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熠星安抚睡下之后,罗耀阳眉眼间露出一抹无奈又好笑的表情。
心意的确定,让整件事的迷障都有了拨云见日的明朗。熠星以退为进的小心思背后的真实意图,罗耀阳几乎可以猜到十之八九。对于这
个问题,他自然乐于陪他留着日后用大把的时间慢慢较量。当前对罗耀阳来说,更急需处理的,自然是永绝后患。
对于那传说中的‘戏班子武生’,被养在府里的某楼某阁中的‘雏倌’和‘娈童’,罗耀阳不会真的下令去清人,虽然,他不得不承认
,在来璟王府途中之时,他满脑子里都是这种愚蠢的念头。其实,以熠星眼光的挑剔程度和绝不轻易与人交心的脾气而言,这件事的帮
凶,不会很多,几乎是明摆着的。
罗耀阳起身离开内室,直接、亲自地,去拜访刘太医。
按说卫谋、卫尘之流当然也该有份参与,但罗耀阳不在乎,一是这帮混小子还嫩;二是他们都是真心实意为熠星,只要他抓住了主谋的
七寸,又怎么会玩不转这帮傻小子?
但刘太医不一样。久混宫闱的老狐狸,可真谓深藏不露,他不能让这么一个‘危险’的人物,暗地里帮熠星对自己胡作非为。
“陛下!”老太医欠身行过礼。
“老爱卿坐下说话吧。”罗耀阳出于尊重回礼,然后两人一同坐下,“依卿所示,朕处理了那处的伤势,几瓶药敷上之后效用也是立竿
见影,太医医术非凡,朕向来信得过,这次前来,就是想问问,除了那些药,老太医还有没有其它的建议。”
刘太医抬眼看了看罗耀阳,这个年轻帝王眼睛里面的深邃,和回归平静的墨黑闪烁着更成熟的理智。世道开始变了,孰弱孰强,已经一
目了然。聪明人无需点透,而刘老太医甚至都没有任何犹豫,丝毫不觉得惭愧羞耻的,就毅然把主谋给供出去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
,能在宫闱中活蹦乱跳数十载的人,都是墙头草。
刘太医心宽——既然皇帝陛下自己都已经想得通透了,他这不过是顺水人情。
老太医从他的百变医匣里又依次拿出几样东西。
第一个是个精巧的套装竹管,一端气囊,一端是个指甲大小的喇叭状皮质开口,像吸盘,原理基本等同于拔火罐,“为身上的痕迹。”
配上适当的凝血丹丸,是最接近真实状况的方法。
然后老太医排出一溜瓶瓶罐罐,其中大半都是赭黄色的印着大红戳。
魅惑,刘太医一拔开盖子罗耀阳就知道是干什么的了,是一种很淡的清雅香味只是同时也带着……“密罗树的汁液,配以海蛟涎香……
附在皮肤上,混合体味……”就是再自然不过的体味麝香,掖庭坊出品。在罗耀阳越发没有表情的表情下,目光越是湛湛,显然是借由
心火起,正在私下盘算着什么事。
情迷,名字香艳,其作用却是彻头彻尾的花架子。就是为服用的人弄出一种动情的表象,活色生香,极其逼真。毕竟历朝历代的皇帝也
不是人人都适逢壮年,总有力不从心却贼心不死的,而掖庭坊自然就会想尽办法制造出某种假象,来迎合上位者的心里需要,不得不说
,一粒药丸子能做到这个功效的,还真是天才的主意!
“王爷从掖庭坊拿来的,服用之前,老臣亲自验过,不伤身。”
罗耀阳牙根有些渐紧,前些日子熠星天天往掖庭坊跑,搜刮了一堆小玩意的事,他记忆犹新,回头必须查查他到底都拿了什么。掖庭坊
的东西也敢胡乱的吃么?
刘太医见状轻咳了一声,抓住罗耀阳的注意,“咳嗯,剩下的这些,非是王爷所意,只是老臣想借此机会,为陛下进言。”刘太医以一
种‘托付贵重物品,必须注意以下诸多事项’的认真态度,严谨又通俗的对皇帝陛下解说,“人之后庭肠壁极是脆弱,王爷五脏,后天
皆受过重创,精为气血,所以房事方面还是谨慎为好,掖庭坊有诸多手段,且算专精,依老臣之见,未可不用,比如这款……”
罗耀阳那日与刘太医聊到很晚,其间内容不详,不过可以肯定地是,熠星在之后与罗耀阳的斗智斗勇中违规作弊的各种小花招,总是达
不到始作俑者预期的效果,让某人确实着恼不已。
***************小剧场**************
卫荫(鄙视ing):师傅,你怎么能为了讨好皇上,这么轻易地就把我们王爷卖了!
太医(远目ing):施医问药讲究在动中取静中循序渐进。如今,王爷的身体底子打好了,正好方便探知他承受的能力,云雨之事看似
不雅,其实是最好的柔和又不失激烈的手段。皇上为王爷所思,人又冷静沉稳,刚柔并济,嗯,两人如此,可谓十全十美,一举两得…
…嗯,日后再给王爷做调养,就该是在这千变万化中作调整,如此才符合学术无涯,生生不息的医道之大成啊!
