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讥笑我永远也画不出他的样子,因为他太过漂亮。我承认这是原因之一,还有另外的一个,那就是我拙劣的画技画不出心目中完美的
他,虽然我的每幅画身价百万不止。
沙莱走后,我又回到了小时候孤寂的仰看天花板度日的时候,至于字,至于画,我一笔都描不出。朋友说,你不能这样浪费光阴,画吧
,把他画出来,就算只是给自己留念。
我这才又开始工作。
一笔一划,好像小时学画蛋,一丝不苟,我撕了无数张纸,毁了无数支笔。沙莱,为什么我画的出世界,画不出你?我的小恶魔,你的
勾魂眼,你的唇边笑,幼小的你,年少的你,成熟的你,病弱的你,我要画哪一个你,我要画怎样的你?
这时才知道,画只是平面的世界,别人对我而言,都是那个世界的形象。唯有你,鲜活的你,在我心里。
岁月终于来带走被遗忘的我,我很开心,知道沙莱已经在某地方等候,就是他一向没耐性也会等着。我确定。朋友小心翼翼的问,那一
副是不是你的作品?可以公开吗?
我顺着他的手指头看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居然画了一个完整的沙莱头像在草稿纸上,我望着他的眼睛,好像看到沙莱又对我笑。
那时我相信了灵魂之说。
【廿七】郎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一个也就六七岁的男娃娃,手里拿着坏掉的竹马规规矩矩的站在另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子面前,垂着脑袋等训。
果然,小狮子爆发:“小六!你又弄坏我的东西!赔!这次说什么你都得赔我!”
小六眨着黑黑的大眼睛,一脸为难:“哥,等我长大了,再赚钱赔你好不好?”
哥才不干:“你总说这句,你怎么现在还没长大?!再说万一你长大赖账怎么办?”
小六赶紧摆手澄清:“不会的不会的,我小六是男子汉,男子汉就是说到做到的人。”
哥摇脑袋:“我爸爸也是男子汉,他跟我妈说明天一定准时回家,可从来都没准时过。”
小六咬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哥继续埋怨自己的爸爸:“以前都很晚,现在居然每天都早。真是的。”
小六彻底无语。
“小六真的想要赔我?”哥突然坏坏的眨眼睛,“这样吧,你把你有的现在赔给我。”
小六挠了半天头发:“我,我有什么呢?”
哥笑的烂漫:“你有你自己啊。”
小六还是不明白:“你要我干什么?当保姆用吗?”
“谁会要一个比自己还需要照顾的人当保姆?!我又不傻。”
小六眉头拧成一个疙瘩:“那你要我做什么?”
哥把他的小胖手一拉,露出所有的牙齿笑:“嫁给我吧。”
小六使劲使劲使劲甩开他的手:“那……那怎么可以?!!!我……”
哥也急了:“你不是说喜欢我吗?你骗我!”
小六憋的脸都红了,终于用吼的:“我、我、我……我没有身份证!”
哥去小六家提亲,碰见小六的妈妈:“唐婶,我要讨小六做老婆。”
唐婶手里拎的鸡飞了:“你、你、你……刚说什么?”
哥一点都不气馁:“我要讨小六做老婆。”
唐婶瞪大眼睛审度他半天,确定这个娃娃没有开自己玩笑,才小心翼翼的回了几句:“我没有办法给你意见,你叔老说我眼光不好,我
怕小六嫁错人。俗话说的好,男怕进错门,也怕嫁错郎……”
“眼光不好,就给个相反的意见吧。”哥很干脆的打断了唐婶的絮絮叨叨。
面对执着至此的小孩,唐婶没了主意,只好求助唐叔。唐叔听过,只哦了一声。唐婶以为他吓傻了,急忙晃他:“当家的,你咋的了?
”
唐叔把她推开:“没咋,这事,等小六自己决定吧。他愿意,咱俩掺和啥?”
唐婶想了想,也是,无奈叹了口气:“儿孙自有儿孙福吧。”
哥这时已经回家劝自己爸妈了:“爸爸,借我两块钱去娶小六。我长大会还你的。”
爸爸:“问你妈要去,咱家钱我哪见过?”
哥腻着妈妈:“妈妈,我要娶小六了,借我钱当聘礼吧。”
妈妈:“长大自己挣!”
哥快哭了:“长大小六说不定就是别人的了。姥姥你借给我吧。”
姥姥耳背:“啥?孩子你说啥?你要揍小六?拿钱赔医药费?”
哥:“……”
哥招手:“小六你来。”
小六乖乖走过去,唇上被偷袭了一下,惶恐不已:“哥,你为什么咬我?”
哥得意洋洋:“什么咬啊,这是亲,我亲了你,你就是我的。一辈子都是我的。”
小六回味的舔舔嘴唇:“哥……你是不是又爬我家枣树上偷吃去了?”
