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毛在车后座转了好几圈,趴下身子舒适的睡了。十七看一眼后视镜,看向夏白问:“你怎么想起来养狗了?”才几天不见,怎么二人世界就变成三口之家了?
“需要有发泄压力的地方。”夏白绷着脸回答,后面的金毛一抖,抬头看过来低低呜鸣,看起来是被吓到了。
十七苦笑一声,大概一个小时候之后他们回到别墅,将车子挺稳,夏白打开车门拍了一下睡着的金毛,它猛然挺身,明白情况之后抖了抖,在车上洒了几根毛发之后才跳下来。十七拉着夏白开门进屋,没打一楼的灯,抹黑直接上了二楼卧室。
室内暗黄的灯光亮起来,夏白环视几天没回来的房间,里面的气息还是他所熟悉的,窗台上的仙人球泥土干枯,泛黄了颜色控诉这些天来没有人照顾它——看起来十七也没有回来,连房间内的摆设都还是夏白离开时的样子。
他抬头悄悄的看一眼十七,即便是在这样的光线,他的脸色还是苍白得脆弱,仿佛会碎掉一般。十七一边脱掉外衣一边往里走,说:“那天的话木可都跟我说了,但是最近工作比较忙,所以一直没去接你。”
“……哦”
“但是,我也在想,”将衣服扔在床上,十七坐在床边,抬头看着他说,“如果我一直不去找你,我们会怎样。”
夏白依靠门框站着,眼镜盯着地面,短促的笑了一下说:“我也想如果你一直不来,我应该怎么办?”
“想到了么?”
“谁知道呢,也许我会去找你,”夏白说,“狠狠的给你一巴掌,或者抱紧你。”
十七笑,“真不像你的风格。”
“所以我没去。”
“那你现在愿意过来么?”
迟疑了一会儿,夏白还是走到十七面前,十七双手环住他,将头贴在他的腰上,声音变得沉闷而厚重,“对不起——”他知道这一次是他做得欠妥,而他迟迟不来道歉,只是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我还是不想向你解释,很抱歉,这种绯闻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不想因为别人的原因,而让自己总是在解释。
“所以呢?”夏白问,这个时候,总得有个因为所以吧。
停顿了一下,十七说:“或许我们都应该换一种方式。”
夏白抬手摸摸他的头发,又垂下来,圈住他的脖子,听他说:“我希望下一次你再生气的时候,能来找我给我一巴掌,或者抱紧我。”
“……然后?”
十七收紧了手臂,说:“然后我就像这样抱住你。”
夏白伸手弹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当我搁这跟你拍电影呢?”
“呵呵。”
相同的,在夏白需要十七的自觉时,十七也同样需要有这份自觉的动力,他也需要被重视的感觉,即便是一次激烈的争吵,或是一个紧密的拥抱。他知道夏白爱他,但他贪心的想感受更多,多到让他感觉自己与众不同,是对方不能舍弃的部分。
这种患得患失与所谓的爱情如同双生,所以在爱情里才会有那么多的怀疑与猜忌。他不是无所不能的超人,他知道夏白想要的那种生活,那种平静至少在现在他给不了,有太多视线在关注着他,他必须在另一个世界里风生水起。但是在他抱紧夏白的一刻,这个人比一切都重要,他对此许下的诺言绝无虚假。
然而这一种需要双方面达成的默契,对于他们来讲还为时过早,他们需要的是退让与信任。可是这无比艰难。
对于并不擅长表达自己愤怒的人,冲到对方面前去大吼大叫,拳打脚踢,或是哭得稀里哗啦,都是太过陌生的行为。不是那样有多不好,只是将情绪都交给另一个人掌握,比将心掏出去还可怕。到底要多长时间他才能培养出这样盲目的信任,将一切都交付与生命的另一半?
夏白在十七的背后悄悄的展开左手,套在手指上的指环依然缀着亮光,刺破这片乌蒙。他合上手,手掌游走过单薄的衣料跟滚烫的泼妇,他问十七,“你觉得这么安稳无聊么?”
“当然不,这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十七轻轻的说,男人才不是流浪的动物,他不接受那个名叫父亲的男人留下的对儿子不负责的借口,“别说我给不起,跟你在一起我有一生到死的觉悟。”
“……为什么?”为什么就这么幸运,为什么就是他夏白?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世界上根本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每一个人都在漫长时光中行走,在烟云微熹时,在雨霁天晴时,在暮色四合时偶然相遇了,不早一分,不晚一秒,千里之外,迎面而来,只消一眼便觉得那是地坼天崩,前世今生,只消一眼,便认定了就是这个人,不会有改变。
爱情不能摆放在现实之上,但可以与宿命一搏。
良久,十七给了夏白一个答案,“因为你是我这一生的意义。”
他总是怀疑,好像受到上天眷顾一般,不敢相信这一天成为了真实。而如果要问真实为什么会是真实,又有谁能够解答呢?
