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过,那是恶魔的体质。至于现在呢?他身上的伤,有多久没有愈合了。
明牙把手伸进崖壁缝里,果然有贝壳游了过来,夹住了自己,但是当他想把手抽出来时,那贝壳就卡在岩壁中,贝在死死地咬
住明牙的手,拼命地咬嚼着,然后狡猾地象已经知道有危险一样松开了明牙的手。明牙抽出手来,沮丧不已,那手上都是血。
因为珠贝被大量地取走,这些贝壳也知道了怎么样保护自己。
而自己呢,只怕连贝壳都不如吧。从来就不懂变通。
肺部在鼓胀,如果不行,自己要不要浮上去换口气?
明牙还是继续向水深的地方潜去,在更深的水区,他还是找到了一只没那么会保护自己的贝壳,拿到了一颗珠贝。
松了一口气,他开始踩着水,慢慢浮上去。
突然,一个人向他游了过来,是那个梭蒙的孩子,他从水里救起来的。他怎么会在这儿,他不准备在家里好好休息吗?
明牙有些吃惊,那个孩子似乎也没有想到第一个浮上来的会是他,但是只是一会儿的犹豫,那个孩子就已经向他游过来,可怕
的是那个孩子手中拿着把剑。
明牙的眼睛瞪大了,他在一瞬间的吃惊后,马上明白,那个孩子不准备或者说没有能力潜到深水区去,但是他想在这儿拦截下
别人手里的珠贝。
那孩子见到是他,似乎认出了他,但是眼神一瞬间就变得更加凶狠和豁了出去。拿着剑向明牙逼近。
可是明牙已经抬起了手,将手上的珠贝递了过去。
那孩子很有吃惊,又有些犹豫,好一会儿,才接过了珠贝,不,他几乎是抢过去的,他的指甲在明牙的手中划过,那是尖利的
,象小兽一样的,没有修剪过的。那孩子游得很快,好象有人要和他争抢一样。
然后明牙也跟着游过去。他们一起窜出了水面,那孩子一只手紧紧抓住剑,另一只手紧紧抓住珠贝,好象那都是他的生命。他
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显然他在水里也鳖了很久。
明牙也喘着气,他举着手指着自己的喉咙,示意他并无恶意,只是他也需要呼吸,那个孩子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下,仍然警惕
地盯着自己。
“我说。”明牙很轻轻地,生怕惊扰了他一样,“珠子,我以后可以每天给你一个,你不用,带着那个。”明牙指着剑,“不
用用那个去逼着别人给你。”
他努力想让自己的语气真诚,而在他面前的孩子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然后暴躁地冲着明牙吼道,“要你,多管闲事!”
说完,他一个猛子扎下去,向岸上游去,明牙只能叹了口气,多么似曾相识的一句,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吗,一开始就错了?
有没有谁能告诉自己,应该怎么做呢?
他又回到了水底。
明牙真的能上岸的时候,已经很是疲倦了,而且他没有带回来珠子。就连岸上的士兵也都有些吃惊,当然没有人开口问他。
他裹上袍子,向那间他觉得是属于他和那个人的帐篷走去。
***
青凤知道自己很不对劲。如果不是自己脸上带着的头盔,可能每个人都能看清他现在的状态。多年前纠缠自己的恶梦好象又来
了,他不停地喝水,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让自己不停地抵抗着身体里膨胀的烈火。那火要把自己焚烧干净了!
多年前那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烈火又复苏了。
那象梦魇一样的过去。他又开始整晚整晚的无法入睡,只是因为在他的怀抱里没有那个男人吗?
