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密者——铁小小

作者:铁小小  录入:04-04

告诉守密者莫儿得,莫儿得为她保守秘密和那些情绪。阿提奴虽已对此事逐渐忘怀,但因她的忠诚心,在后来八人终于因严重

的私自调动军力引来注意、事迹败漏之时,阿提奴虽担心余党相害,仍出来指证。色都南王一夜间连斩八人于殿下,并且封赏

阿提奴的家人,是为一段佳话。几年后阿提奴成了王子妃,虽然不幸难产身亡,但这位追封为孟后的蒙卡其女子仍被人民所怀

念着。

这个故事会成为守密者的代表之一乍看之下令人费解。

因为阿提奴到最后还是没有放开秘密,当初要守密者何用?套句马里耶谚语,「出场的戏子没有一个是多余」,那么,莫儿得

这个角色的功用在哪里?

一般来说,民间是这样解释的:如果没有莫儿得替她分担,阿提奴很快便会被这件沉重的心事压得发疯,很快就会被逼得走上

绝路,不可能撑到真相大白、坏人终于罪有应得的一天,所以尽管勇敢的阿提奴有功,敬业的莫儿得至少也是分享荣耀的幕后

推手。莫儿得所代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以及在人们心中造成的影响实在难以言喻,肤浅来说她代表的是一个成功的前提、成

