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霓裳(出书版) BY 沐雨聆音

作者:  录入:03-31

初祖诞辰把你忙坏了?」

子瑜让开他的手指,后退一步靠在树干上,道:「金国皇帝完颜亮下诏给少林寺,要册封方丈道容大师,并赐金重建殿宇。道

容禅师认为少林在金国辖境,不宜公 然拒旨,只好接受了。但是南宗这边几乎都反对,尤其净慈寺的曹洞宗一脉,他们接受过

今上赵构的封号和供奉,认为道容禅师此举是通敌卖国。两边正吵得不可开 交。」

赵佺微微一哂,道:「咿呀呀,这种时候,子瑜你就该站出来调停啊。相信禅宗五家七派的各位高侩大德应该都会给你个面子

。」

子瑜揉了揉眉心,疲惫地道:「我不过是个没出家的居士,何德何能出来主持大局?再说此事真的很棘手。道容大师的顾忌我

很清楚,可是南宗这边正为对抗金兵南下鼓舞士气,态度难免激进了一些。」

「……子瑜。」赵佺忽然拉住他的手臂,「既然你说一切因缘自有果报,要看透轮回,那么你又何必委屈自己陷身于俗世纷争

中?金宋之战一触即发,无可避免,你这么劳禄又有何意义?」

子瑜诧异地睨他一眼,道:「我佛以慈悲为怀,度一切苦厄,普度众生。何况,如果不能度尽众生,尤其是众生的贪恋执迷,

那自己又谈何解脱呢?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百姓遭劫、生灵涂炭?」

赵佺叹气:「就算你要救苦救难,也不必把自己累成这样。咿呀呀,本侯看了好不心疼哪!」说到未了,又开始嬉皮笑脸。

见得多了开始麻木,子瑜嗤笑一声道:「哈,你这家伙,真要帮我就自己出山啊。相信你身为犹龙道派掌教的师兄,又是太祖

皇帝的五世孙,跺跺脚便风云变色。何况江山还是你赵家的江山。」

赵佺摇头晃脑地道:「咿呀呀,我道门祖师陈搏有诗云:『宇宙茫茫总是空,人生大抵皆如醉。劳劳禄碌为谁忙,不若高堂一

夕寐』。袖手高卧,坐看红尘更迭也是乐事一桩,何必去堂那淌浑水?」

子瑜叹息说:「陈搏老祖是你们道门的先天,可是他生于唐末,历经五代乱世,明明不忍改朝换代百姓受苦,却只是闭门高卧

、一睡经年,眼不见为净。我记得民间也有『陈搏一睡八百年』的谚语。这种消极避世、清静无为的作风,实在算不上高明。

赵佺目光闪动,忽道:「那么子瑜是主张男儿在世,当有一番大作为了?」

子瑜笑道:「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人生苦短,只在呼吸之间。大作为与否倒无关紧要。然而我大乘经义讲求普

度众生,你虽不是佛门子弟,却是天生贵冑、王侯之身。眼看你赵氏天下芸芸众生挣扎于茫茫苦海,岂能无动于衷?」

狭长凤眸中掠过一丝晶亮光芒,赵佺道:「我若不是无动于衷呢?」

额头上一温,却是他以额相触,鼻尖挨着鼻尖,温热吐息咫尺相闻,目光纠缠,眼神深邃。长久以来积累的疲倦忽地涌上心头

,子瑜忍不住闭上眼,任他挨着,身 周漾起陌生的暧昧情愫,心中却意外地并不反感。半晌,低声笑道:「既如此,再好不过

,我盼着太华出山助我一臂之力,将这场战祸消弭于无形。」

四周一片静默。连祠堂前隐约传来的香客笑语也渐渐地远去了。

一波一波的温热吐息吹拂在口鼻之间,酥酥痒痒的。他似乎能听见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砰砰、砰砰……

良久,他听见赵佺宛若叹息般的低语:「诶,子瑜,你说……那时,圆泽禅师明明知道自己走了水路就会寿终正寝,为什么还

是听了李源的话?」

子瑜一怔,随即醒悟他转换了话题,是在说此地三生石的传说,沉吟片刻道:「这嘛,有因必有果,大概圆泽禅师也知道无法

再逃避天命了吧。」

耳畔忽地传来低沉的笑声,因为两人还挨着额头,子瑜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因为大笑而微微颤动着。他忍不住睁闲眼,映