盈凤觉得他的王可怕,在凶残地斩杀敌人。血肉模糊的残肢削断了倒下,分不清是四肢还是头颅。不光他觉得,所有的人都觉
得他们的王可怕。
和以前不一样的是,青凤在第三个晚上开始要他们把俘虏的卡斯女人带给他,青凤从来没有要过女人。而且从来没有渴望过女
人一样。但现在却相反,等到了第二天早上,有人进了王的帐篷,那个女人已经赤身裸体地躺在血泊里。
可是那并不是最后一次。
所以到了他们起程回大寨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悄悄地松了口气。
一直戴着面具,永远拒人千里之外的梭蒙王在想什么呢,只有那飞奔的马速或者是泄露了什么?
****
明牙向驻地走去,现在每天没有人押送他,只有他和那些采珠人不住在一起。每个人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是他们国王的什
么人。
不管面对着责难、鄙视、好奇、淫秽的目光,明牙都表现得无动于衷,但他的心里是和这夜晚一样凉的。还不光是这个原因,
袍子上都是水,它将身体上的水份从皮肤上吸走,但是又粘粘地贴在皮肤上。
“不要,你们放开我妈妈,她还没有死!”孩子尖利的叫声划破了长夜。
“不要,你们住手呀!”长长的尾音,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动容吧。明牙一再警告自己不要多管闲事,可是仍然控制不住
自己的脚步,去看看那个孩子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吧,他心里想。
两个穿着铁甲的士兵正用一张草席裹着一个人往外抬,一个孩子拼命在拦阻他们。那个孩子哭着求着,“我不是有钱了吗,我
不是给了你们钱吗,我妈妈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可是那两个士兵的脸就好象是石头做成的一样,一动也不动。
“你们这些坏人,你们比卡斯人还坏!”
明牙心里格登了一下,心想,坏了,果然那两个士兵停下了脚步,一个士兵冲着那孩子看去,然后猛然扇了那孩子一耳光,那
孩子被打翻在地,然后躺在地上喘着气,只能用眼光杀人,但是他歇斯底里的叫喊终于停了。
“王的命令,难道要一个快死的人拖垮我们吗?我们的人都是要去战斗的,而不是坐着等死,不是浪费我们的粮食。”
“算了,和他说这些干吗,我们就把人丢在这里吧,反正已经离驻地很远了,这女人估计过一会儿就要死了,我可不想看到她
死在我眼前。”另外一个人突然打了个寒噤,似乎这暗夜之中的鬼魂都还在,有不少都是象这样被他们抬出了营地,默默地死
在这里的人。
他的害怕影响了那个发怒的士兵,突然他们都胆怯了,将包裹的人随意丢在树下,那包裹的人真的发出了呻吟的一声。然后不
知道是谁说了一句,“作孽呀!”
他们好象是被自己的声音都吓了一跳,仓皇地走开了。
“妈妈!妈妈!”那孩子的脸上爬满了泪水,他爬过去,解开捆住他妈妈的绳子和草席,“妈妈,你醒醒,你不会死的。”害
怕布满了他整张脸,“不要,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呀,妈妈!”
“让我看看好吗?”明牙忍不住走了过去。
那孩子目露凶光,好象是随时都准备扑上来的野兽,但是一下子又缓和了,在这个时候,好象卡斯人和梭蒙人之间的仇恨都不
算什么。
那孩子默许了。
明牙靠了过去,躺着的女人的长发散落着,那女人应该年龄并不大,可是青绿色的发丝里已经有不少都变成了白发,本来还算
美丽的脸庞也有不少深深的皱纹。
“古离,是你吗?”那个女人的脸上突然绽开了喜悦的光芒,把那张愁苦的脸变得格外动人。“吉离,你终于来了,我终于又
看到了你。”令明牙诧异的是,她伸手抓住了明牙的手,然后,将明牙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脸上,细细的磨蹭着,她的脸上有如
此难得的幸福。“他们都说你死了,可我不信,他们要我去做女战士,我怎么能去做,我要等你回来呀!要你知道你的达姆还
是那样美丽!”
