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知道就算去了,很可能也改变不了什么,很清楚自己根本派不上用场。那个人已经回到英国,说不定早就把我给忘了…」
可是…青年又继续说道。
「就算这样,我还是想见他…就算是一眼也好,我想再见到他…
想必这是跟那名男子分离以来,唯一支持他活下去的目标吧!
在阴暗的房间里,遮住脸庞发出叫人听了痛苦的悲痛叹息,拥有无邪灵魂的青年像个孩子般哭泣着。
永祥向在九龙城里有位很有办法的叔叔的士阳,打听伪造船票的价格。
永祥跟反问自己问这事干嘛的士阳解释,如此一来,爱德华就会离开这个地方。还没有放弃庆春的士阳,不出三天就从叔叔那里打听出来。只能付现金。
只不过士阳问到的价格,果真如永祥所想,光靠爱德华在这条街上所赚到的钱,根本就买不到。
一听到价格后,爱德华也只能用微微发青的脸回答「我知道了…」。
永祥望着青年憔悴的脸庞,猜想他是否会放弃去英国的计画。因为再怎么样,都不可能筹出这笔钱来的。
因此在两、三天后,爱德华捧着如同永祥所说的大笔现金出现时,永祥还以为青年是去做了什么不法的事情。
「你去做了什么事…」
朝着客人渐散的店里叫住永祥,偷偷取出几张纸钞的爱德华,永祥轻声问道。
爱德华先是低头,接着又稍微抬起头来微笑道:
「我把那个人送我的钢笔给卖了…」
就跟那个戒指一样,在青年倒下时还很慎重地带在身上,不知道有多昂贵,有着象牙笔杆的钢笔竟然被卖掉了。永祥惊讶地睁大眼睛。
身上连个皮夹都没有的青年,如此珍惜钢笔跟戒指,可见这两样东西对爱德华有多重要。
「这样就可以买到船票了吧?」
但是压根就没想过见到男子后会是什么情形的爱德华,用兴奋的眼光看着永祥。
「嗯,够了,一定够了。」
曾几何时,自己也变得想要鼓励这名青年,永祥点点频鼓励般地朝爱德华笑笑。
爱德华也露出高兴的笑脸,如往常般开始一个人打扫店里。
IV
「我想今天就把工作给辞了。」
经由士阳的叔叔那里买到伪造船票后的一个星期,爱德华突然对着在开店前正在房里换衣服的永祥说道。
虽然明知买到船票后,青年也不可能长久继续待在这里,爱德华用着就像是明天要出门去哪里游玩般若无其事的语调说。
「只做到今天啊,你已经跟经理说过了吧?」
永祥用着有点过分镇定的语气询问。
「是的,因为受到经理很多照顾…」
用廉价的薪水就能雇用到像爱德华这么勤快的侍者,经理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点头同意,可是爱德华却半句也没提。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我要搭明天的船。」
光凭青年存的那些钱,恐怕只能买到最下等的船舱,但是那艘船就彷佛要开往天堂一般,爱德华带着开朗的表情微笑着。
「这样啊,还真是突然…」
永祥嘴里喃喃念着,直盯着爱德华的脸瞧。
「所以我要把这个拿给你…」
爱德华从围在制服前的围裙口袋中,取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小盒子。
「这是…」
看着从盒子里拿出来的鳖甲发梳,永祥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是用卖掉钢笔剩余的钱买的吧?比当时庆春拿出来卖时还昂贵的发梳,好好地收藏在小盒子里。
「由你自己交给庆春的话,庆春更高兴的。」
永祥带点苦涩的感觉,想把盒子还给爱德华,可是爱德华摇了摇头。
「就由您交还给他吧,这样一定比较好。不要说是我,就说是您买的…」
永祥终于明白,青年为何会把这把发梳交给自己。
永祥想着自己的脸就跟火烧般滚烫。想必这名纯真的吉年,也在不知不觉中察觉到了永祥对他抱持的复杂想法吧?
永祥点点头,口中简短地道了声调,便把盒子放进自己的口袋当中。
然后,永祥又突然问道。
「如果没见到那个人的话,你会再回来这里吗?」
不会…爱德华摇摇头道。
「我想,我还是不要回来这里比较好。」
永祥从爱德华的话中察觉到,青年不只感觉到自己对他的复杂想法,也很清楚知道士阳以及周围的其它人对他的看法。
青年很清楚,自己在这个风月场所里根本不受欢迎。
我懂了…永祥点点头。
「明天我就不去码头送你了,我早上不太起得来。」
我知道了…爱德华也点点头。
「请多保重…」
「您也是。」
轻拍一下永祥的肩膀,爱德华转身步出休息室。
「我会祈祷你能见到那个人。」
永祥朝着离去的背影说完最后一句话,爱德华稍微回过头来微笑着。
永祥的指尖轻轻的抚弄着纲琴琴键,如同住常一般身穿黑色长裙的庆春,在出场的时候稍微将手指撑在永祥的肩膀上,站上了舞台。
满足于肩膀上仍残留着女人指尖若有似无的触碰感,凝望着手持麦克风的女子,庆春也稍微回头望着永祥,并对他投以娇艳的微笑。
收到庆春暗示的士阳,开始轻轻敲打着鼓,配合鼓声,大提琴也开始演奏着低沉的曲调。
到了第二小节,永祥开始加入伴奏,随着节奏轻轻款摆着身躯的庆春刚开始唱着动人的小夜曲。
就这样,跟来时一样没有任何预告,青年就此离去。
有一阵子相当沮丧的庆春,不久后也开始注意到永祥,如今两人感情进展到常常会去彼此家里拜访,他也依然用美妙的声音点缀着旺角的夜晚。
对永祥掳获庆春芳心感到忿忿不平的士阳,如今身边也有要好的女朋友。
酒吧里,今天也是如同往常一样,充斥着许多前来欣赏异国歌女的英国军官。
然而店里一时之间,不再像过去一般的整齐美丽。因为除了那名青年以外,再也没有人在夜里独自一人留在店里,像施展魔法一般仔细的做着清扫工作。
从那之后,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只不过每晚经过永祥所弹奏的纲琴旁边站上舞台的庆春,一定会在她那头丰厚的黑发上插上鳖甲发梳,而永祥至今都不曾告诉恋人,那是爱德华送她的礼物。
因为这绝对不会是青年的本意。
那位与这个风花雪月场所极为不相称,弥漫着一股不可思议清凉感的青年。
从那之后,再也不曾在这条街道上看过那名青年的身影。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