如果说十七曾经期待过一个人,现在这个人就出现了,不会欺骗他,也不需要他揣测,他可以放下所有防备,也可以表现出疲态,不需要考虑形象问题,不用表演公式化的友好,做一个真真正正的许世奇。这个人可能是任何一个人,然而不是别人,是夏白,于是所有玄而又玄的神秘牵连变得如此简单。
反正就是这个人,不可错过,不能失去,还要用怎样的词语去描述呢,那种即使只是想到同一片天空下有这样一个人,就会连呼吸会充满力量的感觉。
房间一时间安静下来,夏白也想说算了,有他这一句话,又何必去听那些人的闲言碎语。他是喜欢十七才会生气,可要总是这样,他早晚得给气死。还是算了吧,就当他是任性了,包容他这一次,也放过自己这一次。
“我知道这么说不好,”十七说,话题却转到另一面,“但明天还是把这狗送人吧。”
夏白不高兴了,“干嘛?”这人怎么这么没爱心!
“它再咬着我肯定不是它死就是我亡。”
终于想起空间内还存在第三生物,夏白回头看见金毛猎犬凶狠的咬着十七的裤脚,一副领地——就是夏白的怀抱——被侵犯的样子。这狗跟他时间不长,领土意识倒是够强的。
给它一个“杀死你”的眼神,金毛乖乖的松开十七,夏白赏了个好脸色,抓一抓它的小脑袋亲了一口。眼看凌晨两点,十七明天还要去电台,夏白将金毛送到卧室安置好又回来让他早点睡。十七打了个喷嚏,无力的倒在床上,一把抓过夏白搂在怀里。
夏白吓一跳,该不会真生病了吧。他抽出手摸十七的头,有点发热,“你先等会儿吧,我去给你找感冒药,吃了再睡。”
十七没撒手,闭着眼睛喃呢:“反正我生病没有人心疼。”
“……你咋这么小心眼儿呢?”夏白在下面出黑手,搁他腰上逮到空地儿狠掐一把。
十七躲,“我困,醒了再吃。”
夏白翻身压着他,“不行,吃了再睡。”他伸手摇昏昏欲睡十七,“你几天没睡啊,困成这样?”
“四天。”嗯,这个数字有点熟。
好在搬过来的时候准备了一些常用药,夏白烧了热水,倒一杯给十七端上楼。躺在床上的人早已经睡着了,夏白扑上床好一番蹂躏才给摇醒,逼其乖乖吃了药才让他好好躺下。关了灯,夏白爬上床躺下,十七从旁边伸出手将他包拢在怀内,才安心的叹了一声合上眼睛。
预防及时,十七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觉得头疼,睁开眼就看见一张熟睡的脸,有生之年,抵足而眠,所谓良辰美景,荏苒无惊。
[Chapter 042]
岳晓冉出院之后便带着马歆之回家,送行前革命同志们挨个给马歆之敬酒壮行,祝他早日拿下老丈人。他们回家大概就直接待到岳晓冉假期结束,岳晓冉拉着小王把工作做了一番交代,小王当场就感觉一座五行山压下来了。
《爱生爱》为期一个月的宣传接近尾声,公司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小型聚会,庆祝这一次合作的成功。木可要十七一定要把夏白带来,十七推说夏白不喜欢太吵的现场,意外的是老鬼这一次也站在木可的阵营,十七无奈,只好回家跟夏白商量。
看在老鬼的面子上夏白勉强答应了,不出意外的,在宴会上又见到那个怪女人。看她在镜头前居然装得那么温婉贤淑,好像大家闺秀似的娇而不嗔,美而不媚,谁能相信那身小骨架里蕴藏了海格力斯的神力。
十七跟席嫣的绯闻在梁峰的操作下纯洁友情化,如果公司无心炒作,这种程度的绯闻确实成不了气候。它只是一个机会,考验感情的机会,反省自己的机会,试探未来的机会。
聚会上都是一些工作人员,跟Bone.S相熟识大多知道夏白是十七欣赏的作家,不太了解的也感叹了一下,当做朋友热情招呼。有个梳着麻花辫的姑娘看着他痴笑了好久,被人推搡着才过来聊两句,从盘子里抓了几块巧克力糖塞给他,然后羞嗒嗒的扭着屁股走了——不知怎么的,他突然觉得有点冷。
也不是没有认识的人,他在大厅的一角看到ET的表弟,他把头发剪得几乎露出头皮,深陷的眼窝让他看起来有几分外国血统似的,笑起来翘着一边嘴角,一身嘻哈装扮看起来好像街头的坏小子。
他也认出夏白,笑了一下过来打招呼,“应付媒体比较麻烦,等一会儿媒体撤了就好了。”
夏白点点头,他没想到还有这道程序,早知道就晚点过来了。他跟ET的表弟站在墙边聊了两句,他以为跟娱乐圈沾边的人多多少少都喜欢人群沸腾的样子,不过ET的表弟好像不是。他很安静,说话也只是有问有答,大概是他心情不太好,夏白也找不到话题,气氛也随之陷入冷窝。
十七偷闲在人群中寻找夏白,视线游走一圈至于在角落发现目标,果然即便答应来了也不会从容的融入社交,但是对于家属来讲这是个优点,不用担心他跟别人学坏或者被拐走。
一时间走神,旁边的ET偷偷用手肘戳他,对上ET警告的眼神时他吐了下舌头,又面向刚才提问的记者,说了声抱歉让他重新说一遍问题。
“听说你最近养宠物了?”女记者十分愉悦的表情,都说养花养草养宠物的男人是最有爱心的男人。
旁边传出偷笑声,十七看过去,木可躲在老鬼的胳膊后捂着嘴,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然后对上他,做了个鬼脸。
他唯有讪笑,这个八卦鬼看他回去怎么好好收拾他!“算是吧,养了一只猫,折耳猫。”他答完,觉得不止,又补充,“还有一只叫瓜的金毛猎犬。”虽然这死狗晚上总爬床上来坏事让他恨不得将它人道了。
记者好像很感兴趣,“猫没有名字么?”
