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子桐——如此而已

“我已经被搁职休养了，所以想趁这段时间亲手抓到要犯，将功赎罪！”李润发自肺腑。

“老夫明白李大人的一片赤诚，但限于职责所在，只能说一些自己的推断，证物是不能出示的。”

“多谢大人！”李润又行一礼。

据郑大人分析要犯应该还没有离开金京，一是身份不明的杨公子被捕，既与要犯有关，应该不是被灭口就是被营救，二是外省叛乱势力估计规模很大，却在短时间被镇压，说明主要策划者还没有直接指示，不可能出京。

十九

萧万年是不可能一直沉寂，但李润等不了那么久。他开始散布言论说‘杨公子’在湖畔旧宅曾经向他出示过文华宫所藏的绝密资料皇家年鉴，作为自己兼并工作的重要依据，但在官兵搜查后不见踪影，决定先封锁搜查，已请旨获批。但封锁的工作是由朝廷完成的，李润无权插手。

他一定会来的！李润在附近观察着。但是三天没有动静，他决定进入旧宅探探风。管理官兵还算给面子，并没有阻拦，而是派人跟随李润的行动，李润装作也在搜索的样子，暗自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但什么也没有。

“李大人，还是找不到呀。”总管抱怨。

“那是很重要的西川规划资料，落入他人手中是极大的收复障碍。”李润说。

眼睛扫过时，有一道异样的视线。那个人的状态和其他守兵不同！他在观察着什么，还总是避开我的视线！他的眼睛似曾相识…好！你总算出现了！李润内心狂喜，但装作什么也没发现的样子。

“总官大人，派几个人跟我去周围看看吧，不要局限在院落周围，那几个就行。”李润指向目标。

“也好，你们几个跟李大人去吧，老这么守着也没什么成效。”总官也不想老这么守株待兔。

顺利来到眼线之外，李润又支开了另几个守兵。目标显得有些紧张。]

“萧将军，把家伙收起来，请借一步说话。”感觉到对方的杀气，李润按下不由自主扶上剑柄的手，现在不是干掉他的时候。

“你…！你用皇家年鉴引出我？…”万年咬牙，本能的跳开几步。

“我要是想抓你，就不引你出来了，阁下武功高强，单我一个不一定抓得住你。”李润转身走近。

“你想干什么！”万年拉下护面，一张很年轻且和善的面孔，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连自己也难以制服的高手。

“自古英雄惜英雄，我若不是和阁下各忠其主，怕是会成为互相切磋的伙伴吧。”李润小心的和他保持了一定距离，但又控制在能马上追得上的范围内。

“有话直说，我在听。”万年退到了一隐蔽处。

“阁下的忠心李润很是佩服，因此我也搁下了个人情感而对我皇尽忠，阁下想必也应为主付出一切吧。”

“你到底…？”

“承德王现在身险大牢，你应该去救他，不然何谈精忠报国？”

“这关你什么事！”他说什么？难道有诈？

“我先问你，子桐他有没有参与策划？”

“你在套我吗？”他居然直呼王爷的名字！

“你不用这样，我找你的目的就是要救子桐。”李润直言相对。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当初是你救了殿下一命，事发后在和诚帝面前也隐瞒了事实，你把殿下放在身边到底为什么？”王爷一直住在他那里，而且他也知道王爷的身份。

“因为我爱他，所以不希望他欺骗我，我希望他说爱我也是发自真心，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见的子桐？是一开始就策划好的，还是利用他亲近我的机会？”

李润相信子桐说的一切，他愿意看到子桐对他笑，即便那笑容只是谎言。

“你说什么？”万年惊疑。

“我说我爱子桐，我不想失去他，我为他可以一切听你的，只要你救他！”

“…你把殿下…怎么了？”他不想听到那个事实。

“我和他有过肌肤之亲。明白了吗？”李润正视万年。

万年没有说话，他在发抖，眼里冒出了绿光。“你…你竟敢用你的脏手玷污他！”他直想一刀劈了他！

“他说过爱我的。”李润念叨。“他说他也爱我的，他笑着说的…”声音开始发颤。

“是啊…殿下爱你…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还能站在这儿！”万年吼起来。“我在年后的街市上遇到的殿下，我根本没想到他还活着，殿下问过我有什么计划，我告诉了他，本来是连你也会被刺杀的，可是殿下保护了你！原来你是这样逃过的劫难！你让殿下对你死心塌地！你这混帐……！”万年咬牙。

我听到了！是的，他是爱我的，他不是主谋，他不想我死，他拼命拦着我去游园会！他在护着我！

李润眼眶湿润了，但他在笑。

“你…”万年对他的反应感到震惊。

“你明白了吗？我要救子桐，只要你自首，说这事和子桐没关系，皇上就会放了他。”

“殿下是万年的主人，万年定会救他，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只要你救子桐，我什么都答应。”

“你去把皇帝杀了。”