入眼帘的是赵佺异常晶亮的眼神。眼尾上挑,妩媚妖娆的凤眸,眼瞳里却像是点了两簇火焰,炽烫惊人。

「子瑜啊,我说不是……」他低沉的嗓音仿佛带上了一种难以言说的魅惑之意,「我猜呀,那是因为,圆泽禅师知道,如果他

执意选择陆路,就要和好友李源分开上路了……可是,他舍不得、和好友分开……所以,宁可选择水路,和好友结伴走完今生

最后一段路……」

脸颊莫名地炽烫起来,像是承受不了他专注目光的凝视。子瑜别开脸,低声说:「禅师与好友肝瞻相照,更在十三年后隔世相

遇,也算是有缘人了。念念相续,循环往复,种种取舍,皆是轮回。」

赵佺看着他脸上现出红晕,终于放手退开,半晌,叹道:「……此处得名三生石,都是由圆泽禅师的传说而来。可是,他们明

明只邂逅了两世而已。不知两人的第三世,又会如何呢?三生三生,这里为什么叫三生石,而不是隔世石?」

子瑜侧头思忖,道:「爱欲为因,爱命为果。生死轮回之间,循环往复也不是不可能。说不定两人在第三世仍旧是生死相许的

好友……」

赵佺忽地笑出声来,闪电般凑过来偷了一个吻,眸中笑意流动,狡猾自得,悠然道:「这么说,子瑜,说不定我俩就是他们的

第三世也说不定。都是莫逆之交的知 己好友;你是居士,圆泽禅师是和尚;我姓赵,跟今上同宗,李源也跟唐朝的皇帝是同姓

,都是家财万贯的世家子。我们的这一世,必定是弥补第一世匆匆一面的遗 憾,要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唇上 蜻蜓点水的吻一触即收,子瑜发现自己心中居然完全没有翻脸动手的意愿。脸上更热,他哼一声,拍苍蝇一般把那张凑到

自己鼻尖跟前的绝美脸庞给拍开,恼羞成怒 地道:「你就胡说八道吧你!放心,我若圆寂归天,用不着十三年后跟你重会,立

刻投胎转世做你的孩子,叫你长长久久个够!」

赵佺花容失色,就差没咬着手绢飘泪:「咿呀呀,子瑜,你……想不到你对我的情意竟是如此之深!我好生感动啊!只是我现

下还没娶妻,哪来的孩子?不如……」唇角勾起贱贱的笑容,「子瑜嫁我好了,一样能长久相伴,也免得你还要投胎一次……

听他越说越不象话,子瑜柔声道:「太华,你我分别多日,算来好久没切磋功夫了。你的太极真气进境如何?」脸上是山雨欲

来前的平静。

「无极而太极,阴阳轮转,相反相成。算来我的进境到了第八层之后还真是一直停滞不前……子瑜若有兴致,不妨和本侯试试

合籍双修?」

当!子瑜额上爆出青筋,金刚伏魔珠祭出,往生咒响起——

「用、不、着!只须每天照三餐给你一顿揍,估计你的护体真气一定进境飞快!」剎那间流星飞天。

一炷香工夫之后,太华侯一瘸一拐地爬回来了,扯着子瑜的袖子,非要进月老祠参拜不可。子瑜对他死皮赖脸的功夫甘拜下风

,不情不愿地被拉着进去了。好在梅兰竹菊四美婢已经走了,时已黄昏,祠堂里没什么香客,只剩下数铜钱数到手抽筋的小沙

弥。

两人进了祠堂,只见月老像白发银须,慈眉善目,笑容可掬,一手拿着婚姻簿,一手牵根红绳。赵佺沉吟片刻,忽道:「子瑜

,我们来求姻缘签吧。」

子瑜差点滑了一跤,没好气地道:「太华侯动了春心,自管去求。别拉我这个半出家的居士下水!」

赵佺笑嘻嘻地从身后揽住他,贴着他耳根吹气,低声道:「咿呀呀,子瑜说哪里话来?我求姻缘,当然是求与子瑜你的姻缘呀

!」

鬓边散落的发丝凌乱地拂过鼻端,子瑜垂下眼帘,看着两人的发丝纠缠在一起,心中怦然一动,恍惚间竟然忘了回答。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赵佺在他愣神时已经求了一支签,签词出自唐代张九龄的《望月怀远》。乃是震下、兑上、顺正之卦。

