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笑,“你不是都吃了吧?”
“戒指当然没吃掉,没有味道,也不好消化。”夏白放下十七,对着他张开右手,银质的指环套住纤细的中指,衬着白皙的皮肤缀满光泽。他在巧克力礼盒中发现这枚小银圈的时候简直呆若木鸡,分不清是什么样的感觉,震惊,欣喜,或者是幸福,或者都有,“现在就买戒指,不会太早了么?”
“可是我不知道你会喜欢什么。”十七握拢他的手指,轻轻吻手指上冰凉的戒指,“我不擅长送别人礼物,戒指也是ET帮忙挑的,你还喜欢么?”
“送花也是他的主意?”果然是追女人的人提出的追女人的建议啊。
十七爬上床来,一边解他的衣服一边说:“很不幸只有这个是我的主意,你不喜欢?”
“为什么是百合,不知道还以为要扫墓。”
与他的初衷反差好大,十七不由得大笑。他看得出来夏白不喜欢花,这很正常,即便是习惯鲜花和掌声的他也不喜欢那些带着鲜艳颜色和刺鼻气味的植物,可是它们总有很多意义,“我觉得它适合你。”他钻进被子里抱住夏白,手上的动作也不耽误。
夏白环住他的脖子,抚摸他像刺猬似的短头发,“花跟男人是很奇怪的组合吧?”
“不,他们都一样美好,可以风情万种,也可以傲骨铮铮。”
十七撑起胳膊,鼻尖与嘴唇擦过夏白的肩膀。睡了一上午的人身体还是暖暖的,皮肤覆盖皮肤,不知是温度传递,还是相互引火,赤身裸体的依偎在阴沉的天空下形成对生冷僵硬的对抗,钢筋铁骨的城市之中,这般温暖并不少见,却难感悟。
十七的手指现场,骨节分明,如笔直的竹子一般晃过夏白朦胧的眼前,拨开额角粘着的发丝。嘴唇轻点而过,分散了夏白一瞬的注意力,随后是身体被进犯的疼痛,很快在犯人温柔的安抚下得到平息,只余满足,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男人在他的身体上低喘,每一声都是心跳的高度,落下来时惊悸万分。他挺起身极力的迎合,讨好一般缠绕住十七瘦削而紧实的腰肢,指甲刻意割个他背上的肌肤,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十七显然吃痛,愈加用力的冲撞,让他不得不放弃恶作剧,转而抱紧自己的肩膀,不时发出忍痛或是引诱的呻吟。
一番云雨过后,夏白带着餍足的疲倦躺在十七的胸口,昏昏欲睡间问:“你每年过年都回ET家么?”
十七揽着他的肩膀说:“嗯,平时也会回去看看。”
“过得开心么?”
“还好,习惯了。”十七笑了一声,从旁边拿过手机看了看时间,“毕竟养了我这多年,有时候觉得跟自己家人也没区别。”
夏白向里拱了拱,更贴近十七的胸膛,“你会告诉他们我们的事么?”
十七低头,“嗯?”
夏白闭着眼睛说:“我跟我妈说你的事了。”
十七惊讶得坐起来,将夏白抖了下去滑到他的腿上,“她生气了么?”
白女王生气他怎么可能还在这里?夏白抬头埋怨似的瞟一眼十七,翻个身继续枕在他的腿上,说:“当然不会,她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男人,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是说,”十七扳过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说,“她知道我的工作,不生气么?”
“啊哈?”
十七蜷起另一条腿,胳膊撑在膝盖上,手支着头说:“很少会有家长同意孩子跟艺人交往吧,工作又忙,麻烦又多,搞不好就要登上头条,处理不好又会变成丑闻,跟这种人交往多烦人。”
“嗯……”夏白用鼻子哼出一个单音,伸手圈住他的腰说,“我劝你不要小瞧白女王,她的特长是破灭男人对女人的幻想。”
十七低头看他,用沉默表示疑问。
夏白继续说:“她才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软弱,在我看来她是天底下最坚强的女人,连我这样的儿子都能接受,你又不是三头六臂妖魔鬼怪,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你怎么了?”十七皱起眉,不知该笑还是该气。
“我啊,说好听了是分裂型人格障碍,说不好听了就是精神分裂,从小自闭,动不动还乱发脾气,又是个同性恋,除了给她找麻烦和丢脸以外没有别的作为。如果这是我儿子早就丢掉了,才不会养这么大。”
沉默,很久,十七伸手理他的头发,说:“十八,你是我认识的人中最好的。”
夏白抬起头,看着他笑,“你会因为我是精神病人离开我么?”
