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又四分之四————玄夜

用力甩开他的手，这个空间，多一分钟我都不想呆了。

可还没打开车门，羽就又抓住我，力道之猛，让我整个人向他的方向倒了过去，直接后果是昨天受伤的地方再次不幸的跟手刹作了亲密接触。说实话，旧伤新创，比昨天疼得多，但毕竟怎么也不会疼到让我想哭的地步，偏偏此刻的我却鼻子发酸、眼眶发热。

“放手！”我想挣脱，我怕万一眼泪流出来，这么丢人的样子我不能让任何人看到。

“不放，不然我回去没法交代。”

“不用你交代，我自己打电话跟他们说。”

“不行！如果我今天松了手，怕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动作是强势的，语气里却充满了不安，这样的上官羽让我没办法真的扔下他走掉。

可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呢？与其两个人这么疆着，不如让他把话说明白。

“你先放开手，我不走了。”

“真的？”羽将信将疑，但他手上的力道已撤，我抽回手坐起来，下意识的捂着左肋。

本想开口询问，却被羽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怎么了？是不是……对不起……”看他眼神落在手刹上一脸歉然，就说明他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

“你又不是故意的，为这个用不着说对不起，我比较在意的是你跟我闹的哪门子别扭？如果是我的问题，你说出来，一定虚心接受，如果不是——你给我小心了。”

“我闹没闹别扭等下再说，先让我看看是不是又磕在昨天伤的地方了？”

对于不由分说就拉起我上衣检视伤情的上官羽，我哭笑不得，不愧是上官家的兄弟，他们眼里的重点总是跟我的没有交集，“你跟毅的反应还真是如出一辙。”

“别拿我跟他比！”声音不大，但语气臭的可以，脸也跟着沉下来，怪了，怎么今天一说起毅他就这么大反应呢？

“怎么了？你们哥儿俩吵架了？”应该不会呀，临出来之前他们分明还一派祥和呢。

“谁吵架了？我就是不愿意你拿我跟他比。”

“你这……该不会是……在吃醋吧？”要不我怎么觉得这话里透着那么股酸溜溜的味儿呢。

上官羽把脸转向一边，既不肯定也不否认，那就是默认了呗。“我真拿你没辙了，你说你这么认真地吃醋就为了我那几句话，我是不是该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来配合你一下？”

“只为了配合我的话那就算了。”看看，这小脾气上来了还挺难哄。

“那，我保证以后做到公平、公正、公开，决不厚此薄彼总行了吧？”

“如果你能确实做到的话……”

“行了啊你！”我打断他的话，“我都表态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还想不依不饶怎么着？你要是再不乖乖的、满心喜悦的跟我去大采购，小心我以后天天用全洋葱宴收拾你！”

多强有力的威胁呀，可上官羽居然只是眉眼带笑得看着我，干吗？以为我下不去手？“你别笑得跟个M似的行不行？要不欺负你都让我提不起劲，一点儿成就感都没有了。”

故意拿话刺激他，不为别的，让我看看你上官羽的反抗意识，也好歹能平衡一下。

“明昊，你有时候的话可真让人牙根儿痒痒。”

看他那样子，我条件反射的想到了昨天的毅，别说，他们俩小虎牙的位置都一样。不过这也就在心里想想，我怕说出来他真敢扑过来给我一口，“那什么，你要真牙根痒痒，我中午多做几道菜，你撒开了吃，千万别冲我来。”

我动作敏捷的解了安全带跳下车，在狭小空间里自卫反击的胜算太小，虽然，我骨子里并不真觉得有什么危险。

接下来，上官羽都很好俄完成了自己的本职工作——跟班加提货员加司机。

他本本分分干活，我的心情也基本从刚才的小风浪里恢复过来，但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一样不该看到的东西——手表。

“啊！”

一声惊叫，吓坏了正注视着后视镜往外倒车的上官羽，他一把轮没打稳，差点儿刮了边上那两大奔。

“你怎么了？”羽紧张的看着我，“是让车门掩着了还是车坐上有什么东西硌着了？”

