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坤道:“我们为教主效命,何须收买?”
玄冥教中弟子惊道:“教主?”
叶楚凡浅浅一笑。武功差的只见到青影闪得一闪,阴尔身子已被震飞出去,重重摔上墙壁,“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缓缓滑倒在地,右肩竟是被穿了一个极大的血洞。她身后的墙上,留下四四方方一道血印。
叶楚凡一扬手中血玉:“为了这东西,你与阳离窜通,让他勾引教主夫人,伺机谋害教主。你们计策成功,却不曾寻到血玉令。这些年,你们明查暗访,始终找不到血玉令的线索。阳离是个蠢才,你比他有心计,知道躲在幕后操纵。师傅一直以为是阳离与宫素雪联手害的他。他当时身受重伤,辨别不清,但事后细细思索,便记起当日密室之中,除了他,阳离与宫素雪,还有第四人在。若非你早在暗中下毒,以教主的身手,又怎会被阳离暗算到。”
阴尔口中吐血,道:“你……你怎知道……那人……是我?”
叶楚凡道:“我初时并不知道是你。你却早已猜到我与师傅的关系,因而借王爷找你们合作之机,故意给小元毒药,借他之手除我。“
阴尔道:“笑话,教主失踪多年,我从不曾见过你,怎会知道你们是师徒。”
叶楚凡道:“万蛇窟。这些年,你每年都去万蛇窟。因为你知道,中了你的毒,只有用万蛇窟内的百涎花才能解毒。百涎花一年只开一次,也只开一朵。服食下去,可保一年性命。最后一年,师傅带了我去万蛇窟取百涎花。故意留下我的线索,等你来找我。”
阴尔道:“难道,那墙上,兵刃的痕迹……是你们故意留下的?”
叶楚凡笑笑,从身边布囊中掏出一枚形似柳叶的银色回镖:“你不正是凭青岚留下的痕迹推断出我与师父必有关系?”
阴尔咬牙道:“原来一切都是你预先设好的圈套,包括,包括王爷来寻我们玄冥教合作,都是你一手安排的。”
赵誉笑道:“叶公子,本王这场戏演得如何?”
叶楚凡笑道:“王爷机令智巧,叶楚凡佩服。”
阴尔道:“但是……你后来……又如何知道阳离背后的是我?”
叶楚凡道:“我既中了离心之毒,便受玄冥教之胁。雷憬与我,不得不听命王爷。阳离给了王爷解药,可延我两个月性命。那确是离心的解药。只是,你最初给小元的,却不是离心。也就是说,我中的,并非离心之毒。而是当年你给师傅下的同一种毒。”
阴尔阴笑道:“你明知那毒无药可解,你还敢试?”
叶楚凡道:“若非如此,怎诱得你出来?可惜你机关算尽,只误了卿卿性命。这枚血玉令,你想了一辈子,我便送了与你,让它陪你上路。”他握起拳,再张开时,血玉已碎成千万屑末。
阴尔急道:“你……”
赵誉摇头道:“好好的一块玉,你毁了它干什么,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叶楚凡摊手扔掉玉屑笑道:“王爷将来富有四海,何必吝啬这小小一枚玉牌?”
赵誉只是摇头,却不再说话。
叶楚凡道:“阴尔,你可知这是什么?”
阴尔道:“难道,这不是血玉令?”
叶楚凡笑道:“实话告诉你,这对血玉,其实是王爷赠与我,作为结盟的信物。不想被小元偷了去。小元曾听我提过血玉令一事,又恰好最近江湖上有传言说玄冥教血玉令流入中原武林。小元自作聪明,以为这便是血玉令了。这倒助了我,我将计就计,顺藤摸瓜,让你自形现身。血玉令的秘密,自来皆由历代教主亲相传授,除了历代教主与护法长老,再无旁人知道。”
阴尔道:“那真正的血玉令……”
叶楚凡微微一笑,朗朗道:“十方九地,八万群魔。唯血一玉,死生相薄。你们只知有血玉令,却不知真正的血玉令,并不是一方玉石。而是玄冥九幽的第九重神功,血玉令。你方才已得了真正的血玉令。”
众人一齐抬眼看阴尔身后墙上的一方血印。
叶楚凡旋身向崄岢道,“崄岢长老,我说的是也不是?”