“你只是曾经是。”至少他没见过这么理智的精神病人。
“医生说复发几率很大,一丁点刺激都有可能。”
十七愣了一下,隐隐约约的想起夏白在什么时候跟他说停下来就没命了。他恍然大悟,有些后悔当初竟然全没有放在心上。他忍住心中的颤动,伸手抚摸过夏白的发线,低声说:“不会有那样的机会。”
夏白埋首进他的怀里,偷笑,“逗你玩的,没那么夸张,早都好了。”
他只是忽然害怕,如果十七融入他的生活中是否会因为发现真实的夏白也没有那么好而败兴离去。他怕十七对他失望。
最难过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还能有什么比这些更痛苦,对人群的恐惧,自闭与自卑,没有父亲,喜欢男人,被所有人排斥,鄙视,厌恶,这些他都挺过来了,怎么还可能让自己掉进无底的深渊之中。
没有责怪,也没有应答,十七低下身,轻吻他的肩膀。
他想自己终于发现这是怎样一个男人,坚强或者倔强都不能形容,他从那些已经过去的过去里走出来,将一切波澜都留在了身后。他把一切都看得透了,其实一切也都很容易看透,因为一切到最后都是失去。他开始有一点明白当初夏白的一番犹豫,就如同得到重生的人珍惜生命,因为有了很多牵挂所以格外慎重。他开始想知道夏白以前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在这一刻他无论如何都问不出口。
“呐,我真想见见白女王,”十七撑着头,垂下眼睛微笑着说,“她是个令人敬佩的女人,也是个伟大的母亲。”
“呃……”夏白心虚的时候眼睛就不知道往哪搁,“她也说……”
“说什么?”
“要对你进行一下例行审查。”
十七略微惊讶,“审查?”
夏白的头在他的怀里动了动,说:“她让我带你回家。”
这一次十七是震惊了,白女王你果然不是一般战士,“让自己的儿子带男人回家,她真的不生气么?”
夏白懒洋洋的说:“如果是糟糕的男人她才会生气。”
也许白女王比他都明白,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来往可能比男女之情单纯很多,也有可能比任何一种感情都充满物欲与算计。她不是要审查十七,她只是在看管自己的儿子。作为母亲,她知道她的儿子没有参与这些俗世游戏的资本。
“哦,”十七应一声,他有自信说这个她可以省心了,“话说,她是什么时候知道你喜欢男人?高中那次?”听他说过两次,事情好像闹得很大,白女王这么快就坦然接受了?
夏白从缝隙里露出一个嘲讽的眼神,“你应该放大你的想象力。”
“更早?”难道他还在娘胎里就出柜了?——这一次的想象力开得足够大吧?
他说对了一半,夏白哀叹道:“我后来问她啊,她说我十五岁的时候她就猜到了,我都不知道她怎么看出来的。”他就说白女王应该去做侦探,陪他治疗的几年这个女人的洞察力被磨练得简直超乎想象,“你说这是不是没道理!她居然比我还早知道我喜欢男人!”
十七目瞪口呆,许久才说一句话,“白女王到底是何方神圣?”
夏白大眼睛一翻,“她是我家大女王。”
十七笑着捏他的鼻子,问:“那她就没有什么反应么?”
夏白摇头,“没有,等我自己发现的时候害怕得好几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结果后来出事了,她只是把我领回家跟我说以后看上谁都要告诉她,不然她就把我折吧折吧扔河里。”他躺在十七的腿上,闭着眼睛说,“大概是被我吓怕了吧,那时候只要是我肯开口说话,哪怕是说要天上的星星,她也会瞬间变成超人飞上去给我摘下来。”
在他的话中十七发现一个问题,他从没提过他为什么会患病,也没提过一个人,“你家的国王大人呢?”
[Chapter 033]
夏白忽然睁开眼睛看他一眼,是退去所有感情的冷漠,只一眼,他又合上眼眸,“我家只有女王,没有国王。”
“……”
是碰到伤口了吧,这种感觉。十七轻轻叹息,这种反应似曾相识,对于丢失了亲人的小孩来讲,无论原因如何,这一种丢失都是背叛,“以后摘星星的工作交给我吧,”他伸手抚摸夏白的额头,低声的说,“让白女王休息一下。”
起先没有回应,他淡淡的说,然后轻轻的呼吸。房间里都安静下来,夏白倏然伸手环住他,紧紧的抱住。
在他的声音里夏白想起来,抱着的这个人不仅没有父亲,连母亲也失去了,从小就独自一人,连那些悲伤与彷徨都没有机会体验。他想自己无法将十七与家庭联系在一起,或许就是源自于他从小便失去所有的牵连,桎梏,与依偎。
“对不起。”他低声说,十七并不知道他父亲的事情,他不应该为一个普通的问题而迁怒。
十七低头看他,苦笑道:“为什么是你道歉?”明明是他说错话了不是么?
过了一会儿,夏白抬起头看着他问:“你愿意跟我去见白女王么?”
“现在?”十七吃惊的张大眼睛,乌黑的瞳孔里满满是惊慌失措,“可是我们的行程已经排满了,明天还要去西安……”
“我是说有一天,会有去见她的那一天么?”夏白追问,“你想去么?”