眼看他要熄火凑过来一探究竟，“别灭车！快走！”

“难道是有人追你？”看我反应奇怪，态度坚决，羽也不敢怠慢，可他不停的回头这多影响速度啊。

“你别看了，没人追我，以为是拍电影呢？”

“那你到底怎么了？”

“已经一点多了！咱俩居然蘑菇了快仨小时，回去非被他们三堂会审不可！”其实被他们审审我倒不怕，关键是要赶快想出个理由搪塞过去。

“就说路上堵车了呗。”

看着我旁边一脸云淡风清，在最高限速80、路广车稀、一马平川的城市快速路上，不紧不慢的把车速保持在60，随口甩出这么个理有的人，我不禁纳闷儿，“你打算跟我战斗在同一个战壕里？”

“这是当然的吧？咱们可是共犯。”

共犯？嗯，这个词我喜欢，而且，有羽乐意跨刀，我也就不怕回去不好交代了。

可到了家我才发现，我低估了饥饿人群的可怕程度。

推开门，三双眼睛齐刷刷的瞪着我，就好像六只高精度的摄像头同时对我进行逐行扫描，那阵势，我好还敢说我能气定神闲的站着，那是连我自己都骗了。

所以我拍拍上官羽，用眼神交待他：赶快搞定你家兄弟们。

羽会意的一笑，推了我一把，那意思基本就是：你赶紧去做饭吧，这儿交给我了。

正合我意，我毫不犹豫的进了厨房，一边快速的处理要用到的材料，一边不忘支着耳朵关注客厅的动静。这时候就得说开放式设计的好处了，他们兄弟的对话句句可闻、字字清晰，根本不用我费什么力气。

“你们怎么了？干吗都黑着脸坐在客厅里？”

“你们俩就算走着到超市，打个来回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吧？”上官非这个脾气呀，对自己的弟弟语气都这么冲，对上我的话还不定什么样呢。忍不住在心里为战斗在前线上的上官羽加油助威，要相信，在你的后方还有我这个有利的后盾呢！

“路上堵车我们能有什么办法？”计划中的理由抬出来了，不过，真的有说服力吗？

“从咱们搬过来开始，这条路什么时候堵过车？”不冷不热的语气，虽然没有直接反驳，却透着百分百的不相信，上官云，不愧为一早就被我内定了的厉害角色。

“我也奇怪呢，这种百年难遇的状况怎么就让我们俩给撞上了？可人家满载着饮料的大货车就想今天翻，就想在这条路上翻，我们也没辙不是？又是清障又是事故处理的一通折腾，在急我们也只能乖乖等着吧？”

羽，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心目中的高人！能如此脸不红气不喘的胡说八道，我都不由心生敬意了。

“就算像你说的，这种级别的交通事故处理时间不会超过一个小时，至少不会长时间影响交通，所以，还有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有待解释。”毅，你没事对交通事故处理程序研究那么清楚干嘛？害我不自觉地为羽捏了把汗，毕竟过不了毅这关就等于前功尽弃。

“唉……本来我不想说，可你们非问那么清楚，其实，我跟明昊发生了一点儿小争执。”

哎？这就要招了？亏我还把希望全寄托在你上官羽身上了呢，早知道还不如我自己来，怎么也能把自己说的委屈点儿，挣几张同情票。

“怎么回事？”三个声音，一句问话，透着些紧张。

“还不是挑蔬菜的时候，明昊心血来潮地说什么洋葱是个好东西，建议我改改挑食的习惯，你们也知道我最听不得这个，当然得辩驳了，谁知道一来二去的就磨掉了不少时间。”