明牙知道,他已经无力回天了,这个女人真的象那些人说的,是快要死了。
“你唱那首歌给我听。你以前经常唱的。”那个女人温柔地对着明牙说,她已经把眼前的人完全当成了她的爱人。“我们还得
偷偷地唱,要知道,那是对打败卡斯人一点用也没有的事,我们现在不能做。”女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调皮的微笑。
“妈妈!”那孩子有些谎张地打断了他妈妈的话,然后转过头来望着明牙。“外面有很多士兵,现在不能唱!”他撒谎得如此
流利,显然已经不止一次地和他妈妈这样说,可是这次他的妈妈用无比严厉的话,“你说谎,没有,我知道没有。”她怒气冲
冲的,抓着明牙的人在自己脸上狠狠地抚摸了几下,然后喘着气,“你唱,你唱!”她的眼神望过去,望穿了天际,在她的思
想里,只有她和她所爱的人。没有人能阻止爱情之花的开放,哪怕是这漫天漫地的仇恨。孩子张皇地看着明牙,明牙垂下脸,
他说“我唱”。
没有人相信一个卡斯人会唱梭蒙人的歌,就象没有人相信一个卡斯人会爱着一个梭蒙人。可是那首歌,明牙学了好久,也想唱
了好久,只是唱的时候,却不是唱给他想唱给他听的那个人。
河水沉静、
看不到星星
天地间有什么在呼喊
说海面上有白云
但要失去我的自由
有什么可以阻挡我对你的爱
你的温柔眼光是黑夜里的星呀
我一直在调校琴弦
我要把给你的情歌唱
我把悲伤刻在心上
我还没有等到你的回应
这河水呀,没有一刻停止奔腾
我拿什么来阻止我对你的爱
我拿什么来阻止我对你的爱
那个女人安息地闭上了眼,明牙发现,这是他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一样。
那个孩子看着他妈妈在他眼前闭上眼睛,恶狠狠地在明牙身边突然说,“我恨他。”
明牙哆嗦了一下,他看着那个孩子,那个孩子的脸上有不低于任何一个大人的成熟和恨意,“我恨那个梭蒙王,比恨卡斯人还
恨。”
那孩子跑进了林子里,不知去向。
明牙一走进帐篷就觉得奇怪,屋子里有很淡很淡的女人香。
“是谁?”
那个人没有回答。是青凤那位美丽的妃子?明牙的心里抽动了一下。
明牙习惯了黑暗,他本来就是个瞎子。不知道为什么青凤也从来不点灯,为了遵从这样的默契和习惯,明牙在这个帐篷里从来
没有点过灯,
而现在明牙第一次划着了火石。
一个女人站在屋子里,她的眼睛通红,显然是哭肿过的,而此时,她什么地方也不愿意坐下,因为有任何东西粘染上了衣裳,
都会让她觉得屈辱,而她高昴着头,虽然那将更暴露她哭红的眼睛,但没有办法,她是公主。
“雅珈?”喜悦一下子冲淡了刚见面的惊讶和现在所处身份的尴尬,“太好了,你没事,我真的很担心你。”
“是吗?可我听说,你似乎很安于现状呀?似乎你……”怒气和羞辱让这个女人说不出话来,她站在明牙面前,直盯着沉默的
明牙,终于,她抬手甩了明牙一巴掌,那巴掌又沉又重,可是那一瞬间,她却崩溃了,她叫着,也不知道叫什么,屈辱填满了
她整个脑子,不光是屈辱,还有很深深的伤害。“你就是想这样的,你一直想这样的!”
“不。”明牙伸出手,想触摸这个女人。
“别碰我!”雅珈尖叫着,“你脏死了。我从来没有想到,你是这样软弱的人,没有想到,你是这样不象男人的人!”可是说
完了,她突然又扑到了明牙的怀里,“为什么你总是要和他纠缠在一起。为什么呢?为什么你又要答应和我结婚呢?”
