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出书版)第三部 BY 风弄

作者:  录入:03-12

两个内侍被摔得七荤八素,在地上滚了几滚,抬起头一看,咏临气得发红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双手叉腰,居高临下,狰狞如索命罗

刹。

两人怎料到大雪天的会在这里碰上这位三皇子,吓得魂飞魄散,跪下叫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咏临恶狠狠地把那年长的踢了个筋斗,又拽他过来在自己面前跪了,咬牙切齿道:「饶命?你诬蔑我两个哥哥,什么烂话都说了,还敢

要我饶命?走,见我母亲去!」拉着那人衣领就往外拽。

那内侍知道到了淑妃面前必死无疑,哪里敢去,跪在地上不肯起来,浑身颤栗地磕头求饶,「小的不敢诬蔑,小的也只是听别人说的,

殿下,你饶了小的这一遭,以后小的一个字都不敢乱说了!殿下饶命,饶命啊!」

那年纪小的也浑身打颤,爬过来抱着咏临的大腿不放,哭着央道:「殿下,殿下,我们哥俩胡涂,你饶我们一命……」

「你刚刚说的什么?」

「再不敢说了!真的不敢了!」

「混蛋!」咏临把抱着他大腿的小内侍踹到一边,抓着那年纪大的抽了一耳光,「给我说!仔仔细细说清楚!敢瞒一个字,我生撕了你

!」

他在下面人心目中向来是个和善开朗的角色,从来没露过这种仿佛要杀人的狠样。一个耳光下去,年长的内侍脸颊顿时肿起半边,眼看

要被咏临抓到淑妃面前处置,还不如在咏临面前坦白从宽,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拼命磕头道:「是是!小的都说,什么都说,殿下