羽煞有介事讲故事的时候，我手里的西红柿差点儿掉在地上，等吃完饭我一定得单独跟他谈谈，我要拜他为师！

在羽那高超的胡掰乱盖本事面前，他三位哥哥的怀疑被一一化解，我这边也一道接一道菜的出锅上桌了。总算，五个人可以好好坐下来享用哲顿迟到的午餐了。

估计是因为饿了，所以今天五个人吃的都比较没形象，特别是当上官非第N次因为没有上官羽动作快而被捷筷先登之后，他终于忍不住了：“明昊，听说你想用全洋葱宴来矫正羽的挑食？好建议，你放手干吧！”

“确实可以试试。”上官云跟进支持，主要是因为他的境遇比非也好不了多少。

看来对于食物的怨念已经超过了手足情深。

比较奇怪的是一直吃的稳稳当当的毅居然也没反对，“明昊，单一只用洋葱的话会不会营养不均衡？”貌似关心的句子，却表达了支持一试的意愿。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内讧？

“原来你们三个都支持。”我一脸兴奋的等着他们再次点头。

这时候羽坐不住了，“明昊，你不会真想……”苦着一张脸，快要把我当成出卖战友的叛徒了。

我示意他少安毋躁，也不想想，我顾明昊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吗？“既然你们都这么赞成，那我要做得就不只是洋葱这一样了，全羊肉，全内脏，全胡萝卜也都少不了，你们说是不是？”

我这一番话之后，局面彻底发生了扭转，刚刚还是处于被围攻状态的上官羽，现在俨然是一夫当关的架势了，反观另外三位，俩字儿——蔫了。

“明昊，你偏心。”上官非放下碗筷，脸色欠佳的离开了饭桌。

呦，偏心？即“不公平”之后又一新词儿。为了不再让这类词以更频繁的速度用在我身上，我有必要跟他们探讨探讨这个问题。

“各位，这年头红花好当，绿叶难为，咱们这儿又是红花富余，对于我这个兢兢业业战斗在甘为绿叶最前线的革命同志，你们能不能别那么挑剔？虽说我能理解物以稀为贵，可老这么大的精神压力，我怕我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你的意思……”

四个人全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弄得我有点糊涂，我又没做什么爆炸性发言，不过是委婉的阐述了一下我的想法而已。

“我的意思就是让你们以后尽可能的减少说我‘偏心’‘不公平’之类的次数。”

听完我的解释，四个人全都长出了一口气。

“还好……”上官非大概是下意识的咕哝了一句，不巧我还是听到了。

“非，什么还好？”

“啊？没什么！”

否定越快就越不可信，于是我坐到他旁边，把他上下左右一通打量，目的是把他小子看毛为止。

“你……干吗这么看我？”非被我盯得俩手都快不知道往哪儿摆了。

我却只是耸耸肩，学他来了句：“没什么。”

“你……”

“好了，明昊，你就别欺负非了。”上官云把我拉到他旁边，“其实，我们刚才都怕你要说……”云顿了顿，我知道下面的就是重点了，“怕你说你不想干了。”

啊？合着他们刚才是集体短路啊？我哪句话、哪个词表达过一丝一毫这样的意思？不过既然是集体性的故障，我看跟他们再解释一遍还不如保证来的有效：“我这么难得一见的优秀绿叶，你们就是架着探照灯也找不着第二个了，我知道你们舍不得，我呢，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扔下你们不管的打算，放心吧。”

……

日子不知不觉已经晃到了八月，对于他们做设计的来说，已经开始走向旺季了，因为之后的中秋、国庆、圣诞、新年乃至春节，是任何聪明人都不会放弃的商机。先下手为强的道理自不必多说，里面少不了的肯定是铺天盖地的广告攻势，所以，工作室接到的宣传海报、礼盒设计、小型展台之类的单子越来越多。

