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孤注掷温柔(出书版 穿越 第六册)BY 阿堵

作者:  录入:03-18

「你还真了解他……」

子释忽然想起他话中纰漏,问:「那时候,符留腿还是好的?」

「是。」长生沉默片刻,「符留的腿是十三岁坏的。那年冬天,父皇派我跟他护送一批饲草给氐族人应急。半路遇上暴风雪,躲避过去

之后,我们为了路线争执起来。因为我要改道,他坚持走原路——虽然近,但是危险得多……」

子释预感后面的发展,暗叹:少年意气争斗,竟致酿成终身怨恨。

「他领头,我押尾。他一心想做英雄,拼命赶速度,结果不小心滑入冰谷,陷在冰窖里了。」长生苦笑,「我去救他,他恼羞成怒,话

说得很难听。我那时候脾气也不算好,当真转身就走了。」

「啊!」

「走出一段,终究觉得不合适,又掉头。后来……他虽然保住一命,两条腿因为冻太久,就此废了。他也从此恨上了我。」

子释问:「就你俩——难道没有随行的人么?」

「当时戎夏之战已经开始,这种小事,不过是押着马群走,其实我一个人就足够。」

子释明白了。符杨统一西戎,资源协调分配,严禁部落间私自争夺。戎夏之战开始,男人都上了前线,这样后勤小事当然交给少年人。

——如此剽悍的十三岁。

过了一会儿,才问:「他没借此在老爹面前诬告你一把?」

长生轻哼一声:「当年他跟老大故意害我,我都没去告状——他拿什么脸到老爹面前诬告我?」

子释心道,这是什么兄弟父子逻辑?又想:符留对这个年龄仅差半岁,除了血统处处比自己优秀的哥哥,潜意识里感情恐怕复杂得很吧

。看他对自己有一半夏人血统的小儿子格外偏袒就知道……

两人沉默着上了车,不久便到锦妃陵墓。

依照西戎风俗,坟墓上方立着尖尖的白塔。四周草丛茂密,清脆的塔铃声自风中传出老远。

自从长生做了太子,这荒芜已久的墓园定期有专人清扫看护。

地上铺好毛毡,长生拉着子释的手跪下磕头。顾知芳生平早已听说,即使没有长生这层关系,子释也对这位女性肃然起敬。

祭拜结束,两人绕着白塔溜达。

子释忽问:「你想过把娘迁回京城么?」

「想过。不光想过,还有人正经上折子提过。」长生略加停顿,「后来我觉着,娘其实挺喜欢这里,未必乐意回京城。常回来看看便是

。」

「谁上的折子?」

「刚登基那会儿,秘书省几个夏臣。」

子释点头:「那是有点儿早——这篇身世文章,还须迟些再大张旗鼓的做。或者预备动科举的时候……」

「我不太想……」

「你担心娘不高兴?」

「嗯。」长生想想,道,「现在回忆起来,娘在某些方面固执得奇怪,其实是因为她以为妻之道事夫,以为母之道教子,刻意抹去了戎

夏之分。」

子释轻轻叹气:「那是因为你她没有别的办法,否则——」

否则就只剩上吊抹脖子自尽拉倒。

停下脚步,看着他:「我跟你说件事。子周在西京做司文郎的时候,曾经调查了昔日銎阳所有顾姓大户。凑巧发现当年仁孝帝废太子,

牵连发配西疆的大臣中,有一个御史大夫叫做顾正弘,据说抵达冷月关旋即病逝,妻子儿女四散流落,不知所踪。算算时间,也大体合

得上。」

「子释……」

长生第一次听他说起调查顾姓大户这桩往事。忽然想,还有多少往事,是自己至今仍不知道,也许他永远不打算让自己知道的呢?

