳光,阴寒一片,其余的是几颗说不出树名的树以及高耸的杂草,完全看不出有任何东西,只是个荒芜的丘陵地
。
「不晓得耶,不会是挖竹笋的地方吧?」
「猜错了,再给你一次机会。」
维轩动动脑袋,忽地,从远方山丘传来奇怪的声响,十分大声,听起来有点恐怖。
「大白天的,这是什么声音?」
「我听别人说是青蛙的声音,可是我怎么听都不像,倒觉得像是被困在里面的野狗发出的哀鸣,以前上学经过时就常听到,如
果是同只青蛙或狗,喔,那应该已经成精了,呵,对了,你还没猜出答案来。」
那声音有一下没一下地,嘹亮又带有回声,只是听起来有点毛骨悚然,如果是青蛙定是只大牛蛙吧!晚上听必会把自己给吓死
。
如此阴森的地方再搭上那么诡异的声音,维轩直觉回道:「是墓地吗?」
「当,答对了。清明过了有段时间了,这些草长得真快,我们村里死去的人大部份都埋在这里,挑风水、方位呀!所以这里的
坟墓盖得乱七八糟,越里头的墓越久,来扫墓时还要带开山刀劈开这些跟人差不多高的树呀草呀。所以啦!以后我要是死了,
我绝不埋在这里,太可怕了。」
「哈,你怕鬼吗?」
「当然,村子里这种故事也挺多的,幸好没真的遇上过。」
「可是你死了,你也就变成鬼了呀!」
「没错,看样子我是胆小鬼。」
哂笑着,维轩想像着这片山丘上全是一冢冢坟墓的模样,那还真是一个壮观的奇景呀!
再骑了一会儿,学校的矮小围墙就在眼前,两人从小门直接骑了进去,幸逢学校暑假,里头只有办公的老师一、两位。
「哇!好怀念喔!」阿福说了句相当过时的话,兴奋得像个孩子,「有几年没踏进来呢?自从毕业就没有再回来过了。」
一起把单车停下,摘下斗笠放好,开始在校园漫步起来。
「变得好多喔!教室整个都不一样了。」在走廊上走着,阿福又惊道:「天呀!怎么窗户全上了铁条,好像监狱喔!可怜的学
生。」
「这很正常的吧!应该是防止小偷进入,更何况这学校又小,也没守卫,有经费的话当然就快装罗!」
维轩也想起自己所读过的学校,同样也是这幅模样。
越过教室出来的是个绿色的篮球场,有几个小孩正努力地投篮,抢着球,口中不时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吆喝声,只是那些篮框对
他们来说颇高,瞧他们都把头给仰成直角了。
「小孩子真不怕热。」
「是呀!」阿福附议道。
看了片刻,穿着印有蝙蝠侠图案的小孩一个三步上篮,姿势相当正确地将球抛出,可惜他又比其他小孩矮上许多,一个胖小孩
火锅也没盖到,只是轻轻擦过球缘,那球失去了准头,撞上了篮板,咚地一声,落了下来,往外场滚去,愈滚愈远,向着维轩
与阿福而来。
阿福轻盈地跑上前,把球捡起丢回,朝着那群小鬼笑了笑。
「我们到凉快一点的地方。」
操场的跑道是红的,这也让阿福吓了一跳,直嚷着变了真多,都不一样了。
在跑道的外围是排茂盛的榕树,在底下走着真的相当阴凉,还有一堆供给小朋友玩乐的游乐器材。
维轩踩上一条大树根,环视一圈,裸露在地面的树根错综复杂,像团纠结在一起的粗大蚯蚓,又如无数只光滑的触手伸入地底
,要将什么东西给绑住般交织着。
「是秋千耶!多久没坐了。」阿福兴冲冲地揽住铁链,拍了拍系住的长木条,一屁股坐下,大力地摆荡起来。
维轩也挑了一个坐下,轻晃着。
毕竟不是自己熟识的地方,维轩虽觉得这个小学校绿意盎然,可惜有着陌生感,不似阿福能有着怀念的感受。
远望去,跑道对面有着一座方形凉亭,亭盖是由数条纯白的花岗岩镂空排列成,整座亭都攀了一簇簇的九重葛,有深紫、粉红
、白色,交杂着,活像一座由缤纷花朵及绿色蕂蔓所搭砌成的天然堡垒。
「哈,原来小时候玩的秋千才离地这么高呀!」阿福的长脚在地上拖着,划出了几条痕迹出来。
「好像坐在小板凳上。」维轩也一样不好荡起,修长的双腿显得无所适从。
两人干脆都站了起来,站起来荡着玩。
越荡越高,仿佛天空的距离就越缩短了点,看出去的视野也变得更加宽广,蓝蓝的天空成了很大一片。
很喜欢这种有风的感觉,自己造出来的风,依自己角度看出的世界,自由想飞。
「以前会比赛谁荡得最高,每次赢的都是自己,那时好得意,荡到最高点时还真以为自己是只鸟,有一次不知哪根筋不对了,
真的放开手,结果跌得好惨呀!回去也不敢说,自己拿了药随便涂,嘿嘿。」阿福好像在转述着别人的事迹般平静,还带了笑
容傻笑着。
「那你还真是命大呢。我记得看过一个故事,里面有个女人就是这样摔死的。」维轩不冷不热地说着,更像是在评论着不认识
的人一样。
停下摆荡的姿式,秋千的速度开始缓缓降下,只有阿福还在加快他的动作,那是一个很特别的身体律动,稍稍曲起身体,然后
宛如将自己的身体当成弹簧般弹出,双手紧紧捉住两侧的铁链,将所有的力道往前推送,等到力道止了,秋千摆上了最高点,
身体又曲起蕴酿着下一次要弹出的力量。
看着阿福愉悦地玩着,自己的心情也跟着愉快起来,维轩忽地转念想到,两个大人玩着秋千由旁人来看应该会觉得更可笑吧!