卫荫(暴走ing):你、你、你为了医道,你竟然敢……敢……
太医(摇头ing):唉,现在的年轻人,浮躁!
49.反攻
——谎话也许能达到一时的目的,但真话才具有永恒魅力。
熠星最近过得挺不是滋味。
当然这有客观原因,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了,吃流食吃到脸跟白菜一个色,是个人都不会觉得舒服。但在熠星此刻心里空落落的抑郁下,
身体上的不适早被他彻底忽略了。
关于这场猎郎计划,他自认已经把最致命的一张王牌打出去了。几个月的铺垫、渗透、蚕食……然后在他认为最恰当的一个时刻,予以
那堵名为‘道德底线’的墙致命一击。
‘墙’毫无疑问的被他轰出个大窟窿,可两人间毫无进展的态势,让熠星心里有说不出的烦躁。
自从那天傍晚睡过去后,熠星就又被接回了璟兴宫。明着说王爷旧疾复发,住宫中便于调养,实际上是为了就近便于罗耀阳每日给他身
后的那处伤亲手敷药。毕竟伤在王爷身上的那种地方,就算让广福、太医之类的知情人动手上药,也难免不会让人心存疙瘩;就算熠星
真敢豁出去脸面,罗耀阳也不一定会答应。
然后,日子,就像熠星之前在宫里呆过的一样,两人一起用膳,同榻而眠,时常就着国事聊天,也有单纯的闲扯或者下棋、画画之类的
休闲消磨时光。除了罗耀阳在明翔殿正八经儿的处理公事外,他基本上都尽量陪着熠星,态度——体贴、温柔、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像最完美的情人,无可挑剔。但实质上讲,这样的现状跟以前没挑破关系之前没什么两样。
熠星都不知道是自己以前做的太成功,还是罗耀阳真的以为这样的亲密对于他们两人就足够了,或者……是因为那天,罗耀阳答应他,
信守承诺的保证[以后都不那样了]?他根本感受不到罗耀阳心底里的激情,罗耀阳越是这样不愠不火,熠星越是对他们的未来感到迷
茫和无所适从。
“星,肿都消了,”罗耀阳坐在床尾,给熠星抹药,“不疼了吧?”
“早就不疼了,喝汤喝得我要吐。”熠星趴在床上,能感觉到上药的玉杵在后庭中进出的触感,动作轻微、温柔、机械、严谨……该死
的机械严谨!他就是趁机占些便宜……自己,自己难道还会生气么……
绝对是‘公事公办’的上完了药,罗耀阳帮熠星披上袍子,“刚刚是最后一次抹药。明日饮食就可以恢复正常了。”他一手扔掉瓷瓶,
回身在熠星脸颊上蜻蜓点水的一吻,“战事近了,得赶着见兵部,户部的几位卿家,待过几日身子养壮了些,你也出席,嗯?”
应下以后,熠星眼巴巴地看着罗耀阳离开璟兴宫,履行皇帝的义务去跟一群老家伙们‘约会’,自己坐在床榻上,情绪有些低落。
有一点可以肯定,罗耀阳那日已经明明白白地意识到他们彼此的感情是情人间的那种喜欢,他事后亲口承认的,但除了那一次,这些天
他的行为对自己更像个兄长。如果费尽心力换来的就是这样的没有变化的变化,那他这么长时间,辛苦执着的追逐,到底图什么?曾经
的斗志昂扬,蓄势待发的一击,结果好像一拳打在了水里,劈断了如镜的表面,力道尽透,最后的结果却依然是无声无息一场空。熠星
第一次对自己追求的结果有些迷茫,第一次对成功的定义产生了怀疑,疑惑和沮丧,好像个阴魂在心底徘徊游弋,挥之不去。
熠星并不想追求肉欲,只是这样一份点到即止、温温吞吞的感情,让他摸不到归属,心底里依然患得患失,清清冷冷,除了那天,疼痛
却真切的让他感受到无边的热情。
熠星的视线在面前一排瓷瓶中不断扫动,都是从掖庭坊淘来的东西,他用手指拨弄着那瓶叫‘缱绻’的媚药,犹豫。
或者,他应该直接提要求!熠星想了想这个可能性,暗地里分析了一下性格特征和力量对比,最终把这个主意归结到‘置诸死地而后生
’的极端手段。
熠星眼里的光芒迷惘到有些倦怠,看着手里被握到有些发烫的瓷瓶,呆呆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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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道是个静心、静神,内省修行的养神放松方式,总可以让人身心舒畅。这天午后空闲,罗耀阳被熠星拉着在紫竹轩品茗。温壶,烫杯
,盖沫,洗茶……繁琐有精巧的步骤被熠星做得倒也算像模像样,“前几天躺在床上无事,看书新学的,怎么样?”
“新手!”