那小沙弥本来缩在一边数铜钱,此刻见生意上门,立即笑嘻嘻地凑了过来,舌灿莲花地道:「这位公子大喜,此签乃是中上签

。」

赵佺挑眉道:「哦?还请小师傅解签。」

小沙弥道:「此签之意是指公子与情人心心相印,即使相隔千里也互相牵挂着。只是……」话锋一顿,眨巴眨巴眼。赵佺心领

神会,拿了一锭银子给他。

「这桩姻缘里,双方必须有一方舍下自己的事业来跟随另一方,才能有圆满的结果。如果两人互不相让,都不想退一步的话…

…就只能是一生遗憾了。」

眼底掠过一丝异光,赵佺神情冷凝,半晌,抬眼笑得若无其事,道:「原来如此。」便怂恿子褕也求一支。

子瑜面红耳热,道:「胡说!我立志出家为侩,求什么姻绿。」

小沙弥舍不得放过财源,挖掇道:「呃,施主有所不知,我们这月老祠源自三生石的传说,除了夫妻烟缘也可以求朋友之义的

!就求一支吧。」

赵佺更是腻在子瑜身边撒赖,举动暧昧,看得小沙弥瞠目结舌。子瑜脸皮薄,只得随手也抽了一支签。

「棋逢敌手着相宜,黑白盘中未决时。终因一着知胜败,须教自有好推宜。」

这支签词却出自三国时姜维邓艾斗阵的典故,意指棋逢敌手之象,凡事用机关则吉也。

小沙弥愣了一下,干笑道:「这支签嘛……」面露难色。赵佺见状,又拿了一锭银子出来,随手抛着玩。

小沙弥眼角余光瞥见,吞了一口唾沫,忙赔笑道:「签中那个人与施主相称,堪称旗鼓相当的宿敌对手。两人的缘分看似没有

任何成功的迹象,但……有些看似无关轻重的行为却可能打动对方。」

赵佺微微一笑,把银子扔给他,小沙弥笑得合不拢嘴,大声道:「所以这支签求的缘分,也能成的!定是能成的!」

子瑜狐疑地睇视他,再回头看看奸笑不已的太华侯,摇头叹息:这到底是正经的解签,还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两人出了祠堂,沿着杂草丛生的山间小径信步而行。太华侯一路上笑得像是刚偷了鸡的狐狸,得意洋洋。子瑜啧啧两声,不以

为然,把那张签词随手揉了想丢,却被他劈手抢过去,小心翼翼地展平了,和自己那张迭在一起,慎重地塞进怀中收好。

又沉默地走了片则,赵佺忽然道:「子瑜,数日前,完颜亮也下诏到希夷宫,说要把我们犹龙派道门立为大金国教。掌教师弟

邀我过去商量此事,我这才来迟了。」

陈搏老祖曾被宋太宗赵匡义赐号「希夷先生」,连道宫也是御赐所建,华山上还有云台观。这一代的掌教鹤空空则住在江北的

道宫,以祖师的号命名,故而希夷宫算是犹龙派的总坛。

子瑜讶然道:「完颜亮野心不小,还没南下,他就想兵不血刃地收服我们佛道两教的重要宗派。此人不简单!」

赵佺长笑道:「完颜亮此人本是弒君篡位,还大言不惭地说过,他的志向有三个。一是总领国家大事;二是攻下江南一统天下

;三是得到人间绝色。虽然无耻,倒是坦白得很。」

子瑜白他一眼,道:「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莫非太华侯亦有此想?看你笑得那副同道中人的样子!」一脸淫笑,看了就

可气!

