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现在不管我怎么说,你一定不会相信的,要不是我看过他刚刚的神情,或许我也会和你一样存着疑惑。等你看过他的眼神后,
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说了,他那纯然一如孩童的眼神不是用装的可以装出来的。”雪松再一次替火凛天辩驳。语言或许还能作假骗
骗人,但一个人的眼睛却骗不了人。
“可是……”白定樵挥不去心中不安的感觉。
“你不觉得自己太多虑了吗?他又何必玩这种手段,这对他又没有一点好处。”
“或许是你太过关心他了。”白定樵闷声的说。
“你想太多了,就算找关心他,那也只是因为他为了救我才会发生这种事的,就一如你会这般担心我而来火云堡一样,不是吗?”
可是那也是因为我爱你呵!白定樵想吼出心中的真实情感,可是俗世的礼教又让他将到口的话吞了回去。
“我情愿你对他的关心和我对你的是不一样的。”他哺哺的说。
“你说什么?”雪松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白定樵摇摇头。为什么他会有一种被人摆弄而渐渐失去方向的恐慌呢?
“若没事,白兄就早点儿歇息,我也该再过去陪他了。”雪松说完便转身,头也不回的回到火凛天的房中,全然没有发现白定樵眼中流
露的伤痛。
雪松啊雪松,你真以为他的失忆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吗?你一点也没有发现你全副的心神都在他的身上了吗?你也忘了他是个多可怕的人
了吗?
如果可能,白定樵倒情愿失忆的人是他自己。
“你不见了!”火凛无怨忽的看着推门进来的雪松。
“你醒了?对不起,我刚刚出去了一下。”雪松走到床边,像是哄着赌气的小孩子般的,轻拍了拍转身背对她的火凛天。
“你答应过我的。”他把自己的头闷在被子中,那不快的声音听来有些滑稽。
“我知道是我的不对,如果你真的不想理我,那我走好了。”雪松起身离开,或许让他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也好。
可是她才一迈出脚步,身后的衣袖已被人紧紧的拉住。
“你不要走啦!你一走,那个女人一定又会回来的。”
雪松回头看了一眼紧紧抓着她的火凛天,他脸上的惊恐明显可见,不知道怎么的,她心中竟生出了一股怜惜之情。
“又作噩梦了?”
火凛天停了好半晌才不甘愿的点了点头,“我不喜欢梦中的那个女人,她一直在打那个小男孩。”
“小男孩?”雪松有些不明白。
“我不知道,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可是她脸上的表情好可怕,好像要把人吃掉一样。”火凛大脸上尽是受
惊后的恐慌。
雪松拍了拍他的手,轻声的安抚。“没事的,你只是作了个噩梦,这个世上没有这个女人。”
“我知道有的,她真的很可怕,她一直在打那个小孩子,而且还把他关在那个到处都是死人味道又连一点光都没有的洞中,她想饿死那
个小孩子。”火凛天拚命的摇着头。
雪松连忙拥住火凛天,他那惊慌失措的样子教她好是心惊,“别怕,没事的,有我在,没人可以伤得了你的。”
或许是雪松的怀抱给了火凛天安定的力量,他不再像初时猛力挣扎,但仍不停的颤抖得像是雨中的孤叶。“她一直骂我,说我一点用也
没有,她说她生我就是为了留住那个男人,既然我留不住他,我就一点也没有存在的价值!我真的好痛,我求她不要再打了,我不要被
关在那个可怕的地方了,可是她从来就不听我的话,她还说她不会轻易的让我死掉,因为她要一辈子看我害怕的样子……”
他打了一个寒颤后才又接着说下去:“可是,这又不是我的错,那个男人不要我不是我的错,又不是我自己要这样的……”
这下雪松终于明白火凛天所说的是什么了,原来他梦中那个小男孩就是他自己,而那个可怕的女人合该就是火烈云。
雪松的心都绞痛了起来,怎么会有女人这样对待自己的小孩,再怎么说,他也是她十月怀胎所生下来的,不是吗?
“这当然不是你的错!”雪松感同身受,立刻安慰道。
相较于他生命的不被喜爱,她的存在又何尝不是,多少次她也曾怨恨上天为何不让她以女子的身分活下去,却又让她身为女人。
她和他其实拥有一颗如此相像的心灵,只是她心中的黑暗让她紧紧的锁在内心深处,而他,则是让自己和那黑暗同化罢了。
“你哭了?为什么?”
等火凛天的手拭了下她的脸,雪松才发现自己落泪了。她有些愕然的抚着颊上的湿润,当她放弃以女人的身分活下去时,相对的地也放
弃了哭泣的权利,现在她为什么落泪呢?