功的背景。

民间传说大多有其涵义,这则故事最主要诉说「正义终将冲破阻碍」,但在故事中扮演女主角精神支柱的莫儿得印象太过鲜明

,让人无限向往。尤其那句「我以我的名莫儿得,缄默之人的名起誓,妳必安宁。」更成经典,成为日后守密者工作时的固定

台词。

关于这个故事,不可能每个地方的人听到的都相同;史上当然有色都南王和早逝的贝王之后孟哈妮雅,也的确有过这么一桩预

谋叛变,但正史对于此事并无详细记载,所以我们不清楚它到底过程如何,尼亚书已是目前仅存最细腻的版本。而且这毕竟是

所谓的传说,我们实在不能要求太多。

由梦都人安格尼亚所撰写的这个命为「与黑暗争斗的女人和她沉默的守密者」的版本,前前后后引来过不少争论。众说纷纭,

总归来讲是认为安格尼亚这个人没有受过什么正统的文学教育,偏偏兴致一来就会卖弄文采,结果造成了这套在民俗文献中占

有一席之地的资料书许多地方词意不顺或者自相矛盾,严重时还会让人无法理解句子的原意究竟为何,就这样留下了许多小小

的谜团,甚为可惜。比如「这个事实永不会被揭发,除非天秤本身要倾斜,但无论如何,那已不是我俩人所管辖的范围」句中

的天秤所指何义?如果秘密公诸于世守密者可以不负责任?众人意见不一。

关于乱纷纷的尼亚书到此为止。其实这个故事最大的影响,只是日后对于守密者与其托密者多了另一种称呼,莫儿得与阿提奴

。知不知道这个故事都没有差,反正人们只要听到这两个女人的名字就知道在讲什么东西,就算不明其义后代的守密者还是可

以继续工作的。

这门行业自何时开始从何地而来这点我们无法详查,它无史料可考,只知道七世纪末期到八世纪中期左右、大略发自寇儿索大

陆和马里耶大陆西岸一带。古老古老的歌谣中,在通用恩格语《涅如登之旅》《马赫与多罗森林之主》《金色果实》、莫耳科

语《葛瑞丝伊卡》《村妇与巫师对辩》、勒苏语《波亚归乡》《愿这恐惧死亡》等均多少出现过这行业的影子,就歌词内容看

来各地守密者﹝当时并没有明确固定的名字,但多以「保守秘密的那个人」、「沉默之人」或「与痛苦作交易的忠实伴侣」这

类词称呼﹞所做的事大同小异。

守密者,顾名思义,即保守秘密的人。民间普遍相信秘密是一种不好甚至邪恶的东西,有秘密的人行事不能舒坦,时时刻刻都

会挂怀,因此它会折磨人心;《母神示其子女篇》中说「背负许多秘密的人必有罪」,白王第一个公开宣扬这句话是要教导人

彼此信任、无所芥蒂。不过在此之前它只是更确立了在动荡不安、尔虞我诈的时代中,人民「不可能没有秘密,但秘密不可以

自己收藏」的观念。

说不同语言的守密者曾遍布世界各地,四次混乱时期的普及率都特别高,尤其在第四次时达到颠峰。通常一个城镇无论人数,

都只会有一个守密者,因为「同时拥有两位伴侣是为不忠」。又因人群聚集所在黑暗子民之流只能匍匐贴行于地,为了「要保

护我们与痛苦作交易的伴侣不被惊扰」,他们一定住在该地最高的建筑物里最上层的房间。

这门行业原先不限性别,但从九世纪开始男性所占的比例逐渐减少,十一世纪中期几已完全绝迹。因为「少女的洁白之心」和

「老妇的智慧之眼」这两句成语,后来又演变成以年轻女孩居多,老太婆次之。

通常守密者在预定要暂时休息的三五年前,就会开始挑选一名幼女作为下任的「继承人」,十三四岁的女孩就已经可以工作,

于是此时她便引退;她回归到平凡的生活,但不忘记时时要求自己的谨慎守约,好好休息一阵子,等年纪大得又适合操旧业时

,也许她会回去,也许不,让少女一代代交接下去。

这个女孩必须没有家庭,家庭的负荷使她有牵挂,在工作的时候可能感到痛苦,也没有效率。她的容貌和声音没有任何影响,

但不能使人感到害怕。她的身体不能太差,必须要能作基本的劳力运动。她必须在技艺的学习上表现良好,但不用有很丰富的

学识,因为「女人知道得太多就不能守本分」。她要恬静、有耐心,不惊慌、不喧哗、不喜欢参与热闹。

而最重要的前提,还是天资。和巫师与巫师之间一样,一个守密者可以感受到另一名守密者的「力量」,她必须天生就适合做

这职业──可是没有人说得出来标准究竟是什么,也许历代诸多守密者都是靠自己的直觉来作决定。

她们受到尊敬,但是不能和人们太过亲近,过着安适但是孤独的生活,日子在收藏整理秘密、家事劳动和编织中一天天过去。

她们终身不能婚嫁。

她们继承缄默之人莫儿得的名,不说多余的话,不说假话,有权利保持沉默。

这就是守密者。因阿提奴的倚靠而生?

四:外来者

『凤凰引吭高歌

烈焰中要绽放最后一刻的光芒

心已苍老 谁也不能浴火重生

但请君传承吾名

使这美德永不死去』

雨季来了。

淅沥沥的雨。睡梦间便听到了那像豆粒砸地的清脆声音,清晨醒来雨仍未停,且有越演越烈的趋势了。她梳洗完毕回到卧房,

自窗外放眼望去,所见处屋瓦尽在一片白蒙笼罩之中。

这天气,今天会来的人不多吧。她边在床上折迭衣物边想,因为这个念头而不自觉有了一点好心情。其实她喜欢下雨,雨天来

人少,相对的空闲时间就多...虽然也没什么事可做。但喘口气歇息一下,总是好的。她曾想薇鹊有没有过这种想法呢?当然很

快的就被自己否定。

其实,不能说她不尽忠职守。也许这样安稳如平静湖面的生活很适合她,只是,反而因为太习惯了,所以觉得有些倦怠。一点

点接近疲惫的倦怠罢了,不是想改变现况的那种倦怠,所以没什么影响。她已经独守这塔楼三年:和总共要待的十几二十年相

比较,不是很长的时间。却也久得让她十足有莫儿得后辈、记忆中薇鹊的架势了,那种看来平淡、安静而温和的神态。

少女曾经质疑她的热诚已形同槁木死灰般不再复燃了。她的老师按照范本把她教育得很成功,她不再对任何事感到兴趣,就连

知识也是。狭小的生活领域会让人连探索的动力都懒散下来。年轻的白塔女主人已经不太确定上次吩咐葛太太带新的书进来给

她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总之不是最近。

──不过通常,她没什么时间去想这些「多余的」事情。

日子就像编织同样的绳结那样毫无变化的过去,忙碌而没有多余心力思考其它的重复再重复。少女没有什么烦恼,也没有任何

这青春年华该有的不切实际的梦想,每天尽责任把工作做好之后累得倒头就睡,日常中可能碰到最大的不如意,顶多就是早晚

打水上楼时不小心打翻木桶、或者寒冷时翻动柴火被火花溅到这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而已。