立刻想起那件事来,临时岔开话题:「我把傅楚卿放了。」

子释一愣,顺口道:「是么。」

当日他没有烧你的书,我就决心留他一个全尸。后来他替你挡了一剑——我事后仔细想过,万一我没赶上,万一子归失手,万一机关失

灵……只要有个万一,他便救了你。就为这点,我留他一命。

拉过子释的手:「你放心,他再没有机会祸害人间。」

子释望了他一会儿,点头:「嗯。」

仿佛没有过这段对话似的,继续之前的话题:「顾正弘这个事情,不论真假,都可以先铺垫铺垫。你知道那些文人——抢他地盘家财没

什么,挖他祖坟却可能跟你拼命。所以咱们得做好准备,等到合适的时机便诏告天下:不论戎夏,皇帝跟大伙儿共一个祖坟。然后再慢

慢推行西戎文字,改革科举制度这些话头,一样一样按部就班的来,搭配着甜言蜜语胡萝卜大棒……」

长生乐了:「哈哈,这都什么跟什么!」

过得片刻,正色道:「关于推行西戎文字,乌霍大师乃西戎本族人,又是他殚精竭虑苦心孤诣创制出来的,自是不遗余力。对西戎百姓

,包括北方各族民众来说,学起来简便容易,学会了好处多多,当然欢迎得很。可是,若向中原及南方推行,阻力只怕小不了。万一再

有不知轻重的西戎官员动用强制手段,我担心……当年父皇在西戎各部推行夏语,即便明知马上要用,那也不知费了多少力气。你说…

…」

子释微笑,却不直接回答:「你这么聪明,十几天就学会了,我相信普通西戎百姓有几个月就能熟练。北方各族,甚至西域各国民众,

学起来应该也不会太慢。」

这套西戎文字,根据乌霍大师的设想,要能译写其他一切语言。所以说白了,它实际上是一套通用音标系统。子释肯定了大师这个基本

思路,在字母设计、元音辅音分类、书写规则等方面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并且引进了标点符号概念。

考虑到争取最广泛的可接受度,特地设计出同音异体的两套字母。一套参考花体十字文,主要推荐给西域各国,也供国内少数夏文无能

者选用。另外一套使用夏文笔画搭配,类似偏旁部首,供熟悉夏文者使用。至于将来,两套字母会否面临融合存废问题,时间自当为历

史做出恰当选择,没必要提前操心。

总之,乌霍大师历时四年半,为西戎语创造出了相当完善的整套拼音文字。当然,这一切离不开子释的全力协助。

子释笑眯眯的瞅着长生:「你学了这么些天,虽然乌霍大师和我没明说,难道就没发现么?」

「发现……什么」

「这套文字,夏人学起来,一样简便容易,好处多多。」

长生沉吟着:「光是字母读和写,好比认几十个偏旁部首,当然容易。但是这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它们可以给夏文注音。」