“相信我,这真的不是你的错!”不只是对他,雪松这话也是说给自己听。
“从来就没有人会对我说这样的话。”火凛天小心的擦拭着雪松滚滚而下的泪水,“你别哭,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告诉我,我一定帮你
把他们欺负回来,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一定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看着火凛天像是小孩子般的起誓,明知道眼前的他就如同孩童一般,可是雪松仍是不由自主的感动了。
从来就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从来就没有人如此接近过她的心,其实她并不想成为年家的长子,她也想在软弱的时候好好的大哭一
场,可从来就没有人明白。因为所有的人都认定年雪松是年家的长子,是个天之骄子,像这样一个处处惹人妒羡的人,是没有悲伤的权
利的。
“谢谢你。”雪松噙着泪的绽出一抹微笑。
这像孩子般的火凛天,卸下了她的心防,让她想也不想的就紧紧的回拥着他。只因为此时的火凛天,在雪松的眼中不再是她印象中狂邪
的火凛天。
他是如此的单纯、温柔的、依赖的也是被依赖的,不知不觉中,就这样全然的攫住了她的心。
窗外的雪不知在何时已静了下来……
[/chapter:第四章]
[chapter:第五章]
蝎青阴郁的看着手中的玉银,这是蛇红生前最爱的一个手饰,说什么也不让他人碰一下,可现在的她再也没有办法说一个“不”字了。
她早知道以蛇红这般莽撞的性格,迟早有一天会死在主人的手中,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早,早得让她连一点心理
准备也没有。
她不该怨的,自从她们进了火云堡后,早就将生死交给了火凛天,毕竟当初在进入火云堡之初她们就明白,在火云堡中火凛天就是主宰
,他要她们生就生、死就死,她们全然没有一丝置赁的余地。
可教她如何能够不怨?蛇红可是她的妹妹,纵然她有再多的不是,仍是她最重要的妹妹呀!
要不是那个年雪松来到火云堡,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蛇红现在也能好好的活着,而不是只留下这一只镯子,曝尸在荒郊野外。
这一切都是那个年雪松造成的!
一个黑影由屋顶而入,蝎青只消一眼便认出是火云堡传讯的探子。
“参见蝎青姑娘,属下有一事需禀报堡主,请蝎青姑娘通报。”由于蝎青算是火凛天身边的人,在等级上比这在外的探子高了一级,是
以探子见了蝎青是以单膝下跪的大礼参见。
蝎青微微皱起了眉头,自从堡主解了“百步归心”的毒后,性格有了极大的变化,而且整天待在雪同园中,除了和年雪松在一起外,什
么人也不见。
“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可是…”探子似是有些犹疑。以往火云堡的消息都是直接传给堡主知道,如今蝎青姑娘反常的做法,让探子心中不免有些疑虑。
蝎青挑起一边眉头,冷冷的瞪着眼前貌似恭敬的探子。“你这是怀疑我?”
“属下不敢!”
探子怎会听不出蝎青口气中的不悦,再一对上蝎青冷骛的眸子,当下心中打了个冷颤,连连的磕头谢罪。
“那你还不快说?非得要我办了你才肯说吗?”
探子被蝎青这么一吓,不敢再多作隐瞒,便把怀中的书信呈给了蝎青,“这是年老爷捐给堡主的信。”
蝎青抽出信,快速的测览了一遍,“年老爷和他的夫人想来我们火云堡探望年雪松?”
“是的!”探子点点头,“他们一路上都有我们的人监视着,大概这两天就会到达火云堡。”
“是吗?”蝎青咬了咬下唇。“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不过你要记得火云堡可不喜欢多话的人。”她冷冷的威胁。
“小的知道,一出了门,小的会把所有的事全都忘光。”探子连忙保证。
蝎青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可以走了。”
她一挥衣袖,探子就像来时一样的无声消失。
看着探子消失后又恢复空荡荡的大厅,蝎青露出一抹诡橘的笑容,然后将手中的信揉成一团,丢进大厅的火炉之中。刹那间,信被火焰
吞噬,变成灰烬……
没留下一点痕迹。
在整个死气沉沉的火云堡中,只有雪同园是唯一有着苍劲的青松和些许绿意的地方。
雪松在雪同园中遍寻不着躲藏着的火凛天,她微微皱起了眉头,“凛天,别再玩了,出来吧!”