她捶打着明牙。
“你相信我,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这样的。”明牙的话里透着说不出来的迷茫。
“那你们也都相信我吧,我其实也不想这样的。”明牙张大了嘴,这声音,这声音是?
他猛然回头,青凤就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马鞭。
然后一伸手,那力道很大,因为雅珈痛得又尖叫了一声,不过她叫不光是疼痛还有恐怖。
“盈凤!”
外面有人答应了一声,
然后,青凤几乎是将雅珈甩出帐外的,“看好她!”
雅珈在大叫,“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去查清楚,是谁让她进来的!”青凤也在叫。
“青凤,别伤害她。”明牙急急地出声阻挡。
“不伤害她?”青凤回过头来,他比明牙更壮实,更有力量,他堵在帐门口,象座山一样,“你觉得可能吗?”
雅珈的声音被带走了,可那也没办法阻止她最后一句传到明牙的耳中,“我是绝不会再为你流眼泪的,你这个背信弃义的男人
。”
可明牙顾不上考虑那些。
他第一次讨厌起光明,让他把青凤狰狞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他张着嘴目瞪口呆。
“明牙,你说,你对我好不好?”青凤放柔了声音,明牙不禁颤抖起来,很多很多年前,他看不见的时候,青凤也曾经在他身
边这样的低柔缓语,让他以为,他的爱有了回报,而现在,看到那专注着盯着自己的那双充满诱惑的眼睛,就好象身体里的血
液也可以跟着沸腾起来,明知道自己会把自己燃烧起来也不得不让自己燃烧起来。
“可是,就算你对我这么好,我还是可以伤害你不是吗?连你都伤害了,那我还有谁可以不怕去伤害呢。”青凤的声音仍然很
柔,然后一只手抓住明牙的一只胳膊肘,一用力,那骨头就断裂开去。
明牙痛得眼前发黑,惨叫一声,两手失去支撑和力度,重重地跌在地上,再一次的疼痛,他在地上翻滚了一下,背部微挺。就
让自己昏倒吧,什么也不知道吧,可是在他闭上眼睛前,眼前那双眼睛为什么也是这样迷茫和痛苦呀。
半夜的时候,明牙被青凤弄醒了,眼前又是黑暗,青凤做得很尽情,在他身上动得象一只兽,明牙忍不住说,“轻点,轻点!
”
青凤呼哧喘着气说,“不,我不。”他更用力地做着,好象就是想进得更深,象只寻求温暖和安全的小兽。
不知道怎么的,明牙觉得他的语气并不严厉,他突然想搂紧他,可他的胳膊折了,根本就抬不起来。
他躺着,眼角滑落一滴泪出来,不管你怎么样伤害我,你也还是知道我对你好的,是吗?我只想对你好。好多人都恨你,可我
不会,我绝不会。
青凤没有感觉到,黑暗总是太容易隐藏真相。他只知道,今天晚上他可以睡得比较安稳,身上那些燥热不安消失了。做完之后
,他穿好衣服,包裹好自己,好象随时准备出门一样,只是他不再搂抱着明牙了。
第二天的时候,明牙又见到了乌曼,乌曼看着他的时候,瞳孔放大,好象是非常吃惊,就好象在说,你怎么还活着。
明牙存着疑问用眼神问她,她却状似无事地把眼神特意移开。
明牙的手抬不起来,所以当袍子扔向他的时候,他只能就着袍子缩动着身体,乌曼不耐烦,走了过来帮他把袍子拉动了一下,
然后盯了他折断的手一下。明牙尴尬地笑笑,然后向乌曼说,“谢谢!”
乌曼略有些吃惊,要掩饰羞窘一样地手上用力,扯得明牙更疼。
明牙走路有些摇晃,乌曼打量着明牙,心里想,他行不行呀,她又想,这关我什么事。
明牙出门,说了声“我走了”,就好象这里是他的家,乌曼也是他家里人,乌曼又愣了,呆在原地不动了半晌,盯着明牙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