哥:“……”
【廿八】急
我是个慢性子,我的座右铭就是——生活,要有滋有味,细嚼慢咽。
你是个急性子,连座右铭都没,因为想座右铭太费时间。
对于你的大而化之,我很不赞同,人啊,比其他生物不同的地方有很多。有一处最重要,就是生活有目的,行为有准则,连座右铭都省
略,怎么做到上述两条?做不到思想上的进步,苦短人生就只剩下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和某种圈养的动物有什么区别?所以你要进步
,至少向我看齐,至少的至少不要再像现在这样,还没看见你吃,已经盆干碗净,已经开始专注的盯我的盘子。
“你还吃吗?”
难道我刚刚一通说到口干舌燥的循循善诱,都化成空气了吗?空气里还有氧,你只要呼吸就会吸入,难道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你吃不了,我帮你。”等、等一下……我还一块都没吃呢,你慢一点,至少也让我看看它被咀嚼时的样子……怎么连渣都没剩?你不
会又是用吞的吧?
笑:“我用的是魔术。手法很干净利索吧?”
手法?嘴快才是:“你告诉我,为什么我有想扁你的愿望?”
“你还会扁人?以你那速度,打太极还差不多。”
我不知道额上青筋暴露了几根,反正脑袋一抽一抽的疼。
一贯的狼吞虎咽,拔苗助长,我可以忍受,但是为了提高效率,把如厕和三餐时间合二为一……这个,真的连神鬼都无法容忍,何况我
还是个凡人。
这些还不算,还居然敢指责我守株待兔,好吃懒做!!
我捶!
被他抓住左手。
再捶!
被他抓牢右手。
还有脚,我踹。
被他借机连身子一并夹住:“亲爱的,你这速度,是在打太极拳吗?”
敢笑我?!哼,没关系,我还有秘密武器——哭!
他皱皱眉头,把我松开:“一哭二闹三上吊,你这几招都是跟谁学的?”
我破涕为笑,应该说是哈哈大笑。一把推搡过去,看我太极拳之降龙十八掌……他应声而倒……我也跟着倒……
等等,怎么回事?倒镜头——原来这家伙手快,居然在倒下的同时还来得及拽我一起……你爷爷的,干什么我又成垫背?
他笑的像个偷到糖的孩子:“嘻嘻,听没听过,急火快攻?你性子太慢,所以我上你!”
我大怒,什么破推理,洒家宁死不从!
他反倒难得的减慢了速度,慢慢蹭我的小腹,暗地里以恐怖的气力压制着我:“亲爱的,急躁容易肝火上升。你看我都不急。”
我&*%*%7!#@%&
月老在窗户外偷看:“小丘你快来,晚了就看不成午夜场了。”
丘比特遥远的声音传来:“急——什——么?”
月老回头急急喝骂:“你总这么慢吞吞的,什么时候长大啊?”
丘比特依然遥远的声音:“你总那么匆匆忙忙的,难怪老的快。”
月老:“&*%*%7&*%*%7”
……
【廿九】土
他走时曾问人为何来这世间,难道只为碌碌只为攘攘?他只能低头,不能开口。开口就要道情愫,情愫缠绵,会扰他心志。
他回时他笑开了怀,那笑容足以做答。
然而他不满意,他想要听他亲口说。
他于是带回一盆奇怪的花——蒲公英,告诉他说风吹了,花就飞了。他只笑笑。
他于是一生气吹散一片飞絮,白色绒毛随风翩翩起舞,飘飘摇摇。象极了他的心。
他仍然只是笑笑,似乎无动于衷。他生气,正转身预备摔门而去的时候却被他拉住。耳畔轻语:“看,无论怎么飞它们都会落到土里,
土才是它们的家,割舍不下的。我就是土。”
他还能说什么呢?这个家伙!笑的太可恶太可恶了。
好吧……和他一起笑好了。
换做他不满足:“至少也奖励的亲一下吧。”
要来一记老拳……和一个拥抱。
原来爱,这么暖。
【三十】《假如彼岸有你》1~2
(一)
火舌已经探进仓库里间,比它先到的是那滚烫的烟尘和不断升温的气流。许道知道,仓库外间已经被火焰恶魔吃了大半,现在轮到里间
了,轮到他了。劈里啪啦的声音仿佛恶魔的指节格格作响,逐渐稀薄的空气仿佛生机已经渺茫,近似于零。许道咬牙,可恶,如果不是
那男子将自己的腿打断,他大概还有希望冲逃出去。可惜世间不存在如果,可惜他许道要顶替某个杀人者做个冤死鬼。
好奇怪,那人为什么会死呢?他不是被誉为最年轻有为最有天赋的警员吗?怎么会被人无故杀害?又为什么要在弥留之际写下许道的名
字呢?