李润睁大了眼睛。“不，不可能！我决不欺君叛国！”

“你说什么都答应的，只要你杀了皇帝，我马上自首。”万年咬牙。

“我要救子桐，但决不做对不起皇上的事！”

“这是交换，你护主，万年也要护主，你为了河内，万年为了西川！殿下和皇帝，你自己选择。”

“…难道子桐死了你会高兴吗？你竟敢拿他来要挟我！”李润大吼。

“万年懂得什么是最重要的，相信殿下也会懂得，牺牲自己来光复西川，万年和殿下都会如此选择。”

什么是最重要的！是国家还是子桐？

“我不会刺杀皇帝的，我现在就抓你去面君！”李润拔剑。他从没这么想杀掉萧万年。

剑势凶猛，李润像猛虎般攻击着万年，还不停的大喊抓刺客。万年只想马上抽身，竟被刺伤了几处。官兵赶来，万年窜身上树，不见了踪影。

“妈的！”李润的拳头攥出了血。

如今满城皆知护国元帅府里出了西川乱党，大街小巷传言说元帅曾经收此人为脔童，戒于此事，曾经与李府交好的朝中官员都为避嫌而远离了李润，康欣的父亲也不再与府上往来了。

胜成在练兵场忙碌，瑾贵回了娘家，家里冷清清的。别的家仆都不敢近李润身，只有小香服侍着他。小香眼睛有些红肿，想是夜里哭过吧。

“大人，外面有客人求见。”李润正想着，有家丁来报。

“谁呀？”这时还有什么人登门？

“李大人近来可好？”客人不等宣请，自己进来了。

“公主殿下！”李润忙站起身来。她穿着市井上时髦女性的摺裙，戴了顶罩面纱的斗笠，若不是身高问题，简直看不出来是个十岁的小孩。

“呦！李大人别在叫我绰号了，小女子有点事来找大人，叫下人回避一下吧。”宁宁娇声笑道。

“哦，是啊，没想到你会来，你们先下去，把门关好。”李润忙应和。

小香和其他人带着不解退了下去。李润忙俯身行礼。

“李大人平身，母后怕你不放心，叫我来看看你。”宁宁摘下斗笠。

“公主可知子桐如何了？臣很想进宫打听，但怕连累子桐和娘娘。”公主亲自来了，难道出什么事了？

“舅父大人有我照应，我已叫太医为他疗伤了，父皇那里也被母后拖着，还没有提审。”宁宁表情严肃。

“多谢公主和娘娘！”李润总算放下了心，他一闭上眼就想子桐现在还好不好，没有一天睡得安稳。

“李大人有什么打算？”宁宁问。

“臣想劫狱。”李润说出了心里一直盘算但并没定夺的决心。

“你肯为舅父大人冒这种险？”宁宁坐上上座，翘起了脚尖。

“臣不能继续为皇上效力，深感痛心。”

“呵呵，李大人也太看不起大牢了，看来我要叫父皇加以修理了。”

“公主恕罪，只要救出子桐，臣愿依国法处置！”李润下跪。

“你死了的话舅父大人难道就不痛心吗！”宁宁揪着方桌上的兰花叶。

“子桐…”李润抬起了头，宁宁瞪视着他。

“真没想到！你居然会爱上母后的弟弟，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很不在乎的人呢。”宁宁跳下椅子。“他是我的舅父，是男人啊！”

“公主是明白人，臣信任公主。”她年纪虽小却不可小视，李润以前就很欣赏这位宣阳公主。

“我明白，舅父也是如此爱你的。但我不想再让母后冒这个险，你也不要冲动，唯一的办法就是抓到刺客，那刺客一定不会把他的主子供出来的。”

“臣试过了，但刺客没有同意。”李润没敢说出万年开出的条件。

“你见了他？”宁宁惊讶。

“是的。”

宁宁开始在屋里踱步。

她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会说：“李大人，父皇要在下周开审了，这次是公审，母后也不能再为舅父开脱了，反正一死的话，我决定承认舅父的身份，作为王者而死要比叛贼来得好吧，你要有觉悟，李大人。”

李润没有说话，真的只能这样了吗？

“好了，我回宫了，不要说见过我。”宁宁放下面纱，走了出去。

“恭送公主。”李润没有转身，这一整天，他动也不动地站着，直到康欣在晚上把他拉了回去。

“大人，无论出了什么事，您还有我还有瑾贵姐姐，有胜成，还有孩子呢。”康欣直觉李润要出什么事了。

李润还是没有说话，他拉过康欣，把头埋在她怀里哭了，她没理会湿透的裙子，却一直默默地抚着他的头，没有再说话。

后来几天，李润都住在旧宅。

二十

公审了，奉天大殿摆上了堂，和成帝位于上座，边上坐着代理法官，左文右武，汤妃没有到场。李润坐在了武官首席，虽然撤了权，但没有免职。

子桐被反绑带上了殿，他面色苍白，瘦了不少，脸上还带着伤，不过穿戴整齐，头发也精心梳理过，有一种带着庄严的美丽。李润见到日思夜想的身影，心痛不已，他想冲上前抱住他，把他带走，永远也不再分离。他决定了，事情要在子桐定罪之前完成。后果他知道，但来不及想了，为了子桐即使下地狱也不管了。