她套上一件连帽斗篷,再往外看了一眼,然后走出卧房,带上门,下楼打水去。

每天早晚必须由莫儿得亲自打水洒过居所的每扇门窗,是很久以前就沿袭下来的传统了,据说是避邪之用。谨守缄默的守密者

最容易被黑暗之流的子民侵扰:这是那些诸多据说、禁忌、规范中的一项。

下雨时天色朦胧,有时候即使是大白天也没什么日照,此时对时间的体认就比较不那么精细了。她扶着扶手沿一圈圈的回旋梯

一层层往下,厚暖的裙襬有时候擦过铺在梯上的毛毯。边走边想到今天起得比较早,葛太太应该还要过好一阵子才会来...应该

。不过这件事没什么意义。

推开门,就是没有任何绿意、和道路一样铺着石板的小小院子,平常人们将带来的物资堆放在这里,葛太太临走前会把东西都

整理好,再拖到一楼等候室旁的小仓库整齐安置。

外头好清冷,凉意颇重。拉紧了连身毛帽,她微微瞇起眼睛,手摸着白砖绕塔走过半个圈子,来到有水井和洗衣盆的后院。先

摩擦双手取暖,然后准备要把木桶放下去盛水。原本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模式,再恶劣的天候都不曾造成阻碍,此时这个动

作却因为啪啪拍动翅膀的声音好像忽然打破寂静到来,使她抬起头来注意而停顿了。

白塔附近很少看得见鸟,少女不禁停伫观望。不只是鸟,老鼠、蝼蚁此类常见的小动物她也难得见过几回,据说﹝又一个据说

﹞,动物天生的本能使牠们惧怕包藏痛苦、谨慎的事物,因为那与牠们只按照生存机会的坦率相违背的关系。

这美丽的鸟儿约比乌鸦来得大,有尖尖嘴喙细长双眼,拖着长尾羽,白色的身体染着血迹和泥水的污垢,显得狼狈:以上是第

一眼她得到的印象。那只鸟停在围墙上,不,试图停在围墙上才没有多久,就似乎无法站稳而往下摔去。

鸟儿往下摔,从高高的围墙上像是一颗大石子那样迅速沉重的摔下,她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鸟儿往下摔,只一眨眼间忽有骤

变产生──那形体急速扭曲、伸展、变化,在贴近地面时已经不是鸟了,是人,因重量而在积水的地上喷溅出水花的男人。这

男人身上长袍污损得严重,过肩的头发凌乱纠结,手中紧紧抓住一枝杉木手杖。

一瞬间她吓得全身僵硬,随即意识到那是一名巫师。

巫师!

伏倒的这个人露出半边侧面,完全陌生,她很确定不是诺俄仅有的那名巫师──如果这是他本来的面貌。可是领主聘雇的巫师

是没有任何理由以这种姿态在这里出现的。

外地来的巫师,以动物外貌出现的巫师。

针似的利雨静又喧哗的下着,越来越大。

陌生男人显然已经没有意识,他此时看来比刚才的鸟形更为凄惨,好像生命就一点一点的化在这水中消失不见了。而她面对这

极短时间内发生的变故,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堪称是她有生以来,到目前为止,所经历过的最大惊吓了!

冷静下来之后,少女的脑海里迅速掠过几个想法:首先,她该找条坚韧牢固的粗麻绳将他捆绑起来,然后留在这儿,等葛太太

找人处理。哦,这个外地巫师会被严刑审问,也许还会丢掉性命...但那不关她的事。谁叫他不按照程序,先见过领主呢?在这

动荡尚未平息的时代,拥有力量的巫师无论敌友,总是令人谨慎对待的。对,这么做是最恰当的,谁叫他像个贼般的潜进镇上

,还挑到这栋最明显的建筑物落脚──他真的是自愿落脚的吗?