这几天和这个只有孩童心智的火凛天朝夕相处,雪松和他的情谊迅速滋长,早已习惯直呼他的名字。
她喊过了一阵后发现火凛天迟迟不回她的话,挑起了一边眉头,“你再不出来我就要走了。”
她知道这一招对小孩子最有效,以前冷梅也常常这样跟她玩,玩久了她自然对小孩子的心性有些了解。
果不其然,她才转身,一只大手便由巨大的松树中伸了出来,随即火凛天的身影也急忙忙的从树上跳了下来。
“你别走啦!你怎么可以赖皮,你明明说会找到我的,怎么可以在还没找到我之前就不和我玩了?”火凛天气鼓鼓的嘟起了双颊。
那完全孩子气似的表情在火凛天这般成熟男人的身上并不让人觉得突兀,反倒令人有一种看到可爱的小孩儿才有的拥抱冲动。
“谁说的,你现在不就出来了吗?我找到你了不是吗?”雪松笑笑。这一招她以前也常和冷梅玩,说穿了就是使诈。
火凛天不服的皱起了眉头。若是以往的他,在明白自己被骗的唯一反应一定是报复,可是现在的他只是个无真单纯的小孩子,虽微微的
嘟起了嘴巴,可是一下子又松开了眉头——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算了!不跟你生气啦!”火凛天对雪松扮了一个鬼脸,“谁教你是我最喜欢的人。”他说的好是无奈。
雪松好笑的摇摇头,“好啦!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好不好?”她伸手拍了拍火凛天仍是有些鼓起的脸颊。
火凛天半惩罚半开玩笑的抓起雪松的手,无恶意的轻咬了一口,“这样就原谅你了。”
雪松将手轻轻的举到唇边,就着他咬过的地方也咬了一下,但不同于他如小动物的轻啮,她则是狠狠的咬了自己,直到那痛彻心扉的感
觉涌上心头。
“你怎么可以这样欺负自己!”火凛天一发现,连忙拉回雪松的手,像是责怪却又不舍的轻驾着,然后还急忙把雪松的手拉到他的唇边
疼惜的轻吮着。
雪松被他这样单纯的关怀举动震慑住了,只能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轻舔着自己的手。她忍不住的举起另一只手抚上火凛天的额头,轻柔的
为他拨开散落的头发,然后对上他那似是疑惑的眼眸。
“你刚刚说喜欢我,可如果我是女的,你一样会喜欢我吗?”她很小心、很小心的问着。
火凛天偏头想了好久,“你不是跟我一样是男的吗?为什么又会变成女的?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女人那!女人都很麻烦,而且有些还很可
怕。”
“这样啊!”雪松低声说。她不该奇怪的,火凛天有着这样的记忆,他对女人自然不会有太高的评价,可是为什么她会有一种说不出的
失望感受在心头酸酸涩涩的流窜?
“不过如果你是女的,我想我也一定会喜欢你的,反正我就是喜欢你,男的、女的那又怎么样?雪松就是雪松呀!”
火凛天像个大孩子的猛力眨着眼睛,脸上纯真的容不下一丝虚假。
“你……”雪松几乎说不出话来,她只能感动的看着眼前的火凛天,极力的想压住眼眶中的泪意。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她这一辈子在追寻、在等待的是什么,就是那么一句话。
雪松就是雪松!
她明明是个女人,可是这个世界却容不下身为女人的她,所有人认定的是身为男儿身的雪松,可是男的雪松又只是一个假象……
她不想承认的,可是却又不得不承认,活过了近十八个年头,她一直是孤独的存活在这个世界,而她也以为只要自己守住这秘密的一天
,她就永远必须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
他虽是无心,而现在的他甚至不是平常的他,但这么单纯的一句话却救了她,救了她被禁烟在幽暗而不见天日心底的灵魂。
“谢谢你……”千言万言,雪松也只是辞穷的说了一句。
“谢我什么?”火凛天不明白雪松心中的翻腾,只是疑惑的看了雪松一眼。
谢谢你救了我。但雪松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对心头如狂浪卷过的她而言,此刻多说一句话都可能会让她完全
的崩溃。
“你不说话的话,那就换我说了哦!”
火凛天等了一会儿后等不到雪松的回答,有些不耐的抱起了胸。
“你要说什么?”雪松看他生气的表情,不禁问。
又得到雪松全然的关注,火凛天脸上露出一抹洋洋得意的笑容,“我要给你一个大惊喜。”
“什么惊喜?”
“你先闭上眼睛,等我数一、二、三才能张开哟!”
雪松看了看火凛天,他脸上孩子气的期待好是教人怜爱,她笑笑的点点头,在他的期盼中闭上了眼睛。
“闭好了吗?不许偷看嘎!”
火凛天的声音好像有点远,想来他是去拿什么东西,而且为了怕她偷看破坏了他的惊喜,还不时的叮咛。
“我不偷看。”雪松好笑的说。
她闭上了眼睛,思绪转回了这几天的点点滴滴,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是这么的特别,她知道自己是全然的被依赖,可是相对的她也是依赖
的那一个人,依赖着他的依赖而存在。
她不该的,明知道这样的思绪是自私的,可是她却无法控制的去希冀火凛天会一直保持这个样子,保持这个只属于她的样子。
一个重重落地的声音惊醒了她,她一睁开眼睛,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凛天?!发生什么事了?!”
她看见火凛天一脸痛苦的趴倒在地上,嘴里还吐着血,她想去察看他的情况,却被人紧紧的拉住。她一回头,对上了白定樵关心的眸子
。
“是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雪松皱起了眉头,少见的怒气在她的心中浮起。