熠星正用初沏的茶水洗杯,闻言抬头看了罗耀阳一眼,忽然低头笑了笑,“如果是以前,你会说‘干得还不错。’”分杯,斟茶,熠星
把闻香杯递给罗耀阳,自己则径直地把茶倒入品茗杯,然后一口牛饮。
罗耀阳拿着杯子迟迟没动,熠星一直在紧张,茶道的静心养神没有缓解他紧绷的情绪,虽然掩饰的很好,但罗耀阳真真切切的把全部都
看在眼里,他没问,他在等。
“干嘛不喝?你怕它像毒药啊?”
“别这么打击我,其实真的也不是很难喝。”
“哎,你看我也不能让这茶消失,”
“咳……”
轻快调侃的语气越来越有僵硬的味道,嘴边的笑也越发不是滋味,看着罗耀阳一劲儿的沉默,投在自己身上平静、深邃又透彻的眼神,
熠星不在意地耸耸肩,“你,你干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话在嘴里重复了两遍,却有些混乱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什么。熠星
一面心里空落落的,一面又仿佛很乱,躁郁、烦闷一股脑的憋在心头,很难受。
罗耀阳最后放弃,终究心软的把人扯进怀里。“星,在为什么烦心?”
“我没有。”熠星条件反射的反驳,话刚开头,却又觉得不妥,想辩驳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连带着这些天的心底烦躁,忽然觉得挫败
。“我就是……我,我也不知道……”
罗耀阳看熠星越来越萎靡、退缩的样子,手臂不由得加了几分力,瞬间理了理思绪,然后开口,“星,还记得我们以前在太子府的时候
么?”
熠星靠在罗耀阳身上,回想那段‘苦’日子,忍不住皱眉,“被你奴役、驱使、迫害……用了无数的小花招才最终赢你一次的一段血泪
史……我记它干什么?”
罗耀阳听到这满腹怨气的表述,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
那时熠星成天想着从太子府逃跑,分析熠星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甚至是每一个眼神背后的意图,让罗耀阳没少费心劳神,但每每
思及某人因为计划被破坏而暗中郁闷咬牙的样子,让当时的太子殿下乐此不疲。不得不的说,那段时光深刻的让他们彼此都很难忘。
“狡猾的小东西!”罗耀阳捏了他鼻子一下,“那时你说的每句话,都是五分真五分假,我也向来只信三分。”罗耀阳渐渐收起了笑容
,“那时,我以为你视我为敌,所以事事保留,心思也是百转千回。后来渐渐的我才明白,你已经习惯这样,遇事先起三分防备,从不
把自己的心思袒露人前。对于想要什么东西,你总是选择‘骗’到手,而不是提要求。”
罗耀阳挡住熠星要分辩的口,“星,我从不介意你那些小花招,但你确定要永远用这种方式达到你所要的目的么?”他抬手揉揉他的头
发,语义有所指,“星,我现在……不仅仅是你哥。”
“可……你,你比一头牛还要固执,死守着你自己的防线,这都是你逼出来的!”熠星几乎是立即反驳,“你防我像防贼,还每次都千
方百计破坏我的计划,把我扔进军奴营,报复我、利用我……只不过睡过了头,你就不给饭吃,你还没收我的逃跑工具……”曾经在太
子府,俩人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一一被熠星揪出来,好似发泄一样逐个数落一顿。几日的烦闷借着这个由头,被熠星稀里哗啦倾倒出去。
闹了好一阵子脾气,把罗耀阳从头到尾骂了一遍之后,熠星忽然觉得心中坦荡荡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心底的顾虑和恐惧,就这么鬼使
神差的自然倾吐出来,“我一点也不喜欢我们现在这样的相处方式……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啊?那天,是我算计你!不就是那么点事么
,我稀罕你负责啊?你若不愿意,大可以再用兄弟之名拒绝,反正……反正我又不是没被你拒绝过……这么温吞吞的算什么!”说到后
来,熠星极力掩饰心底受伤的感觉。
一个突如其来又火热的吻打断了熠星的低落,激情又暗含欲望的吻让他很快就脸红心跳,脑中眩晕。然后就在这种眩晕中,感觉罗耀阳
抱他站起来,步入内室,背,结实的落在席榻上;人,被密实实地压在下面,丢盔弃甲。
罗耀阳使出手段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小混蛋,然后看着被情欲冲击得有些不能自已的星,低声反问,“温温吞吞的,嗯?”
在一片混沌中不住沉浮的熠星,在衣衫尽褪,通体一凉后,本能残留的危机意识,伸手阻挡,上次的惨痛经历足够熠星从任何欲望中清
醒,并闻之色变。他急急大喊,“停,停,停——你,呃,现在是白天!”
“第一次也是午后,院子里。”罗耀阳没有停手,“那时你怎么不喊?”
“疼!”
罗耀阳哭笑不得的停下来,支起身子,摸着身下白玉样,滑不留手的皮肤,“星,还没碰到那儿呢。”
熠星心道碰到就晚了,“会很疼,真的很疼,我不想……”
罗耀阳叹了一口气,“星,看看你自己,到底是你在拒绝,还是我在拒绝?”他拨弄着熠星说不上是羞还是动情的红彤彤的小耳朵,“
说我冷淡的是你,说不要的也是你,骂我禽兽的是你,说我是圣人的也是你,你到底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