四下悄寂无声,暮色里山风渐起。斜阳西坠,子瑜披散肩后的长发被镀上了一层淡金的光泽,在带着木叶清香的晚风中猎猎舞

动起来。

他唇角微微翘起,仿佛薄嗔微怒,又彷佛是在微笑。温润的眼瞳里映入了夕阳的红光,碎金般闪烁跳动。轻浅的笑意流水一般

在眉梢眼角柔柔漾动,温和慈蔼,非男非女,非仙非俗,超脱尘俗般的存在。

赵佺怔怔地睇视他,脑中竟涌起微微的眩晕感。淡淡的白莲清香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似有还无,余韵脉脉。

忽地,他拔下自己发上的青玉簪。踏前一步,他用手指挽起子瑜扬飞在风中的长发,用簪子把那些散乱的发都绾了起来。

若不是如此,眼前的这个人就好像要随着风一起飘飞消失了一般。

不由分说地把子瑜拥进怀中,赵佺伏在他肩头喃喃低语:「子瑜子瑜……」

「三生石上旧精魂,赏风吟月不要论。惭愧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常存。」

良久,怀中人忽然缓缓吟道,却是圆泽禅师转生为牧童后,与好友李源十三年后隔世相遇时吟诵的诗句。

夕阳在天的尽头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浓浓的暮色缓缓笼罩四野。近在咫尺的声音有种恍惚而缥缈的奇妙质感。赵佺突然感到

恐慌,甚至无法说清到底是因为什么。

当夕阳的最后一丝光线也被暮色吞没的时候,子瑜低声接了下去:

「身前身后事茫茫,欲话因缘恐断肠。吴越山川寻已遍,却回烟棹下瞿塘。」

三生石的传说中,牧童见到李源后,不等他上前亲近,吟唱完这首诗就不知所踪。李源堪破世情住进寺庙,活到八十岁,无疾

而终。只是终其一生却再也没遇见过他……

「……子瑜。」赵佺抬起头,双手搭在子输的肩头,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了一点,直直地睇视着他。

子瑜忍俊不禁,失笑道:「哈,太华,你怎么了?我学得很像吗?看你脸都吓白了!想不到堂堂太华侯,居然怕鬼魂……」

赵佺沉默半晌,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渐渐地,抚到他柔软干燥的唇办。

心跳声忽地急促起来,在四下的静谧里异样的清晰。

视线胶着在一起,迷惘、恍惚、眩惑、迷恋……子瑜在那双狭长凤眸中读到如许之多的复杂情愫,交缠纠结,连自己的心也跟

着微微地疼痛起来,却又莫名的温暖安心。

风乍起,井中月影碎成一池涟漪。禅心已乱。

赵佺移开手指,轻轻地俯身过来,将自己的唇压在了他的唇上,他没有推开。

第六章  一鸣惊人

宋绍兴二十七年,十月孟冬,楚州临海一带的江面上,风浪大作,金鼓震天。

金宋之间,以绍兴和议划定疆界,东以淮河中流为界,西以大散关为界,南北对峙。而自从完颜亮弒君夺位后,南侵野心路人

皆知,淮水一线的两国军兵更是不时爆发小规模水战,烽火连绵。

李宝是南宋水军将领,本是岳家军将领,岳飞蒙冤死后,他继韩世忠将军之后驻守楚州,兵力仅只三万,却力抗金兵不曾越界

,堪称一代名将。这日他率领船队在江上演练水战,却与金兵水师狭路相逢,双方顿时炮火齐飞,乱箭攒射,打得难分难解。

见战况激烈,李宝站在楼船的上层,面色严峻。他身边左右各站了一个人,打扮一僧一道。这时那和尚开口道:「李将军,敌

军势大,可需要我等相助?」

道人也点头道:「我龙虎山天师道对符录一道略有心得,妙参造化,必能助将军一臂之力。」

李宝虽然不信神鬼之术,但对这一僧一道的来历还是不敢小看的。原来这道人是天师道第三十一代张天师的得意弟子,道号天

玑子;和尚则是禅宗曹洞宗门下,法 号义是备受宋徽宗恩宠,之后一直跟朝廷走得很近。禅宗虽是佛门,净慈寺曹洞宗却受过

今上赵构的封赏,御赐区额。这两位出家人正是奉了门派前辈之命前来襄助 李宝守楚州的。

李宝迟疑片刻,道:「但请道长和大师施法。」死马当作活马医,反正没损失!

天玑子闻言大喜,他踏前一步,站在船楼上,拂尘一挥,手中现出一迭黄纸朱砂的符录。他扬手洒飞,口中念念有词,顿时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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