「啊!对……」

子释背起双手,做高深状:「自来夏文注音,要么使用同音字,要么使用反切法。常有失误不说,对没念过书的人来讲,门槛太高,有

音等于没音。这套标音字母普及之后,可以想见,百姓识字念书会轻松很多……」

长生思绪随着他描绘的前景延伸开去,想到深远处。不由得呆了。

「一开始,对于夏人地区,咱们只把它当作文字注音法,纳入科举考试音韵训诂部分,这个想必没人会有意见。等天下的读书人都认可

了,所有蒙学典籍,一律要求标音。如此一来,即使不考科举的普通人,包括其他各族百姓,也许不会再觉得夏文难如登天,同时有利

于普及官话……

「同样的道理,现在西戎语纯粹以夏文记录。你可知道,夏文一个读音同音字有多少?动辄几十个。所以,在夏人看来,那些用熟悉的

文字书写的陌生语言,反而容易混淆、徒增障碍。如果夏人都熟悉了新的标音字母,对于完全使用它拼写的西戎语,大概会感到很亲切

,学起来应该方便不少——甚至西域各国学夏语,华荣各族学番话,这两套字母,都是条便利捷径……」

长生抓住他的肩膀,目瞪口呆:「子释……」

「从今往后,咱们华荣,正式推行双语制。民间不着急,但是官方所有诏令公文,全部以西戎文和夏文对译书写。兼通双语的进士举人

,优先择录。至于通晓其他各族或番邦语言的人。可考虑在科举中单设科目,量才适用……」

——语言就是思维。语言沟通思想。或许,用这个办法,能给博大精深又后劲不足的大夏文明来点儿肥料。那些四散飘洒的种子,落在

肥沃的土壤里,自有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独木成林的时候。

子释拍拍长生发呆的脸:「皇帝陛下,任重道远啊!」

长生被他拍醒,喃喃道:「我明白了……西戎与夏人,现在已经是交错混杂局面,既然学起来方便,又有好处,就肯定有的是人学。往

远了讲,西域番邦与华荣往来密切,也势必互通语言。学的人越来越多,交往必定越来越深入,这是个互为因果的过程——有朝一日,

西戎人也好,夏人也好,华荣也好,番邦也好,都会说一样的话,彼此能听懂,自然就成一家人……」

一把把他抱住:「子释!你怎么这么厉害!」

那一个扬起眉毛:「我厉害,又不是一天两天,才知道么?」心想:一家人,也照样打架。但求交流起来容易些,大家彼此能说上话,

打得稍微有风度有分寸点罢了。

长生抱着他就上了车:「太阳快要下山,该冷了,咱们回宫。」

坐在车里亲来亲去,一个劲儿傻兮兮的笑。

子释看他一会儿抬手去摸额头。

长生抓住他的手:「正月里给太后拜年请安,忽然问我,上圣山还的什么愿。」

「哦?」

「又旁敲侧击打听我永乾四年出征后什么时间上过圣山——我手里那把弋阳弓,有人认得,倒也瞒不住。」

「哦。」

「还以为是对当年符定的事起了疑心,谁知听来听去……嘿!原来宫中这两年一直悄悄传扬,说是靖北王曾上圣山求奥云大神指引,大

神派神使下凡相助,因而一统天下……」

「噗!」

「他们还说……」

想起灵恝山上朝圣的牧民们关于自己的另一个异曲同工的谣言版本,子释哈哈笑道:「还说什么?」

「还说,神使大功告成,本该回归圣山,谁知皇帝强留不放,以致病重垂危。皇帝没法,只好把人送回去……」

子释愣住:「这……有鼻子有眼,还真是……」

长生扯扯嘴角:「宫里那帮老女人,估计是憋得狠了。太后不依不饶追问到底,我索性直承了事。最后跟她讲,这回上圣山还愿,做了

奥云宫的记名弟子。将来待我华荣大业兴盛,了却凡尘俗物,就回圣山修行。因为被我诚心感动,神使答应,只要我符生在位之年,便

助我造福华荣……」

「这样……她也信?」

「怎么不信?不信的是朝中夏臣。奈何西戎上下都信了,他们不信也没招。」

这回却是子释傻了。谁能想到。他竟如此这般将计就计釜底抽薪,把大婚立后的事儿摆平了。虽然不愿愚民,但是……也只好先这样了