崄岢一拂衣摆,跪于地下道:“玄冥教护法长老崄岢,参见玄冥教第十四代教主。”
少乾、子坤亦随同跪倒,朗声道:“属下参见教主。”
玄冥教一众弟子仿佛身处云雾之处,胡里胡涂不知就里,但见护法长老与二尊者称叶楚凡为教主,便也都跪下,大礼参拜。
“大寨主在想什么?”叶楚凡眼中轻笑隐隐,些微几分志得意满,问一旁默然不语的雷憬。
雷憬平静的说道:“我在想……从杭州开始,我就在按着你设好的线走,陷在你的局里却不自知。”
叶楚凡轩眉道:“何以见得?”
“陈府血案,你故意带我夜探陈府,就是为了将嫌疑转到小元身上。”
叶楚凡道:“小元是个聪明孩子,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一早怀疑陈府血案是我做的,那段时间,一直暗地跟踪我。我引你去陈府,知道他会尾随而来。”
雷憬道:“那么,陈案灭门的真正元凶……”
叶楚凡微笑,眉梢眼角约约绰绰的妩媚映住窗外流光,分外鲜明。没人见到他扬手,一抹微风拂过周静澜额前秀发。莫凯高声惨叫,倒在地下。叶楚凡已稳稳将飞回的青岚接在手中。
周静澜惊道:“陈府的案子,果然是你作下的。”
郑爽道:“你现在杀此人,有何用处?灭口也已晚了。”
叶楚凡道:“他早在三年前就该死。可那时候我武功全废,杀不了他。才留了他三年性命,今日来取,仍旧是晚了。”
莫凯被青岚割裂咽喉,一时不得便死。躺在地下出气多入气少,指着叶楚凡直翻白眼,说不出话,声声哀号呻吟。
雷憬道:“你若还有半分人性,就给他个痛快。”
叶楚凡笑道:“雷大寨主不忍心了?我本就没了人性,要的就是叫他生不如死,方泄我心头之恨。”他又摇头叹息,“大寨主什么都好,就是心肠太软,总是好了疮疤忘了疼。”
郑爽道:“你假装武功全失,倒也装得真象,连丞相都被你瞒过。”
雷憬道:“你宁可受人凌辱,也不显示武功,甚至身受剧毒,只为诱我上当。”
叶楚凡道:“兵法有云,强者,示弱以骄其心,显荏以痹其意。若非这一连串苦肉计,怎骗得了你雷大寨主,最后又怎能诱得欧阳文昱向皇上呈献叛臣名单?”
潘华道:“连叛臣名单也是你们设计好的?”
叶楚凡笑道:“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叛臣名单。何放天老奸巨滑,他怎会信我?他防我疑我却又要用我,怎会让这样一份名单落到我手中?全是王爷放出风去,说有这样一份名单在我手中。”
赵誉笑道:“正是如此。欧阳文昱一直苦心要除去我,暗中搜寻不利于我的证据。我依了叶公子的计策,故意作出暗中串连的假象。并故意透露给欧阳知道我在查访叶公子下落,只为了他手中那份可要挟群臣的名单。”
叶楚凡道:“恰好杭州陈阁老确曾与何放天暗中勾结。我灭了他满门,以引起欧阳注意。同时欧阳意欲在王爷之前得到叛臣名单。这才把雷大侠请来杭州,喝了一杯醉望楼的梨花美酒。”
雷憬淡然而笑,道:“你苦心经营,一步步诱我入彀。先嫁祸小元,让我对他生疑。你早知阴尔给了小元毒药,故意受他一剑,中了所谓离心之毒。然后我们去赴宫素雪之约,极巧合的遇上王爷。王爷假作向你索要叛臣名单,被你拒绝。所谓三战,其实只是为了让我死心塌地信你,解除我的防备之心。那时,我确实认为,你也许真的变了。但是……”
叶楚凡感叹道:“大寨主确然是好人,大大的君子。你眼中看出去,世上滔滔,无一不是良善之辈。只可惜,世道艰险,人心难测。大寨主原是应当多加小心的。”
雷憬道:“你俩一番做作。王爷假作中了你的圈套退去,第二天又回来,以你的解药相挟,逼我刺杀丞相。当时我百思不得其解,王爷明知我不可能当真刺杀丞相,却轻易相信我的话。现在明白了,他完全不需我杀丞相,他要的,只是让我尽速进京。”
叶楚凡笑道:“不错。”z
雷憬道:“进京途中,我们恰好遇见小元。这也是你事先安排的?”