听我说,听我说……」

「说!」

「刚才的话都是听别的人说的……」

「什么别人?讲名字!」

内侍哭丧着脸道:「殿下,这是闲聊时胡扯起来的,怎么说得清啊?宫里头内侍累了蹲一起喝水吃饭,每天都有新鲜话,真的不清楚哪

句是哪个人露出来的,况且嘴巴传嘴巴,像……像那个……那个咏善殿下说是咏棋殿下勾引了他的话,小的只隐约记得是天心殿管茶水

的福庆说的,他又是听谨妃宫那头的棉宝说的……」

咏临爆吼,「胡扯!谨妃宫的人,怎么会知道体仁宫里头的事?大臣们都不知道,他一个蹲角落的小内侍能知道?」

两人见他火又上来了,频频磕头,乱七八糟的附和,「是是,小的胡扯,棉宝胡说八道……」

咏临喘了一会儿粗气,才往下问:「还有呢?你们下面还有什么混账谣言?说我哥哥们坏话的?都给我说清楚!」

「没有了,没有了。」

「瞒着我是不是?我懒得和你们啰嗦。走!让我母亲审你们去!」

「不不!殿下,殿下,我说,我说啊!」

「快说!」

「宫里的话向来传得多,不过都没有实据,也不知道谁开始瞎说的。有的说……说咏棋殿下昔日都不把咏善殿下看眼里的,现在瞧咏善

殿下当了太子,就沾上去了,好图个后路,盼着东山再起:还有的说……」那内侍怯怯地看了咏临一眼,结结巴巴,「……说咏棋殿下

长得实在太好了,和丽妃娘娘一个样,难免有爱男色的喜欢,咏善殿下对女人好像没什么兴趣,也没见过他……」

咏临见他说一半又停了,怒气冲冲地问:「没见过他什么?说!不说我踢死你!」提起脚往他身上狠狠踹了几下。

那内侍被他踢倒在地,只好抱着头哭道:「我说!我说!那些人说,咏善殿下身边美貌侍女那么多,都没见过咏善殿下有特别喜欢哪个

,说不定咏善殿下就是个爱男色的,刚好咏棋殿下模样好……殿下饶命啊!这些不是小的造谣,只是小的无意听来的……」

「还有呢?说!」

「还有就是……就是说丽妃娘娘入了冷宫,淑妃娘娘还不解恨,就指使咏善殿下帮母亲出一口气,把咏棋殿下给……给那个了……」

「还有!」

「这这……也……也有人说,是咏善殿下自己看上了咏棋殿下,从前弄不到手,现在咏棋殿下无权无势,刚好可以弄来乐乐,大概早在

内惩院就……就那个了。在内惩院觉得不方便,所以又把咏棋殿下弄到了太子殿,每天晚上暖被窝,哎呀!殿下您别打,别打!小的该

死,小的自己动手掌嘴!殿下,这些话小的只是不小心听见的,真的下是小的自己造出来的……」杀猪般求饶起来。

「还有!」

「还有……还有的说,不但咏善殿下,连咏临殿下您……您……您也……」

咏临牙都快磨碎了,狠狠问:「我也什么?说!」

那内侍看他争头捏得几乎出血,生怕他真的一动手就往死里打,只好豁出去继续坦白,「还有风声说这事殿下您也有份,孪生兄弟两人

,一起淫乱大哥来着,所以您才天天往太子殿跔得动……」

咏临怒火中烧,弯腰把那人拎着衣领拽起来,左右开弓抽了他几个嘴巴,打得嘴角鲜血淋漓,眼里喷着火吼道:「我母亲是天子亲封的

淑妃!就连丽妃,如今虽在冷宫,也比你们尊贵百倍!我们兄弟是天子血脉!金枝玉叶!一个个干干净净!居然被你这种下贱东西污三

秽四的糟蹋?传这种十恶不赦的谣言?你该死!」

「殿下,殿下饶命!殿下您饶了我,是您逼我说的呀!」

两人又是磕头,又是抱着咏临的腿央求。

咏临厌恶地把他们两个都踢了个筋斗,喝道:「别让我再瞧见你们!」

连多待一刻都嫌邋遢似的往外走,一脚把外面的木门也踹个稀烂。

时间早过了晌午,外面风雪正大,咏临无心理会交给图南的赌局,更没空把赌桌上自己的东西收回来,独自一人,汹汹地直朝太子殿走

积雪满地,经过这么半日,雪层又厚了一点,咏临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铺头盖脸的冷风打过来,让他脑子里的怒火消下去了点,但立

即,又有一种凉浸浸的东西,猛地从脚底窜了上来,冻得他脚步一滞。

刚才的谣言,九成九是下面人吃饱了撑着,胡说八道,居心不良编造皇子们的丑事,下道德地讨个乐子。

只是,他忽然之间,却想起了内惩院里自己把咏善大腿上扎了一刀的那天。

当时,咏棋哥哥那个眼神表情……

还有,为什么咏善哥哥要拿烙铁对付咏棋哥哥?说是奉旨审问,迫不得已动刑,如今想起来,咏善哥哥是太子,咏棋哥哥又是兄弟,就

算奉了父皇严命,不得不用刑,也不该亲自动手。

「不会的。」咏临用力地摇了摇头,像要把脑子里面的怪念头都丢出去。

可另一个疑惑又不打招呼地钻了进来。

他去内惩院看咏棋哥哥,为什么咏善哥哥不高兴呢?

为什么咏善哥哥下令要内惩院的人下许他进去?

为什么母亲也劝自己暂时不要见?难道这事,母亲也知道?

他帮咏棋哥哥送信给丽妃,咏善哥哥气成那样……

匆匆的脚步,慢了下来。

咏临越走越沉重,越觉得不安,仿佛忽然发现心里面藏了十几条冬眠的毒蛇,醒过来了正乱钻着打算在哪咬上一口。

他打死也不相信,但每一步下去,每一个的疑点都好像更清晰了,拼了命也开解不了困惑之处。

咏临这辈子都没尝过这种煎熬滋味,指甲不知不觉中全掐进了肉里,也不知道疼。

他一会儿想这是谣言,绝对的诬蔑,应该严查,一会儿觉得不该严查,虽然是谣言,但谣言止于智者,这是咏善哥哥常说的话,不理会

,很快会过去。

可谣言如果传开呢?

