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打千年乌贼妖我无兴趣,五千九百零八公斤的体重和一千八百根触手也无所谓,可是,两千六百七十八年的妖龄啊——
这是晋级考核还是杀人!?
“不用怕,”鸾宣看我一眼,温柔地笑笑,“晋级考核是很夸张,我都习惯了。其实真的去了也没那么可怕。”
我敲了敲桌子,微笑:“怎么能不怕。被人说两人合伙欺负一只小乌贼,对名声不太好吧?”
虽然很郁闷,可是看到那辆红色的法拉利,我立刻快乐起来。
一路狂飙,路人目瞪,交警口呆,真是爽!当然,我这样做不是为了向鸾宣炫耀车技,对于一夜在苏杭之间狂奔两个来回的驱
魔人,这个速度实在是小意思。但是,当车子在弯曲的山道上回旋时,他散开两粒扣子掐着手机打游戏的样子实在是欠揍。要
不是心疼车子,一定给他来个火花四射的擦壁行车。
在芦潮港换上快艇,到嵊山岛50多海里的路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飙到了。
我们没有上岛,直接绕过去开到了东面的嵊山洋。
蓝天真是蓝啊,白云真是白啊,我扯下棒球帽,齐肩直发在海风里飘动。深吸一口气,空气清新中带着腥气,真爽!
鸾宣靠在船舷上喝啤酒,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我当然不能被比下去,提了一听啤酒,腿一偏坐到船舷上,无比享受地闭起眼晒太阳,吹海风,喝啤酒。
这时候如果来点音乐就完美了。
话说,人生就是一场缺憾的美啊。
正当我和鸾宣卖弄风骚的时候,突然有什么不太对劲儿了。我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暗,蓝天白云都没有了,鸾宣也不见了。
魔障!
这也想困住我?
我大喝一声:“开!”黑暗退去,眼前又是蓝天白云,鸾宣也已经从魔障中脱身出来。
我们谁也不好意思看谁。这有两个原因,一:卖弄风骚卖弄到着了人家的道儿很丢脸;二:几百条大白鲨把我们包围了。
“一人三百头!”我大喝一声跳下海去,落到一只快速窜动的鲨鱼背上。
“你怎么知道一共六百头?”鸾宣的声音传来。
“只要比你快,就可以。”我哈哈大笑,“手艺差的投海自杀好啦!”
“一言为定。”鸾宣也大笑。
我们的笑声在海面上激荡,我们的诛魔之刀在水里闪动,波涛汹涌间,是白亮的利齿、冷冽的刀光、腥红的鲜血!
罪过罪过,鲨鱼的数量又要大幅度减少。
正当我全力战斗时,脚腕上突然一紧,一股奇大无力的力量把我拖进了海里。一剑挥去,也不知砍断的是什么,往下拖的力量
没有了。我正要往上游,惊觉四肢重新被一股力气缠上了,紧紧勒在四肢的东西冰冷湿滑,有着奇怪的质感。
忽然想起“一千八百根触手,全身半透明,类似脂玉”的描述,我不由大吃一惊。
靠!倒霉!老子可不想喂大乌贼!
猛地一挣,束缚顿开。这时也不知是在海底几百米的地方了,已经分不清哪里是哪里,我只管朝着明亮的地方拼命游。不断有
新的触手缠上来,不断把我朝深海里拖下去,怎么砍也砍不完!