“殿下所跪何人？”代法官宣问。

“小民杨氏。”子桐答道。

“你可知罪？”法官有些意外。

“小民不知。”

“你勾结西川乱党，阴谋刺杀皇帝，魅惑朝廷高官，最重要的是——你不姓杨，你是汤子桐，前西川文帝长子，承德亲王！”法官厉声宣布。

满座发出惊异的声音，和诚帝面带得意的微笑。

“证据是什么？” 子桐问。

“你与刺客的往来早有密探亲眼所见，而你的身份是宣阳公主亲口指证。”

“宣阳公主在河内出生，如何知道西川的承德王的相貌？”昨天宁宁来过，她说她要亮明他的身份，她告诉他皇帝已决心赐他死罪，子桐答应了，他决定以西川皇室的名义赴死，但是今天，他还有事要做。

“这个…”法官没想到他会拒认，公主明明指示了他愿意承认的。

“我是文华宫的内务官，我的后腰有块红色胎记，是从出生就有的，但承德王并没有。” 子桐说。

李润奇怪，子桐身上并没有胎记，他要做什么？

“我们如何知道你所言属实？”法官问。

“可请汤妃确认。”

“汤妃娘娘贵体不适，无法前来。”法官说。

“那请陛下验证，回去请向汤妃证实。”

法官用眼神请示和诚帝，皇帝有些奇怪，他说得那么自然，好象真的有那么回事，但子枫为什么一直在替他开脱，宁宁也是，而且子枫听说今天要以汤子桐的身份定罪时，甚至大病不起。所以，他一定就是承德王！

“过来让朕看看。”不管你耍什么花招，你是死定了！

子桐被押上皇座前，侍卫给他松绑。

“陛下请看。” 子桐转身开始脱衣服，动作很慢。

好，不能再等了，就是现在！萧万年，你准备好了！李润跑上前，大叫：“皇上！”和诚帝一愣，只见李润抽刀劈了过来。满座皆惊！

刀落了下来，李润看到了血！是子桐的血！他飞身挡在了刀间，撞进了和诚帝身上，皇帝面如死灰，一把短剑插入了他的胸膛，朝服渗出了血。李润傻了，他眼前一片血红，什么也分不清了…

“哈哈哈哈——”子桐大笑，他感觉不到肉体的疼痛了。“没错！我就是承德王汤子桐！我骗了李元帅，骗了所有人！我就是要活到亲手杀了你的一天！我终于等到了！”

子桐一推，皇帝的身子歪了下去。

所有人吓的一动不动，文官缩成一团，武官忘了拔剑，侍卫愣在原地。直到一个侍卫冲上殿来。

“李润！你这混帐！”那是混入殿下侍卫的萧万年！“快给我滚开！”他一把揪住子桐要倒下的身体，挥剑挡开反应过来围堵他的剑雨，冲出了大殿。门外都是他的人，一时间刀光剑影，万年什么也不顾，扛着子桐冲出了皇宫。

“快抓住他们！——”后面追兵赶来，人数众多，再一会儿怕是要出动百万大军了！因为——和诚帝死了！被汤子桐刺死了！

跳上马，万年在同党的掩护下直冲安门大道，逃往丰山郊外。

“殿下！坚持住！不要死！万年来救您了！”

万年抱着子桐，子桐浑身浴血，后背被砍出一道十多寸的刀口，红肉外翻，血流不止。万年的身上也沾满了血，为了给主人止血和不在地上留下痕迹，他脱下上衣裹住了子桐。后面跟上的同党不多了，难道都牺牲了？！总之一定要掩护殿下平安出京！耳边风声萧萧，马仿佛也通人性，拼了命地跑。

……好了，出了市区，到了丰山区了，再过了丰林就是我的地盘了！那里有我布下的五千人马，到时一起逃到北方边境，再整阵待发。和诚帝的儿子里，只有一个汤妃的骨肉算是有身份，其他都是宫女或是低品女官所生，只要他成为皇帝，再结兵杀个回马枪，那时河内就是西川的了！王爷！你一定要看到那一天！万年心里大喊。

一箭飞来，马扬起前蹄，不好！有埋伏！山上出现了追兵，这路线被堵了！万年地处劣势，跑的话会被乱箭射死。

前方一个将领单骑迎上来，他打着手势叫山上伏兵切勿妄动。

是李润！万年踱着马蹄，这家伙想干什么！他的脸上溅到了子桐的血，毫无表情，只是盯着万年。

“把子桐给我。”他说。

“想救他就快让开！叫你的人撤下！”万年说。

“把他给我！”李润靠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