谣言可以杀人,这话咏善哥哥没有怎么说过,但母亲却是经常提的。往常听着不在意,此刻想起来,真的分量十足。

如果这不全是谣言呢?

咏棋哥哥从前和咏善哥哥并不亲近,怎么忽然就好成那个样了?

怎么咏善哥哥刚刚审完了案子,咏棋哥哥一点也不见外,就肯住进太子殿?

如果咏善哥哥真的对咏棋哥哥……

他对咏棋哥哥动烙铁,把咏棋哥哥的脖子都烙伤了,是因为咏棋哥哥不答应那事!?

咏临大恨自己的脑子,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往那个不可能的地方想,而且越想越真,联系起最近的种种怪事,甚至可以说是豁然开朗。

可恶的豁然开朗!

咏临喃喃咒骂,一个劲挠自己的头,把宫女们悉心替他梳好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恨不得把自己的头盖打开,把那些讨厌的念头用刀子

挖出来才好!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切都是谣言?

去找父皇?不行,父皇病着,而且如果父皇知道了,会怪罪咏善哥哥,说不定还连累咏棋哥哥。

找母亲?也许可以问母亲。他想了一会儿又摇头,不行,这是兄弟间的事。

问咏善哥哥?如果不是,咏善哥哥一定大怒,咏棋哥哥也会尴尬死了,以后大家兄弟都不用见面了。

如果是。

如果真的是这么一回事……

咏临心乱如麻,真想找根棍子把自己给敲晕算了。偌大皇宫,他不知道该找谁去,隐隐约约知道事情很大,不过如果只是谣言,又应该

只是一件不必在意的小事吧?到底是大事还是小事?

唯一确定的是,绝不能传开来。

忽然,他惊觉似的顿住脚,抬头往前看。

太子殿熟悉的檐角出现在视野中。

咏临又努力思索了片刻,最后,豁出去般咬了咬牙。

要他不声张,当没听过这回事,憋也要憋死。

他迈开大步,朝太子殿走去。

常得富正在太子殿,看见咏临冒着风雪来了,赶紧溜下台阶亲自迎接,笑嘻嘻道:「殿下真是从小骑马射箭的好身子,这么大的雪也不

坐暖轿,走在雪上威风凛凛的就来了……」

「我咏善哥哥呢?」

「太子殿下记挂着皇上的病,上过王太傅的课就过去体仁宫请安了。」

「那咏棋哥哥呢?他总在吧?」

「咏棋殿下?」常得富略微诧异地打量着咏临不同寻常的脸色,「咏棋殿下最近身子不好,听课听累了,在房里小睡呢,殿下!您等小

的通报一声……」

咏临一边朝咏棋的寝房里走,一边丢下话,「用不着你。我有点事要问哥哥,咱们兄弟的事,别不长眼睛地跟进来。」

咏棋说要小睡,其实并没有睡。

王太傅「物竞天择」四个字,搅得他心里沉沉的,顶着胃一样,说不出的难受。

谁是圣人?谁是老虎?谁又是兔子?

豺狼又是哪些呢?

大家说话都像猜谜似的,他听出了几分,却无法彻底弄清楚,依稀明白自己大概就是兔子了。

若真说他是兔子,他也认了。

自己从没想过害人,论本事,自己确实不如咏善,真的物竞天择,父皇废了自己,改立咏善,说得过去。

他甚至连不甘心的想法都没有。

谁想当太子?至少他不想。

当太子一点也不好,每天被管束着,一点错都不能有,说句话都要斟酌,一个字的错都会被人挑剔出来。

他当几个月的太子,每天被母亲丽妃教训得战战兢兢,一言一行都要听母亲的,仍不能让母亲满意。

「咏棋,你知不知道自己肩上担着多少人的身家性命?」

「你再不刚强些,可怎么好?母亲都被你急死了。」

「多讨好你父皇,顺着你父皇的意思说话,记着,不管什么事,你都顺着你父皇,太子该有太子的样子。要逆着你父皇,他就会觉得你

当了太子,骄横了,这可是要命的事。」

当太子才是要命的事……

担惊受怕,不知何时被人在背后捅刀子,或者父皇随时看你不顺眼,就给你下一道废位诏书。

一旦废了,打入死牢或者打发去封地软禁,就瞧父皇的心情了。

这样过日子,连普通皇子都不如。

咏棋苦思冥想,就是不明白。

不明白老虎为什么护着兔子,更不明白为什么老虎护着兔子,就两个都活不成?