绝望啊……一千八百根啊……我实在没有力气数砍了多少根,还剩多少根。
大白鲨们大概看出了便宜,一窝蜂地朝我冲来,这不是扫台风尾吗?哼哼,杀!杀!我杀杀杀!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掌,我双拳却要敌一千多只触角和四面八方冲过来的大白鲨,真是叫人抓狂的处境。我龟息的功夫练得一般
,再拖下去不被勒死咬死,也要憋死,看这情形,只好出绝招保命了。
把内息提到最高,心随意转,诛魔心剑从头顶飞出,顿时光芒大盛,把黑咕隆冬的海底照成一片透明,万道银光迸射,十丈内
的触手、大白鲨连同海水一起被绞碎,短短的一瞬,我身周形成了一块真空。
随着心剑劲力消散,海水带着乌贼妖的触手碎末、大白鲨的碎尸和腥臭的血水涌了回来。我被呛住,吞了一口海水,恶心得干
呕起来,怕吞进更多海水,只好努力忍住。
动用心剑破开了一个困境,也带来另一个困境:龟息状态在动用心剑的一瞬被打破了。现在我和一般人类一样需要呼吸,需要
空气。
窒息的恐怖把我包围。
更糟糕的是,那只臭乌贼在负伤逃走时放了一大堆臭墨,碎尸、血、墨把海水染成了乌漆嘛黑,我不知道哪个方向是通往海面
,更不知道离海面有多远。
当我从昏迷中醒来,头顶又是蓝蓝的天和白白的云,天空晴朗,艳阳高照。
鸾宣提着一听啤酒坐在船舷上喝,留给我优美的背影。他的白衬衫在海中飘飞,悠游自在,而且拉风。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个局面我不知道如何应付。
被猎杀对象弄昏过去……太丢脸了……太没面子……我以后怎么见人……投海算了……可是憋死的话太难过了……
正当我犹豫不决的时候,鸾宣冷冷发话了:“肖榭你很过份啊,就算想我投海自死也不一定要用心剑把大白鲨全弄死啊,你你
你……”我眨了一下眼,他的脸已经逼到我眼前,表情扭曲,用悲愤到夸张的声音指责:“至少也留一条给我啊!我都杀了二
百九十九头!二百九十九头!二百九十九头啊!”
我嘴巴张成“O”形,瞪着他。
然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狂笑起来,笑得肚子抽筋,在甲板上滚来滚去。
鸾宣被我绊倒,和我滚在一起,他骂了两声,也大笑起来。我们互相打着推着搡着,从这头滚到那头,从那头滚到这头。
07
虽然我不打算通过七级驱魔人考试,可不在鸾宣面前亲手杀死这只臭乌贼,老子面子里子可就一丝不剩了。管他什么七级八级
驱魔人,先把面子挣回来再说。
我和鸾宣下海试了试,水很深。这是在敌手的地盘上,下海去打显然不占便宜。上兵伐谋,需要开动脑筋。鸾宣打开手提电脑
查资料。幸亏这款手提电脑是高精防水的,不然就刚才那一场大战,哪儿还玩得转啊。查了半天,只查出来一条有用的信息:
此章鱼喜食龙涎香,有时会游到南海吸食龙涎香。
计划成型,我和鸾宣回到上海。
要买上等的龙涎香很不容易,得找对门路,当然,门路我们不缺。但问题是,那东西实在太贵了,驱魔人考核的经费是固定的
,每个人都是这么多钱,谁也不能多用。倒贴吧,不划算,而且我也没钱。鸾宣也很为难,他是为没钱为难还是为倒贴不合规
矩为难我就不知道了。我们俩把车停在小区外发呆,谁也不好意思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最后,鸾宣弹弹手指里的烟说:“窃香,不算偷的。”
我拨弄额头的碎发:“那可不!偷香窃玉,可是很儒雅的风流韵事。”
相视一笑,鸾宣打开车门下车。我右手在背椅上一撑,从敞篷车上跳了出去。我们一前一后走进那家内行人指的那家店。
老板是个黑瘦精干的老头,笑眯眯地看着我们,一副温柔慈爱的模样。
“我们要上等的香,最上等的。”我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本少爷有的是钱,把最上等最贵的香全部都给我拿出
来。”
老头愣了一下,迅速打量我们一眼,问:“全部?”
我说:“老头儿年纪也不太大,耳朵就不好使了?我是不懂香的了,所以你不能骗我!我要用这些香回去弄个大香架子搁花盆
,不香可是要退货的!”