叶楚凡摇头:“不是。只是,我知道小元一定会追踪我进京。我倒是不曾料到他会在那时突然现身。而罗一天等人竟也会奉了欧阳文昱之命去抢夺血玉令。”
严恺道:“丞相从不曾叫人抢夺血玉令。”y
叶楚凡奇道:“不是欧阳文昱?罗一天等人的身份,不是寻常之辈能差遣得动的。莫非……另有旁人?”他敛眉深思。
雷憬道:“你陷害小元,小元一直在告诉我真相,陈府的凶手是你,我却不信。甚至小元临死时让我小心你,我都不曾在意。小元还是孩子,你如此做,不怕报应?”他声音虽仍平静,却已有了隐忍的深切痛楚与愤怒。
叶楚凡笑道:“那便如何?小元须不是我杀的?”b
雷憬猛抬头,凌厉的两道目光直射向叶楚凡:“你是故意的?”
叶楚凡淡淡道:“即使那晚你没杀他,我也总有办法让他死在你手上。”
雷憬双拳紧握,牙根暗暗咬出血来。g
叶楚凡道:“你以为,我留他在身边两年为了什么?小元一心为父亲报仇,隐姓埋名混入杭州府,自以为一切天衣无缝。我留着他,就是等你来。雷憬,亲手杀了结义兄弟的骨血,是何滋味?”
周静澜道:“叶楚凡,你好毒。你这样倒行逆施,老天也会罚你的。”
叶楚凡冷冷道:“当日他废我武功之时,我就发誓,定要将他锉骨扬灰,碎尸万段。”
雷憬道:“你给了我那份假名单,我再转交丞相。你们是如何在那份名单中作了手脚,令丞相因此获罪?”
赵誉笑道:“那份名单中,列的都是当朝要臣,欧阳文昱一下子参掉上百名皇上的心腹肱骨,怎能不触怒天颜。更何况,这份名单中,还有正领兵抗辽的刘重卿大将军。”
雷憬道:“当日我看那名单,当中并没有刘将军的名字。”
叶楚凡笑道:“以王爷之能,在皇宫之内,更换一份名单,有何难处?”
郑爽道:“原来你们买通了皇上身边近侍,让他们在师父呈上何放天谋反的折子时偷梁换柱,换了名单。”
叶楚凡笑道:“郑大人不愧为六扇门名捕之首。这样的暗节都能想到,在下佩服。刘重卿眼下深受皇上器重,他又是欧阳文昱极力保举的。欧阳文昱出而反尔,居然弹劾刘重卿,怎能不使皇上龙颜大怒。”
严恺怒道:“叶楚凡,丞相并不曾与你有仇,你如此害他。”
周静澜道:“叶楚凡你陷害忠良,天理不容。”
叶楚凡道:“欧阳与我无仇,但他挡了王爷的路,就不得不除。”
潘华道:“我明白了,你们想谋害皇上,你们,你们想谋朝篡位……”
郑爽道:“刘大人是忠正之人,他如今手握重兵,你们若敢轻举妄动,他班师杀回京城,你们的阴谋岂能得逞?”
赵誉笑道:“郑捕头所言,正是本王当日所担心的。”
郑爽道:“但你却保举了刘重卿。”
赵誉道:“是叶公子提醒了本王。刘重卿远赴边关,拱卫京城的重任,便落到本王手上。如今内廷三万禁卫军,尽数听从本王号令。”
潘华怒道:“你们……你们敢。”
雷憬插道:“只怕辽国突然大军压境,也是王爷的安排。刘大人虽有三十万大军,但粮草军饷,无一不捏在王爷手中。他若此时班师,辽军便会倾巢而出。到那时战火再起,刘大人被拖住,就是想还朝,怕也不能够。”
叶楚凡笑道:“雷大寨主机智敏锐,叶楚凡一直是佩服的。西湖画坊之上,你心中一度生疑,我故而实言相告……我告诉你陈府血案是我做的,告诉你我欲嫁祸小元,我也告诉了你我中毒及九王逼你杀欧阳文昱,都是我们预先设计好。结果如我所料,我说真话,你果然不信。”他笑,含了嘲讽,“若不是你太过好心,怕也不是如此容易上当。”
雷憬道:“我应该明白的,你的狼子野心从来就没有变过。又一次信错你,原是我自取灭亡。只是,今番连累了丞相和兄弟们,又要累得无辜之人因我惨死。叶楚凡,我告诉你,你若敢动他们一根毫毛,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叶楚凡眉间煞意隐现,道:“你以为,我叶楚凡会信那些冥冥中的无稽之说?”