为什么兔子就不能有条活路?

兔子。

兔子只吃草,不伤人,安安静静躲草丛里面待着,怎么就得罪尽了天下人?

咏棋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又软又厚的被子,也是心乱如麻。

忽然想起来,他不该是兔子,兔子是不害人的。

可母亲要他去害咏善,偷咏善的东西。

母亲被淑妃威胁,就指望唯一的儿子把这东西弄到手,赖以自保,活一条性命。

他已经答应了,不能不答应……

但咏善今天还拉着他的手,和他说许多贴心话,亲昵地喊他哥哥。

「哥哥心里要是还没有我,我就再没有什么盼头了。」

每次想起咏善这句话,他的心头就要猛地颤一颤,甚至连手都会忍不住狠抖一下。

有时候,咏棋真恨极了自己不会撒谎。

不会撒谎,所以也看不出别人是不是在撒谎,母亲丽妃那双犀利的眼睛,怎么就没传给自己?

他知道身边的人常常撒谎,宫里没有不撒谎的人,连咏临这弟弟,过去也常随口胡说逗他玩,自己还常常当真。

难道真是因为不足月而生,先天就比别人少了点什么?

咏善呢?到底是不是撒谎?

如果是真的,那真的太令人难以置信了,咏善那人,从前一点都看不出来;如果是真的,那他过去也藏得太好了,面上那么凶狠,冷冰

冰的,根本就不记得他有那么一点点好感的示意。足以证明咏善城府深,而且很会骗人,一骗就是十几年。

如果是假的……

咏棋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果是假的,那就是假的了。

就算是假的,他也看不出来,可心底多多少少想相信那是真的。

不过,相信也没用,真的就更糟,谁也不会答允他们在一起,太子和前太子,那算什么?而且还是兄弟!

谁都不会答应的!

还有,那么自己呢?

自己到底对咏善是个什么心思?

到底有没有别的心思?

咏棋脑子里的泡泡浮了又破,破了又有新的浮起来,泡沫飞溅,打得思绪湿答答的,却找不到任何答案。

咏善对自己到底有什么打算,他绝对弄不明白了。

不过,连自己对咏善有什么打算都不明白,连他也难免鄙视起自己来。

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他抓着胸前的衣襟,彷佛要把心窝掏出来看看,看明白乱成一团的心里到底写了什么,这么若隐若现,连他这个当事人自己都被弄胡涂

了。

指尖隔着衣服压在胸前的感觉,却忽然唤起别的回忆。咏棋猝不及防地想起了咏善指尖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滋味,不容反抗,高高在上地

宣布所有权,令人心惊胆颤的淫靡,却又很热很热。

这种念头竟然会在独自一人的时候冒出来,实在是下流的罪过!

咏棋满脸都红透了。

耳边传来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他像见不得人的心事被人窥知了一样,猛地从床上坐起身,警惕地看着房门。

「咏临?」咏棋看清楚不速之客的脸,才放松了一点,「你怎么来了?」

咏临关了门,转过身面对着他,出奇的沉默。

比墨还黑的眼眸极大的瞪着,带着一种少见的严肃和狐疑,盯得咏棋浑身不自六口。

咏棋在被窝里,只穿了单衣,他挪动一下身子,把滑下去的被子拉到肩上,低头去找自己脱下的外套,搭讪着道:「你找咏善吗?他去

体仁宫了,向父皇请安。我本来也要去的,但因为正被责令反省己过,不得擅出,只好请咏善代我向父皇请安,希望他老人家身体早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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