鸾宣拿眼瞟我,我假装没看见。
老头瞄瞄鸾宣,瞄瞄我,呵呵一笑,进了里面。好一会儿,指使着两个小伙子抬出一口箱子。箱子打开,里面排列着褐色的块
状物,浓郁的香气溢满了房间。
我吸了吸鼻子:“好香啊!不愧是上等的龙涎香!”
老头得意地说:“那当然,这可是最上等的货。错过了可就没了。这一箱本来是留给另一个客人的。那客人约的时间是三天前
,一直没有到,我给了两位也不算失约。谁教他来晚的,到时候等着哭吧!”
鸾宣问:“这一箱多少钱?”
老头伸出两根手指。
我问:“两千?”
老头笑意加深,露出一丝丝鄙夷的神色。
我问:“两万?”
老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可是天然的上等龙涎香啊。”
我抓狂地问:“总不是二十万吧?”
老头点了点头。
“我操……”忍不住,还是说了粗口,唉,罪过。
鸾宣不动声色:“价格还可以接受。不过,你确定,这是最上等的龙涎香?你别看我家少爷说话大大咧咧,面子上的事可是绝
不妥协的。”转向我,“少爷,我看这家店面这么小,别是卖假香的铺子。”
我“啊?”了一声。
老头脸一沉,冷冷说:“年轻人!你说这种话是对我的侮辱!老头子这个字号开到现在不是白开的,你出门问问,我们是什么
名声!好吧,既然两位这么没诚意,就请去别家看看吧。我这铺子里可没卖出过次品。”
老头说着,指挥两个小伙儿要把香抬回去。
我拦住老头:“那个,我说……”
鸾宣把我拉回去:“少爷……”
“这龙涎香挺香的啊!”我天真可爱地说。
鸾宣嗯了一声,“老板别急,我们再考虑考虑。”
我紧紧跟在鸾宣后面往外走。老头儿不紧不慢地喝茶,看我们走得毫不犹豫,忍不住追了出来:“年轻人,我的客人要是来了
,我可不等你们。”
鸾宣回头一笑:“放心,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走到拐弯处,我和鸾宣相视一笑,低声说:“行动!”龙涎香里价值最低的就是褐色的,臭老头儿,敢拿下等的香骗我们,还
开那么高的价钱,整你不算伤天害理。
08
那家香料铺子周围建筑很古旧,背后是个破旧的阁楼。鸾宣代表我去和老头砍价,我绕到后面,从阁楼爬上去,站在窗台上,
轻轻一跳就落到了老头家后院的房顶上。院子后面有一座很大的屋子。刚才抬香料的两个小伙正从前面走过来,我连忙伏下身
子。他们打开屋子,蹬蹬的脚步声往里走,一会儿就出来了,把屋子一关,抬着刚才我和鸾宣已经看过的香料箱子往前面的店
铺走去。
等他们离开,我跳到地上,伸手一扭,锁断,门开。
屋子很大,很暗,也很香。我拿出激光小手电,这玩艺儿本来打算在水里使的,在这里用那叫一个亮。四周靠墙处有很多木架
子,木架子上整整齐摆着小木箱,每个箱子上都标着货号。我打开几个看看,里面摆满了色泽均匀的龙涎香。
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又说不上来。
我熄掉灯,在浓郁的香气里散步,梦幻般的感觉。可是太香了,渐渐有点透不过气来。我松了松领子,忽然知道刚才为什么觉
得不对劲儿了。
空气中有一种美妙的香味,难以形容的感觉,好像一根很细的钢丝,从鼻子里穿进去,浸入肺里,通身舒泰。
我闭上眼睛,追遁着那一股香味慢慢走。走着走着,不知撞到什么,头上一阵剧痛。我骂了一声,左手捂住头,用右手打开激
光小手电。