再怎么看,眼前的人都比较像是伤重疲惫体力不支而倒下。不,有句谚语说「当巫师想要掩饰,你很难看破他的把戏」,说不

定这些都是假的,他根本没有受伤,这只是一个陷阱,当她靠近他就可以一跃而起制服她。可是,他为何需要如此麻烦?...

她盯着地上的陌生人,忽然发觉这个褐发的男人,虽然脸面脏污头发凌乱,虽然肤色和她所熟知的众人一样,但轮廓间竟有些

和她相似的味道:他有勒苏人的血统,但是不明显。她因为这个发现而微微心跳快了一些。

这许多思绪使她感到混乱,直到斗篷湿透,帽子里的头发凉凉的贴着皮肤,年轻的女主人才惊觉应该要马上做出决定。

决定?

天啊,她为什么需要作决定?只有一个选择而已!她为什么犹疑?这个陌生人是外地来的巫师,可能会对诺俄造成不利!既然

如此,她为什么还没有动作?快点把握时候动手!

可是,少女的善心告诉自己:他看起来伤得如此之重,他如此虚弱,如此需要别人伸出援手,否则他随时都会在这雨中死去。

而且,巫师所化成的动物一定是最接近他本质的,那只鸟儿有几分近似书中描述的瑞兽凤凰,不会是邪恶之辈...

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做?

※ ※ ※

她从来都不觉得白塔高到什么地步,可是此刻自梯间圆形的缝隙往上望去,却感到那顶楼的卧房遥远得难以接近。沉甸甸的重

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她吃力的背负着晕厥的男人,已无暇再思考其它,只急切的知道:葛太太就快来到!如果不能尽快将他

带到无人惊扰的房间,就会被她撞见!少女心焦如焚,然而已是极限,她实在无法再更快一些了。

男人的呼吸已近不可闻,可以确定还有生命的,好像只剩下了那火烧的高温。她必须要给他换下这身脏衣服,然后擦净身体,

可能还有没处理的伤口...房间的壁炉应该还有柴火,病人不能着凉。而且,他需要一些热的食物,但不能太难吞咽,也许她该

煮一锅清淡的粥。还有水,发烧时不能不喝水...

每跨一格阶梯都是一次折磨。她不知道她是怎么把他拖进房间里的。少女迟疑了一下,这一下子的功夫使她想起了时间所剩无

多。她迅速而谨慎的除下男人的衣物,果然瞧见肩膀和胸膛各有一道明显的伤口已经裂开,周围积了渗出新血的还未凝结的痂

:不过她已无暇处理,只能以干净的毛巾先拭去伤口处脏污。

纤瘦的男人裸体并没有如预料中多少引起少女的害臊,也许因为他看起来太狼狈、太虚弱,这苍白的身躯只让她觉得不忍。她

小心翼翼地将男人拉上大床安置好,在壁炉的柴堆点了火之后,也没时间再多作停留。

葛太太在她洒水快要结束时到来,照例先向女主人请安:「愿您今日一切顺遂,阁下。」然后顿了一顿,有些疑惑、有些担心

的问道:「您今天好像起得比较晚呢。」

「是的,我想我着凉了。早上有些头晕,就多睡了一会...」

话一出口,她马上发现: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说谎。──但是,她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焦躁心虚不已。哦,她为这事感到了微些

的恐慌!

少女尽力使自己看来自然些,她原本想装出虚弱的声音回答葛太太,却没想到才一开口,自己也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经过

刚才一番折腾,这副嗓子说起话来感觉疲惫。

也许是她看起来真的十足病弱,葛太太皱眉说:「也许您需要休息一天,阁下...不会有影响的,这雨没那么快停,今天应该比

较空闲。」

葛太太是个慈祥的老妇人,她年纪已经很大了,从诺俄上上任的守密者时就开始在白塔帮忙,更是从小看着薇鹊长大。虽然她

称呼这三位莫儿得为女主人、使用敬称,但她待她们如同自己的朋友、女儿、孙女,也受到她们的尊敬。「相信大家都会同意

推书 20234-04-05 :矢志不渝 上——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