相当罕见的场景呢。
阿福缓下秋千,在飞出之势稍停时跃了出去,以一个稳健的动作落地,完美的十分,只差没来翻个前后空翻而已。
「走吧!今天要把所以的游乐设施全玩过一遍。」阿福兴致勃勃地说道,童心大起。
「你一个人玩吧!我在旁边看着就行了。」维轩淡淡地说着,他对这些东西还真的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校园里的凉意他倒
是挺喜欢的。
看着阿福一下子吊上单杠一下子攀过攀爬架,来来回回地,像只猴子般敏捷,维轩的眼光就忍不住地追着他瞧,仿佛在欣赏着
运动的美。
接着,玩到了翘翘板,维轩只好奉陪地跟着坐下。
脚一蹬,维轩这边轻易地浮起,再换阿福一蹬,浮了三分之二就掉了下去,幸好脚长,干脆就站起。
「嘿,溜滑梯多了一个耶!」玩腻了翘翘板,阿福又往下一个目标物走去,「以前只有这一个大象造型的。」
维轩走近审视,大象造型的溜滑梯看起来颇有年代,上面着的彩漆都剥落大半,后头上去的水泥梯子也都磨得光滑,把里头的
红砖露了出来。
至于新的这个,比较高耸,大约一楼半的高度,也没任何造型,就是溜滑梯。
两个溜滑梯正好相对,阿福就从这个溜下来后就直接冲到对面溜滑梯的顶上,两脚张弓曲身滑下,快跑奔上滑溜的溜滑梯,余
力不足只好弯下身两手捉着一旁的扶手一步步地爬上去。
看久了也觉得无趣,不过,阿福好像对这两个滑梯情有独钟,维轩只好也跟着爬上去,无聊地溜上溜下。
后来胆子大了点,也就站起来在上头跑。
新尝试固然有趣,但,也存在着不定的危险,维轩溜得太快,收势不及,一个跌扑当场趴在地上,维轩赶紧爬起,衣服全沾上
了泥砂,幸好肩头的伤没事,但,也是一副狼狈至极的模样,只好在心底大骂。
丢脸死了,绝绝对对不再碰这种小孩子玩的东西。
「你没事吧?」阿福紧张地趋前观看,帮忙把衣上的灰尘拍去。
死阿福,你刚刚怎么没有拉住我,可恶!
「我没事,不玩了,我要回去了。」
「等一下!」阿福拉住维轩的手,「你的手受伤了。」
依言一看,维轩曲起自己的手,果然靠近手肘的地方渗出了红色液体,伤口四周还沾黏了一堆黑灰泥沙。
打开水龙头,维轩在冰凉的水流底下冲掉伤口的泥污。
「擦破皮了。」阿福说道。
是呀!不用你说我自己看得出来。
「这种小伤舔一舔就行了,只是最近运势真不好,老是受伤。」感受到伤口碰到清水的刺痛,维轩决定要结束今天完全不浪漫
又超级凄惨的告别之行,不仅让太阳晒得晕头,还跌了个颠蹶不堪的窘样。
本想应会有点感伤,但,一点感觉也没有。也许内心高兴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也说不定,可是……眼前这个人……
自己是不是真的太无情了?明天就要走了,为何现在一点感觉也没有?已经死心了吗?自己应该是喜欢他的没错吧!
记得一开始对这个人真没什么好感,到底是什么时候变了呢?
维轩确确实实地记得当自己亲口说出要离去时所流的眼泪,一股连自己也不太明了的情感随着泪水滑落,悄悄地掉进自己的心
里,让自己充份了解了那份不安的感觉。
没错,自己真的很喜欢他。维轩肯定地想着,他要好好地记忆着,纵使不能说出口,纵使这是个没有结局的爱恋,他仍是要珍
惜着与他仅有的时光。
不过,自己真的太平静了,仿佛被什么压抑着,虽然没什么感觉起伏,可是胸口就是有股闷闷的感受,无法舒坦。
两人并肩走至刚才看到的小凉亭,四面的柱子以及方形顶盖全攀上了花朵,近看更觉得色泽美艳,有着夏日奔放的生命力。
坐着乘凉,维轩曲起手来检视伤口,红色的小血珠兀自流着,只是以极缓的速度从伤口渗出。
「有没有面纸?」维轩问道,低下头来将伤口旁的血水舔掉。
阿福朝着自己挪了一步,原以为阿福向前是为了递面纸给自己,没想到竟是将自己的手扯过去,仿着刚才的举止用舌尖轻拭着
。
一阵愕然,思绪转了好几圈才飞回正常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