。至于由此可能引发宗教问题……唉,到时候再说吧……

这时长生捧起他的脸:「在山上养了一年,怎么瞅着越发显小了呢?」

圣山神殿,日子过得安逸,营养又好,子释比过去胖些。偏偏脸上最明显,线条圆润不少,粉白相间,一副少年青葱样。

「权且充充神使,倒正好。」长生说着,把神使大人摁到怀里。

第一〇六章:处处家山

仁和三年,迎庄懿顺天文圣皇太后之位入太庙。

同年,科举改革启动。

为鼓励西戎弟子及北方其他少数民族参加考试,部分科目首次试用双语考卷。

经义科音韵训诂部分启用新的标音字母,并将于下轮科考全面废除反切法。

各种典籍陆续有了西戎文译本。署名吴宗桥的吴氏《正雅笺注》成为经义科核心参考书之一。

艺文、经义,策论三科外,增设时政、格物两科。参加秋试的士子,只有五科都通过,才有可能进入吏部铨选,真正走上仕途。而那些

落选者,如单科成绩优异,可经殿试进入国史馆、钦天监、翰林院等学术机构任职。

此外,朝廷为春秋二试落榜的童生士子提供了另外一条出路:司职试。考试通过,即取得司职典吏资格,可进入基层行政机关担任胥吏

,纳入正规官僚体系。干得出色,也一样有机会升官,与此同时,中书省着手清理废除多年潜存的地方官员私人幕僚制度。

这一年,李文李章考中举人,李文被派往蜀州为官,李章任职内务府。

仁和四年,朝廷进行一系列人事任免。

楚州宜抚岳铮回归中枢,出任秘书郎。秘书令莫思予年事已高,岳铮将接替其位,岳大人娶楚州世家女为妻,携妻子回京。

殿前司指挥使、禁戌营统领倪俭自请守边,加封靖武侯、辅国上将军,驻守北方边境。

彤城知府谢全,因重建彤城之功,擢为越州宣抚。

水师参将罗淼因剿寇大功,越级升为水师副都督。花自落追随罗淼进入东海水师。

按照子释的理念,小孩子就该放养——对此长生深表赞同,因为某人自己恰是一个反例,然而放养的结果,几个小家伙只要跟他在一块

儿,必定野得翻天覆地。

摇头叹气:吵成这样,不是最爱嚷嚷要清静,怎么就不嫌?——看样子功课不妨再加重些,省得这帮小家伙动不动来缠他。

刚跨上台阶,一个小小身影飞奔出来,眼看就要撞到腿上。向左横移三尺让开,接着往前走,才迈开两步,又一个身影扑出来,径直往

腰间猛冲,向右横移三尺,再次让开,继续往前走。

这回这个却陡然刹住脚步:「皇、皇伯父……」

「嗯。」回头看一眼,符霖这孩子如今开朗多了,都瞧不出小时候曾经那般害羞内向,明知故问:「你追的是谁?」

「是亦可妹妹。」

正要教育几句,门外那个没等到追兵,忍不住回头探看动静,望见他,吐吐舌头:「皇帝舅舅。」

两个孩子高挽衣袖裤腿,衣襟上全湿淋淋的。

长生皱眉:「你们玩的什么游戏?」

「回皇伯父……」

符霖话刚出品,那边庄亦可「扑哧」就笑出声来。

长生一向待庄家双胞胎比较和蔼,笑眯眯问:「亦可,你笑什么?」

小丫头不过五岁,奶声奶气带着脆甜:「茯苓饼哥哥说,大舅舅的马儿也叫皇伯……」

符霖跺脚:「嘘——!」

长生瞅着十一岁的小侄子。

符霖低头,哼哼嘟嘟:「那个……昨天内务府李章大人来问释叔,那两匹老马没法再用,怎么办,释叔说那是当年攻打蜀州时候虞大将

军所赠,劳苦功高,舍不得杀,索性在宫里养着。因为都是黄色,」声音越说越小,顺口便给了个尊号,一匹叫『黄伯』,一匹叫『黄

叔』……」

长生憋半天没憋住,哈哈笑道:「他连你父王一块儿涮进去,你倒还跟着凑趣……」心想这小子随着他别的没见长进多少,学得越来越

无法无天是真的。一面笑一面就上了台阶,听见身后符霖逮住小丫头压低嗓门吼:「警告你多少次,不许叫我茯苓饼!」

庄家这对双胞胎,加上盘珠的大女儿符霜,几乎每年自新春到入夏,都在宫中住几个月,跟符元符霖兄弟俩混得溜熟,因此每年这个时

推书 20234-03-18 :鸳鸯错——幽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