他手掌轻挥,一道颈气逼向雷憬面门。雷憬中了销魂夜梦,运不了真气,动弹不得,闭目待死。忽觉一人扑进自己怀中,挡住了那排山倒海般的掌力。
他睁眼,宫素雪躺在他怀中口吐鲜血,气若游丝。眼中满是泪水,痴痴看着他。
“宫教主,你……你这是为何?”他咬牙挣扎着扶住宫素雪。
宫素雪断断续续道:“我这……一……辈子,跟了两……个男……人,一个拿……我当玩……物,一个……拿我……作……踏脚石……我只想……只想有一个男人……能好好……爱我,呵护我……自从……西湖之上,我第一次……见你,就再也……忘不掉你。如果……如果我能……早些遇……见你,我就……不会,落到如此……下场。能……为你而死,我已心……满意足。我只想,求,求你一件事。”
雷憬道:“你说。”
宫素雪道:“你……亲我……一下好么?”
雷憬怔住。宫素雪抓着他衣襟,眼中尽是恳求之色。雷憬见她离死不远,一横心,低头吻在她樱唇之上。
忽觉口中被送入一物,圆圆的似一枚药丸,不留意便咽了下去,看到宫素雪眼神,登时心中雪亮。
宫素雪见他吞下药丸,脸上现出安慰之色,头一垂,咽了气。
雷憬不曾想她会为了救自己送命,心下恻然,抱着她尸体不动。
良久,只听叶楚凡冷冷道:“大寨主果然多情,连宫素雪都愿意为你而死。难怪秦落莲当初会舍命救你。”
雷憬道:“叶楚凡,你手中的血债,怕就是死一万次,也赎不回来。”
叶楚凡笑道:“既赎不清,又何必再赎。”
雷憬慢慢道:“我曾说过,你若再次作恶,我已不能第二次废你武功,只有杀了你。”
叶楚凡道:“记得。只是,我想知道,你如今内力全无,动不了身,要如何杀我。”
雷憬放下宫素雪尸身,道:“当然是用夜羽,取你性命。”
龙吟之声越梁而起,仿若九天游龙穿云而至。长剑冰寒胜水,雷憬人似已与剑合而为一,化作一道电光刺向叶楚凡。
第十三章匕现
叶楚凡见雷憬来势凶猛,不敢硬接,双掌在胸前交叠,挡住逼人的剑气,身形随剑气飘然退开。问道:“你所中之毒何时解的。”稍一思索,便即明白,冷笑道:“那宫素雪用情如此之深,居然趁你二人亲热时给了你解药。”
雷憬不答,第二剑如影随形又已攻至。叶楚凡不再闪避,举掌相迎。
严恺等三年前都见过叶楚凡身手,他虽是高手,但比起雷憬、严恺、郑爽等人仍要逊了一层。但他新练的功夫竟是今非昔比,谁也想不到“玄冥九幽”的威力竟厉害如斯。
雷憬也是越攻越急。秦无霸在一旁看着汗流浃背,暗忖当日与他在西湖画坊之上比武,自己虽败于他,但满拟只差他一招半式。如今看来,当日他只使出了五成力。
他二人都是以快打快,一青一黑两道人影在厅中穿梭绕行,衣袂翻飞,却剑掌不交,亦感受不到半分剑气或劲气。
叶楚凡侧身让开当胸刺到的一剑,双眉蹙起,眼中杀意大盛,右掌从雷憬剑光中穿出,使出最精妙的小擒拿手,拿向他肩头。
周静澜急道:“小心。”
雷憬不避不让,左掌伸出,也拍向叶楚凡右肩。竟是两败俱伤的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