十七盯着他,见家长对于他是陌生的仪式,他与很多人都交往过,可是从来没有人跟他说去见家长。他也没有这个打算,因为他的家庭中没有这两个职位。他渐渐静下来,心想这个世界真怪,在平常人眼中他们的关系明明是不正常的,可是他们的生活方式却比任何正常人都正常——这是不是也是一种讽刺呢?
“白女王可是我的偶像,我当然迫不及待。”他笑起来,只是想着会有一天见到那样一个母亲,都觉得激动得要颤抖。
夏白吃吃的笑,起身狠狠的亲他一口,又躺回去。
十七微笑,撑着头,另一只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语气温柔得可怕,“你交往过的男人都会带回家给白女王审查么?”
夏白全身一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呃……”他抬头,看到十七眉毛一挑,危险气息顿时弥漫在房间内,“只有一个……”声音从牙缝里钻出来,为什么问题会转到这个方面来?
“那就是会了?”不是总共也只交过一个男朋友么?
夏白的小心脏颤悠得更厉害了,这种仅凭声音就能达到拷问效果的能力估计也只有十七才有,“我妈让我告诉她的……”他只是选择了个更直接的方式——直接把人带回去了而已。
十七的脸色阴沉下来,“我现在就想去见白女王了。”
气氛不需要转换这么快吧?夏白望着他愣了一下,“你不是有演出?”
生气的人双手夹住他的脸,捧起来一字一句说:“我、要、去——”
夏白被捏得变成小鸭子崔弟,吐字也不清晰,“你别闹了……”
十七十分受伤,哼了一声松开他,转身倒在床上背向着他,看上去很可怜的样子。
难道不是开玩笑?夏白看看他,转开头又想了想,爬过去趴在他的身上,像只小松鼠似的,小声的说:“要不等你有时间再说?”
就说逗他有意思,十七演不下去了,忍俊不禁继而开怀大笑,翻身将他压在下面,吻住那双柔软的唇。夏白自然的勾住他的脖子,手掌轻轻抚摸过的地方痒得令他忍不住发笑。
到最后他也没问出口,一直没有家的十七,是不是也期盼过有一个幸福的家。
做到一半的时候十七的电话突然响起来,轻柔的铃声掺进喘息声中,锲而不舍连绵不断。夏白从枕头里抬起头来,看向床头柜上一边震动一边响的电话,声音断断续续,“喂……电、话哈……”
十七握住他的手,胸膛贴在他的背上,亲吻他的肩膀,低声说:“别管它。”
夏白躬身挺起背,又将头深深埋进枕头里,任灵魂陷入十七的温柔里,拱手奉上自己。
没睡多长时间,夏白被再一次执意响起的电话铃声吵醒。他揉揉眼睛,翻身看到十七坐起身,接过电话应了一声。他凑过去,从后面抱住十七。
腰间围上一圈手臂,十七抬手捏住身后人的指尖,听老鬼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十八到了?”
“嗯。”
老鬼笑一声,“这次算了,下次再忙也得给我接电话。”得到十七答应,他又接着说,“下来吃饭吧,一会儿过去彩排,叫上十八。”
十七合上电话,打开夏白的胳膊回身将他拉起来,“走啦,老鬼叫吃饭。”
“我不去,”夏白迷糊的说,这是要累死他啊,“我再睡一会儿。”
“老鬼的面子你也敢不给?走吧,吃完饭回来再睡。”十七将他拖起来,挂在肩膀上扛着往浴室走,“我们晚上的演出你要不要去?”
夏白的眼睛还没睁开,用鼻音回答他,“嗯……”
到了浴室十七将他放下来,一边放洗澡水一边问:“演出结束之后要不要出去?”
“什么?”
“情人节嘛,一起出去逛逛?”
夏白慢慢清醒过来,“你方便么?”
水稀里哗啦的流出来,圆形的浴缸内水平面逐渐上升,“晚上人少的话应该没问题,演出结束也该有九点了,如果要出去也得是半夜。”接满了水,十七关上水阀,转身问,“要去么?”
“呃……”夏白不知道怎么应,他当然想去,但是刚刚演出完,他不需要休息么?
将他拽过去放进浴缸里,十七随后也坐进来面向着他说:“是不是很委屈?”
夏白看向他,“啊?”
“虽然是叫你来过情人节,却要等到晚上什么都没有了的时候才能出去,连热闹也凑不上。”十七撑着头,笑容里略带苦涩与歉疚,然后闭上眼睛靠着后面,“以后可能都会这样,即便是一起上街也不能牵手,在你觉得冷的时候也不能给你一个拥抱。被媒体问到私生活的时候,不能说自己是同性恋,不能承认在跟你交往,不能说已经有喜欢的人,要表现得你不存在一样,是不是太委屈你了?”
夏白诧异的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十七心里是这样想的。他有什么好委屈的?他不也是希望这样的么?“不是,”他顿了一下,见十七抬头看过来又继续说,“你能这么想就已经很照顾我了,没什么委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