头好痛,许道清楚自己的时间不多了,现在的他连命都保不住了,如何出去向世界喊冤?再者,谁肯相信他?毕竟他做了太长时间的贼
,已经被世人划分到坏蛋那边太久太久。
索性就这样跟死神去吧,听从命运的安排,随便这个世界怎么定性他都好。许道想着,眼眶已经被烤干,流不出半滴泪来,可双手仍然
下意识的紧紧的护住口鼻,不肯放松一丝一毫,不肯让灼热的空气卷带死神的亲吻侵犯自己的呼吸道——那是他最后的阵线。
但氧气却被火焰掠夺而去,捎带还有他的意识,临近昏迷的一刹那,许道恍惚觉得一个影子穿过火光快速靠近他,还伸出长长的手臂。
许道想,死神真的存在,还特地来接他了。
再醒来的时候,却身处一片白色。周围浓重的药水味、左腿上僵硬的石膏和接头到血管的一根透明的塑料管连接着两个乳白色的瓶子,
许道呆了半天终于明白——他居然在医院。许道捏捏脸,不疼;使劲捏,哎哟,好疼!果然不是做梦,原来世界上有天使,弥留之际看
到的是天使不是死神。
赶快伸手按铃,叫来一票医护人员,挨个询问送他来的那天使的长相。医生和护士却只会说他的病症不严重,但仍需要好好休息,不要
担心太多等等之类的废话,然后不约而同离开。许道很郁闷,但有什么比没丢性命更令人开心的呢。他没死,他可以慢慢找寻救命恩人
,可以替自己洗刷冤屈,可以找出那个人真正的死因……还有,还有她。
每天被限制在房间内治疗,只要一说出门去,哪怕不拄拐坐轮椅,都会被护士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回绝,许道很奇怪,虽然有时能听到其
他病人的声音,但他确实在住院以后没见过一个非医护人员。当日救他的人也没有再出现过。甚至没有被人提起过。
许道猜自己所有的医疗费用都是拜他所出,但却猜不出那人救助自己的原因。当时火场,仓库随时有可能完全坍塌,而他在危急关头出
现,显然是打算拼了性命也要救出许道的。可许道却想不出世界上有谁会为做贼的他拼命。如果说在没有当盗贼前也许还算有几个朋友
,也可能会这样帮助他,但今天他选择了盗贼的职业,选择了背道而驰,自然也选择了众叛亲离的下场。今天的许道,早已没有往日光
环笼罩,他已是孤独行者,是阳光背后苟延残喘的留存的狭隘阴影。
第一个问题无解。第二个问题是——这个人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在那个人迹罕至的仓库?他又是怎么进入怎么带他逃亡的?
回想当日地形,许道摇摇头,他想不通,只能等伤完全好了再回到现场去找答案了。
约莫过了半个月,除了腿伤,许道的身体已经基本恢复。某天清晨,许道正睡的蒙胧,忽然听见外面远远的有警铃在响,似乎十万火急
,似乎要立即吞了什么人。没等许道坐起身,病房门忽然开了,一个身影旋风般的冲进来,抱了他就要往门外冲。
许道急急的把他推开,同时大喝:“你是谁?!来人啊!”
那人赶忙把他的口一掩,低声吼道:“喊什么?你不要命了!外面那些警车是冲你来的!”
许道一怔,果然还是要把他当杀人犯逮吗?
趁许道怔忪的工夫,那人一挺身,把个许道小心扛上肩膀,想自门外出去,却听到迎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医生阻挠的喊叫声。赶紧转
身,推开窗户,从窗子跳到了外面草地上。
(未完待续)
(二)
许道伏在那人背上,向后看着,努力记忆路径。这是他当盗贼时练就的第一本能——想法给自己留条逃路,无论何时何地,无论跟随什
么人。只见那人背着他,一路不知疲倦的奔驰,但许道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后背已被汗流印湿,甚至还连累到许道的病号服。
也不晓得跑了多远,反正光小巷就钻了三条。忽然那人低低说了声:“低头。”赶紧按照嘱咐把头一缩的许道,下一刻已经被扔进一辆
小小的面包车。那人一点也不优雅的往许道脑袋上扣了一顶草帽,然后钻进驾驶室里,挂档踩离合发动,一气呵成。小面包腾云驾雾而
去,把已经拐进同一胡同的追兵扔的远远的。
“为什么救我?”许道确定看不到警察的时候抓紧时间逼供。
那人不回答,仍旧神情紧张的盯着后视镜。
“火场、诊所,你为什么要屡次的救我?”许道的黑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前方,笃定那人一定会有所反应。
“什么火场?我听不懂。”那人有些不耐烦的回答他。
“呵呵,我活这么大,竟头回见有人烧自己的眉毛。”许道干脆挑明了。然后好整以暇的看着那人跫然的紧蹙额头,原本应该有两条俊
美黑眉的位置现在只剩火燎之后青白的本色。还好,没烧太重,将来不久应该就会恢复。说不定比现在更俊。许道想着,居然伸出手去
要抚那人的眉心。
那人赶紧向左猛打方向盘,车身一个急转弯,差点将许道甩出车窗去,许道只好缩回手来紧紧抓牢座位旁的扶手。看来他不想说,许道
偷笑,这至少说明了两个问题:一、他的确是当天在火场中救他的人;二、目前他并不希望他死,跟着他暂时还算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