这座屋子很大,不但宽,而且纵深。我现在就站在屋子的最深处,面前仍然是堆满了龙涎香的架子,但是,香味不是从这个箱
子里散发出来的。我伸着鼻子嗅了一会儿,打开架子下面的小柜门。
小手电刺眼的白光下出现了一架楼梯。楼梯下面有转角,光线照不到头。
我犹豫了片刻,决定下去看看。楼梯是木制的,走在上面发出吱哑的声音,有点碜人。我当然不怕,哪有驱魔人怕鬼的?就算
有鬼,也该是鬼怕我才对。
空气逐渐潮湿,腥腥的,像是在海上的感觉,脸上有点痒,类似一张湿纸巾巴在脸上的感觉。
楼梯尽头是一个大水池。
非常大,非常整洁,要是放到体育馆里,可以直接当游泳馆使。
这里很不对劲,非常不对劲儿。
我沿着巨大的水池走了一圈。水池四周和上面的房间一样摆放着木架,只是这里的木架更结实,更精致。木架上面依然是排烈
整齐的小木箱。我打开其中一个箱子,只见一块块乳白色的香料睡在里面,温润雅洁,吞吐着芬芳。这种白色的龙涎香才是身
价最高的,水里浸泡的时间大概都超过一百年了。
我不禁微微一笑。
这时我其实应该带着香料走,可是,这些最昂贵的龙涎香散发出的香味和我刚才闻到的美妙香味仍不一样,简直根本不能比。
这最高贵的香味和刚才那一缕幽香相比,顶多等同地摊上最劣质的香水。
我在水池边蹲下来,手伸进去拨了拨,抽回来放到鼻子边。
难以描摩的奇香浸进身体里,让人心醉,同时又感到说不出的忧伤。
没错,这就是我刚才从浓郁龙涎香里嗅到的香味。刚才离得远的时候能嗅得到,这时接触到香味来源,凑到鼻子边闻也不觉得
如何浓烈。
微妙的气息颤动着贴上皮肤,我挑挑眉:“出来吧!”
水面一片平静。
“还要我请你啊?”我皱皱眉,伸手,在空中划出一个银色的符咒。
水面起了波动,打起巨大的漩涡,但什么也没有出现。一声极细极低的呜咽从水下传来,带着说不出的委屈。
我呆了一下,抹去刚才划出的符咒,划出另一个符咒。
如梦如幻的银光下,水底的淡金罗网显现出来。八卦形的淡金光网,中心有一个太极标志,粗一看像是一张蜘蛛网。光网底下
是一匹似马非马、似鹿非鹿的东西,蜷卧在池底,头顶的角发出淡淡的九色玄彩。
它畏缩地望着我,一副可怜兮兮的小模样。
虽然有八卦光网的封锁,仍然有微弱的灵气从水下溢上来。
体发异香的灵兽妖兽不少,但长成这样的能散发香味的灵兽就只有通灵醍醐一种了。
我叹了口气,挥挥手,解开八卦禁制。
它从水底站起来,腿微微发抖。
“快逃回山里去吧,再也不要出来乱跑。就你那点儿道行也敢出来混,胆子可不小,这下吃亏了吧!”我骂它。
它从水底游上来,只把脑袋露出水面,远远望着我。
“走啊!还要留着给人拿去造假香啊!”我生气地瞪它,还灵兽呢,瞧这呆样。
它艰难地爬出来,腿打着颤,怎么也站不直。歇了歇,它抖抖身上的水,两胁部分哗啦一声展开一对九色玄彩的翅。它扑打着
翅膀转了两圈,飞不起来……还真是弱啊!
“变身会吧!我背你出去!”我不耐烦地说。
它点了点头,闭眼神思,一道九色玄彩闪过,一个十二三岁的纤丽美少年出现在我面前。靠,真爱现,变身就变身吧,还要来
玄彩。不过这小家伙也太漂亮了。一般情况下,漂亮的灵兽幻化出来的人形一般都很美,但是这个这个,这个也太美了吧?娇
嫩嫩的皮肤,水灵灵的大眼睛,粉嘟嘟的红嘴唇,真想掐一把,看能不能掐出水儿来。
我压下心里的邪念,刚把他背起来,头顶传来一声大喝:“你是谁!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