“……叫十八。”
“怎么叫十八,它是你的弟弟么?”
“这个,说永远十八岁也不错。”他调皮的翘一下嘴角,他家夏白那张万年娃娃脸,对这个称号当之无愧。
当然,等夏白看到关于这一天的报道是怎么样个反应,跟这个称号也有一定关系——“十八岁个屁!让你见识见识老子的降龙十八掌!”
气氛十分和谐,只是夏白不知道记者们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因为都是安排好的程序,受邀的记者也不会刻意制造新闻,很本分的基本从娱乐大众角度出发,从单曲合作到几个人平日相处,也有问到绯闻的问题,十七不厌其烦的解释杂志上的照片是借位拍摄,真实情况并不是那样,再次申明席嫣跟他们是好朋友。
送走媒体之后聚会才有所放松,ET的表弟要去取些吃的,问夏白要不要。夏白摇头,转头看过去,Bone.S和席嫣被几个看似老板模样的中年人围住,有说有笑迎刃有余。他继续神游,不知老鬼什么时候摆脱了公司领导走过来,“很无聊么?”
“呃,还好。”他耸了一下肩膀,“可能是我不太适应这种环境。”
老鬼笑笑,站在他的面前说:“今天请你过来,是有事情想跟你谈谈。”
“什么?”
“我想十七应该跟你提过请你跟我们合作的事情。”
忽然提起这个夏白有些无措,不知道怎么解释,他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跟十七说过……”
“他也告诉我们了。”老鬼打断他,笑了一下,眼角的笑纹褶皱出几分令人晕眩的温柔,“十七的意思是不想勉强你,但是我想以你的能力应该不存在不能胜任的问题,你当时拒绝是另有原因吧?”
很明显,Bone.S的队长不容小觑,不论是音乐上的造诣,还是对人情世故的揣摩。夏白暗暗吸一口气,被看穿令他更加羞愧难当。
“如果我现在再一次邀请你,你还会拒绝么?”
夏白的目光无处可放,最后投在地上,他需要有点思考的时间,是不是真的要将自己最后的一块自由地投放入十七的世界中。他不喜欢自己围着一个人转,如同失去自我一般的迷失了原本属于自己的方向,除去两个人已经融合的部分,他还想要自己的自由。
老鬼转到他的旁边,临墙而立,从这个角度正好看到十七的背影,“其实你当时的反应很出乎我的意料,毕竟这样的机会难得——我是这样想的——如果换成是我,我至少要在他的天空里画上一道属于我的色彩,哪怕不是那么鲜亮。”
夏白笑,“听着真潇洒。”
“这样,只要他还在天空下行走,一刻都不能摆脱我。”
“……好像是个很大的诱惑。”不止是融进他的生命,更要去占有,让他醒时知道,睡时记得,即便退去皮流干了血,骨头上也还刻着这么一个人的印记,永生永世,每分每秒。
老鬼点一下头,笑了笑,这对每个人都是一种诱惑,“去接受诱惑,难道不好么。”
夏白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我都没写过歌词,你们不怕我写坏了么?”他实在没有这个信心,而且他很容易厌倦自己的东西,稿件变成书籍他可以不再去翻看,但要是变成Bone.S的歌曲,万一他连Bone.S都不乐意听了怎么办。
“这个嘛,我们相信你不会,但是写坏了也没关系,”老鬼表示这很无所谓,“我们还有曲子。”
“……”夏白努嘴,极度自信就是对别人的嫉妒鄙视。
“你是在讽刺我么?”
“没有。”
“那你意下如何?”
“呃……”
老鬼斜下眼睛看着他,在他紧皱的眉宇间细细揣度,“如果你不想外界有太多关注,可以考虑使用假名,我们会为你做好保密工作。当然,这样的话你可能无法接到别人的邀请。”不过他想的是,十七也不会愿意让夏白帮别人写歌。
夏白抬头看他,眼睛又是一转,心动不如行动,“要不然,就用十八吧。”
老鬼的眼睛又弯起来,展颜而笑,却被忽然扬起的尖锐女声打断,“咦,十八?”随后席嫣像燕子似的飞过来,亲昵的抱住老鬼的胳膊,探过身来问,“想不到你也会来,你改变主意了?”
“什么?”夏白下意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