起初，我觉得他们忙起来是件好事，可才一个多星期我就受不了了，为什么？因为没人理我！我现在闲得都快登基当皇帝了——咸丰（闲疯）啊！

可也不能老这么浪费时间吧？更何况不敢点儿什么的话最难受的还是我自己。

于是，在经过了1小时又20分钟的深思熟虑之后，我决定了两项很有价值的计划：

一：娱乐，大学时候就参加了的票友俱乐部，近期活动丰富，之前打电话给我，我都以时间不合适为由推掉了，因为是下午嘛，现在看来真是再好不过了，现在咱别的不称，就是有大把的时间，而且，好长时间没好好唱几段了，心里早就痒痒了。

第二嘛，就是充电，我要积极主动地向组织靠拢，虽然我现在对数码设计还是一窍不通，但不久的将来我一定要完成从门外向门内的转换。

注意拿定，倍感精神焕发，心情大好之下，杀进厨房做些布丁、泡了壶红茶，哼着小曲儿给埋头工作在第一线的帅哥们送上去了。

对于我这项额外服务，四个人都显得很兴奋，也难怪，即完成了能量补充，又满足了味觉需求，还能以此为借口光明正大的忙里偷个闲，真可谓一举多得。

“明昊，今天这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怎么突然对我们这么好啊？”

“非，你的意思是，平常我对你们都不够好？”

“当然不是！只是今天好的特别……莫名其妙。”

不用我开口，上官非就先吃了自家兄弟一人一记白眼，我真是佩服他的表达能力了。

“非，有时候你的话可真让我牙根痒痒！”别怪我很没版权意识的盗用了上官羽昨天才对我说过的话，实在是因为我觉得用在非身上更加的合适。

上官非大概察觉到了这次没人会站在他那边，很小心的护住自己的脖子，“那你不会真咬吧？”

真是败给他了，以为我是吸血鬼呀？

“就算要咬，出于对食品卫生的考虑，我也会等你洗完澡再动口的。”

听我这么说，非放下手，嘴里却小声地说了一句：“我早上才刚洗过的呀。”

这，这是什么意思？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他是在告诉我他上官非此刻是符合被咬条件的，为什么？难道他比上官羽更有M潜质？真是这样的话，我不咬是不是反而显得残忍了？

就在我为了要不要把这一口落实到实际行动而人神交战的时候，上官云把上官非拉到了身后，“明昊，这孩子脑子进水了，你别理他。”

嘴上虽然说的是上官非的不是，可那架势怎么看怎么是怕我真的吃了上官非的意思，分明是个护着弟弟的好哥哥，我喜欢！

“云……你干吗这么帮明昊？”标准的非氏撒娇腔，不过如果没有后半句煞风景的话，我想云会更高兴。

上官非呀上官非，你怎么能忍心让云的一番好意赴流水呢？你怎么就不明白哥哥爱护弟弟的心情呢？也难怪云会无语的再次投入到了工作中。

本来新意这种东西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只苦了云摊上非这么个单细胞弟弟，终于还是让我没忍住的多了句嘴：“笨蛋！云是在帮你。”

我本以为，这句话会像平时一样被上官非驳回，可我只等到了他的一脸茫然和若有所思。

再看上官毅和上官云，表情平淡，眼神里却都有着几分的惊讶，最可怕的还数上官羽，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表情颇具深意。

怎么回事？我那句话应该不具备引起这么大连锁反应的能力吧？再说了，这句话跟毅和羽也没什么关系呀。

我看我还是收拾收拾回自己地盘儿得了。

于是忽略掉上述各色反应，“那什么，我看你们也都吃好喝好了，那我就把东西收了，你们继续工作、努力奋斗吧。”

回到一楼，躺在沙发上，本来是想小寐片刻，脑子里却偏偏不受控制的琢磨起刚才哥儿几个的反应，可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倒是想起了一句名言：清官难断家务事。既有老古人的明鉴在前，我又何必费力在后呢？罢了，罢了，好好闭上眼睛养养精神吧。

再睁开眼的时候，我条件反射的猛坐起来，因为我看到了非常恐怖的画面：四张一模一样的脸好像缩了水打了蔫儿的茄子出现在九点钟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